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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爱让人忆起(2 / 2)




「大家说你讨厌女人,但你却特别爱护嘉琪莉亚,不是吗?就连埃斯特家的伊莎贝菈请你帮忙画肖像,你都拒绝了,却特地为她画肖像,还亲自教她竖琴。」



「扯这个未免太远了吧。我替谁画画,别人没有责怪的道理吧。」



这下换成雷奥纳多不高兴了。



「而且,我也不记得目己对嘉琪莉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会那样对她,只是因为心存一些感激。当然,对于她的教养,我也是多少存有敬意的。」



虽然语调像平常一样冷冷的,但对他来说,已经是不寻常的话多了。这个喜欢挖苦别人的艺术家,在嘉琪莉亚·迦乐兰尼这女孩的事上头,不知为什么也会冷静不起来。



看他一反常态显露出感情,鲁多维克终于微笑了起来。



这时,通往雷奥纳多住处的走廊,响起轻轻的脚步声。



5



女孩穿著这阵子宫廷流行的西班牙风的服装出现。



华丽色调的低脚礼服,披风只搭住左肩上。



琥珀点缀的项炼,和其他贵妇人相比的话,显得朴素简单,但反而和她年轻的清秀气质非常相称。



仍然略带稚气的脸,仿佛雕像似地端正。肌肤白得宛如透明。淡褐色的眼睛,那种柔和的眼神,同时有少女的好奇和大人般的聪明。



「好久不见,老师。」



站在房间的入口,嘉琪莉亚·迦乐兰尼优雅地施个礼。



在阴翳旧宫的一室,她那样的身姿,像是从美丽的绘画中溜出来的仙女一样。



「好像听到有人说我的名字,是怎么了?」



美丽的微笑,嘉琪莉亚问说。



雷奥纳多装作不知道,喝了口葡葡酒。



代替不吭声的艺术家,回答的是鲁多维克。



「我们正在谈前天在嘉佛里欧宴会上的事。我跟他说明了康忒小姐的肖像画不见的事情。」



「哦。」



女孩机灵地回头,就像她养的白貂似的,大眼睛眨了好几下。



「太好了。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大人,披风找到了吗?」



「没有。」鲁多维可苦笑摇头。「现在正在叫裁缝做新的。你喜欢那披风是吧。」



「对,很好看。掉了真可惜。」



嘉琪莉亚温柔地眯眼微笑,点个头。



听到这里,雷奥纳多觉得奇怪地扬起单边的眉毛。



「披风?这么说的话,平时那一身黑的披风掉了吗?伊尔·摩洛。」



「对。在刚才谈到的喜宴席位上。」



鲁多维克表情苦涩地说。



「想说是忘在哪里了,不过,直到要离开山庄时,还是没找到。也罢,丢了就丢了,也没办法。」



「奇怪……。」



雷奥纳多一副不解的样子。但看起来又好像觉得有什么好玩的似地,托著腮的手,小指头动著动著。



「你没跟我说这件事,伊尔·摩洛。」



「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提的。这种事常有。」



鲁多维克有点讶异地回答。和肖像画不可理解地消失比起来,不小心掉了披风这样的事,实任微不足道。



「难说,这可不一定。」



雷奥纳多淡淡微笑,意有所指地喃喃说。



「用那种东西的,只有你这样的人。即使别人拿走了,也等于没法使用一样。」



「嘿……你那是什么意思?」



鲁多维克皱起眉头,瞪了他一眼。



「喔,我是说,如果不是像你那样堂堂的身材,穿那种服装是不会合身的。」



若无其事地闪开鲁多维克的不满。雷奥纳多转过身来。



「对了,嘉琪莉亚,你不是也有事要谈吗?」



站在墙边的女孩轻轻点头,在艺术家的对面坐了下来,确认一下说:



「老师也知道肖像画不见的经过了吧。」



「刚才大致听摄政大臣说了。简单讲,就是在喜宴当中,有一幅肖像画消失了,对吧?」



隐约带著温柔的表情,雷奥纳多说。



「是的。就这么一下子,在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



嘉琪莉亚表情严肃地说。



「所以我刚才也去吉亚菈小姐的家拜访她,顺便也恭喜她怀孕。」



「康忒小姐?」



鲁多维克在一旁插嘴问说。嘉琪莉亚严肃地点个头。



「因为她今天身体状况还不错,所以能和我见面。不过,她看起来心情很低沉。」



「想来也是。」鲁多维克说,声音也变得低低的。



能让有名的宫廷画家安布罗吉欧画肖像,是很难得的机会。虽然画并没有完成,可是一旦被偷走了,就变成期待越大,失望也越大吧。



「她看来还是怀疑著柯菈丽契小姐,虽然并没说出口。」



嘉琪莉亚这么说,像是觉得为难似地两眼低垂:



低叹一声,鲁多维克瞄一下艺术家的脸。雷奥纳多面无表情地听著女孩的话。虽然事情如他预料地那样发展,但看来他好像没什么特别感觉。



「这下变得有点麻烦了。」



鲁多维克无奈地说。



「接下来几年之间,包括米兰大公的婚礼等多种典礼都已经定好了。在这种重要的时候,宫廷乐团的主奏者如果不和,会变成很大的麻烦。而且,唱诗班指挥的声望如果不好,也是很糟糕的事。」



「就是啊。」



嘉琪莉亚表情有点奇怪地点个头。雷奥纳多撇著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这么说,是想要我做什么呢?嘉琪莉亚。该不会是来叫我帮她画肖像,代替掉了的安布罗吉欧的画吧。」



「——对啊。」鲁多维克猛拍一下手。「嘿,雷奥纳多,有那种能耐吗?」



「谢绝!」



「为什么?你的身分可是相当于安布罗吉欧的老师,如果代替他,嘉佛里欧或康忒小姐也不会不满意的。」



「别讲那种没道理的话。不管是不是那样,我都很忙。你刚才不也看到,有个修士来催促我吗?说起来,找我画那幅麻烦东西的,不就是你吗?」



「喔,……是这样吧。」



鲁多维克勉勉强强承认。雷奥纳多长长吐一口气。



看到两人如此交谈的嘉琪莉亚,抱歉似地抬起手,说



「不……并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是有件东西想请老师看一下。我觉得这和画像的消失一定有关。」



「和画像的消失有关?」



鲁多维克转身看著她。



嘉琪莉亚拿出一张相当新、摺成手掌大小的纸片。褐邑的纸面,画著简单的符号。



「这是……乐谱吗?」



鲁多维克歪著脖子嘟囔说。



在短短的五线谱上,仅仅画了差不多七个音符。



在那串音符的最后头,生硬的笔法写著「rare」四个字母。只有这样,让人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是在展示肖像画的房间里发现的。大家找著那幅画时,我刚好看到。」



「难道不是嘉佛里欧的东西?」



「不是。我那时马上把纸片拿给嘉佛里欧先生,他似乎有点惊讶,还说对内容并不是很瞭解……这张是后来抄下来的。」



「嗯……!!」



鲁多维克把纸片拿高,对著光看。他对乐谱并没有概念。



「会不会是什么曲子的,小节?」



「就我所知,没有这样的曲子。只是这样的话,其实没办法成为真正的乐谱。」



「的确,只画了这几个音符而已。」



把纸片递给雷奥纳多,鲁多维克说。



「最后写的『rare』四侗字母,有可能是想写『rarefare』(使稀薄)。除了这个,我想不出有什么其他的字是以这种拼法开头的。」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不过……。」嘉琪莉亚说。



「…这样也构成不了什么意义吗?」鲁多维克问说。



是的。纸片上只写了这个,要说那是乐谱的一部分,应该也不是。」



「看来,也不像是什么草稿之类的……怎样,有没有看出什么?」



鲁多维克回过头,粗声粗气地问雷奥纳多。



这位奇特的艺术家,不仅仅会弹奏乐器,自己也作曲,还为音乐理论的书绘制插图。知道这些的嘉琪莉亚,也就是因为这样,才来找他的吧。



伹雷奥纳多却只瞄了一眼纸片,就马上不感兴趣似地,把纸片还给嘉琪莉亚。



「也不是没有看出什么。」



「…有够含混的。」



对他那种摆架子的样子,鲁多维克不禁抱怨一声。但雷奥纳多没理睬,目光看向嘉琪莉亚。



「可是,纸片上写的,真的就只有这此吗?」



嘉琪莉亚吃惊地张大嘴巴。



鲁多维克觉得奇陉,看了看两人的脸。



「不……其实也看到以前从没儿过,写得像符号一样的东西,心想一定只是胡乱涂鸦而已,所以没抄下来。」



「说的也是。大概是像这样的东西吧。」



雷奥纳多左手拿起笔,在手边的羊皮纸上,画了一个简单的符号。像是把问号颠倒过来的钩状图形。



嘉琪莉亚目瞪口呆。



「是、是啊,但您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没什么意义了。」



「哦?」



「嘿,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下连鲁多维克也吃惊地问。「这乐谱的意思,你看得懂是吗?」



「很吵呢,伊尔·摩洛。」



雷奥纳多似乎觉得厌烦地说。



「那不是乐谱之类的。这么说吧,像是一般的韶言。」



「留言。」鲁多维克的支情变得严厉,「难道是偷画像的犯人留下的?」



「不,不是那样的内容。」



雷舆纳多语气平静地说。



「那么,写的是什么呢?」



鲁多维克这下很不高兴了。



「真没办法。」



雷奥纳多一副觉得烦的样子,仰头看著天化板。



「上头画的符号是『钓钩』(amo)。」



「钓钩?」鲁多维克故意用雷奥纳多的托斯卡纳发音重复说。「是指钓鱼用的那种钓钩吗?和这东西有什么关系?」



「唉,听我说嘛。伊尔·摩洛。」



雷奥纳多要他稍安勿躁,指著嘉琪莉亚手中的纸片说:



「嘉琪莉亚,你是看得懂乐谱的。上头写的音符,代表的是什么样的音阶,能不能跟摄政大臣讲一下?」



「……只念给他听就可以了吗?」



虽然不太瞭解为州么,嘉琪莉亚看著摊开的纸片,清澈的声音像唱歌似地念道



「按顺序,是re sol la mi fa re mi ~。」



「好,是re sol la mi fa re mi……那么,如果把这些音一直连著念到最后的rare,会变成什么呢?」



「从最前面的『钓钩』开始是吧?」



嘉琪莉亚间说,然后吸口气,照著雷奥纳多说的念道:



amo re sol la mi fa re mi……。只有爱让我忆起(amore sol la mi fa remirare)?!」



「这……。」



鲁多维克站起来,嘴里反覆念著嘉琪莉亚解读出来的句子。



「不是说了吗?这只是留言的纸条而已。」



雷奥纳多一副若无其事的声音说。



「啊,是啊……可是,只有这样……」



鲁多维克勉强迸出这几个字。握著纸片的嘉琪莉亚也是一副很困惑的样子。



只有雷奥纳多冷冷地笑著。



「还得谢谢你呢,嘉琪莉亚。我原本只隐约觉得是那样,现在多亏了这张留言,才有办法确信。」



「嗯……」调整一下呼吸,嘉琪莉亚问说「这么讲,老师现在已经知道是谁把肖像画拿走的吗?」



「喔,不,那是一开始就知道了。」



「也知道是怎么拿走的吗?」



「对。为什么会消失,我也知道。唉,也不是什么得担忧的就是了。」



雷奥纳多喃喃说,耸个肩膀。



「能解释给我听吧。」



鲁多维克噘著嘴,显得很不高兴的样子。但不知为什么,雷奥纳多一副感到为难似地思考著,然后用难得一见、含糊其词的口吻说:



「不。那恐怕不是我在这里应该说的。」



「那是什么意思?」



鲁多维克急躁地问。雷奥纳多不禁苦笑。



「唉,意思是说,在这世界上,也有些事是不说破了比较好。」



「你到底想说什么?到了这个节骨眼,别想岔开话题,雷奥纳多。」



鲁多维克故意大叹一声,又说:



「肖像画消失的事,其实已经引起了骚动。帕洛塔小姐也被认为有嫌疑。再这样下去,宫廷里的气氛说不定也会变得很不好。」



「而且,这次的事件也让吉亚菈小姐受到伤害。」



嘉琪莉亚身体往前倾,又接著说:



「如果这事不解决,对她肚子里的小孩有不好影响的话,老师您觉得这样好吗?」



「这未免太夸张了吧……。」



雷奥纳多似乎觉得有点烦,眼睛朝下看。



「好吧,这样吧。首先,嘉琪莉亚,你能不能明天也去嘉佛里欧的宅邸拜访一下?」



「好的,没问题。」嘉琪莉亚点头,「可是,我去那里是要?……」



她等著雷奥纳多继续说下去。



「和嘉佛里欧亲自见面,听一下他的答覆就可以了。」



「答覆吗?」



「对。说我这个雷奥纳多·达文西,想要帮吉亚菈·康忒小姐画肖像,代替被拿走的安布罗吉欧的那幅画,问他觉得如何?就是这件事。」



「喂,等一下,雷奥纳多。」



鲁多维克粗声糊气地说。



「这跟先前的态度很不一样呢。」



「……你在生引么气?伊尔·摩洛。」



「我说要你帮康忒小姐画肖像时,你不是很不愿意吗?」



「是不愿意没错啊。找当然也没打算承接这上作。」



「这样的话,嘉琪莉亚要怎么办?如果嘉佛里欧当真说要请你画,那怎么办?」



「不会的啦!事到如今!」



雷奥纳多微笑起来,带著嘲讽地。



「当初他要请了另一个人画的话,比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了。」



「什么?」



「总之,嘉佛里欧一定会拒绝的。如果那样的话,能不能帮我这么转达:最好要表达感谢的心。」



「……好的。知道了。」



嘉琪莉亚吃吃笑地点头。虽然不瞭解为什么要这么说,但看来已经打算照他的话做。



「简直就像是去敲诈钱的无赖汉说的话。」



鲁多维克皱眉,「哼」一声说。



随意地伸个懒腰,雷奥纳多又补充说:



「啊,对了,伊尔·摩洛,你最好也一起去啰。」



「……什么?」



「如果没空的话,派人去也可以。」



「喔,时间倒是安排得山来,为什么?」



「因为披风会回到你身边。」



「……我掉在喜宴上披风吗?」



「是你思念的东西,不是吗?」



「啊,是啊……。」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鲁多维克沉默了起来。



如果披风真到了嘉佛里欧手里,雷奥纳多是怎么知道的呢?



可是雷舆纳多并浚打算做更多的说明。



于是,鲁多维克两人像是被撵走似地离开了旧宫。



6



两人再来雷奥纳多的居室是隔天的事。



时间比昨天稍晚一些。



石窗外,夕照晕染成红的广阔天空,仿佛被圣哥塔尔多教堂高耸的钟楼切开一样,这是米兰独特的黄昏景色。



雷奥纳多坐在窗边的工作桌旁,看来正在写著东西。



他从右到左——和一般人相反的方向——移动著银笔。如此,写出来的文字,就像是映在镜子里似地左右颠倒。所以他在写什么,鲁多维克也读不了。画在纸张边边的细致素描,看起来像是一种非常美妙、但还没存在人世的机械的临摹。



「啊,伊尔·摩洛,看来你终于又拿回披风了。」



漂亮的艺术家这么说,并没回头看著站在门边的鲁多维克两人。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雷奥纳多。」



进了房间,鲁多维克劈哩啪啦说了起来。



「我的披风在嘉佛里欧家里,这没什么,因为是忘在那里的东西。但是,他为什么会拒绝你提议帮吉亚菈·康忒画肖像?为什么你知道他会拒绝?」



「是吗?毕竟还是拒绝了。」雷奥纳多终于把头抬起来,看似满意地笑了。



「是啊。可是,情况却有些奇怪。」



口气像个闹别扭的小孩,鲁多维免说。



「嘉佛里欧那家伙说,让我们也这样操心,十分抱歉。说主要原因都是他自己虚荣爱现,把还没完成的肖像画拿出来展示。总之,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他听说柯菈丽契小姐受到怀疑,也一副很心疼的样子。是吧?嘉琪莉亚。」



「是的。」嘉琪莉亚一副也想说什么的表情。点了头。



「老师,遵照您说的,向嘉佛里欧先生转达了『最好要表达感谢的心』而他说『郑重瞭解了』。还说改日再来向老师道谢。」



「这样。」雷奥纳多冷淡地点头,继续写著。



鲁多维克用力乾咳一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雷奥纳多。为什么嘉佛里欧要向你道谢。跟我说吧。别那样,要不找心里难受。」



「是这样的,伊尔·摩洛。」



雷奥纳多苦笑耸耸肩。



「也就是画像的下落,和我料想的一样。」



「什么?」



「是啊,从头一一说明会变得太长了些。」



觉得麻烦似地吐口气,雷奥纳多说。



「你们看到的肖像昼,画的并不是吉亚菈·康忒。应该是这样。」



「不是康忒小姐?」



鲁多维克追寻记忆似地眯著眼睛。



「叫是,上头画的确实是她。是乔凡尼· 安布罗吉欧的画哦,不可能搞错的。而且,画中的女人,穿著和康忒小姐同样的宫廷乐师的服装,抱著琉特琴。」



「的确,看起来是这样。我并不是怀疑你的眼力。」



雷奥纳多直截了当地说。



「但是,那幅画是用油彩画的吧?如果想修改传统的蛋彩画,只能重新画上。但如果是油彩的话,乾得较慢,之后要再修改也可以。当然,不管要画的是相似或不相似的另一个人,一开始时就重画会快得多,但如果画的是体态很相似的人……。」



「恩……。」鲁多维克低声说。「难道是……柯菈丽契·帕洛塔吗?」



「看来是这样吧。」



雷奥纳多淡淡点头。



柯菈丽契和吉亚菈一样,是宫廷乐师,也弹奏琉特琴。更主要的是,她是嘉佛里欧以前的情人。所以嘉佛里欧最初请安布罗吉欧画的,很可能是柯菈丽契·帕洛塔的肖像。



「那幅画画的不是康忒小姐,而是帕洛塔小姐?……」



鲁多维克又嘀咕了一递。



「这是说,如果是那样。」



雷奥纳多一副好像很郑重的样子说。



「假定,嘉佛里欧请画家帮柯菈丽契·帕洛塔画肖像,但在画还没完成之前,两人就分手了。」



「嗯。」



「不久,嘉佛里欧又结交了新爱人,并想著要送她什么礼物。而他手边刚好有一幅未完成的肖像画,原本应该赠送的对象也已离开,而新的情人和这幅肖像画里的人又很相似……。」



雷奥纳多浮现戏谑的笑容。



「虽然画还没完成,但已经支付画家一笔相当的赞用了。要是再请他画一幅新的,又要增加一笔开销。不过,如果只要求画家修改,费用应该会比较少。而对画家来说也省事,只要稍加修改,就可以让作品呈现在世人面前。」



「对彼此来说,是不错的交易……。确实也是呢。」



鲁多维克佩服地点头。但嘉琪莉亚嘟嘴鼓腮,不满地说:



「可是,这对女方来说,难道不会太失礼吗?」



鲁多维克有点心虚起来,赶紧问说:



「是对原来肖像画主角的帕洛塔小姐失礼,还是对被赠送画的康忒小姐失礼?……」



「对两人都失礼!」嘉琪莉亚语气强烈。



「康忒小姐显然不知道这回事,一直以为那幅画就是为她画的。」



苦笑著,雷奥纳多继续说。



「但是,帕洛塔小州却全知道,嘉佛里欧应该事先跟她讲好了。对帕洛塔小姐来说,如果留下分手爱人所送的未完成的肖像画,也是一种困扰,所以她也理解了。说不定她那时有要求一些回报,伹至少没自怨恨那件事。」



「……为什么敢这样断定?」



鲁多维克怀疑地问。雷奥纳多冷冷回答:



「知道的喔,因为读了她留下来的信。」



「信?」



「啊!」嘉琪莉亚张大眼睛。「就是那张乐谱是吧。『只有爱让我忆起。』那是柯菈丽契小姐写的吗?」



「对。大概她和嘉佛里欧以前就互相写那种特别的乐谱信——在彼此还相爱的时候。那样的话,即使信被别人看到了,也不会有什么困扰。总之,就是很音乐家式的文字游戏,不是吗?」



「这么说,嘉佛里欧先生一开始就知道那封信写的是什么啰。」



「是啊,应该是这样。」雷奥纳多的视线又回到他刚才写东西的纸张上。「不过,他在那之前应该就留意到了,画像的消失和她有关。」



「嗯……!!」



「什么意思?」



鲁多维克两人表隋硬阴。



「这么说,毕竟还是帕洛塔小姐把画像偷出去的是吗?可是她一直在院子里弹奏,不可能有办法把画像拿出山庄。」



「不是这样的,伊尔·摩洛。」



雷奥纳多温和地微笑说。



「她只是让画像消失,并没把它拿出去。而且,她原本并没打算让画像消失的。」



「不懂……。那样的话,画像怎么会不见了呢?」



「的确,这种事光用嘴巴这样说明,是不容易瞭解……譬如说,你看得见窗外教堂的钟楼吗?伊兰·摩洛。」



「当然看得见。为什么?」



鲁多维克有点不高兴地点头。



属于旧宫一部分的圣哥塔尔多教堂的钟楼,是此时米兰最高的建筑。从市内所有地方仰望,几乎都能看到它那独特的模样,从雷奥纳多的居室看去,刚好是正西的方向。



「那么,钟楼的这一侧看得到的窗户,有几扇是打开的,能不能数给我听?」



「只数打开的窗户,是吧?」



皱著眉头,鲁多维克走到窗边。在西沉夕阳的衬托下,教堂的钟楼特别显眼。但笼罩在逆光中的形体,和暗影合而为一,不管怎么凝枧。看到的也只是黑色的塔。



「怎样啊?伊尔·摩洛。」雷奥纳多有点戏弄地问。



「没办法,这样的话。」



鲁多维克终于放弃。



「阳光的阻碍,连是不是有窗户也看不出来……。」



说到这里,鲁多维克表情严肃地看著艺术家,沉默不语。



「在那里,却看不见。这种情况,你现任觉得很真切了吧。伊尔·摩洛。」



雷奥纳多愉快地嘴角上扬。



那么,我们注意到肖像画不见时,并不是画被拿走了,只是变得看不见而已,是吗?」



嘉琪莉亚缓缓地问说。



聪明的她,似乎比鲁多维克早一步想到事情的真相。



但是鲁多维克反驳说:



「不过,嘉佛里欧去查看时,肖像画可是已经消失了哦。我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也确实是那样。」



「喔,虽然真正的细节不清楚,但我想事情的经过大致是这样。」



雷奥纳多握著银笔的手停止写东西,身体转向鲁多维克他们。



「嘉佛里欧展示了那幅画。柯菈丽契·帕洛塔趁演奏休息空隙,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一阵子,参观的人也少了,所以也去参观了那幅原本应该属于她自己的肖像画。她这时的心理是很有趣的。不过,这事我们先放一边……」



「嗯……。」鲁多维克随口附和著。



「之前画的是她身姿的肖像画,现在正被修改成吉亚菈·康忒。这事她也理解。但我想,她这时显然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



「她发现那幅画能让人看得出来,里头的人物不是吉亚菈·康忒,而是柯菈丽契·帕洛塔。是画家疏忽了呢?还是嘉佛里欧没注意到呢?无论如何,这事如果被谁发现了,都会变成很不好的事。帕洛塔小姐本人姑且小说,嘉佛里欧会丢人现眼是很明显的。」



「嗯。」



「这时,她只想向嘉佛里欧一个人传达那件事。所以她大概是使用了房间里头的炭或什么的,在画的那部分做了记号。然后为了不让人看到那个记号,就拿了旁边的大黑布把画盖住。肖像画用布盖住的话,一般人通常会认为是公开展不结束了。这样,一直到布被掀开前,不会再有人看到里头的画。」



「喂……难道说,那块黑布是……」



「是啊,恐陷就是你的披风,伊尔·摩洛。」



雷奥纳多边笑边说。



「想必是你忘在那房间的某个地方。她大概也没注意到那是你的东西。」



「嗯……。」



「然后帕洛塔小姐给嘉佛里欧写了留言。就是用乐谱写的那到信:只有爱让我忆起。这句话反过来说,意思就是『忘记了没有爱的人』——如果连我的这个特徵也忘记了,那你的爱真的是很冷淡了。这大概是帕洛塔小姐想说的吧。」



嘉琪莉亚默默听著。



「总之,她做的就是这样而已:「在画上做记号,用布把画盖住,然后留下一封短短的信。这样需要的时间应该也不会太久。然后她回到宴会,继续弹奏琉特琴。可是,却又发生了她预想不到的事。」



「……就是我说肖像画不见了,是吧?」



嘉琪莉亚表情尴尬地说,雷奥纳多点头。



「对。本来是像不让重要的画沾染上灰尘的那种用心,用布把画盖住。但放肖像画的房间并没有灯火,另一方面,中庭里的篝火又煌煌燃烧著,从外头看,屋里就显得更暗了。肖像画原本是放在篝火的光线映照得到的地方,但那时完全被黑布盖住,对于在院子里的你们来说,看起来就像是画消失了一样。」



「于是嘉佛里欧先生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嗯。而他那时应该留意到了从前的情人留给他的短信。然后心里焦急了起来。如果冷静采取行动的话,或许会处理得更好,但那时他只想到叫仆从把画藏起来。就那样用鲁多维克的披风包住,藏在宅邱的某个地方。然后你们随后也去了那房间,所以嘉佛里欧只好告诉你们画不见了。



「……这么说,肖像画没被搬山山庄啰。」



「对。所以这件事归根究柢就是:女人为了分手的男人,帮了他最后一次忙,而男人心领了她的帮助——如此而已。」



雷奥纳多讲到这里,喘口气休息一下。



鲁多维克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妥地摇摇头。嘉琪莉亚两手在胸前相叠,用清澈明亮的声音说:



因为柯菈丽契小姐留下的信,所以您瞭解了这件事。啊……那么老师要我转达给嘉佛里欧先生的话,指的也是这件事吗?意思就是要他多感谢那位小姐。」



「对。虽然不认为有担心的必要,但万一就这样地嫁祸给她,那就太过分了。所以为了以防万一,觉得好歹还是传话给他,让他知道有人多少知道其中缘由。」



「我懂了。」嘉琪莉亚静静微笑。



鲁多维克表情复杂地用手拢头发。



「、,雷奥纳多,只有一件事我还不瞭解。」



「是关于肖像画的错误吗?」像是想起来了一样,雷奥纳多说。



「对。修改肖像画时,是疏忽了什么?我参观那幅画时,也看得很仔细。不过,完全没有能让人想到画的是柯菈丽契·帕洛塔的地方。特别是人物的部分并未完成,所以根本连可能是特徵的地方,都还没画到呢。」



「但是,琉特琴的部分已经完成了吧。」



「琉特琴?可是,乐器样式的不同等等,谁都会最先修改,不是吗?」



「的确是这样,但安布罗吉欧并不是乐师,所以对乐器的构造不是很熟悉。」



「……哦?」



「首先,琉特琴是有弦的乐器。从上而下,弦越往下伸展,音就越高,这是通常的情况。而且,音高改变的话,弦的粗细和长度也得改变。这是这种乐器的构造。」



雷奥纳多一边说,一边随笔画出琉特琴的样子让他看。



「但柯菈丽契·帕洛塔是左撇子。如果制造和一般结构左右相反的琉特琴,那么弦的上下粗细也要改变。也就是说,她的琉特琴的弦,是从下往上变成高音的。其他人即使不会注意到,但音乐家的嘉佛单欧当然应该注意到。」



「喔,只有她的琉特琴弦伸展的方式是不同的。安布罗吉欧并不知道,所以没做更改。」



「想必是吧。而且,原本用一只手抱著琉特琴时,只有左撇子的人会用右手握住指板处。如果不是左撇于,而用右手抱著琉特琴,就会显得不自然了。如何让康忒小姐接受这一点,那就得看嘉佛里欧他们的本领了。」



雷奥纳多说完,一副很愉快的样子笑了起来。



「说的也是……这些事,你倒是很注意到嘛!」



鲁多维克坦率地佩服说。



雷奥纳多微微一笑。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出入米兰宫廷的人,包括她在内,只有两个是左撇子乐师,所以记得很清楚。如此而已。」



语气平淡地把话说完,雷奥纳多放下手中的笔——原本握在左手里的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