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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见未婚妻事件(2 / 2)


“可这个不在场证明不过是错觉而已。”



“欸……错觉?”



“对,你想想看,明子和富田死于四点到六点,但并不意味着伪装工作非要在这个时间段内做,倒不如说是在此之前就伪装好了。从犯人接好橡胶软管打开引擎到两人窒息而死应该还要几个小时。为此,犯人连油都事先加满了。假设入野浩美两点或者两点半左右就伪装好了的话,完全有可能三点之前到达指定餐厅。”



“原来如此,确实。”



“对吧对吧。”



“不过入野浩美不可能是犯人。”



“欸?为什么?”



“因为她不会开车。”



“真的吗?”



“佐藤也说去餐厅途中还开车到她家接了她。确认此事时我们了解到入野浩美确实没有驾照。虽然你的伪装他杀说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正如你刚才所说的顺序,按理说不会开车的人是无法作案的。”



“什么嘛,这样一来,那句‘总有一天你会感谢我的’……是什么意思啊?”



“该不会,嗯——明子想从东京带来的人该不会是尾岛忠雄吧?”



“此话怎讲?”



“你看啊,尾岛不是私吞巨款逃之夭夭了嘛。万一明子知道其身藏何处,打算让他到安槻避一避,所以想请佐藤帮忙——这样假设怎么样?”



“不错。也就是说尾岛中途变心,杀了明子和本该和她一起去见佐藤的替身富田。这个暂且不提,如何解释‘总有一天你会感谢我’这句话呢?”



“帮忙窝藏尾岛的话一定会给很多礼金啊,我的老公——可这也说不通,”说着说着由起子自己也不太能接受,刚一脱口就立刻自我否定了,“佐藤再怎么说也是个医生。虽说尾岛搞到一笔巨款,但一个逃亡之人能拿出的钱应该也很有限。佐藤才不会为这么点小钱心动呢。”



由起子陷入一阵沉默,双眼呆滞,仿佛游离到了另一个次元。总一郎想再来杯茶,便蹑手蹑脚地站起身来,尽量不打扰到她。他自己洗好小茶壶,换了新茶叶。



“——我有个想法,可能有些奇怪,可以说吗?”



“什么想法?”



“两年前与佐藤解除婚约,真的只是因为明子太过任性吗?就没有什么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比如?”



“比如佐藤有了别的女人之类的——”



“这倒真没听人说起过,应该没有吧。我觉得婚约之昕以解除就是因为明子任性取闹,坚持想留在东京。就连明子父母也同意这一点。为说服女儿,明子母亲更是泪流满面苦苦相劝:‘这么好的姻缘,一辈子只有一次。想当作家简直是痴人说梦,你难道打算就这样任性地自毁前程吗?’可明子依旧顽固不听劝。最后连父母都放弃了。我当面跟明子母亲聊过,她说自己没少为此哭过,女儿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就不应该让她上什么东京的大学。”



“女儿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是什么意思?是说女儿之前明明不是这种固执强硬的人吗?”



“在明子父母的印象里,女儿好像是那种不太会主张自我的性格。”



“欸——?这还真是意外。和目前听到的情况完全相反嘛。”



“说她是那种不会一意孤行的类型。委曲求全也好,喜欢抱大腿也好,总之她绝对不会独自和别人对抗,倒是经常会附和别人。”



“附和别人,比如?”



“比如不管班上的小霸王怎么欺负她,她都不会单独反抗。不过一旦班上女生们群起而攻之谴责小霸王时,她也会精明地加入其中一起谴责。可以说是狐假虎威吧,她是那种小孩们起争执时如果老师站在自己一边,就会瞬间强硬起来的类型。”



“这么说,可以说在某种意义上她来东京之后成长了不少。且不说是否合理,但她坚持了自己想在东京工作这一主张。”



“原来还可以这么想,不过明子父母怕是不会赞同。”



“这么问可能有些唐突,佐藤真的没有动机吗?”



“动机……你是指杀明子的动机?”



“其实细想起来明子想见佐藤也好,想让他见一个人也好,以及叫他务必带上新未婚妻一起来,甚至最后说的那句对你有好处,都只是佐藤一人之言,没有经其他人证实过对吧?”



“这么说倒也确实。不过没有任何理由怀疑他的证词。”



“怎么没有?也许明子确实是三十号坐飞机来的安槻,但二十九号从东京给佐藤打了电话,约了三十号下午三点见之类的有可能都是假的。都是在认可佐藤本人的陈述这一大前提下才成立的。”



“可他为什么要撒这种谎呢?假设他真有不为人知的动机想杀明子,并且确实杀了她,可之后他为何非要说什么其实我和她约好了要见面之类的,什么都不说不就好了吗?且不说伪装成了自杀也好,还是什么伪装都没做一看就是他杀也好,我没想到有人会因为明子死了就怀疑到佐藤身上来。即便佐藤真有重提两年前旧事的倾向,也没有人会觉得这就是他杀死明子的动机。”



“你这样想想看。明子和某男子因气体中毒而死,看上去像是殉情,但她和这个男子实在毫无关系。心头自然会浮现出这样的疑虑——殉情该不会是伪装出来的吧?如果这时有人站了出来,主张说其实明子约好了会带一个男人来见他,会怎么样?不就能姑且证实那名男子的存在了吗?因此佐藤才不惜冒险主动说出他和明子的关系以及约好了当天见面的事情。”



“喂喂,这样一来,整件事情就颠倒了。如果为使富田的存在合乎逻辑而不得不事后主动报告的话,一开始就没必要把这个陌生人也牵扯进来。只杀明子一个人就好了。然后佯装不知——”



“嗯——看来这才是整个案子的重点。”



“重点?此话怎讲?”



“迄今为止,我们是以富田不过是受明子牵连的局外人为前提的。不过,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富田不是局外人的话呢?“



“不是局外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也就是说犯人不仅有杀明子的动机,还有杀富田的动机。”



“你是说——”大概是感觉到了这一想法的现实可能性,总一郎瞬间满脸进入职业状态的表情,“不过你这么想有什么根据吗?”



“先前不是提到富田狂揍了客人一顿所以被一直工作的弹子房解雇,而那位客人是个平时不常见的客人吗?也就是说对方不怎么经常玩弹球,就想着该不会是佐藤吧——”



“你该不会是想说被狂揍一顿的佐藤为了报仇雪恨,就杀了富田?”



“不要这么一脸惊讶嘛——他可是一下手都没还,任由富田打了个够对吧?我觉得性格执拗的人想着要复仇也很正常。”



“那杀明子的动机是?佐藤可能确实因为两年前的事对明子怀恨在心,可他不都已经有新未婚妻了嘛。事到如今,不管怎么说都不会因为这件事就想杀了她吧。”



“具体动机还不太清楚。不过,我觉得佐藤该不会是被明子勒索了吧?”



4



“勒索?你是说佐藤有什么把柄在明子手里?”



“对。明子可能确实从东京给佐藤打了电话。不过不是二十九号,而是更早之前。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通电话才是整个事件的开端。听好了,明子企图威胁佐藤,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把柄是什么。她瞅准佐藤刚订婚这一时机,也是因为‘不想在未婚妻和她家人面前暴露的话就按我说的做’这一威胁很有效。她还说自己九月三十号要去安槻,叫佐藤准备好多少多少钱。与其被人捏着把柄纠缠一辈子,不如干脆干掉她,佐藤下定决心要杀了明子,顺便连之前在弹子房打过他的富田一起干掉。于是精心制定了伪装出明子‘现场调集’男人强行殉情的计划,静待这一天的到来。三十日,明子从机场坐大巴到达市内,与佐藤会合。佐藤乘机在啤酒里下了安眠药,偷车载着明子。然后以她昏睡的肉体为诱饵将富田引入车中,并乘隙用啤酒瓶将其打晕。恐怕他已经事先把自己的车停在了河边的案发现场。在失窃车内做好殉情伪装之后,就开着自己的车去接入野浩美。然后两人一起等了根本就不可能来的明子他们四个小时,制造不在场证明——情况大概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明子为钱所困,只要有适当把柄就可能会勒索原未婚夫佐藤。有意思。不过遗憾的是这不可能。”



“你是说——佐藤不在场证明成立?”



“三十号,为挤出时间三点见明子,佐藤从上午开始就特别忙。据说患者多得连午饭都顾不得吃。他从早上到下午两点四十左右一直在医院,护士啦患者啦,很多人都可以作证。”



“什么嘛,这样啊。”



“不过你刚才假设中指出的一点很有意思。我们理所当然地认定富田静行不过是受了牵连而已,但你指出事情真是这样吗?当然是以他杀为前提的。我们确实先人为主地认为如果是他杀的话,犯人的目标一定是明子,富田不过是个受牵连的局外人。相反地,如果——”



“相反……也就是说犯人的真实目的是杀了富田,反倒是明子受了牵连?”



“只是有多大可能的问题。但这真的可能吗?”



“——我突然想到,”可能是大脑需要咖啡因的刺激吧,由起子站起身,摆弄起咖啡壶来,“偷车的该不会不是明子而是富田吧?比如说没钱去泡泡浴,所以就打算一边倒卖车一边骗路过的女性上钩?”



“很有可能。说是他自己确实没有车。那就假设车是富田偷的。他顺利搞到车后做了什么呢?”



“他盯上了刚下机场大巴的明子。明子正思索着该怎么到和佐藤约好的餐厅。走着去太远,可又没钱打车。于是富田便开车跟了上去——小姐,看你好像遇到麻烦了,要我开车送你吗?”



“对明子来说,这简直就是及时雨。当然富田并非出于好心,只是看中了她的身体——”



“富田一边开着车,一边不露声色地劝明子喝下了饮料,也就是啤酒。当然,里边掺了安眠药。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搞到这种东西的,说不定他是这种手段的惯犯,经常下安眠药让女人反抗不得,然后动手动脚。”



“这样的话,他平常随身携带安眠药也没什么不自然。”



“富田把昏睡的明子载到了荒无人烟的河边。就在他停下车正要下手时,犯人出现了。”



“犯人是谁?”



“犯人是谁先往后放放。犯人用啤酒瓶打昏了富田。事先声明一点,我觉得犯人并没有跟踪富田,只是碰巧当时也开车路过附近。犯人偶遇富田,看穿了他想对昏迷女人下手的把戏,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就趁机杀了他——””等等。犯人连毫不相干的明子也一起杀掉,是打算嫁祸于她吗?”



“那是自然。伪装成明子强迫富田殉情的样子。”



“可是,照你刚才说的,犯人是偶遇富田才追到河边的对吧?也就是说决定杀富田是一时冲动,而不是预谋已久?”



“当然了。”



“喂喂,那你倒是说说犯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准备好橡胶软管和胶带的?时间上倒也不是不允许,只是从犯罪心理来看,应该不会如此慢条斯理。犯人又算不准富田和女人什么时候会醒。”



“当然不可能特意去买。犯人之所以想到伪装气体中毒殉情,是因为当时他车里恰好有橡胶软管和胶带。”



“欸……你是说恰好有?”总一郎犹豫了几秒该不该说,最后还是说了,“这也有点太理想主义了吧?”



“是吗?可如果犯人是电器商店的呢?”



“电器商店……你是说——”



“卖电器的也有不少外勤工作,送货途中看到富田开着车,副驾驶还坐着个女人,一点都不奇怪啊。刚刚也说了今年九月的秋老虎很厉害,空调应该还很畅销吧。而且富田到店里要钱的时候不是还一脚踢飞了空调样品吗?”



“你说今冈?”总一郎被出人意料的事态发展惊得目瞪口呆,“你是说犯人是今冈?”



“电器店的轻卡送货车里不是经常备着各种装配电器用的道具吗。里边有扎空调排水口用的胶带呀,橡胶软管之类的也毫不稀奇吧。”



“今冈用这些——”



“这么想不是说得通吗。只是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动机。如果富田总是敲诈今冈的话,可能会有严重的金钱纠纷。”



“可这样一来——明子从东京带来的男子的存在又该如何解释?”



“我想既然明子都来了安槻,还是认为那个男人也一起来了比较自然。至少还是来了的。如果他临时变卦不一起去的话,明子也应该不会出现在安槻。”



“这倒也是。那这个男人到底哪儿去了?”



“当然这只是我的想象而已,他们可能因为什么鸡毛蒜皮吵了一架。不知道男人是否立刻返回了东京,总之,两人一到安槻就决裂了。我认为富田就是恰巧撞见他们不欢而散才跟明子搭的讪。”



“原来如此,”总一郎抱着胳膊陷入沉思,又从假日温和丈夫变回了刑警,“……原来如此。”



“该不会——”丈夫虽然嘴上反复嘀咕着“原来如此”,但表情仍有些疑惑,由起子见状不安起来,“你该不会跟我说今冈也有不在场证明吧?”



“虽然我没有亲自调查,但三十号下午富田走后,今冈好像立刻就去送货了,直到傍晚。而且还是跟店里两个同事开了两辆车一起送的。”



“啊,还是不行。”与灰心丧气的总一郎不同,由起子居然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从某种意义上来看简直可以说是毫无坚持,“再怎么说他同事也不可能是共犯。”



“即使同事再怎么专注于空调、冰箱等家电的配送,他也绝对没时间背着同事偷偷做伪装。”



“那这个假设也不成立喽,”



“其实还是个挺不错的设想。、”



“承蒙安慰,感谢感谢。”



“并不是想安慰你才这么说的。”



总一郎突然朝阳台看去。窗外日暮迟迟,像渐渐渗开的水彩画。难得的休息日就要结束了。



“果然——他杀还是说不通啊。明子的真实想法确实有些难以理解,但说到底还是一桩强行殉情案啊。她虚荣心极强,怕是很难满足于普通的死法吧。”



“可我还是很在意……”



“在意什么?”



“佐藤。”



“可他有不在场——”



“我知道……”



可能是觉得差不多该准备晚饭了,由起子起身围上花边围裙朝厨房走去。总一郎也顺势移到餐桌旁。



“我也知道他有不在场证明,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刚才说假设佐藤就是犯人的话,不太明白他杀明子的动机是什么。可现在好像觉得有些懂了,再有一步的话。”



“想到什么特别之处了吗?”



“两年前的决裂。”



“你是说决裂的问题出在佐藤身上,而不是因为明子任性?可刚刚不是说了那个假设也说不通嘛——”



“也不见得。我想了一下,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佐藤想跟明子分手,却又不自己主动说,而是引导她主动放弃婚约的话,其实还是很容易的不是吗?”



5



“不太懂你的意思……”



“事情很简单。明子最初为什么执意要留在东京?”



“想成功吧,作为一名自由作家。”



“刚才说明子二十六岁来着对吧。你算算看,一般二十六的话,应该已经大学毕业,并且又在东京生活了四年了——”



“嗯,确实。她应该没复读过也没留过级。”



“结婚之前,哪怕至少毕业两年之内,她应该是奋斗过的,为了能在写作这个行当里混口饭吃。”



“按理说应该是。”



“都奋斗了两年,她难道真意识不到自己没有才能?编辑委婉归委婉,可还是做了否定回应。就算再怎么迟钝也能察觉到吧。”



“当然察觉得到了。可即使如此她都不想轻易放弃啊。反而想着自己才努力了两年而已,再坚持坚持或许就能出人头地了——放不下她的作家梦。”



“你再仔细想想。佐藤求婚时就表明婚后要继承父业,明子不也接受了吗?至少答应求婚时,她应该放弃了当自由作家,也放弃了留在东京,选择在老家做私人医院全科医生的太太。双方甚至都互送了彩礼。可她却突然改变主意,甚至不惜打破婚约,让佐藤和自己父母蒙羞。这也太突然了——你不觉得吗?喂,你不觉得奇怪吗?”



“当然奇怪了,超级奇怪。不过毕竟是一直迷恋的职业——”



“迷恋——过的职业?果真如此吗?”



“什么意思?”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觉得吗?”



“什么事?”



“虽说在农村,但嫁给私人医院全科医生绝对有不小的吸引力。不,何止是有不小吸引力,简直可以说是一个令人目眩的巨大诱惑。可她却不惜反悔曾经的决定,甚至打破婚约,其中一定有什么缘由。可能有突发事件大大扭转了她的未来——你不觉得吗?”



“突发事件……你是指遇到什么成为自由作家的绝佳机会之类吗?”



“嗯。不过到头来还是一场空。看来所谓的机会其实只是个‘骗局’。”



“骗局……”



“这就是我刚想到的假设。也就是说佐藤一度决心要娶明子的,却又突然变了心。不知是有了别的女人,还是因为厌倦了明子本人,总之他想中止婚约,却又开不了口。于是便给明子设下陷阱。他冒充出版社编辑给明子打电话,主动提出要给她介绍工作。并且一个劲地强调这是一次可以让她华丽出道的绝佳良机,动摇明子。佐藤确信这样一来明子肯定会主动说果然还是想留在东京。不出佐藤所料,她果真提出想留在东京,最后这桩婚事只能走向破灭——所有原因都归结为明子的任性。也就是说佐藤不但不会被迫究任何责任,甚至还能博得旁人同情。”



“你是说……虽然早已无济于事,但明子终于发觉自己被算计了?”



“正是。明子因为某些契机才终于得知一切都是佐藤的所作所勾。她决心复仇,发誓一定要当着入野浩美的面揭穿这个不惜采取如此卑劣手段的渣男。为此,她特意回到安槻。没想到佐藤很快看穿了她的意图,捷足先登将其灭口——我本来这么假设来着。”



“可佐藤有不在场证明,铁证如山,所以你才打消了这个念头,没说出来。”



“是的。不过重新这么一梳理,我更加觉得这就是动机。仔细想想,就算佐藤没冒充编辑,真正的编辑也可以给明子下同样的套啊。”



“真正的……编辑?”



“就是东京老乡会上认识的那位编辑,明子正是认识了他才想当自由作家的。叫什么来着?”



“好像姓——挂川。”



“你再跟我详细说说这个挂川。”



“其实我也不太了解他。毕竟对方住在东京,而且只是打电话问了问以备参考。只知道他在海圣学同时和佐藤同级……”



“不知道他和佐藤关系如何吗?是非常要好还是关系不和?”



“这个不太知道,只知道两人好像同班过。”



“接下来都是我毫无根据的猜想,挂川可能一直关注着佐藤,或者说一直心存自卑,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介区区编辑,而对方却是前途稳定的私人医院全科医生。暗地里一直嫉妒着佐藤,想报复他——这样一来便有‘动机’浮出水面。不过不是杀人动机,而是给明子下套的动机。”



“也就是说……挂川是想下套报复佐藤?”



“正是。得知广田明子和佐藤的婚约后,挂川想到了一个以她为诱饵,消除不如佐藤的自卑心理的好办法。办法很简单,就是我刚才说的主动跟明子提帮她出道。挂川应该以出道为诱饵,和明子有过多次亲密接触。他一定变态地觉得偷偷跟佐藤未婚妻同床是一件很有优越感的事。”



“从挂川的角度来看,他可能只是轻率地觉得这样既能消除对佐藤的自卑,还有美女在怀,一举两得。没想到明子居然和佐藤解除了婚约。‘该不会……’挂川慌了起来。”



“他一定也为无法应付明子苦恼过吧。但好歹也有帮人写写杂文、代代笔之类的工作,总算敷衍过了两年。”



“嗯。这样看来,说她连一个字都还没出版过是挂川撒谎喽?”



“我觉得没以明子的名义出版倒是真的。不过比起两年没工作一直拖着,还是有什么活儿敷衍一下比较自然。”



“原来如此。”



“尽管明子本人也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还是继续编织着自己的美梦。她内心其实已经隐约察觉到自己被挂川骗了,但又心存侥幸,觉得也许做着做着就能遇到真正的机会,一直忍着。可到头来,向往中的东京生活并没能满足她的自尊心。她以某事为契机,决心要回安槻就证明了这一点。”



“契机就是佐藤和入野浩美的婚约吧。”



“明子再次深切体会到自己究竟放过多大一条鱼。本来坐在佐藤妻子位置上的应该是我……这么一想,她越发坐立不安。”



“该不会……”由起子每说一句话都点头同意的总一郎突然皱起眉来,“她该不会是想把佐藤从入野浩美身边夺回来吧?”



“还真被你说中了。明子可是跟佐藤这么说过——对你一定有好处。也许现在有些勉强,但总有一天你会感谢我的。”



“这……可是……”



“也就是说能让你幸福的终归还是我广田明子,而不是入野浩美。我想她可能是在这一自信心的驱使下才下意识地这么说了吧。”



“可是……”如果一切如你所说,我还真是理解不了明子的精神构造,总一郎心想,“总觉得把这称为自信也太轻易了,只能说受到了强烈冲击。不过这再怎么看都很离谱。”



“明子当然也知道这么做有多离谱,只是一想到自己才是那个有权利当佐藤夫人的人,就很难放弃。不过,即便是明子,也没法独自一人当着佐藤和他未婚妻的面说什么先来后到,还我佐藤太太位子之类的话。”



“那是自然啊。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啊,我知道了,所以她才想带挂川一起去?”



“嗯。想介绍给佐藤的人,应该就是挂川吧。自己是被挂川欺骗的受害者,取消婚约的闹剧并非出自本意——明子多半打算这么说吧。”



“可就算她这么说了,入野浩美也不可能说着‘这样啊,我知道了’放弃未婚妻的身份。佐藤当然也不会选她,而是选入野浩美啊。她难道就不明白吗?”



“明子当然也明白不会有什么剧情大反转,她还没有缺乏常识、厚颜无耻到如此地步。不过,她本人也是两年前取消婚约闹剧中的受害者。不说清楚这一点的话怕是怒气难消吧。”



“也就是说,比起期待事态反转,明子安排这次四方会谈的主要目的在于报复欺骗了自己的挂川,让他当众出丑?”



“嗯,差不多吧。”



“但他有必要因为这么点事儿就杀了明子吗?承认自己无心的恶作剧给别人添了麻烦确实不太体面。可也不至于杀人啊。”



“可能是因为明子说了如果不能一举扭转局面的话就让挂川当场负责吧。”



“负责?也就是——”



“让他娶明子。假设被步步紧逼的挂川已经有了家室的话——”



“不,他应该还是单身。”



“可能是有婚约在身吧,而且是那种难以拒绝的婚约。”



“真是这样的话,对挂川来说,明子无疑是一颗定时炸弹。只能在跟她一起回安槻见佐藤之前先将其灭口了。”



“当然,明子没有返程机票也是他一手操纵的。快要自杀的人还带着返程机票的话也太不自然了。因此,他花言巧语地骗明子说他会安排好返程机票,根本就没让她预订。”



“明子身上只有些零钱,该不会也是因为挂川拿走了钱,以强调落魄穷写手这一夸张形象吧……等等,可明子应该是一个人坐的飞机啊?”



“那也说得通呀,因为挂川有必要找借口先行一步回到安槻。”



“为什么?”



“为了掌握富田的行踪呀。”



“也就是说……在弹子房被打的客人是——”



“就是当时碰巧回乡探亲的挂川,当然是平时不常见的客人喽。下定决心杀明子灭口的挂川决定干脆趁此机会连当时打他的那个人也一起干掉。反正佐藤已经知道明子会带个男人一起来,连富田一起杀掉,让他做自己的替身,完全可以伪装成一场强行殉情——挂川预测道。然后就实行了这一灭口、报仇一举两得的计划。”



“这么说,偷车的也是……”



“当然是他干的了。为了更好地伪装成是明子偷的,他甚至在偷车前留足了飞机落地、乘机场巴士所需要的时间。”



“原来如此……不,可这也……”



总一郎忽然想到,如果妻子的假设成立的话,广田明子这个女人可能一辈子都没能摆脱她父母心头所描绘的那种性格。



“好东西”都在自己不“属于”的地方——这一价值观可能一直都支配着她。她精明地加入了谴责小霸王的团体可能并不是想狐假虎威,而是期待着这个团体里会有什么自己没有的“好东西”吧——总一郎莫名地这么觉得。



明子也许临死之前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正因如此,她才随大流地时而觉得“好东西”在东京这片土地,时而觉得在作家这个职业,时而又觉得在全科医生夫人这一身份,四处摇摆不定,眼花缭乱。一直受只有自己错过了而别人正在享受的“幸福”这一强迫性思维驱使着——



等等,“好东西”也分我一点,有福同享,不要只顾自己幸福……



不要撇下我不管……她是这样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