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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幕(2 / 2)




我如此担忧,是因为她靠燃烧黑圣母的火堆保住一命后,又因为发高烧而呻吟了好几天。尽管烧总算是退了,距离恢复最佳状态还早得很吧。



「再说,我不是也有工作吗?把身体睡钝了也不好嘛。」



缪里这么说之后远眺大海。



若要完成我的愿景,无论如何都需要缪里的力量。



因为我只是个无力的年轻小伙子罢了。



「娘曾经为爹挖温泉,我则是为大哥哥挖石头呢。」



有了狼鼻和狼爪这两样利器,即使是普遍认为矿藏枯竭的岛屿,也应该能发现新的矿脉,届时就会有更多黑玉。然后在这样的条件下,要对大主教他们发动最后攻势。



告诉他们,这些圣母像是降世拯救这地区的黑圣母玉体碎片,携带它便是功德圆满,前途光明。而且世界情势正因为信仰正误之争大幅动荡,圣职人员应该会选择与正确信仰为伍,希望受其恩惠者应该也很多才对。那么曾经创造真正奇迹的圣遗物,应该捧多少金币来买都不嫌贵吧?



鲁维克同盟的商人平时经常出入港都凯森。当挖来的黑玉由欧塔姆雕成圣母像,就能当圣遗物高价卖给他们,销售方面交给莱赫来谈即可。传说中,炼金术师能点铅为金,而信仰则是真的能将炭石化作黄金。在那个风雪连天的夜里,我对欧塔姆描绘这样的愿景,告诉他这群岛应能藉此温饱一段时日。



我的心智实在太软弱,不足以贯彻信仰,就算想奋不顾身往目标猛冲,也是个大路痴。



既然未来会顺著自己一路走来的痕迹向前延续,我这辈子的处世方式或许就是这样了。



即使犯了罪,只要真心向神忏悔,就会获得神的宽恕。这就是欧塔姆告诉我的道理。



我只能比过去加倍努力祷告了。



倘若祷告能够救人,就不该舍弃信仰。



「像山那么大的鲸鱼啊……我在纽希拉听到最夸张的事都没这厉害耶。」



缪里嗤嗤地笑。



故事毕竟是人的产物,而既然这世界是神的产物,那么现实比故事惊人也是理所当然吧。



「好了,快回火堆边吧。」



天气虽好,气温依然冰冷。当我推著缪里的肩赶她回去,她却盯著我的手说这种话:



「不只是鲸鱼的事很夸张,大哥哥终于鼓起勇气也让我很难相信呢。」



缪里一脸贼笑,直往我身上贴。



我忍不住退后想躲,却立刻被高耸的岩石挡住退路。



「……要我说几次你才懂,那是你误会了。」



听我这么说,缪里贴得更用力了。



「误会?误会是什么意思?即使被你蛮横对待,我还是毫不犹豫地跳进海里,就算变成灵魂还是要救你耶,你说我误会了什么东西?」



她说的每一件事都是我永难报答的恩情,也是偿还不了的过错。



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只能说缪里讲的「那个」纯粹是误会。



「我是因为……暴风雪持续太久,发现燃料不够替你保暖才那么做。你在纽希拉不是也学过吗?要是冬天掉进河里又没办法生火,就该那样急救,说是寒冷地区旅者的智慧结晶也行。那是很普通的事。」



完全是别无他法才那么做而已。如此坚称的我还挺直腰杆撑起胸膛,表示没有半分欺瞒。



见我这个样子,缪里歪起头,怀疑地盯著我瞧。



哪时咬过来都不奇怪。



这时,缪里的兽耳兽尾忽然冒了出来。



「是不是误会,问问别人的看法就知道了吧?」



缪里笑得很从容,彷佛根本没必要为那种话生气。



不过我那么做是完全没私心,纯粹发自善意。不仅我可以肯定,缪里其实也明白吧,所以才这么无所谓。



「我啊,可是记得很~~清楚喔。」



这青春少女缩起脖子,两手捧著脸颊装害羞。



那一夜,我脱下衣物让身体直接互相紧贴来替她取暖。那本来就是最佳的取暖方法,而且是就连平地旅人都知道的事实,没什么好难为情。



然而缪里在那期间恢复意识时,立刻察觉到自己的状况而这么说:



「我已经变成大哥哥的新娘子了吗?」



那时她的眼睛,亮得我在各方面都难以直视。



「下次给爹写信的时候,一定要全部写上去。我和大哥哥光溜溜地裹著同一条被子──好痛喔……!」



缪里揉揉脑袋,但还是笑得很开心。



「不过,我是真的对你刮目相看,真的作你的新娘子也可以喔?」



我对缪里不敢恭维的视线,可不是演戏。



「我什么也没办到。来到这里以后,我一直都很无力。」



「是吗?」



「就是。我连你也没保护好,给欧塔姆的建议,也跟骗小孩差不多。很可能只是暂时救个火而已。」



然而缪里依然灿笑。



「或许是吧,但至少从你的话听来,这里会稍微变得幸福一点呀。虽然你可能觉得那样还不够,可是该怎么说呢……」



缪里聆听风声般闭上眼睛。



「那和那个大胡子做的事完全不一样,充满了大哥哥的味道。」



「……味道?」



「嗯。只懂世界一半的一半,像羊的味道。」



原以为她又在调侃我,她却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说:



「你找的不是忍耐不幸的方法,而是增加幸福的方法。就算增加得再少,别人都以为办不到,你还是相信温暖的太阳就在山的另一边,一直走下去,散发著耀眼的光芒。还顽固地相信世界不是不毛之地,只要大家合力耕耘就会好转。就是有那种味道。」



我入迷地凝视她那纯净无瑕的眼眸。她所说的,是我只懂世界一半的一半的光明面。



「事实上,你即使失败了好几次却还是没有放弃,所以才想到现在这个方法的吧?就算是我,碰壁那么多次以后也会乖乖夹著尾巴跑走。结果你不只有我的力量,还聚集了好多人的力量来帮你。」



其实我几乎要放弃了。当时我可以选择吞下异想,等待缪里醒来,可是我没有那么做,也做不到。那可以称作信念,也可以称作不知变通,甚至有点愚蠢。



不过我张著嘴说不出话,并不是因为想反驳却找不到话说。



始终抬头看著我的缪里嘿嘿嘿地笑,牵起我的手。



「大哥哥呀。」



我不认为缪里想继续逗我。她语气柔和,尽管表情像在动歪脑筋,氛围却是想说重要的事。



远方,破损的船正要拖往邻近岛屿。



望了一会儿后,我放弃挣扎,转头看缪里。



「什么事?」



有一头掺了银粉般奇妙灰发的少女,在吹抚同色兽耳兽尾的微风中说道:



「下次旅行也可以带我去吗?」



这句话的解释方法之多,恐怕圣经里也没几句能够媲美。



应该是缪里心中各种冲突的想法全搅和在一起,再被她用力捏成一团才会变成这样吧。



能厘清此话真义的方法,并不存在于这世上。



不过掰开面包以后,给对方哪边才会幸福这种事,单看手上面包便能知晓。



「只要你乖乖听话就带你去。」



缪里脖子一缩,双眼眯若弯弓。



「好~」



她笑起来,尖尖的虎牙总是稍微显眼一点。



缪里依著我,我搭著她的肩,往生了火的石屋走。



毛茸茸的尾巴调皮地扫弄我的腿。



天空一片蔚蓝,海面平静无波。



尽管依然不懂神究竟是否存在,但我能相信的真实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