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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从深绿色荒野出发(2 / 2)


听完杰诺比亚的话,罗杰洛放下拿起剑的右手,轻蔑地扬起嘴唇说道。



「不过……我们是靠挖掘地下宝藏维生的,就算队伍里少了一位医疗士也不能好几天都不工作啊?只要不工作就会饿肚子,连住宿费都付不出来了。」



「这……我了解。」



「就是说嘛。喂,拿酒来!给我们四杯姜汁酒!」



罗杰洛将刀子放回挂在腰问的剑鞘里,然后若无其事似地向柜台点酒喝。



「不,三杯就够了。」



此时,独自在蚊帐外打坐的欧透瓦卡,难得地开口说话。



「我不喜欢喝酒,给我冰水就好了。」



「什么?你在搞什么鬼啊?欧透瓦卡你很难搞耶。算了算了,给我们三杯姜汁酒和一杯冰水,外加一些吃的,麻烦你啦!」



「是、是的……!」



杰诺比亚听到这个不熟悉又细小的声音,突然转头望了望柜台,看到一位秀气的少年双手各拿着两个锡制的圆筒型大酒杯,穿梭在混杂的酒馆里向这里走了过来。他的脚步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被绊倒,然后将酒杯里的酒给泼洒到地板上的样子。



「这个人以前没见过呢?……他是新来的吗?」



巴尔赛斯的疑问,原本是要问杰诺比亚的,因为他们两人都一直盯着少年看。没想到罗杰洛回道。



「这间酒馆的老板娘看来又雇用了一个不可靠的家伙了。」



「是啊……」



此时,罗杰洛不怀好意地把椅子向后倾,于是倾倒的椅子正好打到端着锡制酒杯的少年手上。



「啊!?」



「——」



此时,有三杯冰冷的姜汁酒就淋在罗杰洛头上,而他睁大眼睛像是被冻住似地待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然后酒馆里开始传来许多笑声。许多人忍不住笑了出来,而罗杰洛踢开椅子然后站了起来骂道。



「你这个死小鬼!」



「呀!?」



罗杰洛抓住少年的衣领,而少年害怕地整个脸都僵住了。



「别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你这浑蛋——」



「罗杰洛,快住手!」



杰诺比亚看到被罗杰洛拎在半空中的少年,于是阻止了罗杰洛的粗暴举动。确实少年端酒来的时候,脚步摇摇晃晃的,不过罗杰洛之所以被酒淋的满身都是,追根究柢都是他自作自受,少年是无辜的。



不过,在满座的酒客面前丢脸的罗杰洛,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你们这群家伙通通给我闭嘴!」



罗杰洛抓起少年的衣领把他拎在半空中,然后愤怒地吼着。甚至从他太阳穴的位置都可看到暴怒的血管和青筋,而少年则是快哭出来似地痛苦呻吟着。



「竟敢对老子泼酒……!」



「收敛一点吧!罗杰洛。你对无辜的人发脾气也总该有个限度吧?难道你认为你丢脸丢的还不够大吗?」



「吵死了!给我闭上你的嘴!」



不过巴尔赛斯对罗杰洛的怒斥声丝毫不为所动。他继续说道。



「难道你忘了在这问酒馆里是禁止打架的吗?」



「哼!对付一个小鬼哪算的上是打架啊!!」



「不过事情很有可能演变成和酒馆里的其他人打群架,更何况……事情演变到最后,搞不好也不是仅只于打架哦。」



推了推眼镜,巴尔赛斯阴险地笑着说道。



「也就是说,巴尔赛斯你这家伙打算代替这个小鬼被我揍吗?」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是吗?快点冷静下来看看你的周围吧。」



「这、这、怎么会……?」



罗杰洛照巴尔赛斯所说的看了看四周,突然吓得安静了下来。



在酒馆里喝酒的其他冒险家们纷纷看着罗杰洛一行人。尤其是罗杰洛。原本这些冒险家都在嘲笑罗杰洛的愚蠢举动,不过现在他们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



罗杰洛的怒气也被这些无数冒险家们的冷淡目光给压制了下来。



对于每天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冒险家们而言,这间酒馆是一个可以暂时让他们忘记残酷现实的休憩所,而冒险家们也是为了消除旅途中的疲劳才光顾这间酒馆的。



因此,谁要是破坏了金鹿酒馆里的宁静,都会被其他冒险家们赶出酒馆,这变成一项不成文的规定。而且下场不只是被赶出酒馆,也许还会被打得鼻青脸肿地被酒馆列为拒绝往来户,杰诺比亚看过太多喝醉酒闹事,而遭受这种下场的冒险家了。



而罗杰洛现在应该感受到自己即将遭受这种对待,而开始冷汗直流吧。



不过,罗杰洛还是不肯放开少年的衣领。因为一旦放手,将有损自己身为知名冒险家的名誉和面子。



而杰诺比亚认为这只是无聊的面子问题。



身为剑士的罗杰洛,风评在市街上本来不错,现在却为了这点小事显出他狭小的气量而自贬身价,街上的人现在对罗杰洛的评价都是:「虽然他实力坚强,可是却不想和他同队而行」。如果罗杰洛有容人的雅量,相信周围的人对他的观感也会改变。不过他连这一点努力都不愿付出,只知维护自己尊严。这样的个性,看在和他一同冒险的杰诺比亚眼里,也觉得很不舒服。



杰诺比亚深深叹了口气。正当他试图再次阻止罗杰洛的举动时,突然有一位身穿丝质法式晚礼服的女人走了过来。



「我们店里的小伙计是不是招待不周啊?」



女人微笑着说道。她的一句话瞬间缓和了原本紧张冲突的气氛。



「真不好意思呢。这个孩子还不太习惯这里的工作啊。」



女人微笑着对罗杰洛说着,然后轻轻拭去少年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



女人只说了这些话,就吸引了原本盯着罗杰洛看的酒客们的目光。而罗杰洛的怒气也因站不住脚的困窘而瞬间消散。



正值血气方刚的冒险家们,在酒馆里之所以克制住打架的冲动,并努力表现出绅士的态度,也许只是为了讨酒馆老板娘的欢心。说不定,大家心里都暗恋着这位女老板呢。



「今晚我请客,请各位别客气,尽量喝喔!」



经营金鹿酒馆的女老板,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个女人。她命令手下的一位少女送新的酒和冰水给杰诺比亚一行人,不知是否为了赔罪,女老板又送了一份烤鹿肉卷给他们。



「唉呀,这个……好吧、算了、嗯……」



既然酒馆老板娘都先释出善意了,罗杰洛也无法再意气用事,只好放开少年,坐回到椅子上,而店里的气氛不知何时,又恢复成以往热闹的样子。



「老板娘,真不好意思……」



「快别这么说,我这家店已经赚得够多啦。偶尔也要回馋一下才好呀。」



老板娘一边掩嘴笑着,一边这么说道。杰诺比亚听她这么说,也只能苦笑。



「对了,最近都没看你来这儿,怎么了吗?」



「真是一言难尽啊。」



刚才差点引起动乱的罗杰洛,现在毫无愧疚地拉着椅子发出喀喀声响,然后喝着酒说着。



杰诺比亚叹着气,用手撑着双颊,然后点头说道。



「谷拉夫他……」



看到杰诺比亚欲言又止的样子,女老板好像查觉到了什么。虽然杰诺比亚不知道女老板何时开始经营这家酒馆的,不过至少在杰诺比亚来到艾特利亚之前就有了。只要挖掘宝藏的热潮持续不断,这间酒馆的常客丧命的消息对她来说不会是第一件,也不会是最后一件吧。这时,女老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安静地点头问道。



「他……怎么了吗?然后呢?」



「接下来的事,我正要告诉你。」



巴尔赛斯两手交叉放在胸前,阴沉地小声说道。



「四个人想要潜入那片森林根本就是自杀行为。而且,想要马上找到像谷拉夫那种医疗士的替代人选,我看也不容易。」



「我话先说在前头,别让我等太久。」



罗杰洛用刀子切下一块佐以香料烧烤入味的鹿肉卷送到嘴边吃着并说道。



「如果找不到谷拉夫的替代人选,那干脆解散队伍好了。我看我混进别的队伍里还能快点找到宝藏。」



「你想混进谁的队伍里啊?我看你要想找到像我们一样容忍你这家伙的队伍,比登天还难吧。」



「你这家伙——!」



罗杰洛将酒杯摔到桌上,打算从腰间拔刀时,此时从酒馆角落里传来鲁特琴的琴声。原来是刚才那位少年在弹琴。



「是那个孩子……?」



杰诺比亚看到那位少年抱着鲁特琴坐在墙角的小椅子上,于是问了问女老板他是谁,



然后她答道。



「喔喔……那是卡米尔。」



「卡米尔?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工作的啊?」



「两三天前才开始工作的,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女老板话说到此就打住了。她并不是不愿说出少年的身世,而是被他演奏的琴声吸引,自然而然就安静了下来。



此时酒馆里弥漫着一股乡愁,这空气中带着些许深红色、深褐色的乡愁气息,至少杰诺比亚是这么感觉的。



平常酒馆里的客人们不是说着低俗的笑话,要不就是豪迈欢乐的暍着酒。不过现在的他们,都静耳倾听卡米尔这位少年的琴声。有的人低头听着,有些人双手撑着脸颊闭目听着,他们眼前好像浮现出在家乡渡过的那段年少岁月,和令人怀念的家人的笑容。



突然,出现在杰诺比亚脑海中的,是自己少女时代发生的事。那个在离艾特利亚十万八千里远的一个无名村落里,少女时代的自己和青梅竹马的少年,两人在美丽的夜空里聊着将来长大,想离开村子自由生活的梦想。



也许欧透瓦卡和巴尔赛斯也因听到卡米尔的琴声,而回想起那遥不可及的过往记忆。连罗杰洛都一副奇妙的表情一直凝视着桌上。



当卡米尔演奏完之后,四周响起此起彼落的掌声,同时听众们开始投钱到卡米尔面前的茶碗里。



「那孩子就是这样赚取回塔坦的旅费的。」



女老板看着不断跟听众们道谢的卡米尔,小声地如此说着。



「塔坦?」



「是那孩子出生的故乡。」



「没听过这个地方耶?」



罗杰洛吃惊地说着,杰诺比亚也没听过这个地名。



「塔坦在哪里啊?」



杰诺比亚问女老板,而她只是耸耸肩摇摇头,然后就走回柜台那儿去了。也许那个地方偏僻到连和冒险家们长期往来的女老板都不知道吧。



「那琴声听起来虽不华丽,不过……很好听。让人能放松心情啊。」



欧透瓦卡一口气喝下冰水,然后露出感动的表情。



应在场酒客们的要求,卡米尔又开始弹奏曲子,这次弹的是振奋人心的曲子,刚才还很安静的男人们,现在都配合着曲子旋律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卡米尔弹的真的很好,他那灵活的手指所弹出的曲子,有一种不像大人,却有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独特音质。那一定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所致。



不过,像这样的少年为何会来到艾特利亚呢——?



当大家目光都集中在卡米尔身上时,杰诺比亚却看到一个男人正在酒馆角落读着信。



而这个男人也在不知不觉间合上信纸,仔细聆听卡米尔的琴声。



然后那男人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无可言喻的沉稳笑容。



杰诺比亚喝了口姜汁酒,接着也开始沉浸在卡米尔的琴声里。



听着卡米尔的琴声,会让人心情放松。它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不过还不足以抚慰失去重要同伴的悲伤。



「对了……我也要来写信。」



谷拉夫生前说他在家乡还有亲人,虽然我不知道写的信是否能顺利寄达,不过还是必须写一封信告诉他家人他的死讯,还有寄回他的遗物,并拜托冒险者公会寄回到他故乡才行。



这是身为队长的杰诺比亚唯一能替去世的谷拉夫做的事情了。究竟该写些什么好呢?光是思考信开头的部分,就让人提不起劲下笔书写。不过,杰诺比亚认为,这是自己身为队长应尽的义务,他喝着姜汁酒的同时,也将苦涩的回忆给一口吞下肚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