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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因 解体让渡(1 / 2)



那是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但无论佑辅如何回想,都想不出她是谁;听了藤冈佳子这个名字,也完全没有印象。他又想,或许是自己记错了。



佑辅分条逐项地回想起从伯母那儿听来的藤冈佳子经历,却怎么都不认为她和自己之间会有交集。她国、高中读的是县内首屈一指的私立明星学校,而佑辅一直就读公立学校,不会是这层关系;她大学读的是东京有名的贵族学校,也不是这层关系;她在海塔物产工作,担任总经理秘书,而佑辅是教师,更不是这层关系;她家位于市内黄金地段,佑辅平时根本不会靠近那一带。左思右想,就是找不出半点交集。



果然是记错了吧?事实上,只有这个可能。然而佑辅却莫名其妙地固执起来,心想:“不,不可能,我以前一定见过她。不是我自夸,事关女人,我的记忆力可是出类拔萃;更何况现在坐在眼前的是这种乡下地方少见的时尚美女,见过一次绝不会忘记。”



不过,实际上他确实忘记了,眼前的名字与面孔怎么也连不起来。这就叫老化现象吗?佑辅有些丧气。



“话说回来,家母给我看边见先生的照片时,”藤冈佳子一面以双手缓缓地将茶杯放回杯盘上,一面微笑:“我真是吓了一跳。”



“啊?”照得有那么丑吗?佑辅打从心底后悔没先确认过自己的相亲照片,就让伯母拿出去四处发送。“这样啊……”



邻桌那两个貌似公司大佬的中年男人,正谈论着上周六发生于市内的杀人案;那是个猎奇案件,有个年轻女性的尸块被分装到数个垃圾袋中,丢在某个面向电车道的公寓垃圾集处。



“天底下……”佳子意有所指地顿了一顿,抬起眼来看着佑辅。“还真有这种事呢!”



“那照片……”照得那么丑吗?佑辅原想这么问,又觉得未免太过直接,不由得脱口而出:“照得那么好吗?”



“是啊!”佳子的回答令佑辅愣了一愣。“或许是因为表情比平时还正经许多吧!”



“是吗?”佑辅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表情却突然像干掉的水泥地般凝固。“比平时还……?”



“是啊!”



“嗯……”佑辅摸了摸脸颊和鼻子,将表情恢复后才探出身说。“我在哪里见过藤冈小姐吗?”



“哎呀?”佳子瞪圆了凤眼,像个发现学生恶作剧的女老师般地轻轻瞪了佑辅一眼。“你没发现吗?”



“呢,不,”佑辅拼命地解释,连自己都觉得讨厌。“我一直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真的。可是想不出来——”



“我一看到照片,就立刻发现了;因为每个星期六一定会在佐川书店见到你。”



“佐川书店?佐川书店……就是电车道上的那一间?”



佑辅突然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你想起来了吗?啊!莫非——”佳子轻轻抚摸束起的黑发。“因为我平时是放下来的。”



没错,就是因此才想不起来。自己在书店看见的长发美女与眼前藤冈佳子的面貌终于吻合,让佑辅有种几近恐惧的感慨。



佑辅在市内的女校教书,由于排课的缘故,周六可是闲到了极点;九点半上完第一节课后,就没课了。因此,每到周六,佑辅总趁着杂事推到自己头上之前赶紧离开学校,光顾刚开店的书局;而那间书局正是佐川书店,面积约十张榻榻米左右的小书局。



佑辅总是直接杀到杂志区,看的总是些与时事新闻无关的杂志;打着少妇自拍、护士空姐制服、外遇性爱等标题,以千奇百怪姿势群舞的裸女……诸如此类的杂志,他都遍览无遗。刚开店的书局空空荡荡,最适合物色这类杂志;因此每到周六,快快解决唯一的一堂课后,带着解放感去享受女人的裸体,便成了佑辅的例行公事。当然,若说天下男人普遍的消磨时间方法,也就无可厚非了。



对佑辅而言,这种时段不必担心学生们目睹自己大啃色情杂志,因此解放感也更为强烈;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毫不忌惮平时在身旁翻阅时尚杂志的年轻女郎,甚至颇有炫示之意,光明正大地浸淫于色情杂志之中。



佑辅并非没有羞耻心,他也发现了平时总站在身旁的是同一个女人,还是个身材高挑的气质美女;在她身旁看色情杂志,确实有些顾忌……或者该说是不自在的感觉。



然而,佑辅是这么想的:虽然这么做很难为情,但要是一看见她出现在书局,就慌忙关上杂志、跑到其实根本不想看的文艺书籍区,不是更难堪吗?太虚伪了。确实,她总是穿着有品位的套装,气质出众,但毕竟与自己毫不相干;这种不会与自己生活产生直接关联的人,根本无须挂怀。无论她对我的感觉如何,我的人生并不会因而改变——



佑辅清楚忆起索性明目张胆地在她身旁饱览裸照的自己,险些痛苦地扭曲起来;他想从依旧带着爽朗微笑看着自己的藤冈佳子身上别开脸,却又做不到。佑辅有一股踢翻桌子、倒地捶胸顿足的冲动。



怎么会有这种事?佑辅真想仰天痛哭。早知道佐川书店那个周六美女会和自己的人生产生直接联系的话,就算装也要装出看参考书的样子啊!啊!天啊!



好不容易从佳子身上别开视线的佑辅,又想起一桩绝望的回忆。



“对了,这么一提,那间书店有便宜的A片出售,三卷一套的那种。当我拿起来看时,她……就在旁边,正朝着我看;那情形,绝对一清二楚……啊!!!完了啊!!!”心情宛若俯看地狱的佑辅,开始迁怒佐川书局:“该死!不过是个书局,卖什么A片啊!”



邻桌依然热烈地讨论着分尸案;中年男人一脸得意地嘲笑被捕的年轻男嫌犯太过粗心大意。被捕的男子姓真田,在房屋中介公司工作,是那座公寓的住户;他杀害了半同居的女友鹿岛,并在自己家中的浴室将她分尸。



他把尸体剁得零零碎碎,分装于数个垃圾袋中,并于伴晚丢弃至公寓的垃圾集中处。然而,星期六并非垃圾回收日;某个保险推销员才和其他住户义愤填膺地谈到许多人乱丢垃圾、制造麻烦,离去时见到真田的行为便出言告诫,谁知真田非但没道歉,还反过来大骂推销员多管闲事。推销员一怒之下状告管理员,却在垃圾袋中发现了分散的尸块。



鹿岛死因为脑挫伤。真田否认犯案,主张受人陷害,并具体地举出一个姓穗积的女子。



原来真田同时与被杀的鹿岛及穗积两人交往,他主张是怒火中烧的穗积杀了鹿岛并嫁祸自己;而关系人保险推销员的证词增加了这个主张的真实性——那个推销员在上午曾到真田家推销,但当时真田本人不在,是鹿岛应门;此时,有个疑似穗积的女人上门算账,但她似乎因推销员在场而打消念头,随即便离去了。



基于这证词,警方一度转而怀疑穗积,但她的不在场证明却成立得相当干脆。穗积与鹿岛及推销员分手并离开真田家后,似乎因情敌鹿岛争执而过度亢奋,踩空公寓楼梯跌了下来,在附近的住户通报下,被送往医院急救;她的右脚骨折,伤势过重,得三个月才能痊愈。



确认这个事实后,真田的嫌疑因而笃定,被当成真凶逮捕——就是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



两个中年男人就像犯罪评论家似地,一面喝着啤酒,一面批评真田的掩饰手法是如何地拙劣。佑辅茫然地竖起耳朵听了他们的评论片刻,心中不免感叹:“那有什么了不起?比起那个真田某某人,这里还有个更蠢更白痴的家伙在……”



唉,也罢。动摇过后,佑辅的心中急促充满认命感。仔细想想,就算没站在书局里看色情杂志,相亲也不可能成功的。试想,自己大学读了八年才毕业,期间还休学两次;眼前这份工作,也是伯父看不惯自己毕业后游手好闲,才帮忙安插的。自己既没金钱观念,又有流浪癖,根本是个典型的标禁治产者。(录入无误,理解不能……BY录入者)



啊!还有,学生时代年轻气盛,曾和女生同居;那是个糟糕透顶的经验,或许是自己没有选女人的眼观吧!难道伯母连这件事也说出去了?!不会吧,就算是伯母也不至于将这种事和别人说吧。



不不不,依伯母的个性,这可难说。再说,即使伯母没说,搞不好对方早查得一清二楚了。唉!没戏,没戏啦!越想越觉得完蛋了。



“是吗?原来那个人是你啊!”反正我这种人哪结的了婚啊——虽然有几分转移焦点的味道在,但认命的佑辅反而多了份从容,足以让他对佳子展现最礼貌的微笑。“原来是这样啊!我完全没认出来。”



或许是自暴自弃连得紧张感都完全消失了,佑辅不小心放了个屁。(…………)



“啊,抱歉。”



谈腻了分尸案话题的邻桌两人对佑辅投以侮蔑的视线,他不由得在心中反省是不是该保持一点紧张感。



面对佑辅的隆隆屁声,佳子完全不为所动。真不愧是总经理秘书啊!佑辅莫名其妙地钦佩起来。平时趾高气昂的总经理要是不小心放了个屁,得装作不知道,以保全总经理的面子嘛!果然是训练有素——佑辅自作聪明地如此解释。



正当此时——



“边见先生,你常买那种杂志吗?”



“那……那种杂志……”



佑辅本以为自己早已置羞耻于度外,听到佳子小姐的话心中的动摇还是免不了如同暴风骤雨。“嗯,藤冈小姐指的……是什么杂志呢?”



“就是成人杂志,”佳子极为干脆的肯定。“刊有许多裸照的那种。”



“我不常买,”迫于佳子从容不迫的气势,佑辅不知不觉间连不必要说的都招了。“几乎都是白看,如果有很中意的照片倒是会买……”



“那类杂志有什么用途呢?”佳子好似喃喃自语般低声说道。见佑辅瞪大了眼睛,便吃吃笑了起来。“对不起,说这种怪话。哪能有什么用途呢?对男人来说,用途只有一种——哎呀!我这话说得更奇怪了!”



佑辅发现佳子的眼角微微染上了红色;表情泰然自若的她依然挂着微笑,若是没留心,便会遗漏她那羞怯的痕迹。这在已经习惯了看到直接表现情感的女高中生的佑辅眼里,显得十分新奇。



“不,基本上是一种,但倒不是没有其他用途。”佑辅想替佳子找台阶下,不过实际上却使得话题更加奇怪了。



没有发现这点的佑辅,自顾自地开始说:“比方说,可以把喜欢的照片剪下来,贴在墙上。这样,随时都可以看了。”



(和相亲女方谈论你收藏H的用法吗……无可救药的笨蛋……BY录入者)



“边见先生会这么做吗?”



“别说是墙壁了,连天花板我都贴!整个房间都贴满了!!”



“哇!”



“是我国中的时候,那时很壮观呢!”



“到你的房间去,一定很惊讶吧!”



“很可惜,还来不及让朋友惊讶,就被我老妈边骂不要制造垃圾边捶打一顿、收拾精光了。当时我的反抗心很强,回她一句:‘既然嫌收拾垃圾麻烦,不要撕下来不就好了?’结果又被打了一顿——嗯,我们是在谈什么呢?”



“那类杂志的用途。”



“啊,对……”好像发现不妥的佑辅心情跌倒谷底。“……反正我都是用在这些不正经的地方……”



(可以用在什么正经地方么……)



“总之,我想说的是——”或许是出于秘书的天性,担心话题过度扩散而更加复杂化吧,佑辅这么认为。“男人买那类杂志是家常便饭,并不值得大惊小怪,没人会深入探讨他们买来做什么,对不对?”



“应该是吧……”佳子小姐善良地为自己辩护,可是还是高兴不起来。佑辅恨不得找个地缝转进去。



“但要是女人买那类杂志呢?”



“女人?”



“你会觉得奇怪吗?”



“我是不觉得特别奇怪啦……”



怎么话题越来越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现实中的佑辅盘起手臂,歪着头好似思索着什么。“怪吗?藤冈小姐呢?有没有看过那类杂志?”



“有。看了以后,我觉得那类杂志是发行给男人看的。我这么说或许有点奇怪,但上头刊登的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嗯,说得也是。”



“至少对我而言,男人看见那些照片就能产生性冲动,是件很奇异的事。说的好听一点,是男人够灵巧——”



“说得难听一点呢?”



“缺乏想象力。”



“啊……原来如此。”



(……你们两个是一对,不解释……BY录入者)



“我想不关是我,就一般而言,女人不会因为这类视觉媒介刺激而产生性冲动的。”



“不过,也有些裸照是专门拍给女人看的吧?前一阵子不是很流行唯美派电影,现在也有所谓的淑女漫画——”



“那些东西都有故事性,可供自我投影,所以我还能理解;可是男人不需要任何故事性,只要看了裸体就能产生性冲动,令我感到不可思议。”



“嗯,或许是男人在性方面很抠门吧!有时在电视上看到偶像穿着暴露一点的泳装,就会觉得不看可惜、不兴奋可惜;其实那些姿色平平的偶像穿了泳装也没什么,但就是忍不住要看,好像不看就亏大了一样。”



“所以即使明知不会买的杂志,也要看上一看?”



“是啊!就是这么回事。假如有一张喜欢的照片,就算知道不划算也会买下来;觉得不用的话——这种说法也很奇怪——就一分钱也不会花,说穿了就是抠门。”



“我有点懂了,但女人应该不会这样的。可是,前一阵子却有个女人买了边见先生常看的那一类杂志,”佳子像是想要强调所言属实一般,缓缓地点着头。“让我觉得好奇怪。”



“不过,买了也不见得是给自己用吧?”佑辅总算了解自己为何会处于这种话题中,看来不是讽刺自己啊,佑辅松了一口气。“说不定那个女人经营餐饮店或美容院,买来给店里客人看的。”



“可是,一次买了一百本耶!”



“一、一百本?!”突入其来的极端数字令佑辅一阵错愕。“请等一下,那女人大概多少岁……?”



“大约五、六十岁左右。虽然头发还全黑,但我想应该是染过的。好像是职业妇女。”



“那位女士身材很壮吗?”



“个子虽然不高,但以体重来说的话,算不上娇小。”



“虽然说杂志的尺寸和厚度都不同,不过一百本……一个人搬不回去吧!”



“是啊!所以她请店员帮忙搬到自己车上去。”



“这……一百本色情杂志……”一说出口,佑辅更慑服于其数量之庞大。“究竟是用来……?”



“对吧?边见先生也觉得很奇怪吧?女人,而且是上了年纪的妇人耶!光是买色情杂志就很不自然了,竟然一口气买了一百本。这数字不会错的,正确来说是一百零一本;因为我当时太惊讶了,还特意数过。那位女士几乎把店里的库存全搬空了;同样的杂志即使拿了五、六册,她也不在乎,全数买下。不只写真杂志,就连普通的周刊杂志和漫画杂志她也买了;她说只要上面有裸体图案的都要,还请店员代为挑选。”



“是在佐川书店?”



“对,上周六,正好边见先生回去后,那位女士就出现了——”



“请告诉我更多细节。”



“没更多细节了。”佳子似乎有些后悔主动提起这个话题,耸了耸肩。“我知道的只有这些;那位女士是什么人,我当然不清楚。”



“那个太太当场付了钱吗?用现金?”



“对。”



从佳子口中听闻正确金额的佑辅,不由得晕眩起来。为了区区色情杂志,竟一口气支付远超过一般上班族每个月零用钱的金额?那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是一时兴起吧?



“那个太太……看起来非常有钱吗?”



“我不觉得耶!服装是有点花哨——”



“看来像是普通主妇或有点闲钱的妇人?”



“应该是。”



“有要求开收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