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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游戏的约定 ——(2 / 2)




「我自己没有什么想做的。嗯,真的什么也没有。只是,我想实现父亲大人的心愿……不过……可能唯独有个问题想问问」



爱丽丝直直地注视伊丽莎白。红宝石般的四只眼睛相互看着对方。



最后,爱丽丝像吐血一样问了出来,



「为什么,只有我要失去父亲大人?明明『濑名櫂人』的伊丽莎白却还活着!」



悲痛的提问回荡开来。爱丽丝张开双臂。她面对着【拷问姬】,问的人却不是伊丽莎白。她在向濑名櫂人争辩,或是在向世界争辩。



「为什么,只有我!明明一样是转生者,明明一样来自异世界!为什么?」



爱丽丝面庞变得扭曲,快要哭出来。但是,这个样子却又显得滑稽,根本不像是准备毁灭世界的人说出来的话。另外,她也利用了同样是转生者的『固定炮台』们。



与此同时,伊丽莎白不容分辩地领悟了。那是不同于罪与罚的观点。



(爱丽丝……结城·纱良,是太幼稚了)



爱丽丝对自己的死深深绝望,难以让人相信她能透彻理解自身境遇多么悲惨。她内心深处怀着虚无,言行却大多带着欢乐。



恐怕,爱丽丝实际上很开心。



就像过去,濑名櫂人在异世界得到了家人那样。



她也得到过父亲,得到过爱。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了)



刘易斯死了,爱丽丝还活着。



这个残酷的现实便是一切。



伊丽莎白深深体会到,果然投向世界的敌意,来自于单纯至极而且沉重的事实。



『希望能活下去的人,被杀死了』



复仇的大旗,往往就是这样被竖起来。



但是,有过失去的,不只爱丽丝一个。



(——那是个,非常非常遥远的故事)



有个被人类残忍杀害的少年,和一个残忍杀死人类的怪物。



还有个被母亲抛弃的孩子,和一个被世界抛弃的罪人。



————然后,孩子不在了。



————之后,只有罪人被留了下来。



「余跟你恰恰相反。濑名·櫂人没有失去伊丽莎白,但余失去了濑名·櫂人。孩子不在了,怪物被独自留下……就算这样,余还是必须守护。因为,那家伙想要守护一切——啊,对呀」



伊丽莎白的话停了下来,察觉到另一个事实。



(一样,的吗)



爱丽丝想要实现刘易斯的心愿。



伊丽莎白想要守护櫂人留下的东西。



仅此而已。



两人是一样的,差别不过是为了彼此思慕的人,去爱世界或憎恨世界罢了。然后,伊丽莎白跟爱丽丝不一样,能够明白。



两人共度的岁月,已经没有人知晓全貌。但就算这样,罪人也不在乎。



不论前面有什么,未来有多么艰辛。



罪人与孩子曾在一起。



只要有这个事实,伊丽莎白便心满意足。



***



「所以,在余来看——你的哀叹,根本无所谓」



「……你开玩笑吗?」



伊丽莎白的回答,让爱丽丝张大了红色的双眼。她的魔力之压令白发飘起展开。一滴血变成了小老鼠的样子。那老鼠的眼睛昏昏欲睡,冷笑起来。



但是,【拷问姬】不为所动。她把老鼠纽捏死,告知道



「当然没开玩笑。一次就好,你回头看看吧。你累尸成山,强加了多少痛苦。那些成为牺牲品的人们才更想对你喊上那句『开什么玩笑』吧」



「你果然在说笑嘛。嗯,如果不是在说笑,又算怎么回事?」



伊丽莎白感受到了。对爱丽丝来说,『刘易斯的愿望不是应该受到责备的事』,不理解罪孽多么深重。她的样子是那么可怜,但也无可救药。



爱丽丝自己肯定也不希望得救什么的吧。爱她,宽恕她的人,只有一个。其他的所得,对自己投来的其他言语,她都会去否定。



因此,伊丽莎白只是冰冷地继续说道



「——还有一点要告诉你。你口口声声『一样是转生者』,哪里一样了?你爱过这个世界的什么?守护过什么?要一样,那也是跟余一样吧。但是,濑名·櫂人不一样。那家伙想要守护一切。明知那么做很愚蠢,却依旧去爱所有的人。以自己为代价——连余都拯救了。唯独那个白痴,你不许说跟他一样」



「哎呀,是吗?我连想救父亲大人都没被允许啊。可是,你还真敢说啊……不都一样吗!我,你,濑名櫂人,全都一样!」



突然,爱丽丝放声大吼。泪水从她眼睛里满溢而出,但她脸上浮现的不是悲伤,是明确的愤怒。爱丽丝显露出对世界的憎恨。



她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申辩



「只是命运稍稍不一样罢了!说不定你们也会变得跟我一样!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只有我这么痛苦!凭什么,凭什么啊」



伊丽莎白点点头。爱丽丝说的在理。濑名櫂人也是,要是无力地让伊丽莎白被杀死,他说不定会对世界投以恶意。如果小雏也不在,就更确定了。



伊丽莎白也是。如果櫂人一边诅咒着世界一边死去,她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就像对挚友、弟弟、哥哥、恩人,



对温柔、愚蠢、无可救药的那个人,



爱着值得去爱的人那样……



伊丽莎白·蕾·珐缪爱着濑名·櫂人。



爱丽丝·卡萝尔爱着刘易斯。



爱丽丝也是櫂人与伊丽莎白的另一个形态。



即便如此……



「别把你那痛苦当成对现在要杀的那些人的免罪符」



我很痛苦/所以我要杀你/我很憎恨/所以我要杀你/我很悲伤/就杀死你。



那种事,是不被容忍的。伊丽莎白举起剑。



「劝你停手吧——继续下去,你会被杀掉喔」



爱丽丝壮烈地微笑起来。伊丽莎白回以嗤笑。银色与金色站到她左右两侧。是伊莎贝拉和珍妮。她们贴近过来,支撑住受伤的伊丽莎白。



「不好意思,这里还有我们」



「嗯,没错。【是胜是败,一切还看我们的战斗】」



以她们两人敌不过爱丽丝。即便如此,伊莎贝拉与珍妮也不准备逃跑。



三人一起,与【异世界拷问姬】正面相对。



现场落下恍如永恒的沉默。



***



不久,爱丽丝开口了。她轻轻地,吐出话语



「伊丽莎白你们,还真敢说啊。明明比我弱,真敢说啊」



「吵死啦。余等很弱,但不阻止你,死的就是余等。仅此而已」



「嗯,也对。我也是,要做的事情都一样」



爱丽丝露出可爱的笑容,十指扣在背后。



她脑袋微微一歪,身体左右摇摆,唱歌似地说道



「杀了你们,我斩下罪人的首级,让血流成河,让尸体堆成山,将一切化为灰烬。把能杀的一直杀下去——最后破坏濑名櫂人的结晶」



爱丽丝的红色双眼扭曲地张开,然而那瞳眸依旧澄净。



她眼神清澈,罗列出激扬的言语



「濑名櫂人身体里存放着【神】和【恶魔】……但是,爱丽丝已经不需要抑制力了。既然如此,就破坏掉吧……和濑名櫂人的死一起,世界跟着完蛋。……呐,你现在怎么想呢,伊丽莎白?是不是很棒?」



「破坏结晶,释放【神】与【恶魔】,让重塑进行吗。不费事呢」



对爱丽丝的提议,伊丽莎白只是点点头。她打算否定。思考终结世界的方法,可以说这是当然的结论。爱丽丝无比开心地接着说道



「我知道结晶的位置啦,伊丽莎白——反正要么带回了『世界尽头』,要么就在你城堡里对吧?你不说也没关系,把这些地方都破坏掉就行了」



「在『世界尽头』——『最终决战』之地的洞窟中。余只是放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哎呀,很老实啊。好吧……不管你有没有说谎,最后都一样」



「话说,你说你要制造大规模屠杀对吧。在此之前,要不要来玩个游戏(Game)?」



伊丽莎白轻松随和地问道。爱丽丝眼睛眯了起来。



她冷冷一笑,就像在嘲笑伊丽莎白在说胡话。她以可怕的表情,高声宣告



「我只要杀掉你,杀掉所有人就行咯?伊丽莎白,你又不是『红心女王』,你觉得你有资格向我提出游戏吗?」



「有。余赌上自己,为了櫂人,就把余的一切放在天平上吧。连这样你都无法回应吗?刘易斯的爱女?」



爱丽丝挑起一边眉毛,收回了正准备发动的魔法。



然后,爱丽丝向伊丽莎白问过去



「好吧……讲讲条件吧。我愿意听你的,伊丽莎白」



「余当白兔,你当爱丽丝。你就追余。余一个人,在抵达『世界尽头』这一路上一边做你对手一边逃跑。要是途中把杀你了,就是余赢了。要是途中你杀掉余,到达结晶的话,就是你赢了。相对的,对其他人你一概不许动手」



「哎呀,是吗?这倒是没关系,后面再杀掉就行了。但是,要是有人帮你呢?」



「……既然是自己的选择,那就随便吧。你要杀便杀。相对的,除此之外的人一概延后」



伊丽莎白作出约定。她这么做,有着明确的理由。



爱丽丝一旦四处杀戮,世界就完蛋了。刘易斯当初想得到的【异世界拷问姬】的力量,如今已经实现。譬如说,若是濑名櫂人到处破坏世界,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爱丽丝虽然略逊一筹,但准备做的就是『那样的事情』。



伊丽莎白要暂时托住她的杀戮计划。



「本【拷问姬】可是赌上了一切——【异世界拷问姬】不接受是干嘛?」



「好吧,伊丽莎白。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陪你玩吧。对你呢,我也想送上特别的死亡啦。你先回王都吧——等时候到了,我就来追你」



爱丽丝登上伊丽莎白邀请的舞台。



然后,她的身影消失了。



留下了一个约定,关于扭曲的游戏的约定。



***



爱丽丝离开了,之后留下一片荒废的大地。



伊丽莎白细细地呼出一口气,偷偷捏了把汗。



(好险……要在这里打起来就全完了)



她现在魔力已经见底。光凭伊莎贝拉和珍妮无法对抗爱丽丝。伊丽莎白将被杀,另外两人、兽人以及【森之王】们,包括后方的『圣人』在内的所有人都会被干掉,最终开始杀戮。能够达成『约定』就算运气好了。



至少得到了『游戏』的余地。但是,这也不过是将处刑推迟而已。



珍妮微微眯起眼睛。她跟平时一样面无表情,脑袋歪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难以理解的女士(Lady)?【就算争取到了时间,照样没法抗住爱丽丝。照这样子下去,不一样迟早被宰掉?你丫是有啥主意吗?】」



「没有——但余有句话要说」



在此困境中,伊丽莎白说出非常乱来的话。银色与金色的女孩面面相觑。



伊丽莎白闭上眼睛,然后睁开。



那番话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现在,这个世界中几乎不存在确定的事情。



正义已死,哪里存在真正的善举,所有人都打着复仇的大旗。各地相继化作地狱的惨状。值得相信的东西,已然难以寻迹。



——即便如此,伊丽莎白还是说道



「这是濑名·櫂人【真正的口信】。是那家伙讲的」



【圣女】顽固地没有道出自己的姓名。她只是缓缓把嘴张开一次。



从她柔软的双唇间,吐露出真正的『口信』。



「『哪怕一点点也好,尽量帮我争取时间』」



——就差,一点点了,伊丽莎白。



那么多么笨拙、虚无缥缈……



但它,也昭示出了明确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