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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章(1 / 2)



野野原茜样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的话,那说明我妹妹成功的找到了你的住所呢。我到底是有多笨啊。居然呼连你住在什么地方都没有问。



不过我隐隐约约感觉自己知道。因为在看野野发给我的那些大量的邮件过程中,我不止一次的在脑海中想象了你现在住的地方。野野跟为五郎相遇的,那个朝阳映照下的住宅区内的道路。公寓一楼面向庭院的房间。正门上还有为五郎专用的小门。光线充足,整洁的起居室。野野跟为五郎靠在一起入睡的床铺。堆满参考资料的工作室。



幻想中,我在你家附近散步,悄悄的看着那间公寓,注视着野野跟为五郎的生活。嗯嗯,感觉就像是我也跟野野还有为五郎生活在一起一样。我也与你们一起,品味着那虽然有点寂寞,但却平稳、幸福的每一天。



但是,必须从空想世界回来的时刻到来了。因为网络一直连不上,我没办法看到野野寄给我的邮件。但是我能想到,你肯定非常担心的给我发来邮件了吧。



所以我就用写邮件的时间,写下了这封信。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终于注意到,自己不知道野野的住址。但是,我相信这封信总有一天能送到你的手上。很久都没有写过信了,写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感觉到手臂酸痛。邮件真的很便利呢。明明在高中的时候,自己还写过那么多的信。果然还是年轻的时候体力比较充沛,所以手臂才不会感觉到酸痛吧。



已经决定要离开棕达了。现在正在等飞机。这样一来,棕达应该就没有日本人了吧。大使馆的大家都在慌忙的整理自己的东西。话虽这么说,每个人可以托运的东西是有重量和体积限制的,所以大部分的东西都只能留在这里。我要托运的,就只有要送给小绿的那个纸箱。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因为没有保留下来的必要。



那个塞满了我们两人信件的,重要的纸箱。这封信最后也会被放入其中。本身早就已经开始邮寄,但是直到最后一刻我都依依不舍的不想放手。那可是承载着我跟野野记忆的纸箱。这装满信的纸箱没有变成灰烬,真是太好了。



丈夫接连几天都待在大使馆里,跟国内不停的通电话。大使馆里现在不止有日本人,还有从棕达当地雇佣的职员。如果就这样把他们留在棕达当地的话,根本没办法确保他们的安全,是个非常头痛的问题。因为他们中大部分在达塔当地还有家人,而首都现在的状态已经可以被称为是战区了。对于那些在非战斗区域有亲戚的人,尽早让他们从达塔离开会比较好。为此所需的资金(旅费),丈夫正在争取,想要用大使馆的预算来出这笔钱。因为不想在当地留下,日本抛弃了当地雇员的评价。而且更重要的是,大家都是一起工作过的同伴。「因为情势恶化,所以再见了」没有办法就这样简单舍弃对方。



因为丈夫忙于工作上的事情,所以现在待在公馆里的,就只有我、斯莉还有乔恩。据说等到日本的大使馆关闭之后,斯莉还有乔恩一家就会各自去投靠住在达塔近郊的亲戚和朋友。故乡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已经没有办法得知了。而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祈祷对方好运,并定下再见约定。



这几天,我都是在炮弹还有枪战的声音中,阅读着箱子中的那些过去的信。躲在楼梯下,那个阴暗狭小的食物仓库里。



据乔恩说,达塔各处都有建筑物因为炮击而被损毁。有的大楼的外墙上还嵌着未爆的炮弹,还有钢筋混凝土的住宅三楼被炮弹开了一个大洞,住在那个屋子里的人会怎么样,根本不用想象都能知道。



达塔的中心城区没有那么多林立的高楼,似乎也是有「好处」的。这么一想就感觉好恐怖。但是,住在达塔的居民,大多数都没有去别处避难,意外的还普通的生活在这里。不过这倒也是。就算自己居住的故乡已经变成了战场,自己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而且就算如此生活还要继续。无论睡着还是醒来都有生命危险,冒着生命危险出去买东西(市场上还没有像样的商品),冒着生命危险工作。炮击之后留下的废墟上,还有孩子们在玩耍。



这样的世界,你觉得怎么样。但是,战争并不是从异次元中凭空出现的。昨天还和平的小镇,在那些平稳生活的人们的心中,不知何时起,就开始孕育,繁殖这这些,等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到达了令人震惊的程度。至今我们仍旧不知道驱除这一切的方法。而且,谁也没有办法说,相同的事情不会在棕达以外的其他地区出现。



大使馆的公馆所在的位置,虽然距离城市的楼房区有一段距离,但我们还是听从了乔恩的建议,在炮击开始之后就一直躲在食物仓库里。虽然公馆很坚固,但毕竟也不是五角大楼,如果被炮弹直接命中的话,根本就撑不了多久。而且食物仓库也不是防空洞。只不过是在楼梯下方一个单纯用来放置东西的地方。三个人光是挤在里面就已经很难受了。



在饮用水和耐保存食品的包围下,我用怀里的电灯照着手中的信阅读着。家里倒是囤积了不少电池和卫生纸。这都是多亏了爱担心的丈夫。不过我倒是觉得,既然要买的话,不是应该多买点耐保存的食物么。



坐在一旁的乔恩看向我手上的信,问我「那是情书么」。



「是啊,你知道的很清楚呢」



「虽然日语一点都看不懂,不过还是能看出来。字里行间都传达着那样的感情」



或许是这样吧。在昏暗的环境中,我露出了微笑。野野,我们之间那不会对任何人说起的恋情,在这遥远的棕达,似乎抓住了乔恩的心哦。



随着如同烟花升空时候发出的声音,炮弹降落在了某处。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感觉到空气都在震动,公馆、食物仓库的墙壁还有天花板都在颤抖。在这样的环境下,就算是斯莉也神色紧张的抱住自己的膝盖。



「太太不会觉得害怕么」



「当然害怕了」



但是,只要看着那些曾经与你互通的信件,我的内心就能变得非常冷静。高中的时候,大学的时候,在那个我们还年轻的时代,无论喜悦还是愤怒,都比现在要敏感数倍我们,我通过这些残留下来的信,感受着当时我们的气息。



这些重要的宝物,我将在此返还给你。要拆开再读,还是全部烧掉,全部由你决定,你想怎么处置都行。只是无论你决定要怎么做,我都希望这些能够成为野野生活上的力量。对我来说,那些与你交流过的语言,全部都是这样的存在。



夜晚再次降临了。



刚才,跟许久都没有回过家的丈夫交流了一下。丈夫还是顽固的拒绝填写离婚申请书。是因为爱么,或者说是保护欲?



丈夫已经察觉到了,我想要为了棕达而采取什么行动。他还不断的告诉我,那个想法是有多么的愚蠢。虽然他对我说「我很担心你」,不过我感觉就像是被人当做小孩子对待了一样。我的觉悟是不会改变的。可能会有超出我想象的事态发生,这我当然知道。我是在明白这些的前提下,才做出的决定。



我把自己那栏已经填好了的离婚申请书,还有一直戴着的结婚戒指放在了丈夫的面前。丈夫很愤怒,发出了悲伤的叹息,我想他应该是累了。



这样一来我身上的装饰品,就只有胸前挂着的那个四叶草的戒指了。我准备先去迪拜,然后寻找去难民营工作的方法。这种时候,外交官夫人会上积攒下来的人脉就能派上用场了。我可爱的小猫(?)们,应该已经在着手安排了。



准备工作已经做好,我不会后悔。我为了我自己,选择了这条道路。



今天上午,我将砸掉了自己的电脑,把残骸埋在了庭院里。,野野跟我的那些信是情书这件事,不是就被乔恩看出来了么。所以,如果反政府组织进入了公馆,然后看到了我电脑里残留的那些文章的话。就算看不懂,他们或许也能感觉到「这些应该是某种出于私人用途而写的文章」。



如果真的发生那种事情就糟了,所以我我破坏了自己的电脑。虽然一想道那上面收藏着野野寄给我的语言就觉得很可惜。但是,用棒子敲打机械的感觉,还稍微有点开心。



「对待物品要珍惜」无论家庭还是学校不都是这么教的么。所以我,在这之前基本上没有主动去破坏过什么东西。唯一的例外,就是高中的时候将用来装从野野那里收到的信的那个有花纹的纸箱,在庭院烧掉的那次。直到现在,在我的脑海中还留存着那时的景象,带有花纹的纸箱在火焰中变得漆黑,最终变成灰烬的景象。那个时候,我的内心也跟这次一样,感觉有些爽快。



在破坏中会感觉到快感,还真是不可思议的习性呢。我想,大概很多人都有这种习性吧。所以地球上才会无时无刻都在发生着战争。



但是,那个箱子里当时装着的信还有纸条,历经四分之一个世纪却还依旧留存了下来。我觉得这些事情不能被忘记。虽然内心的阴影处潜藏着破坏的冲动,但是想要把这些留存下来的愿望,不想要忘却这一切的想法,也确实存在于我的心中。这应该不能被称为是希望,而某种为了活下去的寄托吧。



说起来,你还记得,我以前曾经把看过的信回寄给你的时候,还有野野把信全部寄还给我的时候,都曾经写到过「不管是扔掉还是烧掉都无所谓」。想到自己内心里这毫无改变的地方,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算是在撒娇么。自顾自的觉得,并且坚信,我绝对不会把野野寄给我的信扔掉或者烧掉。对这一点很有自信么?



你并不是觉得自己的爱与诚实有多么伟大。与傲慢完全不同,你只是淡淡的确信着这一切,信赖着我而已。对我们之间的一切,你并不会做什么。只是,在内心抱有那样的想法而已。



看着我破坏掉电脑,斯莉似乎有些担心。「太太你,是不是因为恐惧,所以精神变得有些奇怪呢」她这么对我说。没关系的,斯莉。我现在很正常。虽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不过还是拜托乔恩在庭院挖了个洞,把电脑埋葬了进去。



在这段期间炮击又开始了,火星飘到了庭院里椰子树的树叶上。似乎炮弹掉落的地点距离这里很近,天空中扬起了大量的沙尘,而最明显的就是耳朵内的鼓膜清晰的感受到了爆炸的轰鸣。不过现在听力已经恢复了。



椰子树的树叶燃烧了起来。因为空气干燥,非常容易发生火灾。虽然庭院的泳池里头存的有水,不过我们并没有可以把水喷射到椰子树顶的喷水管。乔恩,斯莉还有我就只能呆呆的望着燃烧着的椰子树,以及不断从天空中降下的火星。感觉就像是一个魄力非凡的圣诞树(南国风),非常的漂亮。幸运的是火势并没有蔓延到其他东西上,就只是烧光了一整棵椰子树而已。



那么,差不多也该要结束这封信了。装进信封,然后放进要寄给小绿的纸箱子里吧。我离婚的事情,还有我不会回国的事情。都在放在箱子里的,要给妹妹的另一封信里面解释的很清楚,关于这些野野什么都不用担心。



至今为止一直保管在我这里的这些大量的信,还请把这些当做是我的,当做是我们的回忆。



虽然缺少了用电子邮件交流的那部分有些遗憾。我的电脑也已经被破坏了,想要打印出来也没有办法。但你那边应该还留有邮件的收信记录,所以就这样吧。这也是邮件的便利之处呢。



那个啊,野野。其实我有一封一直没能交给你的信。虽然很迷茫,不过还是把那封信跟这封装在了一起。我当时的心情,现在终于能够传达给你了。



想到那些我们曾经所写的信、纸条还有邮件,这下就全部转交给你了,就感觉有些安心。身体涌现出的力量,充满了自己的全身。



因为是在不断思索,考虑之后写下来的信,所以花了不少时间。天马上就要亮了。



真的很开心呢,野野。我们,能相遇真是太好了。一直,一直,无论何时。我都会打从心底里为你的幸福祈祷。还请你也要,为我这次全新的出发献上祝福。



美丽的清晨。对于从食物仓库里爬出来的我来说,这个世界充满了明亮而又耀眼的光芒。



沐浴在这光芒中的我,感觉自己获得了重生。充满了活力。我将遵循自己的内心,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再见了,直到我们再会的那天。还请多保重。



啊啊,真不想结束这封信啊。没有办法用语言传达自己的思想,还真是焦急。



因为与你相遇,我才能作为一个人品味到了生活的喜悦与痛苦。为此我要献上感谢。不是向神明,而是向你。



牧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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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田花样



邮件也发布出去,根本就没有能与你取得联络的手段,这封信也没有要寄出去的打算,就只是我一个人的自言自语。类似日记一样的东西。



小绿给我家里打来电话了。早上八点。因为通宵工作的关系,所以我很幸运的接到了电话。如果是平常的话,那个时间我一般还在熟睡中。



她似乎是从我父母那里打听来的,我的联系方式。从法兰切斯卡的学生名册上查到了我原先的地址。让我不禁感慨,你家里还真是什么都有呢。学生时代的名册那种东西,早就不知道被我扔到那里去了。



小绿她,似乎很慌乱的样子。直到最后一次航班都回国了,也还是没看到你的身影,父母还有小绿都在担心,似乎一直都没能好好睡觉。矶崎大概是因为很忙,光是能简短的跟他通电话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每次谈话的内容都让人摸不到头脑,「花她跟我们一起乘飞机到了迪拜」每次都是说这一句。这样的情况当然会担心啊。



只有小花寄回来的东西被送到了小绿那里。按照里头的指示,小绿就跟我联络了。



「我是矶崎花的妹妹,小绿」



小绿在电话里这么对我说。虽然过去的小绿给我留下了干脆利落的印象,但是电话中的她总感觉像是在顾虑什么,说话的语气也有些犹犹豫豫的,



「我从姐姐那里收到了寄给野野原小姐的东西。里头还有一封寄给我的信,上面写着『离婚了。我暂时还不会回日本』,我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了……。野野原小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想把放在我这里的东西转交给你,顺便能不能再见面稍微谈上几句呢」



虽然我已经有一半猜到了你不会回来,不过在听到这些的时候果然还是会惊讶,我呆呆的站在原地,跟她说,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实际上,这也确实是事实。光是我们最近交流的这些邮件,根本就什么都推测不出来,详细的事情我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我向小绿传达了这些,并拜托她把东西转送给我。小绿似乎很失望的样子,不过她还是答应了「如果看了里面的东西, 知道了什么关于姐姐的事情的话还请联系我」。



就这样,我们的宝物,安然无恙的被送到了我的手上。就跟小花说的一样,里面似乎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也不知道是应该说小绿好奇心极端的低,还是说对于跨越界线这件事情她异常的谨慎。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会先把里头从新整理一遍然后才会把东西转送出去。



老实说吧。我从以前就很不擅长应对小绿。所以,我一直尽量避免与她见面。这次也是一样,我选择了不用与她见面的方法。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她总是在学习,让我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么。还是说,既有丈夫又有孩子,她经营着一个圆满的家庭,或许是这些让我觉得有些嫉妒吧。



…….不,不是这样的。小绿她大概已经察觉到了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小花你不这么觉得么?她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用冷冷的目光看着我。特别是在我跟小花关系开始变得不那么好的时候。无法理解,麻烦,令人不悦,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了这样的感觉。



不过或许这只是我的被害妄想呢。因为没有好好珍惜你,伤害到了你,我的心中存在着这样的心情,所以才会擅自觉得小绿在用冰冷的目光看待自己。



总之,我马上就打开了小绿寄给我的箱子,撕开了装满信封的纸袋。散开在我面前的,是那些让人怀念的信封。还有我们年轻时候的笔迹。我每天都花了大量的时间,去反复的看着那些。



在那其中,我发现了两封我没有见过的信。



一封,是小花在棕达写给我的。你不回日本,而是去难民营……!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我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接受这样的现实。只是,胸口好痛。我不断思考着你那乱来的举动。在写邮件的时候你的署名一直都是「矶崎花」,我内心想象着,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这封信上写下「牧田花」这个名字的呢。



另一封,是你在大学时候写的信。在你的心中一直有着「某种狂暴的」如同飓风一样激烈的东西,我这还是第一次发觉。注意到这点的我不禁呜咽了起来。喜悦、悲伤、感激还有后悔,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情。我从未体会过如此混乱的感情。如果硬要用语言来表达的话,或许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怜爱」吧。



花,我其实也有一封没有交给你的信。那是高中的时候,在我们分别时我写下的。哼哼。我们,又做了同样的事情呢。以前,在把信全部寄给你的时候,只有那封信我被我留了下来。因为感觉很不好意思,不想让你觉得我满心都是不舍。那封信,希望日后能让你看看。



现在电视上,基本上不会播放达塔那边的影像。就连海外的特派员,也已经从接连不断的战火中逃走了吧。能得到的情报就只有棕达的人民正在向着安全的地方,向着国境线另一边的邻国移动。在满是岩石的土地上,人们列队前进的影像。也不知道是在向着哪个国家前进,四周都是一片荒野。



我死死的盯着电视,想要看清里面会不会有小花的身影。有人将所有的财产堆在大板车上,也有的人就只有身上背着的行李,手牵着孩子默默的跟随队列前进。



啊啊,如果有能够献上祈祷的神明的话。



神,民族还有人种,这些是连否存在都还无法确定的东西,居然会成为纷争的种子,这还真是讽刺。知道了这样讽刺的是事已经覆盖了棕达,覆盖了世界之后,我不禁这么想。如果自己相信神的话,我内心或许就能平静下来了吧。



就让没有神的我,为你的安全献上祈祷吧。但是,「还请,还请」①,这空虚的话语不断扰乱着我的内心。



二○一○年十月二日



野野原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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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祈祷时候的常用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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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田花样



总感觉自己这些日子有些泄气。冷静不下来。



现在的你会在做什么呢。我的思绪每天都会飘到棕达好几次。事实上我甚至想要用一整天的时间,去思考小花的事情。但是,那样的话自己的日常生活就没有办法继续了吧?要去吃饭,要陪为五郎玩,要上厕所,还要工作,有许许多多必须要做的事情。感觉大部分的时间我都把你给遗忘了。但是,就像从水底冒出的泡泡在水面出现了一样,不经意的瞬间,我就会想起你。



在我的想象中,热风吹拂,摆着五颜六色水果和鱼的棕达的市场,小花就站在那里。大概,是在跟花店的大妈交涉价格吧。为了躲避阳光,身上还卷着橙色的围巾。椰子树的叶片在风中摇荡,发出了唰唰的声音,再往上看去,则是绵延无尽的晴空。



实际上并没有见过的,棕达的和平风景在我的脑海里浮现。这都是因为你在邮件中,细致的告诉了我这些。但是,我却想象不出从围巾里飘散出来的你的头发,是什么样的。不知道你的头发有没有烫出波浪,也不知道你的头发是夹杂着斑白,还是被染上了颜色。当我仔细的,想要看清小花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因为逆光的原因,我根本就没有办法看清你。



我在缅怀的人到底是谁呢。



你就像是一个幽灵。超过二十年我都没有见过你,记忆中你的面容也变得模糊不清,现在的你,是在某处的难民营工作呢,还是说你悄悄的回到了棕达,亦或者你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我会思考这些,会不会就是某种不好的征兆),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你仍旧居住在我的内心里。一直在我的内心中没有离开,有时候我甚至会感觉你就在我的面前。真是不可思议呢。



就像是在与死者对话一样,我们互相写着邮件。



不,如果要这么说的话,高中时代的我也一样。从学校回来,在自己家里一边想着你的事情,一边在纸上写下文字的时候,我偶尔就会在想,「小花现在,真的与我同处在一个世界上么」。明天自己真的能在学校见到你么。你会不会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事故,已经死去了呢。又或者与你变得亲密这件事情只是我的错觉,等到了明天,这样些幻影就会被打破,而你也会无视我的存在。



但就算怀揣着不安,我还是希望能够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你,进而写下了无数的话语。



你是活着还是死去,我们以后能否还能再见。或许这些问题都不重要。我们无论何时,都能跨越境界。飞跃时间还有距离。



所以我才会写信。就算是当下没有办法传达给你的信。我也相信这些话语肯定能够被你所看到。



当然,我写信最重要的理由,是为了让我自己保持平静。现在,时间是深夜两点。在这个时间,我就毫无缘由的特别想要大叫出来。但是又不能吓到旁边正在睡觉的为五郎,所以我就在电脑上写下了这些。我能做到的,向别人传达心情的最有力的方法,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就只有写作。



不安,想要大叫出来,在这个不安的夜晚,只有像这样与你对话才能让我原谅自己。



二○一○年十一月三日



野野原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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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田花样



最近这段时间,关于棕达的新闻是越来越少了。内战陷入了胶着。为了逃避日益扩大的战区,向着周围国家逃离的难民终于超过了十万人。电视上也稍微播放了一点难民营的画面,虽然我在那转瞬即逝的画面中仔细寻找,但是在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志愿者当中,我并没有找到你的身影。



昨天,我跟小绿见面了,虽然我并不想见她。



几天前,小绿打电话给了我。



「我想要了解一下,在寄给野野原小姐的东西当中,有没有什么找到什么线索」



果然,语气听起来很疏远,而且似乎还在戒备着我。我之前就已经给小绿寄过信了。信上的内容是对她把东西转寄给我这件事情表示了感谢,然后还告诉她,在这些东西当中并没有找到小花为什么没回国的理由。但是,小绿应该不能受吧。就算告诉她里头装的全都是我曾经跟小花之间互相写给对方的信件,她也不肯罢休,结果我们最后还是见了一面。



久违的来到横滨。周日的钻石地下街人非常多。我跟随着人流行走在地下街,在友邻堂看书打发时间,站在西出口的警署门前等待。



直到有人向我搭话为止,我都没有认出小绿来。毕竟跟我的记忆比起来,她胖了大概有十五公斤。不过这也很正常。因为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只是个中学生。在那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而且她都已经当妈妈了。不如说,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真亏她能认出我来。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我一点都没有改变吧,都这么大年龄了,我还是只为自己而活着,不禁让我感到有些羞耻。



打过招呼之后,我们沉默着稍微走了一会,然后进入了一家星巴克。小绿点的是一个名字听起来很饶舌的(而且感觉还很甜的)饮料。我虽然以前来过这种店,但点单一直都弄不太明白,「综合咖啡,S杯」于是就点了这种保守的选项。在等待饮料端出来的这段时间,我无聊的望着柜体,听到看起来像是大学生的女生说了「short」这个单词的时候,我这才注意到「原来是这样啊,刚才不应该说S杯而应该说short才对」。虽然说随着年龄的增加自己用的语言也变老了还有些为时过早,不过自己还真是在各种各样的地方都已经开始落伍了啊。



店内人很多,我跟小绿并排坐在了面对窗户的台座上。悄悄说一句,这样的情况让我松了一口气。因为不用面对面的坐在小绿面前让我感觉轻松了不少。



最开始,我们都在不会给对方造成困扰的范围内适当的聊了一下最近的状况。小绿她说,



「虽然孩子们都长大了一点不那么麻烦了,不过现在每天都要做便当,工作日的早上就跟在打仗一样」



说着,她还大大的叹了一口气。还真是和平啊,我内心有些坏心眼的这么想(虽然自己也一样事不关己的生活在和平中),脸上露出了无意义的笑容作为回应。



我之所以点了short杯的综合咖啡,就是因为想要早点结束。小绿在看到我杯子中的饮料已经基本上空了的时候开口了,



「姐姐寄回来的那些信,里面都写了些什么呢?」



小绿非常直接的向我询问。



「那些是以前,我们之间互相写给对方的信。学生时代的东西」



「也就是说,里头没有关于这次事情的线索了啊。姐姐她到底为什么,要把那种东西特意带到棕达去呢…….」



「会不会是在搬运行李的时候弄错了,不小心带过去的呢?」



我礼貌的回答了她,重要的信件被称为是「那种东西」,这让我稍微有点生气。「比起这个,你跟矶崎见过面了么?关于花没有回日本这件事,他应该会知道点什么吧」



我侧眼打量着坐在旁边的小绿,她把手上的杯子放到了面前的台桌上,舔舐了一下粘在嘴角的泡沫。



「只见过一次,他似乎是来见母亲的。还带着一份姐姐那边已经填好了的离婚申请书」



「是这样么,离婚是真的么?那真的是花本人写的么」



要装作惊讶的样子。对演技的要求还挺高的呢。



「母亲说那肯定是姐姐的笔迹不会有错。矶崎他只说,他们是在迪拜的机场分别的」



小绿用手上拿着的小勺子,搅动杯子里的泡沫。「感觉母亲因为这件事情的打击,一下子老了不少。虽然一直觉都得姐姐这个人挺奇怪的,但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我沉默着。就算看起来奇怪,但小花所有的行动都是认真的想过,有经过思考的。虽然我想要这么反驳,但这么做的话就相当于是自己把一切都暴露了出来。



似乎是看出了我内心的想法,小绿转过身来正面看向我。



「野野原小姐跟姐姐,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再次直白的质问我。



「诶?事到如今,为什么这么问」



想要装傻也真是不容易啊。「高中的时候,我不是去你们家里玩过好几次么」



「不用解释了,我早就隐隐约约的猜测,你们会不会是那种关系」



小绿死死的盯着我。虽然她那蓬松的脸颊看起来一点魄力都没有就是了。



「野野原小姐跟姐姐两个人是在交往对吧」



「讨厌了,怎么可能」



「那为什么,姐姐后半辈子都那么珍重的保存着那些信」



这孩子,真的没有偷看包裹里的东西么。我慎重的观察着小绿的表情,不过到最后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所以我决定装傻到底。



「应该是一直带在身上,自己都忘了吧。因为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已经有超过二十年没见过面了。花也是个很懂礼节的人,发现了那些信被自己带到棕达之后,她只是觉得有必须要还给我而已吧」



「是这样么…」



小绿说着,看起来似乎是放弃了的样子。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有些安心了。



如果我回答她,「是的,我确实跟小花交往过」的话,她又准备要怎么做呢。虽然不想对小花的妹妹妄自评价什么,不过小绿她,还真是个怪人呢。别人的恋爱什么的(而且还是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迎来了终结的恋情),放着不要管不就好了。



「如果知道了什么新的情报的话,我们就互相告知一下吧」说完,我就跟小绿分别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不过我跟小绿在经过了这次的事情之后,应该都会跟对方保持距离吧。



又在电车上摇晃了许久,等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镇时,我已经精疲力尽了。在电车上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我要隐瞒跟你的关系呢。



老实说,我内心确实有不想被奇怪的麻烦事卷入的想法。我很明白,事实不一定都能被揭开。我只是不想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希望小绿在知道这些之后受到打击。我内心确实有这样的想法。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事情被任何人知道。



就这样,或每次在否认自己过去与你的关系时,我都在杀死自己。杀死你、我、还有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岁月。



这么一想还真是悲伤。明明一点都不羞耻,却还必须要将语言封印起来。这或许,就是我们之间一直使用着只有我们自己才能理解的语言的副作用吧。无法传达给其他人,这些语言只在我跟小花之间流通。就像是在打乒乓球或者网球那样。



这段时间,为五郎总是在睡觉。不过他有好好的吃饭,所以应该不是身体不舒服。会不会是因为最近天气比较冷的关系呢。在昏暗的起居室里,我蹲在那抚摸着为五郎毛那毛绒绒的温暖身体。



二○一○年十二月六日



野野原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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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田花样



终于在年前把原稿写完了,所以对我来说从今天开始就已经算是寒假了。圣诞节?那是什么,我已经有五天没出过门了,现在已经累的根们就没有门买东西的心情。就靠着从柜子里找到的意大利面酱还有快餐面忍耐一下吧。



从明天开始,我准备要去东北。跟「松岛」也已经预约好了,我准备就在那边度过新年。要不要跟着旅馆的老板一起去海钓呢。之前他就已经邀请过我好几次,只不过比起钓鱼我更想要去跟老人们说话,而且感觉自己还会晕船,所以每次都被我谢绝了。老板似乎都开始有些不满。在「松岛」住宿,居然还不去钓鱼什么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我有为了小花的平安在祈祷,但是除了祈祷之外我也就没什么可做的了,我已经开始讨厌起只能像这样等待的自己。就像是你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自己的前进方向那样,我也要去积极挑战新的事物,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每天都一成不变了。



写出这些东西的时候,我感觉自己都要哭出来了。自己是如此的无力。虽然在内心挂念着你,但是自己却还是只能跟以前一样吃饭睡觉,过着毫无变化的生活。



每当电话响起的时候,我的内心就会浮现出不好的预感。心想会不会是不好的联络。不过到目前为止,全部都是跟工作有关的电话。不过感觉这样也挺寂寞的呢。我自己也越来越深刻的体会到了自己没有朋友的这个事实。



唯一的一个(一只?)朋友,为五郎,在我外出旅行的这段时间,他还是跟往常一样被拜托给了房东照顾。而为五郎也敏感的察觉到了这些,从今天开始心情就很不好的样子。看到我把换洗的衣服还有电脑塞进背包的时候,他就对我又抓又咬的,而且还不是那种撒娇一样的咬着玩。就算我穿着厚厚的毛线袜子也会不禁发出了「好痛」的悲鸣。以前的话,在我要出发旅行的时候他总是会装作一脸不知道的样子,还真是个任性的家伙。



「你在做什么,为五郎!」



在我叫着追赶了他一会之后,得到满足的为五郎就从阳台的窗户溜出去散步了。万幸的是,他的睡眠病似乎已经治好了。猫在天冷的时候同样也很辛苦啊,我目送着摇晃着粗大的尾巴,从庭院向外走去的为五郎。



大概到正月二号我就会回来。因为三号就是周一,没准还会赶上返程高峰。毕竟没有在那边过过正月,就算会变成那样也没有办法。



对了,从这个月开始,东北的新干线终于通到新青森了。因为有很多人组织运动反对,所以新干线开通对当地来说也不全是好事吧。不过,也算是个机会,趁这次顺便去新青森那边看看好像也挺好,我在内心盘算着。就穿着厚外套过去吧。还有不要忘了带手套。



记得最后一次去青森,还是在学生时代。因为悦子突然说想要去十和田湖,所以两个人就乘坐夜行巴士去了。肌肤所感觉到的并不是比起梅雨季节的湿冷,而是更加明确的寒冷,去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游客。我们背着背包,沿河川漫步(路上很滑,我一直都在担心会不会不小心掉到河里去),好不容易到了十和田湖,那里却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在土特产商店的二楼吃着亲子盖饭的时候,「为什么不等到夏天再来啊」「想到一件事的时候,就是执行的时候!」想这样,我跟悦子还稍微争执了几句。



前天,我去给悦子扫墓了。今年那里也摆满了鲜花。



接下来的几天我就要出门了,在那边如果有心情的话我也会写信。像这样有着信之名的自言自语。虽然没有日记那么详细,不过如果除了工作之外什么文章都不写的话,总感觉很痛苦。只不过先说好,我不一定有能用来写作的空闲时间。



祝你过个好年!



我从内心发出了真诚的祈祷。期待着面带笑容与你再会那天的到来。



二○一○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野野原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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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田花样



新年快乐!虽然时间有点晚了呢。祝愿今年一年,能有大量的幸福和幸运降临在小花身上。



年末年初,我都是在民宿「松岛」悠闲度过的。我还跟老板一起乘船,去钓了「舌头鱼」(我想应该是鲽鱼的一种),跟住在民宿里的客人们一起看红白歌会,场面非常热闹。我过得很开心。



这趟旅程结束,回到东京之后马上就变成了整天面对电脑的生活。最近这段时间,明明新年才刚刚过去第一周,正月的气氛就已经一扫而空了。我昨天还为了取材而外出,工作已经彻底回归到了正常模式。在此期间我还要讨好为五郎的心情,真是不容易呢。



据房东说,在我外出旅行的这段时间,为五郎无论天气多么寒冷,都会每天外出狩猎。还曾经抓回来过一只非常大的鸽子。明明前段时间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他这是内心的野性突然觉醒了么。还是说他这是在讽刺我?「就算没有你,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老实说,内心里挂念着小花现状的事,大部分时间都被我遗忘了。虽然我觉得,其实倒也没有必要老实的告诉你这些。因为,「关于你的事情偶尔会被我忘记」我会对你这么说,根本就不是出于诚实,更像是我在为自己辩护,这只不过是一种自我保护性质的发言而已。



忘记这一切生活下去。让自己的身心被日常生活所填满。每当想到这些的时候,我的内心就会浮现出名为残酷的话语。明明自己,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同时,我认为「见面」也很重要,就算没有办法见面,保持想象我觉也同样重要。



真正的想象,必须要有强大的意志。而我,总是将事物向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解释,完完全全就是意志力薄弱的表现(话虽这么说,我想大部分的人都跟我一样吧),就算想要保持想象总归也还是有限度的。所以我才会,想要见面。我想要跟小花见面。至少,请让我知道你没事。邮件和信如果没办法使用的话,用卫星电话什么的告诉我也行。不,这种情况下,无论是狼烟还是心灵感应什么都行,就算是在梦中向我传达也行。



你能否通过这些方法, 让我知道你的现状呢。明明我是如此的挂念你,但是你却不会在我的梦中出现。是因为我的执念还不够么。还是说果然,我已经将你忘却了,所以心中才不会有波澜。



如果是高中时代的话,我感觉我就能够在梦中知道你的一切。大概是人到中年,神经也变的粗大了吧,如果现在的这幅样子被当年的自己看到,她肯定会非常生气吧。不过就算这样,我能做的也就只有露出苦笑而已。



如果不向自己厌烦的事情妥协,放弃的话,就没办法活到中年啊。然后我,就算像这样过日子的自己,我果然还是从根本上喜欢的。或许这只是我在给自己找借口,不过我觉得选择放弃也是一种对自己和他人的允许。如果是高中时代的那个我的话,无论是小花一个人消失,还是你在外交官夫人会上做的那些事情,还有跟矶崎结婚,一切的这些,我应该都没办法接受的吧。



所以,我反而更喜欢现在这个,知道放弃,神经粗大的自己。就算是知道了你的一切,也还是想要接受你。原谅你。对你抱有期望的自己。



我,又说了场面话呢。无论自己再怎么说「我会接受!」无论我再怎么张开双手,你也不会在我身边,说到底我还是一个人。如果知道我这么写的话,为五郎肯定又会跑来咬我的脚脖子。疼疼。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抱歉。因为还有为五郎,所以我不是一个人。我会竭尽所能,去担任一个好玩伴的。



虽然我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这些告诉你,不过,如果不向你传达这些的话,对你来说就是不公平吧。



新年假期结束之后,我刚回来的那段时间,房东把寄给我的贺年卡转交给了我。元旦的时候送到的那些贺年卡,被她整理起来一起交给了我。在那其中,还有矶崎寄给我的贺年卡。他大概是从小绿那里打听到了我的住址吧。



官方制作的贺年明信片上,印刷着「今年也请多指教」这样事务性的字样,还有用手写的「能否与我联系一下」这句话。



在那之后,我就一直在犹豫。自己到底应不应该跟矶崎联系。贺年卡上,印刷着矶崎在东京的住址、电话号码以及个人邮箱。



通过网上还有那些细枝末节的新闻我了解到,棕达的混乱状况似乎已经在向着解决的方向发展了,有关这些的新闻也在减少。新年之后,这样的倾向就更加明显了,不过对棕达的详细情况我基本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虽然能够向着和平的方向发展比什么都好,但是到现在,我依然还是没有收到小花的联络。



如果跟矶崎联络的话,或许就能得到一点关于小花的情报。但是,矶崎也有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反过来他或许还想要从我这里得到情报。如果是面对小花的前夫的话(不过也有可能他根本就没有去提交离婚申请书),「是的,我们是交往过。而且在那之后我们也一直觉得两人心意相通」我们准就会说出这些话来。虽然我一点都不觉得我们曾经做过的事情有什么不对,不过我也不想要用这种像是恶作剧的方法让别人内心动摇,或是伤害他人。



到底要怎么做才好。我还在迷茫。不过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继续向你报告的。



二○一一年一月八日



野野原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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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这里她写的是外号一样的叫法,所以我就自己想了个翻译,实际上是学名叫美首鲽的一种鱼,比目鱼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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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田花样



一周前,我跟矶崎见面了。至于为什么这么晚才向你报告,是因为我一直在这样那样的,思考着那些无论如何都已经没办法的事情。



自从收到贺年卡之后,我就一直在迷茫,结果最后还是在一月中旬给矶崎打去了电话。因为没有人接听,所以我就给他留言说「我还会再跟你联络的」然后就挂断了。结果当天晚上,在已经过了深夜一点的时候,家里的电话响了。似乎是矶崎从外务省回到家中之后,马上就发现了那个未接来电。



「抱歉在这种半夜的时间打来电话」



矶崎在电话中说道。「因为想到野野原可能因为工作的原因,很晚都还没睡,所以就决定打过去试试,如果听电话响三声还没人接的话就挂断」



原来如此,我心里这么想。因为小花经常跟矶崎谈论有关我的话题,所以他也知道了我现在的职业。我在跟小绿见面的时候,就只是暧昧的告诉她我是「自由职业,工作时间不规律」,我不太想谈论有关自己职业的话题。



「诶诶,我还醒着,没有关系」



我回答了他。「我才是真的很抱歉,收到了你的贺年卡之后过了这么久才跟你联络,真的好久不见」



「是东北沢那边吧,在结婚之前去野野原小姐的叔母那边打扰过。那之后,时间已经过去有二十年了吧。叔母她人还好么」



「已经去世了」



「是这样啊……。没有吊唁真是抱歉」



感觉矶崎的语气,比我记忆中的要更沉稳一些。我们假装冷静的互相试探着,感觉事情突然就变麻烦了呢(虽然矶崎可能并没有这种打算),于是我就直接转换了话题。



「然后呢,找我有什么事?」



「只是深夜的一通电话可能没有办法说清楚,我想要跟你见一次面」



关于具体的事情矶崎一点都没有提及,只是询问我什么时间有空。说话的语气平稳而且礼貌。不过,对方在交涉这方面可是专业的。我那蹩脚的抵抗肯定毫无作用,自己能做的就只有顺着话题继续交谈而已。



矶崎似乎很忙的样子,我们迟迟找不到双方都有时间的日期,最后,好不容易才决定在二月初(也就是一周之前)见面。我想包括政府机关在内的所有公司,年度结束的时候应该都很忙吧。在这种时期不惜调整日程也要跟我见面,看来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吧。



矶崎指定的地点是帝国酒店的休息室。不是大厅的一楼,而是位于本馆十七楼的休息室。从那里可以将日比谷公园收入眼底,那些已经长出新绿,但是看起来仍有些光秃的树梢。桌子与桌子之间的距离非常大,基本不会被其他人的说话声所打扰到。



原来如此,我心里想到。看来他选择这里也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呢。感觉只要一跟矶崎扯上关系,我我就会不断的有「原来如此」的感觉。不是在略有些喧闹的大厅一层,而是能够看到下方风景的十七层,不是咖啡店,而是帝国酒店。说起来,这也是矶崎跟你约会的地方呢。哼哼。当然,这里距离他工作的地方很近,就算临时被叫出去也非常方便,他应该是出于这样判断的吧。不会给人讨厌或者威慑的感觉,有的只是从容。「原来如此」我的内心会笑嘻嘻的这么想,多少也是出于内心的偏见,因为对他抱有恶意撕破才会这么觉得吧。



但是,请不要误会。我并不讨厌矶崎。在我眼中他跟大多数的国家公务员一样,是个优秀而且有才能的人,自身也没有高人一等的精英意识。因为政府宣传杂志的关系,我偶尔也会与国家公务员见面,他们基本上都是非常认真的人。虽然其中也有抱着强烈精英意识的人,不过他们也确实是精英,而且这类头脑明晰有能力的官僚反而会去思考「作为精英的自己,要怎么样才能看起来更像个精英」,像这样想办法去表现自己。



矶崎他同样也给我留下了这样的印象。行为直快不会让人觉得讨厌,说话的语气将亲近和强势巧妙的中和,在能够让对方放松这一点上他非常有才能。



学生时代见到矶崎的时候,我对他的印象还是「一丝不苟的无聊的人」。或者说「如果是个极恶之人的话反而比较有趣」。这次时隔二十多年的再会,虽然没能从根本上颠覆我对他的印象,不过,「或许会是个极恶之人的想想余地」比以前要增加了不少,还真是变成了一个让人感兴趣的男性。



「造就了男人性格的是工作」虽然这样的说法让我觉得可笑,不过与世界上各种各样的人相遇,辗转于世界各地的经验,在我看来确实让矶崎改变了不少。就像是我(大概你也一样)在生活与工作当中,不断的向各种事情放弃妥协一样。



或许因为是在工作日的午后四点,休息室里没有多少人。就只有几组看起来像是在等人的上班族,还有看起来像是悠闲贵妇的团体。矶崎穿着一身精心打理过的西装,虽然我也穿着裙子,不过一眼就能看出我不是什么公司的社员,在外人的眼中看来我们到底会是什么关系呢。我开始有点害怕了。不过,一想到这或许就是矶崎的计谋,我就尽可能的摆出了一副堂堂正正的态度,



「请给我咖啡」



我向店员点了单(顺便一提,在休息区工作的男性,全都打扮的跟管家一样)



「那个,我也一样」



矶崎在我说完之后跟了一句。总感觉好像太随意了,或者说是像个年轻人一样。他可是大使诶,按照一般的立场我是不是应该称呼他为「阁下」?而且矶崎还是史上最年轻的大使,这些我都是在调查了之后才知道的。现在看到他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而且态度还这么直率。只是看到他那一点笑意都没有的眼神。让我愈发觉得不能大意。



咖啡端上来之后,矶崎微微抿了一口,然后马上就放下了咖啡杯。而我则是「果然不一样…,好像有中这样的感觉呢」内心怀着感慨感受着咖啡的香气,坐在对面的矶崎,似乎非常有兴趣的看着这些我。



感觉有些不舒服的我放下了杯子,



「…怎么了?」



我询问他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看起来好像很喜欢这咖啡」



他微笑着说。「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咖啡。只要喝上半杯,当晚就会睡不着」



「不是因为错觉,或者是脑子里在想什么事情么?只是半杯咖啡而已,真是的会有那样的效果么?」



「妻子她也是这么说我的。顺便一提红茶对我来说也一样,喝了之后同样也会睡不着,而且利尿作用马上就会显现,不断要往厕所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