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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答与解说(1 / 2)



1.解答



冰冷的雨滴击打着各家各户的屋顶,淋湿了制服的衣肩。



初下之时彷如将远方的景色抹得煞白的雨水,有种很快就会停歇,又会久下不停的感觉。从警车上下来的刑警们连伞都没撑就默言地朝着目的地走去。柏油路面上的裂缝开始形成了水洼。



袴田突然想起妹妹还是小学生时的事情。因为远足的那天早上正好也是这样的天气,所以对背起登山包和水筒全副武装的柚乃非常担忧来着。那时的雨是一直落下去,还是停下了呢——



“是城峰有纱的自行车。”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搜查顾问从袴田等人的身后出声说道。只有他一个撑着折叠伞的里染用手指着路边的女装自行车。



“她果然先看穿了犯人的身份。”



“她现在就在这间屋子里吗?跟犯人一起?”



“是啊刑警先生。恐怕她是想要规劝犯人自首吧。状况相当危险。还是赶紧点为好。”



警部并没有坦然地接受这番话。他像是感到犹豫似地抚着后脑。



“可是,既没证据又没逮捕令就贸然闯入的话……既然城峰有纱正在劝说对方,犯人也有可能会听从劝告吧……”



“刑警先生,请你别搞错该看的东西。犯人从背后袭击了桑岛法男,紧接着又杀害了城峰恭助。而且被害者可是遭到两次殴打。不是一次而是两次。是带着明确的杀意去殴打的。”



“…………”



“最好还是赶紧点。”



里染的声音相当认真。警部把细长的眼睛转向被伞遮住脸的顾问。袴田也能理解上司纠结的理由。



六月的体育馆和八月初的水族馆。至今为止他已经两次这么支使过我们了。结果如何呢?



“……白户先生,为求慎重请你们去封住后门和窗户。我和袴田从正门进去。”



掸掉沾在头发上的水滴之后,仙堂对辖区的刑警们下达了指示。白户等人点了点头,往屋子的后面绕了过去。留下的袴田和仙堂相互递了个眼色。最后像是要再考虑一次地仰视屋顶之后,两人也迈出了脚步。



慢慢地通过前门,往正门接近。



就在准备按下对讲机的时候,从家中传出了悲鸣声。



房门被大力推开,表情惊恐的少女跑了出来。是城峰有纱。身后还有个正在追赶着她的人。



那个人的表情比起有纱还要惊恐,手上紧握着开刃的菜刀。



对方不知在叫嚷着什么。袴田让有纱藏在自己的身体后面,仙堂则和那个人物对峙起来。传来交杂在雨声中的菜刀被打落的声音。对方正想往道路的方向跑去,仙堂紧抓着对方的衣服阻止那个人逃跑。两人纠缠在一起,然后被湿濡的柏油路面滑到了脚。



“……噶啊啊啊啊!”



仙堂伴随着粗野的喊声在家门对面的楼梯上滚落了下去。



“仙、仙堂先生!”



袴田飞快地跑下楼梯。仙堂躺在地面上,正发出低沉的呻吟声。袴田走到他身边之后,“我没事。”他就这么说着抬起了手,不过似乎因为腿脚疼痛而无法站起身来。



而对方则是以浸在水洼上的状态倒在旁边。大概是摔倒的瞬间仙堂挺身相助吧,对方似乎也只是轻伤的样子。不过杀意已经完全湮灭,不见有想要继续挣扎的动作。憔悴的侧脸承受着雨水的拍打,口中吐出虚弱的气息。



搜查员们走下了楼梯,把那个人物包围了起来。



虽然雨势逐渐增大,但没任何人对此在意。所有人都是哑然的表情。



从这个包围网之间穿过的少年走上前来。



他没有夸耀胜利也没有对这个结果感到安心,只是以浑浊的瞳孔俯视着犯人,稍有些寂寞地说道。



“初次见面,城峰美世子。——好了。麻烦谁去给她戴上手铐吧。”



2.解说



“太慢了。”



“抱歉,停车场太拥挤……”



“柚乃早上好~”



“你们好。”



梅头在见面场所的小卖部前瞪着哥哥,柚乃和香织相互击掌。拿着花篮的有纱则是对他们低头问候。身旁的废材男别说是问候了连正眼也不瞧这边,边打着哈欠边摆弄着智能手机。



“……是香织学姐把你叫醒的吗。”



“真是名推理啊。”



就算不用推理也知道。



“领带最好还是系好点。姑且算是去探病呀。”



“不要紧。葬礼的时候我会系整齐的。”



“在本人面前说这种话可是会被杀掉的喔。”



哎,能换上制服来就算不错了吧。不对,可能这也是香织帮他换上的。



“人都到齐了啊。那么,我们就出发吧。”



由白户带头,三名刑警和四个风丘学生朝着五楼的整形外科走去。



这还是初次来这种大医院,虽然心中总是觉得这种地方带有凄凉的气氛,不过透过镶着玻璃的电梯看到的中庭却如公园般美丽。



散步道的正中有名坐在轮椅上被护士从身后推着的少年。头顶上方是星期六的晴朗天空。也许是因为倾降的雨水在夜间就已经停下,也可能是因为各种事情都告一段落,感觉天空的色彩比起平时更要明朗。



要去的房间是五〇六号室。房门上贴着‘仙堂裕次郎’这个名字的牌子。哥哥敲了敲门之后,戴眼镜的少女打开了门。



“搞什么,都来了么。”



从脸露踌躇神色的少女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并非制服而是穿着蓝色病服的警部从床上撑起身体。他身旁还有位素未谋面的中年女性。



“同事们过来看我了,你们去外面避让下好吗。”



“是吗?可是,还有其他必需品……”



“好啦,快走吧。”



“三条内裤真的够了吗?”



“快走。”



看上去就像爱操心的母亲和反抗期的儿子一样。被再三催促的女性终于勉为其难地站起身,她对众人点了点头之后,便跟女孩子走出了病房。



错身而过时,少女朝柚乃看了一眼。虽然她像是对什么感到不解似地歪了歪头,不过最后还是沉默地往电梯走去了。也许她是对于有高中生混杂在‘同事’里感到奇怪也说不定。她身上穿的是私服,看上去感觉像是中学生。虽然身上带有与仙堂相似的氛围,不过形状姣好的眼睛和嘴巴让人觉得很可爱。



“是夫人和千金吗?”哥哥问。“其实不用请她们回去也没关系的。”



“不把工作带入家庭是我的信条。好了,你们就随便坐吧。”



这是个单人病房,深处的窗户敞开着,温和的微风从窗外吹了进来。房间的面积不大,窗边放置着收纳电视和冰箱的橱柜,走廊那侧的墙边也摆放着接客用的小桌子和四轮椅子。有点像是商务旅馆的房间。是最近的医院都是这样子呢,还是因为患者的社会地位呢。仔细想想警部也算是个挺了不起的头衔。



右脚上包着石膏的仙堂裕次郎先生(现在才知道他的全名)好像对自己的待遇受宠若惊,脸上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其实不用特意前来探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势。啊啊,还劳烦白户先生你们过来真是不好意思。而且连你们也……”



“呀~因为平时总是受警部先生关照嘛。”



“我可不记得有关照过你就是了。”



他对着香织皱起眉头之后,这次转向有纱露出笑容。



“城峰小姐不要紧吧?事后没有受到什么打击吗?”



“啊,是的,我没什么……警部先生您的腿怎样了?”



“只是骨折而已。两、三周就能痊愈了。”



“毕竟只是从楼梯滚下来而已嘛。”



听到这句多此一言的话,拯救了少女的英勇警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发言者现在仍然摆弄着智能手机。



“……你也来了啊。”



“说得好像不想见到我来的样子呢。”



“你的态度也像是不想要来的样子啊。”



“因为昨天为了迎接‘冰果’的最终话而重看了之前的二十一话所以现在困得要命。我可以在刑警先生旁边睡觉吗?”



“袴田,帮我按呼叫铃。我需要镇静剂。”



“我开玩笑而已。您比我想象中更要精神就最好不过了。”



里染把手上提着的纸袋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为了让刑警先生在住院期间打发时间而把文库版黑杰克全集带过来了。”



“你是故意要惹火我吗!”



“怎么可能,我是在关心您啊。还有,我已经看过很多次了所以出院后也不用还我了。全部送给您。”



“我的病房可不是BOOKOFF!”



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影响伤势,于是柚乃看准时机介入了进来。众人为了让警部的心情好转而把各自的慰问品送了上去。



柚乃和哥哥送的是礼装的和果子。保土谷署的警员送的是水果。有纱送的是黄色玫瑰花束,香织送的则是住院用的洗浴用品套装。仙堂很不好意思地边“嗯。”“啊啊。”说着边收下这些礼物,到最后带着很不情愿的表情把里染的纸袋也收了下来。



“嗯,就当成是休假慢慢地休息就好了。”



“我可没有在这种连烟都不能吸的地方度假的兴趣。袴田,搜查本部没问题吧?”



“运作正常。大家都很担心仙堂先生呢。对吧梅头小姐?”



“大家都在说幸好滚下去的人不是自己呢。”



“梅头小姐,气氛,看气氛。”



在刑警们和仙堂交谈期间,有纱把玫瑰花装饰在橱柜上,柚乃和香织从冰箱里取出绿茶倒入杯子分发给众人。之后因为没什么事可做了,于是众人便围坐在小桌子边上。



这样看起来的话,感觉和在里染的活动室里休息没什么差别(房间的整洁程度倒是相差甚远)。实际上,坐在椅子上叉起双脚的里染就丝毫没有顾虑伤者的样子,还是和在自己的根城时同样边喝着茶边百无聊赖地打发着时间。……也许还是别把他带过来比较好。



“那个。”



就在话题停下来的时候,有纱对刑警们搭话道。



“美世子叔母……”



先前一团和气的气氛如同恢复医院本来的寂静般冻结了。不过也许这是已经预想得到的问题,于是哥哥立刻回答。



“虽然在袭击你的时候精神相当混乱,不过逮捕后已经能正常地回答问题了。尽管现在几乎都是缄默不语,杀人的嫌疑倒是已经承认了。”



“……这样呀。”



有纱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着,紧握住裙子的下摆。即便她已经被对方用菜刀袭击过,不过还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吧。被害者的母亲就是犯人,这个真相对于不是关系者的柚乃等人的冲击也相当大。



城峰美世子杀害了城峰恭助。她为何要做这种事呢。那天晚上究竟发生过什么。疑问堆积如山。不过,更让人在意的是——



“里染。”



仙堂把绿茶喝完之后,叫起了里染的名字。



“有件事想要问你。”



“什么事。”



“你是怎么知道犯人身份的?”



少年把还没喝完的绿茶杯放在桌子上,总算从智能手机上抬起了头。然后他对白户点了点头。



初老的刑警拿起皮包,从里面取出小型美工刀和‘遥控刑警’的书籍,排列在橱柜上面。每样物品都是留在现场的实物。看来是里染在事前安排好的。仙堂虽然以责备的视线望向拿出证物的白户,不过也只是“事到如今也没用了。”地说着耸了耸肩而已。



柚乃和香织重新在椅子上坐好,有纱也像是做好精神准备地紧抿起嘴唇。仙堂保持着在床上撑起上半身的姿势,刑警们围站在他的身边,静待着搜查顾问的发言。不觉之间哥哥也拿起了笔记本和圆珠笔。



窗帘如同宣告开演的帷幕般随风飘荡起来。



“那么,就当做打发时间,请各位听我说吧。”



里染系好深绿色的领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3.用刀切断



“关于这次的事件,我虽然犯下了错失眼前大好机会的愚蠢错误,不过为了能简单易懂,就暂且从这种愚蠢的想法开始逐一进行说明吧。要特定出犯人主要需要五个条件。因为我会逐一进行确认,如果有反驳或疑问的话无需顾虑尽管提出。”



里染边说着开场白边走到窗边。他从橱柜上拿起了其中一件证物。那是装在被害者屁股口袋里的,黄色的美工刀。



“在第一天的现场取证上,我最先关注的是这把美工刀。这把美工刀是被称为螺钉式的,通过调整螺钉来伸缩刀刃的类型,因为装在笔袋里的备用刀片和制造商以及尺寸与其相符,所以被认为是恭助先生的私有物。虽然并无太大特征,不过仔细一看能发现有个注目的地方。刀尖的部分有些许的缺损。”



里染把刀刃推出几公分,指着尖端的地方。



“虽然刀尖已经生锈,不过破损的断面却很干净。看起来像是最近才破损的。而且如果是几天前就已经破损的话,恭助先生应该会把那部分的刀刃折断才对。于是我就从这件事上想到,也许刀刃是在事件当晚的图书馆内破损的。



假如是在图书馆内破损的话,那原因又是什么呢?是撞到墙壁或是桌子而造成的话有点难以想象呢。正常人可不会拿着推出刀刃的美工刀胡乱挥舞,而且恭助先生的衣服上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既然如此,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掉在地板上了。可是,现场所在的书架周围却没发现刀刃的碎片。再说即使刀刃掉在自由阅览区的地板上,也难以认为会那么容易就造成刀刃破损。至于原因,就是因为整个自由阅览区的地面都铺着柔软的地毯。那么到底是掉在馆内的什么地方呢?工作区?不对,那里已经被搜查员调查过了。如果有碎片的话应该马上就能发现。那么,馆内是否还有其他裸露出坚硬的地面,而且又没被警察调查过的地方呢?”



“洗手间吗!”



哥哥大叫道。感受到的冲击似乎更胜于遵守医院的礼仪。



“没错。虽然不过是个推测,但只要调查洗手间就能轻易确认。于是我就试着去调查距离现场最近的二楼洗手间。在洗手间内搜寻之后,也确实是找到了刀刃的碎片。”



柚乃想起第一天的现场取证。



里染调查完美工刀之后,就突然前往洗手间。在往那里走去的途中他给出的回答是“要找的是刀尖”。现在柚乃终于明白他在现场取证时作出奇怪行动的意义。



“碎片是这把美工刀的一部分,这件事通过第二天大哥提交的报告而得以证实。而且,碎片上还沾附着微量的洗手间地板的素材。因此,是某人将这把美工刀带入洗手间,并且将其掉落在地板上造成刀刃破损这个事实就已经清楚了。”



里染把美工刀当作指挥棒那样挥动起来,接续说了下去。



“那个某人是谁?这能通过指纹特定出来。如果是某人把美工刀带入洗手间的话,那么这个人就会有两个绝对会碰触的东西。美工刀本体,还有洗手间的门把。首先从前者来思考吧。大哥,这把美工刀上沾着谁的指纹呢?”



哥哥回顾笔记本上的内容,



“沾着的只有城峰恭助的指纹,并没有被什么东西擦拭过的痕迹。”



“那么有可能碰触这把美工刀的人物,就只有城峰恭助本人,又或是十分注意地戴上手套以防留下指纹的人物了。会采取这种行动的人物,在事件当晚的图书馆内就只有一个人。”



“犯人……”



香织细声说道,里染点了点头。



“不过犯人好像没戴手套吧?因为凶器上的指纹被擦拭掉了。”



听到柚乃的意见,他“说的也是啊。”再次表示同意之后,



“确实数字键盘和凶器上的指纹都被擦拭了。不过因为那是犯人在行凶前触碰过的地方。我认为行凶后的犯人,应该是将手帕缠在手上或是用衣服的下摆包住手之类的,相当小心地防止继续在现场留下指纹。而证据就是,便门内侧把手的指纹并没有被擦拭掉。恐怕是因为犯人离开图书馆的时候,并没有直接触碰过门把。”



“原、原来如此。”



那么,是否可能会有没被擦拭过指纹但犯人却触碰过的地方呢。



“回到正题吧。”他转回对全员说话的语气。“通过美工刀上的指纹,带入美工刀的候补者就能排除到只剩恭助先生和犯人两个了。不过另一边,洗手间的房门又是如何呢?大哥,洗手间的房门有沾着恭助先生的指纹吗?”



“不,没有。”



“那么这就表示,恭助先生没有进过洗手间。剩下的可能人选就只有犯人了。因此,把美工刀带进洗手间的就是犯人。而且根据刚才我对袴田妹说明的理由,就能知道带入美工刀是在杀人之后才进行的。”



里染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扭动起黑色的螺钉,把出鞘的刀刃收回美工刀的本体里。



床上的仙堂摆出不悦的表情挽起双臂。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吧?城峰美世子她……”



“刑警先生,解说还在序幕阶段。请把对方暂称为犯人。”



“啊啊,好的好的……‘犯人’杀害城峰恭助之后,带走他的美工刀前往二楼的洗手间,然后又返回把美工刀塞回死者的屁股口袋里吗?”



“按道理来说的话就是这么回事。顺带一说我认为美工刀最初就是放在屁股口袋里的。如果是从笔袋里取出的话为避免让人感到可疑应该会放回那里的吧。”



“不过,竟然把美工刀带进洗手间……”



“至于拿来干什么用,这也很容易想象。既然刀尖是在洗手间里破损的话,就意味着在那个时刻刀刃就已经推了出来。刑警先生,我们什么时候会把美工刀的刀刃推出来呢?”



“……要切什么的时候。”



“没错。另外还能想到比如擦拭沾在刀刃上的东西,或是折断刀刃之类的可能性,不过这些都可以否定。因为刀刃上没发现有擦拭过什么的痕迹,而且刀刃已经生锈,所以难以认为那是被折断过的部分。因此犯人毫无疑问就是在洗手间里切断了什么东西。并且如果美工刀在洗手间里出入过的话,就能顺带解释犯人让刀刃掉落地面的理由。稍微想象下就能知道,以手掌包着手帕之类的状态使用这种美工刀是相当困难的,在想要扭动螺钉推出刀刃的时候,由于拿不稳而让美工刀掉落地面也并非不自然的事。”



警部像是在想象犯人使用美工刀的情景而动了动右手,然后“唔嗯。”说着摸了摸下巴。



里染继续说了下去。



“那么,对刑警先生所说的要点进行补充之后就是这样了。犯人杀害城峰恭助之后,从他的屁股口袋抽出美工刀带到二楼的洗手间,然后在里面切断了什么东西。之后犯人又返回现场,把美工刀放回了口袋里。”



依靠破损的刀刃尖端,约三毫米左右的小碎片,开辟出连接到犯人所在之处的道路。



无论是来探望的人,还是身为伤者的仙堂,都忘记了前来病房的目的以及右脚的痛楚专心地聆听着这番解说。所有人的视线都投注在站在窗边的里染以及他用右手摆弄着的美工刀上。



不过,还有很多仍未搞清的疑点。



“要切什么的话就算了,为何需要特意去厕所里切呢?”



“而且,犯人是要切断什么呢?”



梅头和白户代表全员发言道。



“女士优先,就从大姐姐的疑问开始解答吧。犯人会在洗手间使用美工刀,绝非因为心血来潮或是顺而为之什么的。照明的问题就指示出了这件事。自由阅览区的洗手间照明是传感式的,在夜间电源就会被切断。而且因为二楼的洗手间没有窗户,所以比起厕所里面还是外面由于投射进来的月光而稍为明亮一点。要是不依靠手电筒来使用美工刀切断什么的话,比起在洗手间内还是在外面更容易进行吧。尽管如此犯人还是在洗手间内使用美工刀,那就是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那个理由是?”



“线索就是发现刀刃碎片的地方。刀刃的碎片确实是在洗手间内找到的。可是地板上却什么都没发现。洗脸台的镜子上有道裂缝,上面贴着提醒的纸张,仔细再看还能发现纸张的四个角落有重新张贴过的痕迹。把纸张揭下来之后,便发现右下角的胶带内侧沾着银色的碎片。”



实际随同过进行洗手间搜查的柚乃和哥哥相互对望。



对,这是最难以理解的地方。碎片会沾在胶带的内侧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美工刀掉落在洗手间的地板上,这时就造成了刀刃破损。这是无需置疑的事实。不过却不可能发生飞散的碎片钻进与墙壁紧贴的胶带缝隙里这种奇迹。实际上通过重新张贴胶带的痕迹就能明白到这件事。总而言之就是这样的。纸张曾经一度被从墙壁上揭下,被以反面的状态放置在地板上。犯人在准备使用美工刀时不小心把美工刀掉在地板上。那时刀尖的碎片就朝着纸张飞去,沾附在胶带的内侧上。于是没发觉这件事的犯人直接把纸张贴了回去。



里染以身体动作进行说明之后,



“总结起来,就是犯人在使用美工刀前揭下了纸张,使用完后又重新贴了回去。那么犯人为何要采取这种奇妙的行动呢?能作出合理解释的答案就只有一个。”



“为了看镜子……”



有纱小声说道。



“对。既然揭下了纸张那就只能认为是要看镜子。也就是说,犯人要用美工刀切什么的时候,无论如何都需要看着镜子。这就是犯人在洗手间内使用美工刀的理由。”



镜子——。确实如果是图书馆这类设施,就只有洗手间里才会有镜子。



柚乃突然想起考试的第一日。



那时她慌张地跑进盥洗室,边梳洗边在镜子上看到的东西。自己的脸,还有——



“那么,最后就来思考白户先生所说的疑问吧。犯人要用美工刀切什么东西?那是能用美工刀切断,而且切断时需要看着镜子的东西。也就是……”



受这番话推动,聚集在房间里的人都慢慢地把手放在自己的头上。仙堂的是黑白交杂,香织的是夹着发饰,柚乃的是垂落到肩膀位置——各人都反射性地用手指摸着那样东西。



里染也捏着垂在眼前的那样东西,轻松地宣告道。



“头发。”



作为证物的美工刀被放回橱柜上,发出类似走下一步将棋的声音在恢复安静的病房内回响。依稀地听到从外面传来院内放送的广播音。墙壁上的时钟正好指着十二点。哥哥以胆怯的声音开口道。



“犯人是在行凶后切断头发吗?”



“就是把美工刀当成剃刀使用呢。话虽如此,当然不可能是切断大量头发吧。我认为大概是切掉了少部分的头发。”



“你说少部分,但为何要切头发呢。”



“犯人在行凶后切断头发的理由显而易见。就是因为犯人的头发沾上了血液。”



哥哥“啊啊。”地一瞬间露出理解的表情,不过又马上感到费解。仙堂也在床上发表自己的意见。



“被害者是以弯身的姿势受到致命伤的,飞溅的血液都散落在地板上。鞋子和裤子的话就算了,实在很难认为犯人的脸庞或头发会沾上鲜血。”



“并不是殴打的时候沾上鲜血的。恭助先生毙命之后,犯人头发的一部分浸在了以死者的头部为中心扩散的血液上。”



“……还真是相当肯定的口吻啊。再说头发也只是你的推测吧。”



“不过我是有证据的。”



里染立即回答道,拿起‘遥控刑警’的书籍。然后并不是将写有死前留言的封面,而是将书本的翻页侧朝着柚乃等人。那里沾着像是被什么细小的东西划过的数条血痕。



身穿病服的警部彷如被打个措手不及地睁大了眼睛。



“这些血痕是我在现场取证上所关注的另一个线索。无论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是什么沾着血液的细小物品跟翻页侧摩擦而形成的。而且沾着的不是一条而是好几条。于是我就想,能形成这种血痕的东西会不会是头发呢。可是恭助先生的头部在倒下后就没有动过的迹象。”



柚乃差点忍不住叫出声来。现场取证时里染抬起死者的头部,就是为了确认头发是不是和翻页侧摩擦过吗。



“既然不是被害者的头发那就是犯人的头发吧。通过刀刃的碎片只能让人认为犯人曾经切断头发。实际上现场就有能让人想到是被头发沾上去的血痕。也许这两点光有一点的话会证据不足,但凑齐两点的话就另当别论了。通过以上的两点,我就确定犯人切断的就是头发,而原因就是头发浸在了血液上。”



里染再次下达结论,终于跟上顾问步调的梅头连点两下头。仙堂依然紧咬不放地追问道。



“可是,血液是在地板上扩散的吧?而且书本也没被从地板上移动过的痕迹。”



“是的。所以犯人的头发要浸在血液上,而且还跟翻页侧接触的话,就只能是犯人把脸凑近地板才能造成了。”



“把脸凑近?这种事……”



“考虑到现场的状况这是十分可能的啊。因为地板上和书本上有这种东西存在。”



里染稍微改变书本的角度,将‘遥控刑警’的封面——以赤红的鲜血书写的死前留言展示给柚乃等人。



“这是我在第一天也说过的话,很难认为犯人会没发觉死前留言。那么要是有发觉,想要仔细看清地板上的留言,人类通常会怎么做呢?理应会把脸凑近地板至某种程度。或者也能认为是为了改写死前留言,为求慎重而朝地板弯下身。不是有很多人在写字时会把脸凑得很近的吗?不管是哪种情况,犯人的头发会与血泊接触并非什么不自然的事。虽然我出于某种理由,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高就是了……”



“某种理由?”哥哥说。



“不,事情有点复杂,这个就之后再说明好了——总之犯人就是把脸凑近地板的时候,垂在眼前的部分头发浸在了血液上。犯人惊慌地把头抬起之时头发擦到了翻页侧,在那里留下了线状的血痕。犯人当时大概相当惊慌失措。鞋子和衣服的话就算了,头上即使沾上少量血液也会相当显眼的吧,也有可能会被别人发现。于是犯人就从死者的屁股口袋抽出美工刀,跑进二楼的洗手间,边看着镜子边把沾上血液的发尖切断。”



里染把‘遥控刑警’放回橱柜上。仙堂也吐了口气,虽然终于放开挽着的双臂,不过表情还是相当严峻。



“我是已经理解了,不过可以提个根本性的问题吗?你刚才说的话,跟推导出犯人有何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因为通过这个事实,就能知道犯人的头发有相当的长度。”



这句具体性的发言刚说出口,刑警们的目光就同时变得锐利起来。



通过刀刃的碎片和洗手间的镜子推导出犯人曾经切断头发,再以这番推理和翻页侧的血痕推导出犯人的头发沾上过血液,又以死前留言推导出犯人曾经把脸凑近地板——思索终于结成了果实。



“纵然犯人再怎么把脸凑近地板,那个距离终究会有个限度。即使犯人的视力再怎么恶劣,仰或是再怎么小心谨慎地尝试伪装死前留言,凑近到三十公分的距离就已经足够了吧。因此若是发尖要和地板接触的话,再低限度也需要三十公分长度的头发。也就是说,犯人的头发绝不可能是我和香织的那种长度。再说如果我和香织硬是要把头发浸在血泊里的话,头部就肯定会几乎贴到地板上。若是如此的话应当会有相当大范围的头发沾上血液,这样一来可不是光靠切断头发就能轻易掩饰过去。”



短发的香织用手掌比对着距离把头凑近地板,然后点了点头。



“嗯。至少要有柚乃那种长度,不然就困难。”



柚乃也以同样的方式试了一下。确实如此,如果有自己那种长度的话,只要弯身到某种程度发尖就能触碰到地板。



然后她就突然想起来了。里染在现场取证之后,曾经向图书管理员们“各位之中是否有跟昨天相比外貌有很大差异的人吗?”提过这样的问题。头发短的人要是故意切断头发的话,发型上应该会有显而易见的变化才对。也许他提那个问题的目的就是为了消除这种可能性。



“接着是另一个问题。假如说头发的长度达至胸口或腰部的人物就是犯人,那个人的发尖就会沾上血液了。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大概会有‘不好,得去找个有镜子的地方切断头发才行。”诸如此类的想法吧?若是头发有那种长度的话,不管是哪部分的发尖沾上血液,只要把头发提到眼前就能轻易地切断了。也就是说,没必要特意前往洗手间,更没必要把纸张揭下来去看镜子。如果切断头发的时候无论如何都需要看着镜子,那么头发的长度最多只能是四十公分左右。因此犯人的头发长度大致是三十公分到四十公分。虽然无法得知精确的数值,不过最少也要有袴田妹那种长度,而且头发要短于能到达胸前或腰部的长度才行呢。因此可以将长度定义为及肩的程度。”



“稍等一下。”



香织插话道。



“我说啊,有没可能不是头发而是胡须呢?切胡须时也需要看镜子吧?”



“这是个不错的反驳,可惜的是并非如此。第一,胡须的数量比起头发要少。即使只是切断发尖也会相当显眼。第二,胡须也和头发相同理由,发尖要跟地板接触就需要某种程度的长度。可是胡须跟头发不同是生长容易进入视野的地方,要是长度有二十公分左右的话只要提到眼前就能轻易地看到发尖。第三,在现代的日本很少会有胡须那么长的人。而且在事件的相关者里并没有把胡须留的那么长的人存在。”



“那么说来确实是这样……”



香织就像对被切掉的虚构胡须感到惋惜似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于是这就是最初的条件。”



里染从口袋取出黑色的大头笔,转身面对着病床正对面的墙壁。见此仙堂叫嚷起来。



“你想干什么!”



“因为正好是白色的,就拿来替代白板了。”



“休想!住手住手住手我会被骂的!”



“又不是我……不,这是水性笔所以不要紧的。”



“刚才你是想说又不是我被骂所以不要紧吧!”



想要制止对方却因为右脚骨折而无可奈可。警部的奋斗化为枉然,里染当场在白板上写上最终的结论。



<第一个条件头发长度及肩的人物>



“你坚决认定桑岛不是犯人就是这个原因么。”



哥哥边把这些字抄在笔记本上边感慨地说道。



“是的。第二天的傍晚,我在确认过碎片和指纹的时点就已经推导出这个条件,同时也知道了桑岛法男并非犯人。毕竟他可是光头的,根本就没有能浸在血液上的头发嘛。就算在被开除后头生长了,两、三周时间也只能长到平头的长度而已。根本达不到长发的程度。”



执着于桑岛犯人说的仙堂像是闹别扭地转过身子。病床的弹簧如同表现出他的恼悔似地咯吱作响。



“好了,有什么想问的吗?”



里染对病房里的众人问道,白户最先举起手来。



“可以请教两个问题吗。我对此实在是搞不明白,洗手间里也有洗脸台的对吧。犯人为何不清洗沾血的发尖,或是用沾水的物品来擦拭头发呢?我觉得这样比起用美工刀切断头发更为简单。”



“原来如此。那另一个呢?”



“一楼的洗手间也有镜子的吧?既然想看镜子的话去一楼的洗手间就行了,为何要将能在一楼的洗手间做到的事非得在二楼的洗手间里完成呢?即使是要节约时间,只是上下楼梯的话比起慎重地揭下纸张所花的时间没有太大的差别。”



“两个都是相当尖锐的问题。不过,两个都能以同样的解答来说明。因为犯人是害怕会从掉落的头发上检验出血液反应。



白户把手搭在自己稀疏的头发上,“掉落的头发?”他反问道。



“头发这种东西会在我们不觉之间掉落不少。要是犯人四处走动的话,在现场的地板上也会掉落好几根头发吧。由于图书馆是有许多人走动的公共设施,普通的头发即使被发现至少也能解释的过去。可是,如果从掉发上检验出鲁米诺反应的话呢?”



头发和血液反应。简直就是如范本般的物质证据。一下子就会暴露出犯人的身份。



“血液的痕迹就算清洗头发也无法消除。即使对犯人来说多少有点麻烦,还是应该避免四处走动而去距离现场较近的地方切断沾血的发尖,因为把断发放在口袋里或是冲进马桶,这样绝对避免让头发掉在地板上更要安全。”



“哈哈哈……是只有头发只会有的理由呢。”



“说的没错。虽然这是我的想象,不过也能想到诸如犯人缺乏冷静,或是对死者的血液沾上头发而恐惧想要尽早从身体上切离之类的其他理由呢。”



里染结束了跟白户的交谈,将视线转向柚乃等人所在的桌子上,



“委员长怎么想?”



有纱受到指名。她确实像是在犹豫是否要举手似地扭捏着肩膀。



“呃……虽然里染君刚才以各种线索进行了推理,不过难道没考虑过会有虚假线索的可能吗?当然正常来说是不会有这种事的,而且犯人都已经被逮捕,我想里染君应该也不会被骗到才对。”



“真不愧是推理作家的意见。”



“我、我不是推理作家。”



有纱懦弱地抗议道。里染对此并不在意的样子,



“关于虚假的线索可以简单地否定。决定性的证据就是沾在胶带内侧的碎片。如果这是假线索的话,为了进行伪装就必须要前往洗手间揭下纸张,再把碎片贴在胶带内侧,然后又要重新贴上去才行。然而要避免留下指纹来进行这种事的话,就要比起处理美工刀更费时间。总而言之就是留下痕迹的危险性非常高。在翻页侧制作虚假的血痕也是同样的情况。犯人为了作出误导而冒这么大的风险是相当不合理的。你不这么觉得吗?”



“……觉得。”



“因此,这些线索都不是虚假的。既然如此,第一个条件就是真实的。还有其他问题吗?”



他淡然地如此断定之后,环视整个病房。谁都没有举起手。



里染轻轻地吐了口气,回到柚乃等人的桌子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把玻璃杯里剩余的绿茶一口气喝光。



香织拿起宝特瓶绿茶,在空掉的玻璃杯上倒进了下一杯。



4.有触碰过的所有东西



“得出第一个条件之后,我就试着检验各位图书管理员是否符合。虽说如此结果图书管理员之中并没有犯人……各位就姑且当作推理的一个过程来听一下吧。”



坐在椅子上的里染继续进行解说。



“五个图书管理员之中有三个是长头发的。寺村辉树,久我山卓,还有上桥光。其中久我山通过第一天对死前留言的推理就能从犯人候补中排除。然后,寺村先生是把头发扎在后脑的。考虑到在行凶时也是这样的话,他的头发应该不太可能会浸在血液上。因此犯人就是上桥光。这就是我在第二天的时候得出的解答。”



听着这番解说的柚乃感到可惜。虽然结果是搞错了,不过他居然仅凭一个条件就能锁定出犯人。



“所以那时才会对上桥小姐……”



随同进行第三天搜查的有纱低声说道。里染“没错。”说着把玻璃杯转向她。



“虽然还留有几个还没搞明白的问题,不过本以为这下子就能揭露出犯人身份的我实在太过乐观了。于是我在第三天就前往图书馆进行最后的布置。对上桥光施与轻微的打击,为了确认密码的事情而对久我山先生追究责任。然而那时候却出了点问题。”



“是什么?”



“就是地板啊刑警先生。现场地板上的血迹。”



里染用鞋尖敲着脚下的地板。



“我无论如何都搞不明白的就是犯人在行凶后擦拭地板这件事。当时我认为犯人是想要消除残留在地板上的某种痕迹。可是现场是公共设施。即使是残留着什么痕迹特意去擦拭我觉得实在太敏感了。犯人究竟要擦拭什么,又是怎样擦拭的呢?我为了调查这个就使用了血和水进行了简单的实验。”



里染转向白户和香织,大致地将实验的内容说了出来。分作几次将血和水洒落在地板上。分别将其以稍有不同的方式擦拭。



“结果我明白了三件事。袴田妹,昨天我也说过吧。还记得吗?”



“诶?我想想。”



“①图书馆的地毯一旦沾附上液体就无法简单地擦拭干净。



②渗进地毯上的水分即便经过二十四小时也不会干透。



③犯人擦拭过地板。”



翻开着笔记本的哥哥帮口说道。“还真是什么都记上去啊。”梅头像是惊讶地低念道。



“多谢大哥。那么,各位不觉得这三点在逻辑上很奇怪吗?沾在地毯上的液体无法简单地擦掉,而且又不会干透,犯人却采用了干擦这种相当简单的擦拭方式。不过尽管如此,犯人留下的痕迹却被从地板上完全消除了。”



“……听你这么说。”



确实是很奇怪。



香织“应该是滴落了什么东西才会擦拭地板吧。”说道。哥哥等人则是猜测那是唾液或汗水之类的。不过既然干擦就能完全消除的话,难道擦拭的并非液体吗?不过这样就产生出是否有必要擦拭其他地板的问题——等一下。



“再来总结一下吧。”



就在柚乃打算把想到的答案说出来的同时,里染就这么说道。



“犯人所擦拭的东西是通常不会沾附在图书馆的地毯上,但被从杀人现场找到就会成为致命证据,而且只靠干擦就能完全消除的非液体类的东西。能够符合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一种。刑警先生,您知道是什么吗?”



病床上的警部露出领悟到答案的样子。他紧皱起眉头,以如同凝缩起三十年刑警生涯的粗野声音开口说道。



“指纹么。”



里染沉默地点头同意,不过警部并没有特别高兴的样子。



“我应该要更早点注意到才对……犯人并非单纯只是擦拭地板。只要把它想成是擦拭现场的一部分就行了。”



“您的心情我很能理解。我虽然在第三日的下午就发觉到这点,不过还是痛彻地感受到自己的愚昧。”



“呃,等下。”香织说。“你是指犯人的手曾经触碰过地板吗?”



“对。而且是一米见方的大范围。我们接下来就对这个耐人寻味的情况在进行思考吧。”



里染从椅子上站起身,将推理的深度扩展起来。



“首先,犯人是何时触碰的呢?地板上的血液大部分都稀糊了,只有凶器的底部还留有清晰的血迹,并没有被擦拭过的迹象。既然如此,犯人的手接触地板就是在凶器被丢置在地板上之后。换句话说就是在杀人之后才对。”



“不过,行凶后的犯人会很谨慎地避免在周围留下指纹的吧?”梅头提出意见。“比如用手帕把手包住。”



“没错。所以若要消除矛盾的话,就只能认为是刚行凶之时发生的事吧。犯人在刚殴杀恭助先生之时,在想到应付指纹的对策之前,手掌就已经触碰在自己脚边的地板上。只要这么考虑的话尸体和凶器的位置关系就能理解了。”



“……你说在刚杀人之后碰到脚边,为什么呢?”



“问题就在这里。”



相对于越来越感到不解的梅头,顾问倒是相当冷静地继续说下去。



“为何要采取这种行动呢?我们能用手接触地板的方式并没有太多。难道犯人玩起倒立或是俯卧撑了吗?这不值得讨论,刚杀人后不可能会做这种事。那么,有没有可能是身体瘫软下来而用手在地板上撑着身体呢?这个倒是很有可能,不过以这种情况来看手掌顶多会触碰到一、两个地方吧。即使为求慎重而去擦拭,一米见方的面积也实在有点过度了。那么究竟是为什么?



稍微说点题外话,请各位回想恭助先生的手电筒。他的手电筒被犯人从现场带走,凶器上有用双手触摸过的痕迹,不过本来要用书籍殴打别人就必须要双手的腕力才行,因此犯人在行凶时肯定没拿着自己的手电筒。我们就基于这点来想象下行凶时的状况吧。被殴打的恭助先生身体摇晃起来,倒在了远离犯人的位置上。他拿着的手电筒也掉到了相同的地方。于是犯人的脚边会变成怎样?必然是一片漆黑才对。那么袴田妹。”



“啊,在。”



又被他突然叫唤,柚乃反射性地挺直腰板。



“你站起来,闭上眼睛。”



“眼睛?”



“你照办就行。”



“哈啊……”



虽然她不太明白,姑且还是遵从了。她从椅子上站起来闭上眼睛。眼前的景色消失,只能透过眼皮感受到外面的光亮。咔啦,脚边传来这种声响。接着听到里染的声音。



“我刚才把大头笔放在地板上了。就掉在你的附近麻烦替我捡起来吧。”



“诶,就这样去捡?”



“就是这样。”



“哎,既然要我去捡那我就去捡好了……”



眼睛都看不见要怎么捡嘛。



柚乃边在内心咒骂边向地板弯下身。她慢慢地用手去摸索大头笔。右手摸到了椅脚跟桌脚还有香织的鞋子之类的东西,不过没找到像是大头笔的物品。往前移动后就摸到了像脸颊般柔软的东西,“哎呀。”听到有纱发出的声音。看来刚才是摸到了她的大腿上。柚乃慌张地改变方向。



为何自己非得要做这种事不可呢。只要想到现在正被刑警们看着就让人很不好意思。她几乎四肢着地爬行,手也在地板上——



“啊。”



柚乃带着猛然惊醒的样子睁开眼睛。在几公分的前方能看到里染的脚。



“辛苦了,可以站起来了。总觉得有点不堪入目。”



“是你让我这么做的吧!”



话虽如此居然被别人看到自己用女豹的姿势朝里染迫近的样子实在太屈辱了。柚乃慌张地站起身来。还在疑惑怎么有种让人觉得尴尬的视线,原来是摆出失神表情的哥哥投来的。



大头笔就掉在柚乃的身旁。里染亲自将其捡了起来,对着全员开口说道。



“正如刚才各位所见,结合地板的大范围面积沾上指纹,以及现场一片漆黑来考虑的话,这个就是唯一的解答了。因为犯人想在漆黑的环境中捡起某种东西而用手在地板上摸索。犯人在行凶时的混乱状况下弄掉了某种物品,于是想要将其找回来。”



噢噢,白户发出深沉的叹息。接着他又对侦探问道。



“可是,那个掉落的东西是什么?”



“带有最多的疑问的就是这件事了呢。这次我们就关于这个东西进行思考吧。



首先,从地板上的各处被摸索过的迹象,可以看出是很难寻找的东西——也即是说,①体积较小的物品。话虽如此从没有搜寻过书籍下面的状况来看,那就不是纸张或笔记本碎片之类的东西。②因此可以说是具有某种厚度的物品吧。其次,犯人是在刚杀人之后触摸地板的,也就表示那是掉落之时马上就能发觉的东西。既然如此那就是犯人的所持物了,然而犯人的双手都用来拿凶器了,基于这件事和①·②两点来考虑,我就认为那是③直接穿戴在身上的物品。而且最重要的是,犯人并没有优先去捡起手电筒。总之就是这样吧,明明只要捡起手电筒照射地板就能轻易找到掉落的物品,犯人却完全忘记了这种事,反而采取了在黑暗中摸索这种相当没效率的办法。本身也是因此才会留下指纹的,所以可以看出犯人当时非常的惊慌。因此犯人掉落的物品是,④比起任何东西都要优先捡起,对于犯人来说极为重要的物品。”



知无不言地罗列出各种情况之后,里染以教师的语气说道。



“好了,怎样呢?我在这个时点已经基本得出答案了,各位如何呢?”



学生们像是在商量谁要举手似地相互对望起来。



“看来还有点难想呢。那么我再提示一个线索好了。”



里染再次拿起‘遥控刑警’,与先前同样,把沾着头发血痕的翻页侧转向柚乃等人。仙堂像是厌烦似地叹息道。



“又是这个啊。”



“我昨天也说过了吧。要将所有的线索结合起来。”



“………?”



“回到先前的话题吧,请回想一下第一个条件的过程。我先前已经证明过犯人曾经把脸凑近血泊。对此我认为犯人是想要看清楚死前留言,或是尝试对留言进行伪装。



在把血和水洒在地毯上的同时我也顺带对此做了相关的实验。我用手指代替发尖,试着去轻抚血迹。血液刚洒下来时手指马上就沾上了血液。不过一分钟后再以相同方式触摸,即便轻抚也无法让血液沾上手指。原因是血液已经渗进了地毯里面。”



大概是想起那时的事吧,有纱点了两、三次头。



“从这个结果就能得知,犯人的发尖和血液接触是在恭助先生倒在地板上之后的一分钟内发生的。从杀人后到把头凑近地板的一分钟。把血液蔓延的时间也纳入考虑的话就很难说是充足反而是相当短的时间。况且那是刚行凶过后,犯人又在寻找失物上花费了时间的话那就更加了。那么,请试着思考下。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犯人有可能会想到要伪装死前留言吗?”



这次的问题很简单。梅头小声地“不可能呢。”回答道。



“对,不可能。因此,犯人把脸凑近地板的理由,就能断定为是想要看清楚死前留言。在这点上是并非不可能的。在犯人被失物引开注意力的期间,恭助先生用血写下了留言,之后就断气了。然后没能找到失物的犯人,认为有必要依靠灯光去寻找,于是就打算捡起掉在恭助先生身旁的手电筒。可是就在接近尸体的时候,犯人发现了被手电筒照着的死前留言,为了仔细看清楚而把脸凑近地板……情况就是这样了。”



“那么,留言并非伪装而是真实的吗?”



“至少其中一个肯定是。”



被哥哥这么问道,里染换了个更严谨的说法。



“毕竟现场的留言有两个种类,无法断言哪边的假的或是两边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发现其中一个留言之后,犯人为了掩饰留言的意义而加上了另一个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