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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约情人(1 / 2)



“……要说你们那里蠢呢——”



高千的语气与其说是辛辣,倒不如说是冷静淡泊;当然,对于被迫听训的人而言,后者的伤害要来得大多了。



“假如这个案子成了无头公案,最大的原因八成就出在查不出被害人的身份;但你们却完全忽略了这个当然至极的可能性——就是这点蠢到家了。”



吧台前,漂撇学长及岩仔夹着高千并坐;我则围着半身围裙,屹立于吧台内侧。我们三人就像被老师训了一顿并在走廊罚站的小学生一样,垂下眼睛,一起缩了缩脖子。



我们所在之处位于大学前的一家名叫‘I·L’的咖啡店。我每周过来这里打几天工,身兼服务生与厨师;本来我只是被雇来当服务生的,但店老板是个同时加上超、狂、病三字的小钢珠爱好者,只要我一不留意,立刻就会逃遁无踪,令人伤脑筋。若是他不在时有客人上门,我再怎么不情愿,也得自行准备咖啡或简餐,因此这方面的本领已是千锤百炼。



由于地理条件优越,本店的生意相当兴隆;当然,大半客人都是安槻大学的学生。早安套餐与中午的每日特餐——几乎都是固定的客人来点固定的餐点,因此对我而言,这份打工在体力上另当别论,精神上却是相当轻松愉快的。而店老板或许因为老是翘班、心中有愧之故吧,给的时薪也比其他地方多一点。



时值下午三点过后,学生们已陆续回乡度假,因此来客原本就比平时要少;现在已过了午餐时间,客人更是只剩下并肩坐于吧台前的漂撇学长、岩仔与高千三人。当然,老板早就翘班了,因此店内包含我在内只有四人,根本是包场状态。



日历上的日期是七月二十九日,自栈桥公园发现无名女尸的报道刊登以来,已过了十天以上。



由电视上的地方新闻及报纸来看,这件案子似乎依然没有进展;相关报道在之后只出现过一次,标题是《被害女性身份依旧不明》,并公布了她的肖像画。



想当然耳,肖像绘的是剪发前的想象图,是以对于亲眼见过本人的我而言,看来就像个不自然的人偶,感觉上并不相似;与尸体相处最久的岩仔也觉得颇有出入,只有漂撇学长发表高见说:“会吗?还挺像的啊!”



然而,即使公开了肖像画,查出被害人身份或是嫌犯被捕之类的新闻依旧未曾传入耳中;很遗憾地,办案过程似乎相当不顺利。



“一般杀人案都是由查明被害人身份开始着手的,这点就算是外行人也明白。”



高千一面缓缓地搅拌咖啡中的冰块,一面交互瞪视坐在两侧的漂撇学长及岩仔。



“查出被害者身份后,就能清查交际关系,并从中过滤嫌疑人。这是当然的步骤,只要不是路上擦肩而过时引发的冲动杀人,或是见人就砍的不特定杀人,凶手一定是和被害者有某种关系的人。所以,反过来说,被害者的身份不明,就代表完全无法猜测嫌疑人是谁。”



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没人如此回嘴,甚至连平时饶舌到嘴巴占了半边脸的漂撇学长也只是一脸尴尬地闷不吭声,茫然地舔着巧克力圣代的汤匙。



顺便一提,他爱吃甜也爱吃辣,是个甜辣双修的人。



“不知道被害人是谁,就无法得知凶手是谁,这是当然的逻辑归结。即使日本警察是世界第一,遇上这种案子也只能举手投降;于是乎,在查不出栈桥公园里的尸体究竟是谁的情况下,这件案子自然就成了悬案,明白了吗?”



岩仔没吃冰激凌苏打上的樱桃,只是以手指玩弄着;他哭丧着脸,时而悄悄抬眼窥视高千,然而一旦视线即将对上,便又向触电似地慌忙别开眼睛,并以鉴定古董的眼神凝视手中的樱桃。



“好啦,那位夸口说万一成了悬案,要负责解决的仁兄——”



高千从冰咖啡的杯子中抽出吸管,宛若挥舞指挥棒一般地指向我。



“这件案子会不会成为悬案,全取决于是否能查明被害者身份;针对这一点,你有异议吗?”



“没……”手上拿着抹布擦拭碗盘的我,忍不住采取了立正姿势。“没有,是。”



“我想也是。若能查明身份,世界最优秀的警察当然能破案啊!至少破案的可能性很高。这表示,匠仔要代替警察侦破这个因查不出被害者身份而成为悬案的案件,首要之务便是查明被害者是谁,对不对?”



“你说的是。”



“哦?是吗?你真的明白吗?那我一定要洗耳恭听一番了。警方拥有被害人的长相、血型、牙齿治疗痕迹等各种情报,却依旧无法得知她是谁;而没有半件情报的外行人匠仔,到底要怎么查明被害人的身份?”



只有无言以对一词能形容我的状况。高千骂我蠢到家了,还真是正确到极点。



正如她所言,想破案,必须先知道被害人是谁;但我却乐观地认定警方总有一天能查出被害人身份,新闻也会加以报道,所以早晚能知道。换句话说,我完全没认清现实——想学侦探办案,得从基本调查开始,而这些事都得亲力亲为。



如同方才高千所指摘的,倘若警察能查出被害人身份,自然也能破案,这个道理可以说是不言而喻。然而,当我说要负责解决之时,却完全没想到这个不言而喻的道理,只能说是我太大意了。



“好,好了啦!高千!”漂撇学长难得像这样畏首畏尾,脸上的笑容简直可以献媚儿子形容。“你就饶了他嘛!匠仔好可怜。”



“你在说什么啊?小漂,在体谅别人之前先反省自己如何?你和他同罪,一样蠢!竟然相信这个人说要负责解决的白痴发言,放任事态恶化,你也有重大过失。你和匠仔一样,不明事理,我倒想听听看,你打算怎么负责?”



“我,我知道,我知道啦!”漂撇学长缩着脖子钻进合十的双手下,彻底采取低姿态。“所有责任都在最后下决定的我身上。”



“你该切腹谢罪!真是的!”



“全,全是我不好,”岩仔明明没喝酒,却满脸通红,成了半哭状态。“是我的错,明知是强人所难,还把他们两个拉下水。匠仔和学长都是为了我而牺牲的,高濑,请别责怪他们两个,全都是我的责任。”



“那还用说?少自以为是了!”



我有时候真的认为,鞭尸这个词语大概是为了高千而创造出来的。不消说,岩仔就像是突然被扇了一耳光似的,灰头土脸地沉默下来。



“当然,小闺也一样,最不应该的就是她。真是的,以死相逼,又利用男人的弱点,太差劲了。”



“喂喂喂,高千,这话就不对了。”漂撇学长卑躬屈膝的态度全消,突然换上一副狂妄……或该说头头是道的口吻,傲然地说道:“女人利用男人的弱点,正是人类文化的根基啊!正因为有可利用的弱点,人类才能确保劳动力、磨练技术、发展学问并构筑历史。你怎么能说这种动摇自己存在根基的话咧?”



“啊?”眼见漂撇学长一改方才垂头丧气之态,变得自信满满又毫不犹豫,让高千也不由得楞了一愣。“你突然间胡说什么啊?话说回来,你的世界观还真是直截了当耶!”



“我希望你能以——”学长装腔作势地一面循着节拍弹舌,一面左右摆动指头;留着络腮胡的他做这种动作,看起来就像是马戏团的猴子巧妙地模仿人类一般。“简单却一针见血来形容。”



“这么说来,小漂,你认为男人只是为了被女人抓住弱点——说穿了就是性欲——操纵、利用、压榨而存在的喽?你肯定这种负面的自我存在意义?”



“你怎么还在说这种话?被女人利用、压榨是男人的喜悦,才不负面咧!男人要被女人消费,才能积极地活着啊!对吧?对吧?”



漂撇学长频频征求赞同,岩仔与我却只是面带困惑地互相对望而已。的确,漂撇学长的说法就某种层面上而言,也是真理;但我们实在无法像他那样直言不讳,至少凡人做不到。



“成为女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消耗品,不正是男人的存在价值与骄傲吗?对吧?对吧?这就代表啊!没有这类弱点的男人是最悲惨的,这已经是不变的真理啦!”



换句话说,漂撇学长并非凡人——我是由衷地如此认为。他的破天荒之处,便在于这番话既非说笑亦非炫耀,而是出于一本正经;他打从心底相信这套‘哲学’,且引以为‘傲’。



高千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犹如忍着偏头痛般地按着自己的额头,疲软无力地趴在吧台上。



“所以说啊,对人类而言,性欲真是万岁、万岁、万万岁——啊?哎呀?怎么了?喂,高千,你不舒服啊?”



“……小漂,”高千赶蚊子似地挥着手掌。“你闭嘴——匠仔。”



“什么事?”



“这间店有没有酒啊?”



“有葡萄酒……”



“那给我一杯。”



“喂喂喂,大白天的就要喝酒啊?”



高千猛然起身,朝着漂撇学长探出身子,以半是爆笑、半是激愤的极端复杂表情大叫:“你这个爆肝男,还好意思说这种毫无自知之名的鬼话!其他人都可以说我,就只有你没资格!只有你!”



“你在说什么啊?看你好像精神错乱了,不要紧吧?喂,匠仔,那个给我——”



高千凶猛的低吼声对漂撇学长而言就像是马耳东风,只见漂撇学长从我手中抢去整瓶冰葡萄酒,并以三流酒保的动作在高千面前的高脚杯中噗咚噗咚地注入酒。



“好啦、好啦,大口喝,一口气干了!冷静一点吧!”他打断正要吼叫的高千,朝着我竖起两根手指。“啊,也给我和岩仔来两个杯子。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耶,高千,还让你破费请客,哈哈哈!来来来,干杯,干杯!哎呀,大白天的酒滋味真赞,这才是人生啊!”



虽然莫名其妙地被敲诈了一顿酒,高千似乎已没气力反驳,只是无力地趴在吧台上舔着酒杯。她的嘴角歪曲,带着微妙的焦躁感;当然,那是对漂撇学长的焦虑、不甘心及没辙,但看来更像是高千对于自己竟未立即拂袖离去而生的讶异与焦躁感。



这两个人明明毫无暧昧却形影不离的理由,我似乎重新理解了。简单来说,高千其实很怕漂撇学长。



每个人都怀有畏怯情感,即使再怎么大胆、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强者,也会有畏怯的对象。假如畏怯对方的理由明了清楚,那到还好;但若是没有合理的理由却不由自主地畏怯,对某些人而言是种奇耻大辱。



换句话说,高千正是如此。她似乎认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想对自己证明她对于漂撇学长亦无畏怯之情,才老和他在一起,以便获得证明的机会。



然而,实际上却事与愿违。高千总是被漂撇学长的我行我素摆布,变得越来越怕他;但事到如今,她又不能逃避。因为逃避漂撇学长,等于承认自己的畏怯之情,并代表人生的败北;对高千而言,这是无法容忍的事。



于是,她发现自己只要逮到机会,便会和漂撇学长在一块儿。学长明明没开口请托,她却自动跑到超市购买食量,送往他的公寓;虽然他本人并无它意,但看在他人眼里,这种行为简直和贤妻没啥两样。我敢打赌,高千为了男人而采取这种行动,铁定是空前绝后;而这一连串的行为,非但没帮助他克服畏怯之情,反而更加恶化,形成了恶循环。



或许,她平常常见面时总是散发着满怀戒心的杀意,也是气自己无法脱离这种‘陷阱’——作茧自缚的矛盾情节——心怀焦虑之故。这么一想,撇学长还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啊!



“——小闺她……”



岩仔无视一面哈哈蠢笑、一面畅饮葡萄酒的漂撇学长,突然神色凝注地开口说道。



不,他只有刚开口时神色凝重,接下来的语气可以说是豪快无比,仿佛从沉痛中解放似地,甚至还能从容地浮现笑容。



“她对我说,会悄悄提前一天回国。”



“嗯哼?”



漂撇学长似乎明白了岩仔想说什么,停下酒杯,变得一脸正经。



“这么说,表示小闺她——”



“嗯,简单来说,只要我配合她到东京的房间订房,她就和我一起过一夜……这就是所谓的‘交换条件’。”



“很好啊!”



我不知道好在哪里,但漂撇学长如此大力主张,竟让我在一瞬间产生了真的很好的错觉。



“可是……我觉得没用。她八成不会遵守诺言,我已经死心了。”



“很好啊!”



真的吗?



“岩仔,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即使明知小闺不会遵守诺言,你也要去东京,然后到饭店订房,独自在双人间里等待不会来的她。”



“这是什么话?你是白痴啊?”



“得不到回报的结果,才能赋予人生价值与喜悦。”对于沉醉于自己滔滔演说的漂撇学长而言,高千的嘘声根本是个屁。“岩仔,一起努力吧!一起努力成为女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消耗品’吧!对吧?对吧?”



“哈哈哈!”岩仔不见得同意这种观点,但对他而言,这番话似乎成了某种形式的救赎。“我觉得自己似乎精神多了,也轻松多了。”



“很好啊!”



又来了,只会讲这句。



“唉!真是的,我都快吐了。男人的自恋情结真是糟糕透顶。”高千以足以冻死人的冰冷声音插嘴。“这种观点反过来说,就是将女人物化,披着骑士精神的外衣,给了女性主义一种扭曲的出发点,并成为男尊女卑观念的温床。你们应该了解一下封建主义的历史——算了,去他的,我不管了。”



不知是嫌麻烦还是搞不清楚自己的演说主旨,只见高千高声骂了一句,便闭上嘴巴。她喝干剩下的葡萄酒,视线直盯着我。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而这种预感通常不会落空。



“算了,现在才唠唠叨叨地责备你们犯下的过错,也于事无补。问题是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什么意思啊?”漂撇学长从演说语调变回了平时的声音。“你倒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还用问?当然是履行‘约定’啊!”



“约定?什么约定?”



“你们不是要负起妨碍办案的责任,解决案子吗?”



“咦?高千,这和你刚才说的话矛盾吧!要解决案子,得先知道被害人的身份耶!”



“对啊!所以,当然得从调查身份开始。”



“喂喂喂,警方拥有被害人的相关情报,但我们却一无所有——刚才是谁很好心地告诉我们这个严肃的事实?这种事我们哪办得到啊?”



“哎呀?是吗?仔细想想,有个情报警方不知道但你们知道的,对吧?而且还是非常重要的情报呢!”



“你是指……”漂撇学长似乎掌握了重点,口吻与表情渐渐变得真挚。“真正的犯案现场是小闺家之事?”



“聪明。换句话说,被害者非常可能与小闺或她家人有关。这件事我们知道,警方却不知情;所以只要往这方面调查——”



“可是,高濑……”岩仔战战兢兢、满心不安,却又不吐不快:“小闺说她从没见过那个女人,我觉得应该是真的——”



“呐,我不是存心批评她,你冷静听我说——”



高千的口吻认真得让人发笑,她似乎越谈越投入。



“小闺的主张是真是假,我们现在根本无法判断。”



“可是……可是,也没有理由怀疑她啊!”



“其实有。岩仔,你好好听我说,这个理由就是小闺无论如何都要把尸体弄出她家的原因。”



“可是……”



“这是我的假设,你听听就好。假设十五日晚上,小闺和我们道别后回到家中,而被害女性找上门来,她们发生冲突,小闺失手杀了她。”



“高,高濑,这未免……”



“我不是说了?这是假设。小闺惊慌失措,因为要是尸体在家中被发现,自己行凶之事便百口莫辩。比方说,被害者和小闺很熟,而且周遭的人都知道她们两个不合;因此要谎称回家时她已经死了,绝对是行不通的。所以,小闺不能将尸体留在家中,不能被知道她家就是犯案现场。”



“可,可是,小闺她……”



“对,她不想毁了期待已久的佛罗里达之旅——她以此为借口,要求岩仔协助。我想,当时你一定也诧异小闺怎么会提出这么任性无理的要求,却又觉得这很符合她的作风,对不对?”



“嗯,对,没错……”



“对吧?就连我们听了以后,也觉得这很像以自我为中心且不懂世事的小闺会有的想法。不过,她必须将尸体弄出家中的真正理由,或许不是这么天真纯朴,你懂吗?说不定她是害怕眼前的事态令她无从狡辩,所以才出此对策。”



“好吧,这也是一种可能。”漂撇学长替虽想反驳却想不出有利理论而懊恼不已的岩仔解围。“要谈可能性,被害人也可能不是和小闺本人,而是和她的爸爸或妈妈有关啊!对吧?没错吧?”



“啊!对,对喔!”岩仔的眼角向太阳一般地闪闪发亮。“对,对啊!也有这种可能!”



“虽然滨口夫妇当晚到亲戚家守灵,不在家里;但说不定被害人不知情,跑去找其中一人。”



“等一下。”高千的口吻虽然慎重,但与平时死人般的面无表情相较之下,显得格外有生气;看来她也开始热衷于这场讨论,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她。“即使事先不知道滨口夫妇在不在家,实际上造访后,应该就会立刻发现;那她为何没打道回府,却特地跑进没人在的屋子里?就算小闺粗心忘了锁上落地窗,也犯不上这么做吧?”



“会不会是她有东西要交给滨口家?她看见落地窗开着,正好方便她进客厅把东西放了再走。”



“可是她没带任何物品吧?”



“所以啦,东西是被强盗带走了。”



“什么强盗?为什么突然跑出这个角色来?”



“当然是来当杀人犯的啊!因为强盗没想到家里有人。被害人大声尖叫,四处逃窜;强盗不能放她逃走,情急之下便失手打死她。”



“说,说得好!”只要别说小闺是凶手,任何假设岩仔都支持。他的口吻犹如站在鱼店前赞叹生鱼片的鲜度一般。“说得好,学长,就是这样,这一定就是正确答案。”



“被害人头发被剪一事又该怎么解释?”



我只是漫不经心地随口提出这个极度自然产生的疑问,吧台前的三人却一齐对我投以责怪的眼神,害我忍不住倒退三步。我的背部碰上橱架,餐具互相挤撞的刺耳声音微微地传来。



“这个嘛……”



漂撇学长的视线在空中游弋片刻,才砰地敲了下手心。



“当然是强盗干的啊!”



“或是小闺做的。”虽说只是可能性之一,高千还是执着于小闺是凶手的说法。“不管是谁,总之是杀害了被害人的凶手做的。”



“那凶手干嘛这么做?”



“什么?”



“理由啊!剪下她的头发,又特地脱下她的裤袜,把头发塞进去的理由。我在想,凶手为何要这么做?”



这么一提,这种行为就显得更为诡异。不光是我,眼前的三人似乎也有同感,毛骨悚然地面面相觑。



“那束头发……”高千露出了不知该问谁的迟疑之态后,又突然转向我。她既非面无表情,也不带恫吓性的微笑;这种说法或许有点怪,但她的表情就像是一般的女大学生在聊天一样,我还是头一次见她的神态如此温和。



“你说过两端是用橡皮筋束起来的,是什么样的橡皮筋?”



“什么样的?就是很普通、没任何特别之处的橡皮筋啊!”



“那条橡皮筋是小闺家里原本就有的吗?”



“什么意思?”



“假设这一连串的行为是凶手所为,若橡皮筋是凶手带来的,或许代表他一开始就有制作发束的打算;但若橡皮筋是小闺家里原本有的,也许是凶手当时有突发性的理由,使他不得不临时剪断被害人的头发、束成一捆。”



我不由自主地盘起手臂,思索起来。高千这一针见血的论点令我佩服;不过,具体上究竟是怎么个一针见血法,我还不甚分明。



“可是,现在没办法确认这件事了。”将关键‘证物’丢弃的罪魁祸首岩仔一脸歉疚地朝我们垂下了头;其实他不必这么做。“那个女人就倒在沙发旁,而橡皮筋常拿来绑橱余袋或没用完的材料袋,抽屉里放上几条也不奇怪。不过,就算小闺家的厨房里随时备有橡皮筋,也无法确定犯案用的橡皮筋是不是从那里拿来的啊!毕竟橡皮筋长得都差不多。”



“嗯,说的也是。总之,”漂撇学长略微不耐烦地以两手在空中画了个圆,摆出作结的手势。“这些复杂的疑点以后再说,先查出被害人的身份才是当务之急;这件事没办好,接下来也甭提了。那些琐碎的问题,留到以后讨论吧!”



“那具体上要怎么做?”



“呢,小闺的爸爸是高中老师,对吧?有人知道是哪所高中吗?”



“我记得是海圣学院。”事关中意人,岩仔果然知之甚详。“应该是理化老师,名字叫启司。”



海圣学院是高中一贯教育的私立学校,也是县内名列前茅的明星学校。



“海圣啊……海圣就有点问题啦!没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