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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印版厄运信事件(2 / 2)




原来如此。且不提真相是否确实如此,反正我是心服口服。令人意外的是,发表了看法的高千本人好像反倒有些不认同。匠仔旁若无人地咧嘴一笑,高千见状,问道:“匠仔?”



“嗯?”



“看你好像有话要说。”



“没有——”匠仔把刚要送到嘴边的红酒杯放回桌上,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用藏着掖着,你全都写在脸上了。快说说看。啊,对了,别咕咚咕咚地只喝红酒,吃点东西,不然会醉得很难看的。”



“嗯。我已经醉了。”



“来点儿意面什么的怎么样?反正也是小漂请客。难得有机会来这种店,得使劲点啊。来来来,小兔。”



“真是的。喂,高千,哎哎哎。”



“对哦,我想吃这道叫炖和牛菲力的菜。”



“喂喂。小兔。喂喂喂!你们几个可真够狠心的。”



4



“有几点——”匠仔看样子好像真醉了,醉眼惺忪地抚摸着自己的脸,“有几点我很在意。”



“洗耳恭听。”



“首先,如果高千的假设正确的话,我不明白为何要选择封口书信这一形式。如果犯人的目的是想掩饰自己的话,直接只把明信片寄给全班学生不也一样嘛。”



“犯人或许觉得这样冲击力不够。你想想看,明信片上不是也写着‘命运无法改变’吗。也就是说在犯人的安排中,收到这个信封的人可以将其中的明信片寄给别人而获得救赎。而一旦收到别人寄来的明信片就相当于进了死胡同,无法像抽王八游戏那样,把大王再塞给别人。看来犯人是想把目标逼人绝境。”



“即便如此,还是没必要非用封口书信不可啊。我觉得只要把写了这些内容的明信片直接寄给全班人就好了呀。”



“不好说。刚刚也说过了,只寄明信片的话不够有冲击力。对目标学生来说,就算明信片上的文字再怎么令人走投无路,都可能会有一种安心感或者说是救赎感,觉得全班收到明信片的不止我一个。犯人想避开这一点。”



“可就算用封口书信的方式,也无法保证全班只有目标学生一人收到明信片啊。总会有几个鲁莽学生会加入这场恶作剧,所以班上收到明信片的肯定不止目标学生一人。”



“即便如此,也比寄给全班人更好。当然,我是指对犯人来说。”



“这么说的话,还有更有效的办法。”



“什么办法?”



“将受害规模扩展至全校范闱,而不是集中在某个班。每个班随机选几个人,直接把写有如上内容的明信片寄出去就好了。不,或许都没必要每班选几个人。哪怕稍下功夫,只选一两个人,只要让目标听说其他班也有人收到了明信片,就足以自我伪装。当然,说是随机,但其实一开始就已经把目标学生夹杂乓中了。这样不就好了吗。我觉得这一方法也很有冲击力。全班谁都没收到,只有自己收到了。如果目标学生是那种极其在意这一事实的类型的话,应该很受打击吧?”



“匠仔说得对,”学长可能是横下心来觉得反正都要出钱,不吃白不吃吧。刚上桌那盘炖和牛菲力有两片叠在一起的里脊肉,他一叉子扎起其中一块,切都没切就胡乱丢进嘴里,“他说采取这一办法的话只寄明信片就可以了,从准备数量上来看也能省不少事儿——等等、小兔,那所中学一共有多少个班?”



“我想想——好像说一个年级五个班来着。”



“三个年级加起来十五个班啊。假设每班选两人,嗯——也少于寄给一整个班。正如匠仔所说,分散寄给全校学生更省事儿得多。可现实是犯人选择了封口书信这一形式,并且寄给了特定班级。也就是说犯人这么做一定别有用意了——按理说是这样。”



“也许吧。”



“那二位倒是说说,”高千微笑着轮流看了看漂撇学长和匠仔,“如果别有用意的话,犯人到底意图何在呢?”



“我要是知道的话就不用这么费劲了。”学长边说边旁若无人地准备将另一片牛肉也丢人嘴中。什么人嘛。义愤填膺的我果断投入战斗,总算保住一片菲力,于是我便乘势把自己想到的说了出来。



“比如犯人想避开家长耳目,确保信寄到学生本人手中之类的?”



“嗯,怎么说?”



“可能有些家长看到明信片的内容,就会背着孩子处理掉。所以犯人才选择用封口书信,以便隐藏文字,防止类似情况发生。”



“原来如此,”可能出于钦佩吧,匠仔频频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啊。”



“当然,我并不觉得真有那么多家长会擅自处理子女的明信片,”我略带得意地补充道,“可万一目标学生家长真是这一类型的话,犯人的目的就达不到了。所以犯人用了封口信,以防万一。”



“我也知道这个道理,”高千给所有人倒上矿泉水,“要是这样的话只给信封里塞上信不就好了吗?用不着随信附上这么一张写好字甚至还贴好了邮票的明信片啊。”



“啊,”也许是太过钦佩,此刻挠头苦想的居然不是我,而是匠仔,“对啊,这倒也是。”



“就算犯人真有什么理由,要求收件人寄出的诅咒信必须和这张明信片内容一模一样,也只需在信里威胁一句‘必须一字不差誊写寄出,否则无效’就好了呀。”



无懈可击!心服口服的漂撇学长开了口,仿佛要说“我也和高千想的一样”。



“也就是说,犯人还是有非准备这张明信片不可的必然性。可以说是为了配合这一目的才选了封口信这一形式。”



“那小漂你觉得这一必然性是什么呢?”



“对犯人而言一定有不容忽视的好处,所以才费了这么多功夫。除此之外想不到其他解释。”



“什么好处?”



“嗯……哎呀,那我就不知道了。”漂撇学长一边歪头苦想,一边咕咚咕咚地给匠仔杯里倒上了红酒,“好处啊……什么好处呢?”



“——总感觉,犯人……”喝干杯里红酒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匠仔终于开口了,“想让所有收到信的学生都用这张明信片。”



“什么意思?”



“如果只想替收信人省去准备明信片的手续的话,回信用的明信片之类的应该也可以。不用特意随信附上自制明信片。”



“也对,这么说倒还真是。”



“可犯人并不这么认为。从雅雾的情况来看,”匠仔说着捏起桌上的明信片.继续说道,“不设法让雅雾用这张明信片的话犯人会很头疼。并非只要是张明信片就行。”



“这到底又是为何?”



“雅雾跟小兔商量过后打消了寄明信片的念头。但假如她寄了的话会怎样呢——”



“会怎样呢?”



“这不过是我的想象罢了——”匠仔似乎没听到学长的询问,继续说道,“这张明信片可能暗藏玄机。””玄机?”我和学长不由自主地面面相觑,“什么玄机?”



“比如,虽然明信片是匿名投递的,但收件人其实能判断出是雅雾寄给自己的。简言之就是这种玄机。”



“这怎么判断得了?”



“不是可以做标记嘛。”



“标记?”漂撇学长从匠仔手中接过明信片,举过头顶,眯着眼想要看个通透,“哪儿有啊?”



“要有也只可能在一个地方。刚才也提到过,对犯人来说,回信用明信片,或者说统一发行的邮资明信片都不行。说白了,把人特意备好自制明信片,甚至还贴好邮票是因为——”



漂撇学长像在法院宣誓似的举起手来,打断了匠仔。他小心翼翼地倾斜酒杯,用指腹接水,将明信片上部浸湿,然后把邮票揭了下来,那手法简直像在做针线活。于是——



5



那里果然标有“9”这一数字。看笔迹应该是用圆珠笔写的。



“——想来,这个数字可以核对谁寄了厄运信不是吗?”



“核对?怎么核对?”我目瞪口呆地抬起头来,“比如这一数字是班级名单顺序之类的?”



“有可能。雅雾姓什么来着?我想想……是姓盐见对吧?如果班级名单是男女混合,按五十音图顺序排列的话,盐见排在第九左右也不稀奇①。”



①“盐见”在日语中读作しおみ,第一个假名排在五十音图中第十二的位置所以说按五十音图顺序的话,盐见雅雾的名字排在第九也不稀奇。



“……可是,等等,喂,匠仔。”佩服到没出息地频频点头的漂撇学长突然瞠目质问道,“等、等等。确实出现了可疑数字。但如果真如你所说,这数字真是用来确定寄件人身份的活,到……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明白。对啊,就是,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想想看,费尽心机在邮票背面写上数字的应该正是寄信给全班学生的犯人本人,这是理所当然的。也就是说,这个秘密只有犯人自己知道。可……



“就算学生中有人按照信中指示寄出了明信片,也无法预测他们到底会寄给谁。犯人也好谁也好,都不可能知道这四十张明信片的下落,不是吗。所以说锁定寄件人身份什么的,一开始就毫无意义。除非犯人自己收到明信片倒还好——”



“有可能自己收啊。”



“你说什么?”



“假设犯人就是全班学生身边的人的话,就有可能收到这张明信片。”



“话是没错,可也不至于全班人都寄给他吧。除非全班人商量好了。”



“或许他们真会商量好——犯人可能这么怀疑。即使这是最坏的情况,但犯人深信一定会有人把明信片寄给自己。也正因如此,才这么精心准备了一番。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犯人,”高千抱着胳膊环视众人,继续说道,“四处布下诱饵,想确认一下班里究竟谁会上钩。”



“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儿吧。犯人想知道到底哪个学生讨厌自己讨厌到甚至不怕麻烦寄这种明信片。”



“谁讨厌自己——”学长举杯喝了一口,好像还没咽下就瞬间觉出杯子里的是水不是酒,皱了皱眉,重新拿过红酒杯,“知道谁讨厌自己,然后呢?”



“这就不好说了。不过,雅雾是去年九月,也就是初三下学期伊始收到的明信片,这一点也许很重要。她们即将毕业,同学们也要各奔东西了。犯人打算趁此之前做些什么——不是吗?”



原来如此。信中补充写道“本明信片仅限本月邮戳有效”虽然这么解释可能有些牵强,但各人性格不同,有的孩子看到这句可能会很着急。犯人应该想尽早整理“调查”结果吧。



“可锁定了讨厌自己的人之后,又能怎么样呢?就算犯人是同班同学,可一旦毕了业,大部分学生都会变得疏远起来。有人甚至几乎没什么机会见面。”



确实。虽然多半学生会升入当地县立高中,但也不一定同班。也有很多学生像雅雾一样,想上当地私立学校。还有学生或选择上职高或找工作。



“所以,对犯人而言重要的不是毕业以后,而是趁还没毕业——”



“啊!”我下意识地大叫了一声,那声音几乎响彻全店,我慌忙捂嘴,“话、话说……”



“你想说什么,小兔。怎么啦?”



“话说昨晚,雅雾在电话中说了这么一句——加入这种恶作剧的人才会身陷厄运。”



“身陷厄运?比如说?”



“我也没问那么细。该不会……”



犯人该不会瞄准了给自己寄明信片的学生,做什么坏事吧?虽然没说出口,但大家似乎都这么觉得。



高千下颚微收,小声自言自语道:“……可能真是这样。”



“该、该怎么办呢?”



“总之,必须先确认一下所谓身陷厄运的受害程度到底有多深。”



学长说着从背后推了我一把,我起身借了店里的电话,往雅雾家去了通电话,她说她也不知道每个同学具体受了什么害。



“我只听说,”可能是怕父母昕到,也可能是想烘托气氛,雅雾压低嗓音说道,“好像有个女生晚上回家路上被人从背后往头上扣了桶油漆。”



油漆……比我想象的还过分。“那个女生寄明信片了吗?”



“好像寄了。她还跟朋友抱怨过明明是为了消灾除难才寄的,却一点儿用都没有之类的。”



“哦?”



“对了,老师。我上次说的那句‘加入这种恶作剧的人才会身陷厄运’是开玩笑的。我觉得其实这个女生的事和明信片毫无关系。因为我一个朋友也寄了明信片,却并没碰上什么怪事。”



这一点都不稀奇。虽说同样都是寄明信片,但没寄给特定人物,也就是“犯人”的话,自然不会遇害了。不,雅雾的朋友可能也把明信片寄给了犯人,真是这样的话,下一个对象可能就是雅雾的朋友了。



“哎,雅雾。记得你好像说过你们初三现在没课了对吧?”



“嗯。本月月初考完期末考试以后我就再没去过学校。再去学校应该就是毕业典礼排练了。”



“那也见不着同班同学吗?”



“上午可以去学校自习,好像有不少人去呢,所以想见还是能见到的。”



“这样啊。那我想请你帮个小忙——”



能不能帮我查一下明明都已经按信中指示寄了明信片,却还是惨遭暴力的学生们都把明信片寄给了谁?拜托好雅雾后,我挂了电话。



“——这样啊。”我回到座位,向大家报告了和雅雾的对话后,学长一边用手指弹着空红酒杯一边说道,“总之只能先等她的消息了。如果遭到厄运的学生都把明信片寄给了同一个人的话——”



“就证明刚才匠仔的假设是对的。”



“究竟是谁呢?虽然不管是谁我们都不认识。对了,高千,你刚才说犯人不是雅雾班上同学来着对吧。”



“这只是直觉,毫无根据。不过,思前想后我渐渐觉得这一直觉好像是对的。”



匠仔醉眼惺忪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你该不会——”高干看了匠仔一眼,问道,“和我想得一样吧?”



“谁知道呢,这就不好说了。总之我也觉得犯人不是学生。”



“哎哎,你们两个,”可能正计算着该不该再点红酒吧,在桌下偷偷摸摸看着钱包的学长抬起头来,说道,“自己藏着掖着怎么行。知道什么就快点说出来。”



“可正如高千所说,这不过是一种直觉,或者说一个印象而已。”



“直觉也没事儿。所以呢?”



匠仔看了看高千,高千手掌朝上指向匠仔,示意让他先说。



“总之,”匠仔双手托腮支在桌上,满眼睡意地说道,“我觉得或许不是某个学生,而是对全班心怀敌意的人。”



“全班?”



“或者应该说犯人是个深信自己被全班人讨厌的人。正是因为犯人预料到一定有人会把明信片寄给自己,所以才给全班学生都寄了诅咒信。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绕弯子,但你们不觉得这有点像让全班同学选代表的感觉吗?”



“代表?什么代表——”



“比如班委什么的。我总觉得颇有些选代表的感觉。当然,学生们应该不知道这其实是在选举什么代表。所以或许应该说,这实质上是一次候选人的募集。”



“募集候选人……?”正用手指来回蹭着胡渣的漂撇学长忽然停了下来,“所以,你该不会是说——犯人是班主任老师吧?”



“不确定是班主任还是任课老师,但总之应该是老师。我有这种感觉。不过刚才也反复强调过,这一感觉真的毫无根据。只觉得这一策划顺序洋溢着一种教师的思考方式罢了。”



“如果这一假设成立的话,这个班应该不是那种一看就很有问题的班级——当然这也只是个人感觉而已。”高千接着说道,“如果学生们做了诸如顶撞老师、阻碍上课等一目了然之事,也就没必要选什么‘代表’候选人了吧。该怨恨谁一看便知。可这个班并没做什么出格之事,上课多半也会安静听讲,也不顶嘴,但他们内心深处对老师的蔑视却显而易见—— 可能是这种氛围的班级。老师心中的不满一积再积,终于决定趁毕业之前好好教训一下这帮学生。可全班四十人挨个教训一遍又太费事,所以才——”



“你是说所以才……选了候选人?”



“不过是不负责任的想象而已。”匠仔说道。



比起假设内容,我更在意的是高千、匠仔两人步调一致、浑为一体。不知漂撇学长怎么看。本来想问,但还是作罢了。作为补偿——这么说可能有些不妥,我未经学长同意就擅自叫来服务员,又点了一瓶红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