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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2 / 2)




那不像是知道我多认真而姑且收手。



缪里很聪明,可以轻易驳倒我。认真思考起来,会展现出媲美贤狼赫萝的冷静。



「尤其是猎月熊创立了教会这里。如果真的是这样,事情就非常好玩了。大哥哥,你也会傻掉吧?」



看著她贼笑的样子,我都不晓得该不该生气了。



「不过,要是熊本人就是神,照理说来教会就会像这座修道院一样,有一大堆熊人聚集在那吧?可是像哈斯金斯爷爷这样活了这么久的羊咩咩也没见过熊人,所以这样好像不太对耶。」



教会组织是以教宗为顶点,底下有几个称为枢机的人在掌政。世界地图在他们的分配下分割成一块块土地,每块都有大主教或主教等跟随这阶级制度的人在管理。



无论哪一阶层的人,都有很多与人接触的机会,纵使异端审讯官也是如此。



非人之人若在街上相遇,应该都会察觉到对方的身分。



不太可能都没注意到。



「要说的话,有可能是猎月熊下海以后很快就发现新大陆,所以把这里忙著弄教会的熊都一起带过去了。这样可以解释哈斯金斯爷爷为什么都没见过熊人,当然……」



背著手的缪里不安好心地歪头对我笑。



「也能解释你为什么没见过神。」



看我挑起眉毛,缪里很故意地抱著头退后。



可是我根本就说不出骂人的话。



对这种荒唐的说法认真,就像认真回答梦话一样。



「我不打算叫你相信我喔。」



缪里轻松地笑。



「可是以一个故事来说,还满有意思的吧?」



要是耳朵尾巴冒出来了,或许都是又摇又晃的吧。



那纯真的模样,足以散尽我胸中的闷气。



「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里有本来是事实的事,但是内容很奇怪,到最近开始有新的说法出来。而且试著拼凑以后,还真的好像接得起来。这种事丢著不管不是很可惜吗?」



「你……」



我才刚开口就说不下去了。



对缪里而言,什么都可以是玩具。



而她让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刚出纽希拉那阵子,她在商行墙上的世界地图前喃喃地问,有没有哪里是可以不必遮掩耳朵尾巴的土地。



世界这么大,却对缪里这名少女如此地冷漠。



缪里不适合悲伤或沮丧的表情。



把整个世界当玩具,为胡扯到不行的故事兴奋得又叫又跳,就像是她报复这个世界方法,令人解气。



「关于猎月熊,我希望你跟我约好两件事。」



「?」



缪里眨眨眼睛看著我。



「不要替狼报那么久以前的仇。」



这句话让哈斯金斯也往缪里看。比起我,缪里还比较听哈斯金斯的话,说不定已经听过他一些关于复仇的看法。



赫萝那时,同样也是老羊劝诫年轻的狼。



「第二个呢?」



只是缪里并没有傻到会随便答应。



我没办法,只好先说第二件。



「认同神的存在。」



大概存在吧。我在自己嘴里这么补充。



缪里睁圆眼睛,差点笑出来,但好像知道现在不能笑。



于是她咳个两声后耸肩说:



「没有神比较好啦,这样你就会只看我一个了。」



我是很想问她究竟哪来这自信,但缪里也能拿它来反问我。



况且,这玩笑话也适合结束这话题。



「还有就是,想找猎月熊传说时请不要用骗的。」



「刚才明明说两个!」



缪里嘴巴一歪,搔搔头往哈斯金斯看。



哈斯金斯仍旧面无表情,只是耸肩望天。



「好啦~!」



然后缪里很敷衍地握住我伸出的手。



完全是个恶作剧被拆穿而闹脾气的野丫头。



「图徽的图案──」



「?」



缪里往我看来。



「就放一个看向旁边的狼怎么样?」



「啊?」



缪里气得一巴掌往我手上甩下来。



我不闪不躲,且觉得这主意还不错。



四条腿并拢坐好,往一旁远眺的狼。



看起来像是在找乐子,又像是盯著下一步看。



视线另一端,是一大片谁也不曾想像的世界,恨不得立刻飞奔过去。



我想不到其他更适合缪里的图了。



「大哥哥大笨蛋!」



缪里,一个似乎比我成熟,但不时语出惊人的少女。



她的怒骂响彻了静谧的修道院。



我们收拾行李,和护卫一起匆匆离开布琅德大修道院。



过程中,缪里始终挂念她没读完的书和罗兹,哈斯金斯答应会替她注意。说不定哈斯金斯很中意这个小丫头。



夏珑料得没错,我们第二天中午时分在路上遇到了海兰的使者。他看我们的货车太慢,催我们上马赶回去。原以为缪里会因为上次屁股太痛而拒绝,但我们前两天住的是剃羊毛的地方。她事先讨了一个装满羊毛的垫子,说这次应该会好很多。



不知是羊毛垫有效还是屁股已经习惯,缪里换乘快马后一句怨言也没有,我们在第三天夜里抵达劳兹本城墙。卫兵没有要求我们等到天亮,看过海兰的通行证就放我们进城。



「他们是与王国敌对的教会手下最精锐的骑士团,小心一点。」



缪里在软绵绵的羊毛垫上扭动著点点头。



使者说城里气氛还好,至少在他出城时还不至于是一触即发,但状况如何会演变还很难说。



穿过稍显凄凉的旧城区,再跨过一条河就是新城区。



在如此日落已久的黑夜,布琅德大修道院的修士早已全部就寝。然而换作劳兹本,看起来却是特别有活力。



路上到处架起篝火,人们走上街道,挥动著像是剑的东西。



感觉实在不像教会派出的骑士团进城而导致的戒严状态。



「哇,大哥哥,你看那个!用木头和布做的盔甲?」



坐著柔软羊毛垫随马背摇晃的缪里,指著路口一角说。一群男子用杂物拼凑成甲冑,慢慢地用带穗的木剑打来打去,对喊几句话又继续打。



「那都是塔尔登之战的对白,很有名喔。」



原来是知名的战役戏剧。



他们这么晚了还在路口演戏也不怕遭卫兵取缔,且到处都有乐器声响,观众在一旁起哄,共通点是每个都以骑士为主题。



我不明就里地来到贵族宅邸林立的高雅地区,这里就是一片宁静。不过还是会跟几个穿著体面,想赶著参与这场夜间盛会的人错身而过。



或许是走过了满布嘈杂篝火的街,几天不见的海兰宅邸感觉特别静,结果那不是错觉。



佣人刚带我们进去,带头的使者和护卫一起惊呼一声,跑到外面去了。



我和缪里面面相觑地开门时,见到了一个意外的人物。



「喔?这傻瓜动作挺快的嘛。」



「伊弗小姐?」



海兰的宅邸里主人不在,却多了美女相伴的大商人。



上次那个总是微笑的美丽女孩仍在伊弗身旁。这位出生于沙漠地带,每当伊弗外出就会替她撑把豪华大伞的女孩替我们冲一壶南方流行的茶品后,拿出一串绿色鲜葡萄给缪里。现在根本不是葡萄产季,让缪里为这串不晓得从哪弄来的鲜葡萄乐得哇哇叫,连皮吃得好高兴。



「我是留在这里看门的。」



伊弗这么说,并拿起缪里在来路上垫屁股的羊毛垫捏一捏,检查里头羊毛的状况,像是在考虑进货。



「海兰殿下在大教堂?」



屋里这么静,是因为佣人都跟过去了吧。



但这么一来,使者和护卫怎么会那么慌忙地跑出去呢?



「她到大教堂和骑士团对话,等于是送上门当人质呢。」



我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可是别说伊弗,就连缪里都还在不停将葡萄往嘴里塞。



「现在还没什么好紧张的吧?」



「呃,可是……」



缪里大口咽下葡萄后耸耸肩说:



「你看街上那么热闹。骑士团的人应该没有都关在大教堂里,没事就会出来走一走。」



「……」



她说得好像看过很多次一样,无话可说的我只好往伊弗看。



「说得像看过很多次一样。」



伊弗也这么说,将捏够了的羊毛垫交给举伞少女。



「事实也正是如此。骑士团在进城之前,照规矩派正式使者到大教堂,等到市议会同意以后,船影才出现在港口海面上。部队行进时也非常庄重,让城里人一下子爱死了这个名副其实的圣库尔泽骑士团。」



「真的……是这样吗?」



「他们会在大教堂之前跟自愿的卫兵一起练武,城里的小姑娘还争相把花环戴在他们头上。只要在圣库尔泽骑士团待过的骑士,就像踏进了传说级英雄的领域里一样。而且里头还有劳兹本自己城里贵族出身的骑士在,根本是全城同庆。他们家就在这条路上,今晚也有一大堆客人上门祝贺,场面一定很盛大。」



这些话阵阵刺痛我的心。



罗兹是出身于布琅德大修道院那一带。



而他却因为父母要减少分财产的人数,从小就被赶出家门。



「不过事实上就跟你那张不舒服的表情一样,骑士本人心里多半也是五味杂陈。路上遇到的见习骑士跟你说了不少吧?」



她居然已经知道罗兹的事。



我叹著气点点头,伊弗喝口茶又说:



「如果是黄金羊骑士团,因为有可能进宫,说不定还能跟哪里的领主女儿结婚。就算没那么好,好歹也是在想见就能走一趟的土地上。可是圣库尔泽骑士团呢?能找到可以在地图上标出库尔泽岛的人就不错了,就连老练的商人都不一定知道呢。」



「他们还要加入圣库尔泽骑士修道会,把一切都奉献给神吧?」



「因为需要他们发誓终生不婚,以免在外面乱生小孩,留下争家产的火种。从家里角度来看,那是算是赚外快。不过赚的不是钱,是名声。」



「名声?」



伊弗随我反问清咳一声说:



「哎呀~令弟进圣库尔泽骑士团啦?真是太厉害了,家里有这么荣誉的事,把小女交给你也能安心呢──就是这样。」



伊弗模仿贵妇说话,逗得缪里哈哈大笑。



「弟弟在外辛苦,好处全都让哥哥享受。当哥哥娶了好媳妇成为一家之主,家名因信仰获得肯定而升官晋爵时,弟弟却在一年到头又湿又热还长不出几棵树,到处都是石头的小岛上每天枯燥地挥剑。」



我了解伊弗的意思,但人的幸福并不是完全建立在世俗的利益上。



比起数金币,我相信翻阅圣经更能让罗兹的心灵获得平静。聚集于圣库尔泽骑士团的人,应该绝大部分都是这样。



因此,为出身于与教会对立的温菲尔王国而使他们的信仰遭到质疑,肯定让他们备受煎熬。



「温菲尔王国分队的分队长,是来自名气还算响亮的温特夏家,应该是个照顾下属的好长官吧。」



伊弗稍微皱眉,嘴边泛起忍痛般的笑。



「就像最后的晚餐,他带领部下享受了一次最后的凯旋呢。」



「……」



有喳喳喳的嚼葡萄声。



「他们真的要解散了吗?」



缪里的话使得伊弗的视线低垂了一会儿。



伊弗也曾是这王国的贵族,因家道中落坠入深渊。



她眼中说不定浮现了被迫离家时最后一眼的景象。



「王国内献金断炊,又被教宗跟同袍弟兄当敌人看的状况,恐怕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不太会有好转的可能。将生命奉献给信仰的骑士也一样会饿,装备照样会磨损。要是能碰上对他们情有独钟的大商人,或许当前的生活费是不成问题。然而为钱低头到这种程度,他们还能算是那个高洁的圣库尔泽骑士团吗?」



由于这些缘故,他们被迫解散。



所以为了替部下饯别,分队长在他们仍是骑士团时带领部下回国接受人民的欢呼。



至少在最后,让他们自己也沾沾过去只有父母兄长能享受的名誉。



「那么,海兰殿下是以主人身分在大教堂款待他们吗?」



虽是旁系仍是王族,海兰设宴也为骑士们作足面子了吧。



「你对这方面的事灵光很多了嘛。没错,至少从民众看来,像是王家的人此后会照顾骑士团那样。」



话中有话的说法使我皱眉。从缪里也在找些什么的眼神看来,那显然不是错觉。



不过这时候缪里仍喳喳喳地嚼著葡萄,很令人分心。



「你是认为骑士团回国另有隐情吗?」



我想从缪里手中拿走葡萄,遭到她顽强抵抗。



「或许是我这个人比较小心眼,但就是有这种感觉。还有就是葡萄很多,不用抢。」



「不,我不是想吃啦……」



缪里对我吐舌头,又塞一颗进嘴里。



「你是觉得他们受了教宗的密令吧,可是……那感觉又不像是来打仗的。」



我曾往谈和使者的方向猜,但这样罗兹的行动会变得不合理。



谈和的使者,会带求救信在路上跑吗?



「战争有很多种方式,最浅显易懂的,就是商人抢地盘了。」



伊弗愉快地看著缪里撒野,向后靠著椅背说:



「例如有两个互相对立的商行,一边想挖另一边的地盘。正好,就拿这个鲜葡萄进口商来说吧。」



缪里像是觉得这故事会很有意思,坐正往伊弗看。



「这两个商行关系不好,其中也想卖葡萄的商行呢,即使存了一笔钱要买进口权,也处处遭到刁难,官员根本不理他,进不了这个领域。这种事很常见,公会可说就是为了处理这种事而成立的。」



老商行阻挠新进商行的事的确时有耳闻。



「发生这种冲突时,新进商行有时候甚至会气到直接去砸阻碍他们的商行,靠拳头把这件事摆平。」



一提到暴力,缪里的眼睛就亮了。我这个妙龄少女的哥哥只能叹气。



「但是这也会造成不少损失,例如民众会当他们是流氓。所以该怎么办呢?」



伊弗两手拍合,互相搓起来。



「他们会对受他们照顾的小商行说『喂,你去弄一点鲜葡萄来卖』。」



「这是……?」



自己进口遭拒,就逼迫其他商行走私。



这的确是个简单的解法,可是教唆小商行做这种事,恐怕赚不了多少。



「我怎么想都觉得那只会惹祸上身耶。」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伊弗贼笑著说:



「小商行进口葡萄这种事,马上就会被揪出来。这时候,老商行的人就会跳出来问了:『你们是不是想闹事啊?……原来是我们那个好兄弟逼你们的啊,真是抱歉。为了防止这种问题再度发生,我们就坐下来谈谈葡萄的事吧。』于是老商行到这里才发现,自己被拖上谈判桌了。就算他们知道这是老伎俩,小商行的走私行为也是他们的问题。」



假如缪里尾巴露在外面,一定摇得很开心。这里的小商行就是骑士团,而对立的两个大商行就是王国和教会了吧。



「你是说,骑士团是教会派来闹事的吗?」



「王国不是在之前劳兹本的事上退居守势了吗?」



王宫里的消息似乎都瞒不过这个商人。我为她的顺风耳叹息,回答:



「对。所以我请求了一点空闲时间,出去走走。」



「底草已经点起了火,烧的是教会阵营。现在舆论强劲,教会内部也出现改革的声音。拖得愈久,脚下的地基就垮得愈严重,还不如拿劳兹本这件事为由打一打比较轻松。所以在这里选择等待的国王,其实很有头脑。喔不,急得派军队讨伐徵税员的是老国王,所以聪明的说不定是下一任。」



伊弗这么说著站起身,很不优雅地往桌面上弯腰,从缪里怀里那串剩没几粒的葡萄摘一颗往嘴里扔。



识时务的缪里自然是乖乖没抗议,却对我投来有话想说的眼神。我又能怎么样呢。



「而且教会有社会观感要顾,除非有重大理由,不然很难主动宣战。既然维持现状只会持续恶化,教会就势必得把王国拉回战场上。于是他们检视军容,发现了一支可用之兵。」



「就是骑士团吗……」



「没错。正好与异教徒的战争已经结束,他们也没什么用处了,当作最后的用途也不坏。他们是来自温菲尔的骑士,有正当名义返回故国,所以就叫他们回去埋个火种什么的。」



道理听得懂,但心里却不愿懂,使我嘴里一阵苦涩。



伊弗在桌子另一边不关己事地说:



「如果是教宗在背后操线,事情八成是这样没错。你都有那种表情了,表示王国里有不少人也会用相同表情为骑士团让步。」



要是没遇见罗兹,或许我还会认为不会有这种事。



可是携带求救信的罗兹,却是穿那么简便的服装就被丢到冬意尚存的烂路上来。相信王国各地的道路上,也有像他一样浑身是泥的见习骑士正赶往自己的目的地。



「海兰殿下也这么想吗?」



「她心肠好,不会当他们是满怀恶意来陷害王国,但也多少会猜想他们可能受到了教宗的逼迫,所以才要我在这里看家。」



「这是因为……?」



缪里对听不懂的我解释道:



「因为她是一个坏商人。她原本不是在支援国王的敌人吗?」



我立刻倒抽一口气。对喔,伊弗原本支持的人是甚至想引起内乱来夺取王位的第二继承人克里凡多王子。



这么说来,盯紧伊弗以免她又趁这场混乱和克里凡多王子密谋诡计也是很正常的事,可是叫到自己住处来会不会太夸张一点?这样没有任何找藉口的余地,摆明就是监视,我也不懂伊弗为何乖乖就范。



能想到的就只有伊弗受到海兰重大怀疑,觉得还是听命行事比较好。



国王、第二王子、圣库尔泽骑士团。



在脑中将三者排开,我才注意到一件事。



「因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要是国王的敌人联手起来就糟糕了,所以要看住很有可能成为中间人的人喽。」



这也可能是圣库尔泽骑士团来到劳兹本的理由。



「虽然是天大的冤枉,但既然王族是真的在怀疑我,我也只好乖一点了。」



「我也觉得你很可疑喔。」



缪里的脸颊塞著最后一颗葡萄如此说道。



伊弗摆出很受不了的脸,重重叹息。



「之前那件事,我策画那么久的计画全被你们给掀翻了。如果下次我再想做什么,一定先找你们。」



有葡萄皮爆开的声音。



「所以小姐,要不要再来一串葡萄呀?」



这是在事先疏通吗?听了伊弗满面奸笑地这么说,乐坏了的缪里一口答应。



温菲尔王国曾经金援的圣库尔泽骑士团温菲尔分队原共有正式骑士三十名,见习骑士十名,其他照顾他们生活起居的人约有二十名。



没想像的多而不禁说:「就只有这样?」之后,替我介绍的缪里瞪了我一眼。



「拜托喔,大哥哥。圣库尔泽骑士团的骑士至少要在有爵位的贵族召开的骑枪比赛上,赢得五次优胜才能进耶。光是这样就超强了,他们根本一骑当千。也就是说有三十个人,就比得上三千个士兵!」



我随即打断在海兰宅邸房中机动辩护的缪里。



「一骑当千的话,三十个是三万喔。」



「奇、奇怪?」



她折指算数的样子,看得我摇头叹气。



最后缪里高高竖起狼耳朵,突然转向我。



「不管那个了!我们去看骑士!好嘛,可以吧!」



今天她打从起床就是这副德行。



昨天骑马赶路似乎让她有点累,起得比较晚,但她却是突然掀开被子跳起来,开口就说要去看骑士。



「不可以。」



「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



正在翻译圣经的我放下手中羽毛笔,将解释过好几次的事再重复一次。



「我们是被圣库尔泽骑士团怨恨也不奇怪的人,你应该还没忘记罗兹当时说了什么吧?现在说不定就有几个接了密令的人在外面监视我们。知道骑士团的目的以前,我们要慎重行事。」



她嘴嘟得整张脸都变形了,尾巴的毛也完全炸开。



「一个也没有啦!监视的就只有伊弗姊姊的部下而已!」



倔强的缪里还问过伊弗能不能去,结果机灵的伊弗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先想好图徽的图案再说吧。」



听我这么说,她把头用力扭到一边去。图案果然要用看向旁边的狼才对。



就这样耗了一个上午,一个跟海兰到大教堂的护卫送信过来。



「中午的礼拜?」



「对。正确来说是殿下希望黎明枢机您在礼拜当中过去一趟。」



我伸手制止想替我答应的缪里,先问:



「骑士团的人不是把我当仇人吗?」



「所以请您在礼拜当中去。骑士他们每天早中晚都一定要礼拜,在这段时间可以避开别人的耳目,隐密地对话。」



原来是这么回事,但我仍觉得不太对劲。



「对话是指……和海兰殿下吗?」



「不,是温特夏分队长。」



是统率出身自温菲尔王国这群骑士的人。



「殿下说温特夏阁下想借重您的智慧。」



我不禁猜想他是视我为异端,想藉故刁难我。但既然是海兰说的,应该有她的理由。



往一旁的伊弗看,她只是耸耸肩。



「就算有诡计,也要去谈谈看才知道吧。我多派一个护卫给你,而且有她在的话,场面也不会弄得太难看。」



伊弗戳戳缪里的脑袋。



送信的护卫似乎是当成高洁的骑士不会在少女面前动粗,实际上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说不定三十个骑士一起上,缪里也打得赢。



不过我垂眼俯视海兰的信时,脑中浮现罗兹的身影。假如骑士团是受教宗命令回国作乱,不太可能会用那么糟糕的方式求援。



那么他们可能是真的打算求助,而我也有义务伸出援手。



「那就去看看吧。」



我站起来如此回答。



信上说分队长发誓不会逮捕我,但变个装还是比较保险,我便换上商人风格的服装再出门。



搭伊弗的马车也很引人注意,所以是徒步前往。



能见到朝思暮想的骑士,让缪里脚步飘得都快离开地面了。



劳兹本街上还是一样热闹,到处有人在歌颂或表演宣扬骑士道的故事。摊贩也摆出木剑,甚至有工匠摆摊帮人雕刻骑士团徽。



大教堂前广场上,最显眼的就是卖花的摊子了。看来伊弗说女孩争相为骑士戴上花冠并不是比喻,而是实际情况。



「要买花冠吗?」



我姑且一问,结果被缪里瞪一眼。



「大哥哥,我是真的很尊敬骑士团耶。」



好像是要我别把她跟那些疯狂送花的市井小姑娘混为一谈。



少女心真难懂,我只好乖乖点头。



穿过摊贩周边的喧腾,往大教堂前进的路上,等著我的却是更盛大的喧腾。



「……该怎么进去呢?」



大概是城里的人都涌过来参加骑士礼拜,人龙一直排到大教堂里,好几个年轻的助理祭司和见习圣职人员忙著整理队伍。



「教堂有侧门,我们绕过去吧。」



海兰派来的护卫对我耳语。我在他带领下绕到大教堂侧边,见到一扇有窥视窗的铁门。



「海兰殿下的客人来了。」



护卫一这么说,里头就传来开锁声,门扉开启。



「连这里都能感觉到人群的热气呢。」



从侧门前进一段,稍爬一段阶梯后,我们来到中殿两旁的二楼侧廊上。靠中殿这边盖了墙,从那里看不见是谁通过,多半是专供身分高贵的人使用。



墙上每隔相同距离设有小栏窗,能看见被作礼拜的群众挤满的中殿。



底下真的是人山人海,那嘈杂与热气浓得彷佛摸得到,流入仍有冬季寒意的石砌走廊。



「啊,骑士耶。」



缪里脸贴在窗上往下看。



参拜者最前方,有一群身穿深红披风的人。他们个个高大魁梧,虎背熊腰,不由分说地与周围形成强烈对比。



每一个头上都戴著花冠,披风上别了花朵,忙著回答小孩的问题。



构成一幅忙碌又和平的景象。



「他们很受欢迎喔。」



带路的年轻助理祭司说道:



「王国的黄金羊骑士团也很少见,不过他们海上演习时,船常在劳兹本靠岸。那时当然也是人多得不得了,可是提到圣库尔泽骑士团又不一样了,每个人都只有在故事里听过他们呢。」



骑士在人民心中,可说是位在金字塔的顶端。而且他们还为了王国跨越大海,每天在荒岛上努力训练,为神奉献一切。



身为一个曾窥见他们背后辛酸的人,这份华贵令人感到有些残酷。



「这边走。」



助理祭司不知是否察觉我的想法,致力于避人耳目地将我们带到大教堂的办公室。



供一般民众出入的中殿,大约占了整体形状细长的大教堂前半段,祭坛位在中央部分。更里面是圣职人员工作的地方、高额捐款的贵族专用礼拜室、其他专为贵宾而设的房间等。



到了这个里头的区域,中殿嘈杂成那样也突然安静了下来,感觉很奇妙。



我们和护卫在其中一室内等待,不久门外传来脚步声,海兰开门进来。



「抱歉,都让你去透透气了,还临时叫你回来。」



「哪里哪里。请问分队长需要我帮忙出主意……是真的吗?」



想把我当敌人抓起来,我倒还能理解。



这时海兰回答:



「我也怀疑过他在骗我,但如果猜错了,我一定会后悔莫及。」



然后她肯定地说出结论。



「温特夏分队长为了让部队存续下去,需要我们的帮助。」



也是这么想的我,再度体会到自己跟了个好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