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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父亲间的战斗 ——(2 / 2)




「——————什么?」



「我,不想她死」



刘易斯用片刻时间去体会这句话。他脸上表现出的不是惊愕,而是愤怒。



滋溜,刘易斯抽出新的兵器,那是以大量出血为目的的鲨齿剑。刘易斯以野兽的速度挥舞刀刃。维拉德躲开回旋的刀刃,有时以手相抵。



刘易斯在激烈的交锋中大喊



「别开玩笑了,维拉德·蕾·珐缪!你杀死的人应该成千上万!其中还有我们混血种的同胞!你无动于衷,平等地享受着杀戮!那样的你竟然说『不想她死』?尽管我也没资格别人,但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没错!我平等地杀死了成千上万的人!那有什么不对?人也好,兽人也好,亚人也好,绝大多数恬不知耻活着的人哪有什么价值!所有人都对等的毫无价值!正因如此,我只爱我的孩子们」



——仅此而已,哪有什么矛盾呢?



维拉德理直气壮地做出结论。刘易斯明白了,说下去也是白费唇舌。维拉德这个男人,仅仅活在自己的价值观中。他对世界的认识,太过脱离常识。



恐怕没人能够理解这个男人。



甚至包括他心爱的儿子和女儿。



但是,维拉德对此没有任何不满。仅此而已。



「所谓爱,终归是赌上人生都不够的错觉。虽然,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呢。哎呀呀,源于父爱的终极自我牺牲也不赖啊!这又是个新发现!」



维拉德自顾自地愉快起来。或许是太过沉浸在宣讲中,甚至被深深地砍中了。但是,即便皮肤和肉被撕开,喷出大量的鲜血,维拉还在笑,态度依旧不变。



刘易斯没有放过这个破绽,打了个响指,一个粗大的柄落在他白色的手掌中。



那是巨大的断头斧。



刘易斯高速挥下难以防御的一击。但就在那一瞬间。



刘易斯的脖子,爆开了。



「啊……嘎、啊」



他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吐出一口气,勉强维持着站立但苦闷不已。



维拉德愣愣地俯视他,消除了手中的铁丝,摇摇头。



「亏你还说擅长暗杀,果然是外行人。人这玩意,切开一根动脉就能死,哪需要那么巨大的刀刃。受我作秀言行的影响可怎么行」



「父亲大人!」



「别过来,爱丽丝!」



爱丽丝大叫,准备冲过来,但刘易斯制止了他。刘易斯摇摇晃晃地向后退,将蓝色花瓣与黑暗向伤口集中。他判断治愈魔法难以奏效,灼烧伤口强行止血,然后说道



「我、没事。还远、远远达不到让你……让女儿担心的、致命伤」



「也对,那一击不带杀气呢。儿子女儿都因为反抗期不肯定听我说话啊,我还根本没说够呢」



「另、外……」



「嗯?」



维拉德纯真地伸出耳朵,刘易斯猛地抬起脸。



他的面具与皮肤被自己的血染得惨不忍睹,露出的半边脸激烈地扭曲起来。时至此刻,刘易斯双眸深处燃起了明确的杀意。



维拉德温情地注视着他的反应。



一如回答,刘易斯发出惨烈的笑声。



「已经,结束了」



「你指什么」



维拉德·蕾·珐缪露出微笑……



他右半张脸,消失了。



***



究竟,发生什么了?



维拉德仅存的一只眼睛,像小丑似的反复眨了眨。但下一瞬间,他的身体像断了线一样垮了下去,就像一只被摔出去扔掉的人偶,向前栽倒。



爱丽丝俯视着他凄惨的模样,冷冷说道



「人家可没动哦……父亲大人的嘱咐,人家没有打破」



确实如她所说,爱丽丝『很乖』,手一直背在身后。



变化,来自中庭方向。



因超越人类感知音域的一击,神殿院地一半被烧毁。沙漠一角的宝贵绿地被抹消。经高温烧灼的地面融化成半流体材质。



维拉德的脸微微一扭。这个质变连他都难以理解。



果然发生了什么。



看着一切的爱丽丝,眯起了眼睛。酷似兔耳朵的缎带摇摆起来,她就像红女王一样,睥睨着可悲的男人。她大慈大悲地,告诉了他答案。



「只是绝望出动了喔」



——对世界还有什么期待?



她的声音,就像是嘲笑。



***



远处传来新的咆哮。



许多个咆哮声,其实是一句喊声。



死吧、死吧、死吧。时机已到。我找到你们了。



天地震撼,主以火焰制裁一切的日子来临了。



那天是愤怒的日子。



灾难与不幸的日子。



是大声哀叹的日子。



主死而复生的日子。



「——————『砂之女王』吗」



维拉德看也不看火焰中蠢动的影子,得出了结论。



唯一与『森之三王』并立的存在,出动了。



准确说并非死而复生,只是尸体在动。『砂之女王』在战场上留下过诸多传说。而且,她的皮肤已发生质变,兵刃魔法都无法穿透。



那东西没有生命,炫耀着与生前同等的威胁。



维拉德听着外面的巨大动静,低声冷笑



「呵呵……原来、如此……原来亚人、并没有被骗、吗」



「没错,他们有他们的胜算。接受我们的魔法材料与技术的援助后,亚人发现,『砂之女王』的内部残存着大量魔力。之后,便能够应用驱动石像魔偶的方法。他们唤醒动力炉,将未曾劣化的遗体转变为兵器」



刘易斯淡然作答。恐怕亚人们其实尽量不想让那东西出场,那是他们最后的王牌。对舌头上传送阵的分析,恐怕是这一切的契机。



之后,他们遭受『森之三王』的进攻,便以相似方法将『砂之女王』送入了聚落。



『森之三王』似乎被打了个出其不意,受到了损伤。



兽人们的哀嚎与怒吼,如实反应出现状。他们哭泣,大叫,但在化作怒吼声前,哀叹的咆哮纷纷消失。生命被烧尽,或者碾碎了。



维拉德用快要掉落的眼珠,扫视周围。



世界在燃烧,火红火红地燃烧。



所有的一切,正被赋予死亡。



说来讽刺。兽人因愤怒让『森之三王』出动,亚人作为对抗手段将『砂之女王』唤醒。复仇与复仇交叠在一起。



所有的人都在骂对方是罪人。



维拉德冷冷一笑。所有人都想要得到复仇的动机。



若不高喊胜利属于自己,等待着的就将是自身内心的凋亡。



这一切,都是那样的行为。



「…………哎呀呀,所以我才不喜欢常人。真是麻烦」



维拉德呢喃了一声,像彻底累坏了一般,闭上了仅存的一只眼睛。



一把处刑剑落入刘易斯手中。这把用来砍下首级的剑,与伊丽莎白那把很像。这大概是他最后的怜悯。刘易斯手握慈悲之刃,靠近愚蠢的男人。



「结束了,维拉德·蕾·珐缪。虽然你阴险毒辣,但唯独那份爱值得致以敬意。不论思想多么自私……保护孩子,都是父亲的使命」



「啊,没错……但是,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呢」



维拉德用快要全部碎裂的嘴唇冷笑道,再度睁开眼睛,用似是要揭露什么的目光看向刘易斯。刘易斯回以沉默,将处刑剑举至身后。



如此,喜剧落幕。



维拉德剧烈地吐出血、肉和牙齿。混着内脏的肉块从喉咙掉落,他朦胧地呢喃道



「啊,已经,结束了……结束了……对吧?」



「没错。当然结束了,马上让你解脱」



『正是,〖脑子里养着地狱的男人〗啊。感激吧,戏吾也正好看腻了』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咕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唔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他以酷似人的声音,笑起来。



刘易斯措手不及,愣住了。



到头来,他还是没明白。



维拉德·蕾·珐缪这个男人,没人能够理解,是对常人都会在乎的事不屑一顾的恶人。他不可能把承诺信守到最后。



瞬间,噗唰!传来一个荒唐的声音。



像医生一样被黑衣包裹的胸口,



被轻易地撕碎了。



***



「所以才说你是外行人」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信守承诺?



维拉德坦坦荡荡地这样说道。而他的话语,被爱丽丝茫然的声音盖过。



「咦……欸!……父、父亲大人?父亲大人……父亲大人,父亲大人!」



爱丽丝尖叫着冲了过去,看也不看敌人的情况,将稚嫩的手极力伸向前方,在刘易斯倒下前用全身抱住他的身体,将内脏正在掉落的他撑了起来。



「太好了,赶上了。父亲大人,您一定要振作……咦……」



有个东西掉在两人中间。那是个小小的,从没见过的东西。



就像个,灰色的布袋……



类似心脏构造的肉块。



「…………父亲、大人?骗人的……………………………………骗人的吧?骗人的,对吧?」



爱丽丝愕然地嘟哝。刘易斯想回答,吐出一口血。看来他还有气,但伤情已经超出可治愈的极限,恐怕命不久矣。



维拉德确认了他的状况,恶毒地笑起来。在他身旁,『至高的猎犬』甩了下尾巴。



『好了,接下来怎么办呢,吾之契约者。顺便而已,叼着汝离开未尝不可,不过脑浆不仅要掉出来,自爆装置也会启动呢。机会难得,尽管感觉很难吃,但吃一吃未尝不可』



「算了吧,你早已厌倦人肉了吧?……比起这个,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维拉德罕见地用客气的口吻发出请求。『皇帝』的脸露骨地扭曲起来。



黑犬的双眸燃烧着火焰,低吼着说道



『令人反胃啊,〖脑子里养着地狱的男人〗。但你有何嘱托,吾很感兴趣。讲吧』



「帮我告诉『我的爱女』——『我真心爱着她』」



『汝这厮,这真的算反派角色的台词吗?』



『皇帝』感到无语。这段时间里,爱丽丝像丢了魂一样一动不动。



一人加一只悠闲地继续交谈。维拉德吐出舌头的碎片,愉快地接着说道



「还胡唔……唔,发音变得不畅了呢……才不是!我要用这种方式,给她留下抹不掉的伤痕。没什么,我作为父亲的爱千真万确。『想要永远不被忘记』的愿望,也是人之本性吧?」



『真是够了,别说漂亮话了,汝这人渣。而且,反正都已经在传达了』



『皇帝』哼了哼鼻子。维拉德把仅存的左手无意义地摆了摆,戴在中指上的蓝戒指发着光。黑犬摇了摇尾巴,就像在说「汝这蠢货」。但是,黑犬突然歪起了脑袋



『不,慢着。汝作为契约者死亡,吾不也会消失吗?』



「哈哈……那样就伤脑经了……喂喂,能别咬我吗」



「你竟敢,你竟敢!!!!!!!!!!!!!!」



忽然,惨叫声撕裂天空。



爱丽丝紧紧抱着刘易斯,看向维拉德。她眼中显现出快要坏掉的激情,燃烧着愤怒与杀意,形同『至高猎犬』的地狱之火。



维拉德回以微笑。爱丽丝做出准备挥出手臂的动作。



这一次,喜剧舞台将真真正正的落下帷幕。



真是场一直在作怪,毒辣而又愉快地给人添麻烦的演出。



此时,维拉德转动眼球——平静地呢喃道。



「啊————什么啊,是你啊」



一粒没有意义的泪水落了下去。



被蓝色花瓣与漆黑之暗,连那泪水一并吞没,



维拉德·蕾·珐缪从这个世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