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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1 / 2)



- 1 -



不确定是否暑假前这个时期造成的影响,但自杀游戏「大蓝闪蝶」开始在网路上兴盛起来。



开端是丸井蜜子的事件。正因为新闻不再报导,这起事件似乎至今仍在网路上成为话题。匿名的「推理」就这样逐步地持续被拼凑起来。



然后某一天,有人写了相关的详细文章。那篇文章煞有其事地记述著大蓝闪蝶这个自杀游戏实际存在,与那个游戏相关的人会在现实中死亡,或是遭受制裁而被杀害,还有丸井蜜子是因为与大蓝闪蝶相关才会遭到杀害等事情。



当然那篇文章并不完整,还欠缺许多部分。像是大蓝闪蝶传送过来的指示内容不同、或是与大蓝闪蝶毫不相干的杀人事件也被卷进去,还有后台是黑道这种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的谣言。



但是也有写出「死亡的丸井蜜子的身体上有蝴蝶型伤痕」这种真正的情报。那伤痕肩负大蓝闪蝶的重要核心,是课题之一。丸井蜜子应该是在第二十九个课题时退出的,所以刻下蝴蝶的应该是杀害了丸井蜜子的群组成员吧。



在明显的谣言之中,包含著一丁点的真实。光是这样,文章的可信度就提升到令人惊讶的地步,实际上也成了话题。看到传入自己帐号的那个网页时,我的心脏不禁差点停止。



众人相信了并非单纯的传闻,而是更有温度的大蓝闪蝶的事情。大家都被那个给迷住,拚命地追逐玩了就会死的游戏影子。



甚至就连在学校也开始会听到那名字,周围的人都对那个发表意见。



如果仅限于教室这种狭隘的地方,寄河景与大蓝闪蝶确实改变了世界。那起伏就连位于正中央的我都感到可怕。照这样下去,大蓝闪蝶会变成怎样呢,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嗳,景。你知道这个吗?现在很流行的东西,大蓝闪蝶。」



同班同学在教室中心这么向景搭话。景很感兴趣似地探头看向智慧型手机,同时露出有些为难的笑容。虽然不晓得她说了什么,但能轻易察觉到她的演技十分完美。



大蓝闪蝶开始成长到我们无法控制的地步。在这种状况当中,景的双眼用只有我才看得出来的温度,平静地看待这一切。简直就像她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了。



「嗯,变得很不得了呢,伪大蓝闪蝶。」



实际上,景似乎真的早就连这种事情都预料到了。放学后,对于慌张地质问景的我,景一脸慵懒地这么说了。



「……你不惊讶吗?」



「我早就知道大蓝闪蝶的规模变大的话,会像这样广为人知了。就算没有这样,大蓝闪蝶的传闻本身也从很早之前就在流传了。」



景选了位于车站附近的电玩游乐场当作闲聊的地方。「我一直想去一次看看呢。」我还记得自己无法看透景这么说的真正意图,难得地焦急了起来。周围除了我们之外也有许多高中生情侣,我实在静不下心。我甚至觉得那些人都在谈论大蓝闪蝶的事情。



「没问题的,没人在看。」



景边说边将自己的手勾上我的手臂。然后她将头靠到我肩上,这么低喃了:



「不只是有网路文章在写大蓝闪蝶的事,还有许多说是转载了大蓝闪蝶指示的影片和网页,也开始会出现在搜寻结果里。」



明明位于喧嚣当中,景的声音却清楚地传入我耳里。



「那个我看过了,根本没有真正的指示就是了。」



「又不是大法师,我才不会让他们在房间里画什么魔法阵,还是喝山羊鲜血什么的。」



彷佛那就是最棒的笑话一样,景呵呵地笑了,相对之下我则是焦虑不已。我钻过夹娃娃机之间,忙碌地移动著视线。



「怎么办,这样下去很不妙喔。」



「怎么这么说?」



「照这样下去,大蓝闪蝶会异常地出名,说不定会被目前还没有动作的警方给盯上。」



「警方已经盯上了喔。真要说的话,警方盯上的不是我个人,他们好像认为这是搭上大蓝闪蝶这个潮流的集体自杀。」



究竟是从哪里得知的呢?景冷静地这么说了。



「……说不定暂时停止游戏比较好。毕竟连丸井蜜子的蝴蝶伤痕都被写出来了,今后也会出现更多假的大蓝闪蝶网站,会愈来愈出名——」



「嗯。」



「在班上也有人跟景提到大蓝闪蝶的话题对吧?那样一来,大家都会知道大蓝闪蝶的事情……明明真正的大蓝闪蝶是由景管理一切,才能顺利进行的,冒牌货却无谓地蔓延开来——」



「嗯。」



明明我拚命地在寻找话语,景却看著在玻璃窗里面堆积如山的彩色熊娃娃。景是不是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呢?这种恐惧让我更加感到焦急。



「嗳,景。我在讲正经事喔……所以说,要是冒牌货这么蔓延开来,大蓝闪蝶会……」



这时我忽然察觉到一件事。



要是大蓝闪蝶就这样变得出名」低劣的假网站增加、大家开始谈论大蓝闪蝶的话,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呢?我一直隠约地认为那是坏事,但我完全无法想像实际上会发生什么事情。



「……然后呢?」



景的视线不是盯著玻璃窗中的熊娃娃,而是转向突然说不出话的我。她的眼神与其说是在责备我,不如说像是在怜爱我般地湿润了双眼。



「没关系,宫岭。这样就行了喔。粗糙的大蓝闪蝶就这样蔓延开来的话,那样反倒对我们有利呢。一定也有人会服从不晓得是真的还假的指示而死亡。」



景露出预言者的眼神这么说道后,浅浅地笑了。



「骗人,不可能有那种事……景不是也说过吗?因为是景这种做法,那些人才会服从指示的。」



「可是,大家已经帮忙宣传了我的故事呀。」



「……什么意思?」



「就是趋势已经形成了喔。即使我不去调整方向,周围的人也一定会被诱导过来。」



这时,明明我们什么也没动,但堆在山顶上的一个布偶咕噜地滚落下来,掉到取物口。似乎是重心不稳地卡在上面的布偶,因为某些缘故掉落了下来。



「我能够直接操控的人数有极限喔。时间有限,照这样下去,无论多么努力,都有碰触不到的人。尽管如此,只要大蓝闪蝶像这样变出名,以结果来说,落网的人应该也会增加。」



「当然有风险对吧。」



「但也有相当的价值喔。」



大蓝闪蝶愈是出名,景被逮捕的危险性也会跟著提升。明明如此,景却只注意大蓝闪蝶会获得新玩家这件事,甚至看不到其他事情的样子。



简直就像在说大蓝闪蝶本身就是她自己一样,明明只要踏错一步,情况说不定就会变得无法挽回。



「那么景打算到哪里呢?」



「宫岭说的话真奇怪呢。」



或许这时候是我第一次在真正的意义上觉得景很可怕。景缓缓眯细双眼,开口说道:



「我会待在这里喔。」



我说不定会想逃离——曾经这么说的景,跟眼前的她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同一人物。



景彷佛自己就是大蓝闪蝶一般抬头仰望我,看来有些满足似地露出微笑。



周围的情侣们像我们一样手勾著手走著,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幸福的样子。从旁人眼里看来,我们看起来也像是同样幸福的情侣吧。



但是,我一边感受著景勾住自己手臂的体温,同时感到有一点寒冷。



我直截了当地说吧。



我从这时候开始,就非常害怕寄河景。



假的大蓝闪蝶网站开始会出现在搜寻结果的最上面,是那之后一星期后的事情。那个网站会在五十天期间给予指示,除了这点之外,跟正宗的大蓝闪蝶毫无相似之处。



但是,那个网站立刻变得很出名。有人做了好几个镜像网站,许多人把那个当成话题。还开始出现「我试著服从这网站指示」的影片上传者,发生了有人抗议这样过于轻率,要求删除影片的意外。包括这样的状况在内,我只觉得这趋势像是个恶劣的玩笑。



但是,当有国中生服从景笑著说好像大法师的指示,在魔法阵里刎颈时,我得知了景说的事情都是真的。



如果是这种做法,大蓝闪蝶的影响力可以波及到更远的范围。就好像一只小蝴蝶拍动翅膀,会导致地球另一头刮起暴风雨一样,大蓝闪蝶逐渐蔓延开来。



*



「这下大蓝闪蝶事件也会划下句点了吗?」



高仓对一旁的入见这么搭话。



自称是「管理员」,营运「大蓝闪蝶」的盆上大辅遭到逮捕,是「大蓝闪蝶」造成的死者超过八个人后的事。搜查实在慢了好几步。要是能再早点查到盆上大辅就好了——高仓暗中咬牙切齿。盆上在都内担任补习班讲师,是个感觉很认真的三十五岁男性,看起来丝毫不像个有问题的人。这一点也是会慢一步逮捕他的理由。



盆上创立的「大蓝闪蝶」,是对点进网站的人给予五十个课题,非常简单明瞭的网站。完成画面显示的课题后,勾选在画面边边的方块打勾。打勾之后就会显示出下个课题,进行到最后就会精神错乱而自杀——这是网站的宣传词。



大部分人都没有把这个网站当真。但有影片介绍了这个网站,还有许多人觉得好玩而分享出去,因此有极少数的大蓝闪蝶的目标受众不小心收到了这个情报。



服从大蓝闪蝶的指示而死亡的八人,都是抱有某些问题的国高中生,这些少年少女们服从饮用鲜血或是在窗边装饰指定的魔法阵这种哥德式的指示,最后刎颈自杀。



「听说网站事先宣扬了因为大蓝闪蝶死亡的人,下辈子能够转生成喜欢的人喔。」



「……我想也是。让人迈向死亡的原因,最终还是希望啊。」



入见一边吞云吐雾,同时小声地这么回答。



盆上大辅并没有多激烈地抵抗。动机也类似愉快犯,他供称人类因为自己的指示死亡的模样,让他感受到快感。



「盆上会被判什么罪呢?」



「以妥协点来说应该是教唆自杀吧……但他教唆自杀的对象有八人,不晓得会做出怎样的判决。说到底盆上没有杀害任何人,他只是建立了网站而已。他好像还很细心地在看不见的地方标记『浏览本网站的后果请自负』呢。」



入见非常不悦地这么说了。明明做了那么严重的事,还打乱了八个人的人生,盆上却一心只想逃避责任。在这个部分也很恶质。



「那种人没有判他杀人就太奇怪了。」



「……我也这么认为就是了。」



「日室先生也说过会被这种东西骗的人是笨蛋还什么的,呃……他之前曾说会因为这种愚蠢的游戏死掉的家伙,不管怎样都会死的。说到底,日室先生好像也很怀疑有人会因为大蓝闪蝶死亡呢。」



「嗯,日室八成会那么说吧然后呢?高仓你怎么看?」



「咦?」



「你觉得会因为大蓝闪蝶而死亡的人,原本就该死吗?」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那么想啊!」



「这个游戏可怕的地方就在于此,让『会死的人怎样都会死』这种愚蠢的言论变得有说服力。该怎么说呢,虽然只是我的直觉,但创作这个游戏的人似乎认为这是一种淘汰,感觉真可怕呢。」



「……淘汰是吗?」



「可是呢,这根本不是淘汰不淘汰的问题喔。人类是以多样性进化至今的生物,这样的生物本来就不应该找理由建立什么被淘汰的架构。不应该筛选谁应该活著,谁应该死亡。如果要这样挑选人,人类乾脆统统灭亡就好了。」



听到人见用比预料中还要强烈的语调这么说,高仓有一瞬间感到畏缩。



「啊啊,你别误会喔。我的意思是要嘛统统灭亡,或者让人类全部活下来。既然如此,我觉得大家都能活下来就好了。所以我饶不了大蓝闪蝶的管理员,得让他停止这种杀人游戏才行。」



入见将手上的香菸按到菸灰缸上,同时难得地露出柔和的微笑。



「请等一下……管理员不是已经被捕了吗?」



「不,盆上的确是『大蓝闪蝶』的管理员,但那家伙只是单纯的模仿犯喔。说到底,盆上是前阵子才开始营运网站的吧。跟在攀登架上吊自杀的案件,还有跟丸井蜜子事件的时间都对不上。」



「所以说,不是正在讨论那可能是被网路上的都市传说影响,或是盆上个别找上了他们吗?就我的判断来看,他应该还有其他罪行喔。」



「盆上没有领袖气质。」



入见用斩钉截铁的声音这么说了。



「那是劣化的复制品喔。而且还是原本的光芒过于强烈,被埋没在影子里的复制品。我还是认为有人创立了最初的大蓝闪蝶。」



「……你要怎么做呢?搜查本部好像也准备要解散了耶。」



「那样的话,我一个人行动就是了。而且无论有没有其他大蓝闪蝶的相关人物,大蓝闪蝶都不会结束。」



「不会结束?」



「没错……日室刑警呢?」



入见没有回答高仓的疑问,这么询问了。



在逮捕盆上时,作为快打部队成员之一打先锋的就是日室。



扬言要亲自解决大蓝闪蝶事件的日室,那之后也精力充沛地持续搜查。自从遇到大蓝闪蝶事件后,他恢复到以前的状态,转眼间判若两人。周围的人认为应该是追查的事件让他摆脱了过去吧,也很庆幸那样的变化。



「日室先生的话,今天也请了半天假喔。逮捕盆上明明是他梦寐以求的愿望,不知他究竟是怎么了呢?」



另一方面,日室开始经常请假。他像被什么附身似地一心一意地工作,但在另一方面,无故旷职的情况也开始多到引人注目。



「说不定意外地是燃烧殆尽症候群呢。」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入见看著空下来的座位,微微叹了口气。



日室的办公桌整齐到是以前无法想像的地步。办公桌的一角装饰著与他不搭的美丽花朵。没人浇水的那花朵,维持著美丽的模样渐渐乾燥-



2 -



营运大蓝闪蝶网站的人被逮捕了。



在记者的包围下被警方带走的是个白皙瘦弱的男性。盆上大辅,三十五岁,职业是补习班讲师——电视上播放著这些情报的特效字幕,还细心地请盆上的同事和熟人上节目,发表「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这种常见的评论。



景被逮捕的时候,究竟会有几百人说出同样的话呢?



关于盆上大辅的动机也经常被提出来议论,盆上毫无顾忌地表明看到有人服从自己的指示死亡的样子有趣得不得了,这让他遭受到剧烈的抨击,但他似乎根本不会为那种事情烦恼。根据愤慨激昂的时事评论员所说,他是典型的精神病态,自恋且控制欲强烈,能够毫不迟疑地危害他人的人类。



看到那评论时,坦白说我感到不快。然后我想到景。景跟盆上不一样,景是因为理解人心,才创立了大蓝闪蝶。她现在也是边遭受良心苛责边为了自己的正义而战。



但是,在这边出现的精神病态这个概念本身,不知何故让我脊背发凉。当然,不是具备精神病态特徵的人都会犯罪;电视上也有专家以判断自己是精神病态、把自己当成研究对象来研究精神病质的神经科学者为例,谴责不该轻易地断定。但是,景呢?我想起她彷佛预言者般的话语,彷佛看透未来事情般的那些话。



被跟景创立的大蓝闪蝶毫不相似的假网站吸引,最终有八个人死亡。在查出网站管理员,逮捕盆上之前,已经死了八个人。盆上的大蓝闪蝶能够轻易地跳过课题,所以玩到死亡根本不需要五十天。



我想起景曾说过的话。大蓝闪蝶已经是规模扩大的共同幻想,景创立的正牌大蓝闪蝶产生了说服力,给予模仿犯们力量。



即使盆上遭到逮捕,周围的人仍旧非常关注大蓝闪蝶,毕竟已经证明了有八个人因为那游戏死亡。盆上的网站关闭后,仍不断出现类似的网站,还有些地方以汇整的名目刊登盆上出的课题。



受到这些事物影响,在盆上被逮捕后,一名高中男生死亡了。他没有画什么魔法阵。他在身体上雕刻大蓝闪蝶的蝴蝶标志,只是很简单地跳楼自杀。他的房间甚至没有课题清单,只有盆上被捕的新闻报导。



大蓝闪蝶以最糟的型态,或者可说是以最棒的型态逐渐感染整个社会。



这一连串发展都是对景有利的事情。首先,大蓝闪蝶就是那个劣质网站的看法变稳固了。也就是一般人都认为大家是受那个网站摆布,才会自杀或动用私刑。



简直就像个体面的代罪羔羊。实际上的大蓝闪蝶是景针对每个人传送指示,指示的内容也有八成不一样。但是,就连那个劣化大蓝闪蝶都造成人死亡。



大蓝闪蝶进化成光是存在就会致人于死地的病了。因为景而死亡的人数大约八十人左右,但包括这阵余波在内的话,算起来已经死了一百个以上的人。倘若被害者照这样以指数增长,最终会变成怎样的情况呢?



「事情变成这样的话,有人因为与大蓝闪蝶相关而死亡这件事,会强化那个故事喔。甚至不需要指示的人,已经因为『能够为了大蓝闪蝶死亡的话,下辈子就能随心所欲的生活』这句话而死了。」



景躺在我房间的床上,静静地这么说了。



即使盆上大辅遭到逮捕,景仍然冷静地分析著况。夏天已结东,季节迈入秋天,景的制服也开始换成冬季制服。结果我们暑假哪里都没去,只是在彼此的房间加深感情而已。



我也挺习惯景在我房间一事了。刚开始还会因为开放的她率先霸占了我房间的床铺感到困惑,真是令人怀念。



「顺利的话,大蓝闪蝶会变成永恒。网路上还充斥著在寻找正牌大蓝闪蝶的人,也有很多人试图创立真正的大蓝闪蝶来回应那些人。」



景说到这,浅浅吐了口气。我看著那样的她,茫然地心想著。



这样是否就达成了景的目的呢?



世上充满了被大蓝闪蝶摆布,随波逐流的人。非常想要给人指示的人、与放弃思考去服从那些指示的人们,玩著永不会结束的猫捉老鼠游戏。现在景的手边也仍然有大约四十个真正的玩家。假如没有新的玩家加入,那样的话——



「这样景就能停止大蓝闪蝶了?」



这时景有一瞬间说不出话——看起来像那样。原本躺在床上的景缓缓爬起身。



「……说不定就跟宫岭说的一样。」



景的双眼彷佛孩子似地瞠大,她像是首次察觉到这点一样,声音动摇起来。



「只要假的大蓝闪蝶照这样一直不断增加,或许我可以不用再当管理员了。」



「嗯,就是说啊。那样一来,景就可以不用再跟大蓝闪蝶有牵扯了。」



「可以不用再有牵扯……」



景彷佛胡言乱语一般低喃的那句话,像作梦似地融化。



「事情会那么顺利吗?」



「一定可以的。等大蓝闪蝶变成就算没有景也会运作的游戏,淘汰会自然进行后,景应该就不用再感到煎熬了吧。」



景暂时斟酌著我说的话,接著忽然露出满分的笑容。



「嗯,或许就跟宫岭说的一样,那样也能出门旅行了呢。」



原本躺著的景靠近我这边。



「到时候宫岭想去哪里?」



「去景想去的地方就好。不过仔细一想,我们一直都窝在这个房间里呢……我们去真的很远的地方吧。你很久以前说过南极没有日落,所以想去看看。」



「我说过那种话吗?」



「你说过喔。」



景非常自然地勾起我的手指,我先一步将她拉到身旁。景呵呵笑著,投入我的怀抱。



景开始理所当然地来玩的这个房间,残留著寄河景活著的证据。我至今仍然持续剪贴大蓝闪蝶被害者们的报导,也会把每天不断更新、正牌大蓝闪蝶的指示偷偷地抄写在笔记本上。



我与景在大蓝闪蝶的秘密中面对面。不知不觉间,景抓住我的双手,俯视著我。我的模样看起来就像被钉成标本的蝴蝶吧。



景就那样轻轻舔我的嘴唇。



「毕竟期末考也结束了,星期天找个地方玩吧。不是去南极。」



「真的?我想去水族馆,前阵子刚重新改装的那间。」



景天真无邪地这么说道,一脸开心地拍了拍手。



结果这天我跟景就那样一起睡著了。在我妈回来前悄悄离开我家的景十分滑稽,景主张这是因为要向我妈打招呼时,必须装扮整齐才行。



话说,我与景在梦中实际出门去了南极。在不会日落的阳光之下,景看似开心地追逐著企鹅。实际上只有夏天不会日落,南极的企鹅似乎也不是人类可以触摸的生物,但毕竟是作梦,我决定这点就请景原谅我。真的是很幸福的梦。



结果我们星期天还是没有去水族馆。



因为那天我们两人都去参加了葬礼-



3 -



上次看到景的丧服装扮,是根津原亮的葬礼时了。看到景穿著正式的黑色连身裙,总觉得有一种很怀念的感觉.



死亡的是小学时的同班同学,绪野江美。是在五年二班时跟景感情很好地组成女生三人组的其中一人,现在似乎是就读都内的女子高中。隶属于管乐社,负责的乐器是低音管。



她的死因是自杀。她在房间里留下遗书,表示自己并非因为有什么难受的事情而死,然后从自家公寓的六楼跳了下来。



她的左手有著扭曲的蝴蝶形状伤痕。



「是伪大蓝闪蝶。」



听到讣闻的瞬间,景用彷佛快消失的声音这么低喃。



持续扩大的伪大蓝闪蝶不挑对象。不,就某种意义来说,是正确的目标选择。因为绪野同学是会被彷佛都市传说的那戏牵著走而死掉的人。



但是,这样子是错的。我这么心想。



听说是被卷进坊间流行的奇妙游戏而死掉的——可以听见有人这样低喃的声音。明明原本应该是个聪明的孩子,真难为情——疑似她亲戚的人这么说道。



景罕见地放声大哭了。这也难怪吧,从小学生的我来看,景跟绪野同学也是感情很好的朋友。虽然似乎在升上国中后就疏远了,但也并非就不再是朋友。



我看著绪野同学的遗照,有种奇怪的感觉。绪野同学跟我在六年级时也同班,我被根津原霸凌时,她也是视若无睹的人之一。当然,我想绪野同学不可能有办法在那种状况下包庇我。



只不过,久违地看到她,让我胸口掀起涟漪。绪野同学那时也是被牵著走的人之一。



上香之后,我去迎接在房间角落被围住的景。尽管是在葬礼现场,景还是一直被以前的同班同学包围,只有那里看起来像是走错棚的同学会。



「景,你还好吗?」



我这么搭话,于是景顶著被泪水弄湿的脸向周围道歉,缓缓地靠近我身旁。景缓缓拉起我的手,离开会场。外面正好下起了雨。在进入屋檐下的影子的瞬间,景斩钉截铁地说了:



「我不能停止大蓝闪蝶。」



那声音像是切身体会一般。



「我得继续下去才行。」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情变得绝望不已。



我能够深刻理解她那份心情。因为自己开始的游戏导致以前的朋友死亡,所以到最后都要负起责任,完成大蓝闪蝶。原来如此,这么做很符合认真的寄河景。我也能理解。



但是,那样的话会变成怎样呢?



景今后也会一直继续营运大蓝闪蝶吗?大蓝闪蝶维持不下去的话,她一定会不惜创造出取代大蓝闪蝶的东西,也要继续下去。



那样的话,不是永远没办法去南极吗?虽然很任性,但我不禁因此大受打击。



「……嗯,既然景那么希望的话。」



尽管如此,我还是只能这么说。



「继续做到底吧,我会待在景身旁的。」



「……谢谢你,宫岭。」



景像是很安心似地这么说道。我别无他法,既然景说想要走这条路,我就只能与景并肩同行,别无选择。



我温柔地抚摸景的头,她似乎冷静了不少,景变回平常的寄河景了。景应对著还想问她近况的同班同学们,温柔地陪他们聊天。我像小学时那样,从一开始就眺望著景那样的身影。



这时,智慧型手机叮咚一声,似乎收到了什么通知。我打开看,是以前的同班同学传送过来的群组讯息。看来大家似乎是打算重新找个机会,办一场五年二班的同学会。八成是受到景的影响,感觉像回到了小学时代吧。



彷佛根本没发生过霸凌一样,大家都成长了。被那件事情囚禁住的说不定只有我与景而已。看到景像那样被众人包围住,感觉景也早就该忘记那件事了。



「他们问了我很多关于宫岭的事情喔。」



我们穿著丧服,两人一起在雨中回家时,景看来有些开心似地这么说了。



「我说了你是我的恋人,没关系吧。」



「我是无所谓,但景没关系吗?」



「怎么这么说?」



「因为我……不,没什么。」



是因为大家知道了我是景的恋人吗?那之后也有几个人向我搭话。我也变得能正常地聊天了。比起自卑又软弱的那段时期,我变成好上很多的人。



「啊,对了大家还计画要举办同学会。大关华说她会传送讯息给大家……」



「喔,那个的话,我刚才也收到了。」



「咦?你跟小华感情那么好吗?好到会交换ID?」



景的话似乎蕴含著不合时宜的愤怒。不知何故,她彷佛在责备我不忠贞似地瞪著我。



「……你想想,小学时所有人都交换了吧?要那么说的话,我的通讯软体里现在还留著与根津原的聊天室。」



「啊,对喔。是那样没错呢。」



是因为明白了理由吗?



「我好像有著急呢,我还以为你毕业后也跟小华有交流。」



「……景意外地是个醋坛子呢。」



「因为宫岭很少跟其他女孩有接触对吧?就算什么都没有,我还是会问清楚喔!毕竟是偶然碰见的,还是其实交情不错,又是不同的状况……」



「会对我那么感兴趣的人,只有景而已啦。」



「要是那样就好了。」



景在雨声的空隙这么说了。



但是,对我而言决定性的事情,接下来才要发生。



那晚,智慧型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是那个大关同学传送了讯息过来。内容本身无关紧要。



『一直没有已读!有谁知道冰山麻那的联络方式吗?』



对于这则讯息,周围的人也回覆最近开始联络不上、或是从前阵子开始就音讯不通等讯息。这件事本身或许没什么好在意的。



但是,冰山麻那跟绪野江美一样,和小学时代的景是好朋友。是那个三人组中的一人。



这时,不知何故,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所以后来去景的房间时,我若无其事地确认了平板。我启动通讯软体,在搜寻栏里输入「绪野江美」。



出现在搜寻结果的聊天室,没有任何一句对话。



她们并不是一次也没聊天过,毕竟聊天室本身还留著。绪野同学与景曾交谈过什么。明明如此,但景别说是自己发送的讯息,就连对方的讯息也全部删除了。



我接著搜寻了「冰山麻那」,她在聊天室里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能用偶然的巧合来解释吗?



我想起在绪野同学的葬礼中哭泣的景。



我并不是在怀疑景。



但回过神时,我已经调查了冰山同学的住址。我确认小学时的相簿,被一种莫名其妙的预感推动著,在地图上调查著。要是没搬家的话,冰山麻那还住在那间小学的学区内-



4 -



然后,隔天我前往她家拜访。



这种行动力究竟是从哪里涌现的呢?景删除掉绪野同学与冰山同学传给她的讯息一事,让我觉得不太对劲。



绪野同学与冰山同学两人都是就读私立中学的「考生组」,所以毕业后我甚至没当面见过她们。



这么说来,景为什么没有考任何一间中学呢?我这么想。景的成绩比任何人都优秀。应该也没有家境不宽裕的问题,而且如果是景,无论到哪都能过得很好吧也没有理由特地就读公立国中。



我边想著这些事边前进时,到达了目的地的房子。那是平凡无奇的独栋房屋,整理得很美观的庭院与擦得发亮的玄关灯,隐约透露出高雅的气质。



我按下门铃,过了一会儿,疑似冰山同学母亲的一名女性出现了。



「……哪位?麻那的朋友?」



「啊,是的……那个,我叫宫岭望。这次要举办小学的同学会,但联络不上冰山同学。所以我代表大家来联络冰山同学。」



我自己也觉得这样讲很怪,就算被赶回家也不奇怪。最糟的情况下,只要冰山同学平安无事,就能达成我的目的了。



但是,眼前的女性叹了口气,「方便的话,请见一下麻那。」她这么说,请我进了家里。与其说是没有丝毫警戒心,看来更像是注意力都放在其他事情上面。



「麻那,你朋友来了……」



冰山同学的母亲站在某扇房门前,这么搭话了。然后她看似过意不去地低喃:



「她说不定不肯开口就是了。」



「……好的,谢谢您。」



然后我跟蜷缩著身体坐在床上的冰山同学再会了。



许久不见的她完全变了个人,并非单纯因为成长了吧。虽说从小学生到高中生已经过了几年,但她的变貌实在相当惊人。



要是有人向我解释她正在与病魔搏斗,我说不定会信以为真。冰山同学的眼睛奇妙地凹陷下去,消瘦的脸颊上盖著浓浓的影子。从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可以看见难以言喻的畏惧。



「好久不见,宫岭。」



在我开口说什么之前,冰山同学先这么说了。



「坐啊。」



冰山同学这么说,同时将放在书桌前的椅子推向我这边。我照她说的坐到椅子上后,察觉到进入这房间后,就一直隐约感受到的不协调感的真面目。



她的房间没有与电脑、平板和智慧型手机相关的东西——没有任何一样电子产品。



「你记得我?」



「怎么可能忘记啊。」



冰山同学用嘲笑般的声音说道,从中可以看出无法彻底掩饰住的恶意。老实说,我跟冰山同学明明几乎没有接触。



「为什么现在跑来见我?你打什么主意?」



「我并不是想对冰山同学怎么样才过来的……」



「你是那样呢。」



冰山麻那简短地说道,瞪著我看但是,她的双眼看著不是我的东西。过了一会儿,冰山同学开口说道:



「但景不是那样。」



「……难道你是在害怕景吗?」



那一瞬间,冰山同学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我对那样的她继续提出疑问。



「你为什么害怕景?」



「你根本没回答我的问题嘛,我是在问你为什么来这里。」



「因为绪野同学死了啊。」



听到这件事的瞬间,冰山同学惊讶地瞠大了眼。看来她似乎真的断绝了与外界的连系。这时,冰山同学猛然抽动了一下身体,像是想呕吐一般。然后呼吸变急促的她吐了几口气后,小声地低喃「……果然。」



「果然是指?」



「……江美死了啊,我一直觉得她会死。」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那么觉得?」



「……因为跟景感情很好。」



这次换我呼吸困难了,隐约的不祥预感逐渐地蜕变成明确的形状。冰山同学斜眼看著那样的我,同时露出浅浅的笑容,继续说道:



「我一直觉得总有一天会这样,总有一天会被景杀掉吧。」



「等一下,冰山同学你……你觉得绪野同学是被景杀掉的吗?」



绪野同学应该是被伪大蓝闪蝶欺骗,才会死掉的。但是,假如那是谎言的话?有声音在我内心这么说道。倘若绪野同学并不是被伪大蓝闪蝶,而是被真正的被寄河景给杀掉的话?



「怎么可能,景不可能杀害绪野同学。因为,她没有动机——」



「有喔,因为我跟江美都是景的共犯嘛。」



「共犯……」



我复述那个词汇,嘴中变得口乾舌燥。从冰山同学的话语中可以慢慢看见全貌。小学,共犯。能想到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是小学时发生的事情?」



冰山同学抖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咬了咬嘴唇。



那阵沉默几乎等于肯定。不祥的预感接连命中的样子,甚至让我感到毛骨悚然。因为这种发展太残酷了。从刚才开始,我的脑中就一直浮现最糟的可能性。倘若是景杀害了绪野同学,她那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呢?



「……只是点头也行,该不会冰山同学你们——」



事情发展至此,我想到的可能性是她们目击了犯罪现场,景为了封口而动手杀人。



我不晓得为什么会挑在这种时机封口,说不定是绪野同学或冰山同学的其中一方想说溜嘴,所以景杀了她。虽然不晓得景做了什么,但她让绪野同学跳楼自杀了。



景一定也用某种方式在联络冰山同学,冰山同学感到害怕,才会像这样断绝和外部的关连也说不定。



「没错,照景说的杀害了根津原的人,就是我跟江美。」



「咦?」



对于打算继续说下去的冰山同学,我不禁这么插嘴了。



「照景说的……是怎么回事?」



「就是字面的意思啊。」



「可是,杀了根津原的应该是景——」



冰山同学就那样保持沉默,目不转睛地注视著我。她的双眼睁大到极限,甚至能清楚看见边缘的充血。



「你什么都不知道呢。」



「咦……?」



「什么景杀了根津原呀,你根本一点都不了解景,景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嘛。」



「啥……?」



我根本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那是不可能的,景斩钉截铁地对我说她「杀了根津原」,因为他折磨我、扰乱了班上的和平。她看起来不像在说谎。而且能够像那样子杀害根津原的人只有景而已,其他人不可能办得到。



冰山同学用怜悯的眼神注视著动摇的我,她的嘴角甚至浮现出微笑。过了一会儿,她开口说道:



「不是景杀了他,是我们杀了他的。景什么也没做,只是让我们杀掉他而已。」



听到这番话的瞬间,我不禁全身发冷。



「她并不是不想弄脏自己的手喔……景啊,她就是那种人喔。被江美挖眼睛的根津原在我们面前哇哇大叫,我们两人并肩,缓缓靠近感到害怕的根津原。景冷静地确认了试图逃离我们的根津原掉落下去的样子。」



我彷佛能看见那光景两人脚步一致地走向感到害怕的根津原,在旁默默看著的寄河景的身影,那做法的确很像景的风格。



「没有任何人去阻止吗?你们没有试著拯救根津原吗?」



「……真亏你这么说呢。那个时候的根津原很残忍吧,你不是被搞到差点死掉吗?」



然后,对那些行为视若无睹的是包括冰山同学在内的周围所有人。那时对我见死不救,没有帮我一把的是大家。明明如此,为什么冰山同学会突然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呢?我立刻明白了答案,因憎恨而燃烧起来的眼眸刺向了我。



「因为景说了,根津原是本来就该死的人啊。她说根津原没有活著的价值。那个景都这么说了,表示根津原真的很糟糕呢。不然景才不会轻易地说什么没有活著的价值!」



这番话让小学时的景在我脑海中重现。是无论对谁都很温柔、公正无私,且被托付许多重责大任的模范生的景。



「所以我们才杀了他啊!因为景那么说,既然景那么说,根津原就应该死掉比较好。」



不知不觉间,冰山同学的眼里浮现出泪水,大颗泪珠从她瞪大的眼眸中掉落下来。



我应该早就知道的只要想想景是怎样的人,现在又在做些什么,就能轻易地理解。



景没有杀人,是景杀了他。



这两者都可以成立。因为她是寄河景,她非常清楚如何操控别人。



「你知道的吧。大家都喜欢景,想要上景的忙,景理所当然地利用这点,对收到的东西也会好好表达感谢,其中没有丝毫邪念。景她……景她……」



这时冰山同学的话语断掉了,她似乎找不到贴切的话语来说下去。



我的手颤抖起来,差点在冰山同学眼前蹲了下去。我感受到喉咙深处有胃液的气息,拚命地摀住嘴巴,急促的呼吸从手指缝隙间冒出。她说的事情彷佛让至今为止的前提条件都崩溃了。因为,那样的话,景是——



听她说到这边,我也能理解景为什么让人用原子笔刺根津原的眼睛了。有根津原亮的指纹,而且是同一间小学的人能轻易拿到的东西……井然的杀意引导出那个结果。



景是那般冷静地在计画犯罪。



「你无法置信?」



这时,冰山同学的表情忽然缓和下来。相对于直到刚才那张阴森骇人的表情,那笑容相当天真无邪。彷佛在聊些无关紧要的回忆一般,冰山同学就那样开口说道:



「我知道的喔,景是个很善良的女孩……但是呀,她变奇怪了对吧,她选择了那样对吧。怎么办,是我们把景变成恶魔的。我们明明应该很清楚,那份才能往那种方向发展的话,会有什么后果的。景就某种意义来说,是被害者喔。」



「……被害者。」



「景不会因为私利私欲而行动,景远比我们正直许多,是个纯粹的女孩啊。而且景是不会放弃的,她认为只要大家同心协力,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她认为无论跟谁都能成为朋友,也非常喜欢这个世界。」



冰山同学停顿了一下后,接著说:



「所以我很怕景。我觉得景她……景她现在一定也想要杀掉我,也会实际采取行动。因为景追求的世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嗳,宫岭。」



冰山同学小声地呼唤我,但她接下来的话语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话。



「景是不是已经讨厌我了呢……」



「……咦?」



「我觉得景希望我死掉,她是不是已经也讨厌我了呢,她明明对我说过我是特别的。我现在也在背叛景呢……」



那语调简直就像个小孩一般。明明外表完全没变,我却有一种眼前的冰山同学彷佛变回小孩子一般的错觉,她的表情就像即将被拋弃的少女表情,话语不禁从我嘴里脱口而出。



「没那回事。无论是冰山同学还是绪野同学,景都不可能讨厌——」



「只有江美喔!因为江美死了,她死后应该获得原谅了……景不是那种会说死人坏话的女孩。」



冰山同学用有些奇怪的理论包庇著景。



「……景啊,前阵子突然联络了我喔,我觉得很开心呢。但是,跟她聊过之后,我明白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景非常生气。我知道除非死掉,否则她是不会原谅我的。要是就那样聊下去,我一定已经死了。」



所以冰山同学才断绝了和外界的联系吧。还把电子产品全部丢掉,遮断来自景的话语。



但是,从我看来,冰山同学也已经没救了。她的双眼已经不是在看著我了。



要不了多久,冰山同学会自己选择死亡吧。我有那种感觉。



我拋下那样的她,离开昏暗的房间。冰山同学的母亲看似不安地向我搭话,但我只告诉她冰山同学拒绝出席同学会,便来到外面。冰山同学房间的窗帘一直紧闭著,但我总觉得冰山同学好像从那里看著我。



我反刍著从冰山同学那里听到的冲击性告白。景冷静无比、甚至毫不迟疑地利用周围的人杀了根津原。



但是,我依然不晓得为什么景会杀害绪野同学,还打算杀害冰山同学。实行犯是那两个人,她们不可能揭露袐密吧,也没有理由特地封口。



我思考著利用伪大蓝闪蝶掩人耳目来杀害绪野江美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举办了葬礼、与小学的同学们重逢……我不觉得景期望的是这些事情。哭泣的景、安慰她的我、景感受到强烈的责任感,在雨中……



她宣言了因为自己有责任,所以不会停止大蓝闪蝶。



我认为景这样的决定,很像认真的她会采取的行动。因为营运大蓝闪蝶而那么痛苦的景,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我感到心痛不已,甚至放弃了有一天一起旅行的愿望。



但是,假如前提并不是这样呢?



景是否根本不想停止大蓝闪蝶?



我说应该可以不用再营运大蓝闪蝶的时候,景乍看之下像是感到开心。但是,她说不定内心其实不想那样。她说不定根本不打算停止大蓝闪蝶。



但是,她避免在我面前那么说,因为怕我会认为她很享受营运大蓝闪蝶吧。所以才准备了这么迂回的「故事」,只为了我一个人。



一想到这些,我不禁脊背发凉。我回想盆上大辅被逮捕时的报导,像愉快犯似地杀人的盆上,被评为精神病态。因为他杀人的理由是觉得杀人比什么都愉快,只为了杀人而杀人,因为只把杀人当目的,所以无法控制住。



我思考到这边,摇了摇头不是这样,景不是这种人,景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杀人。景的行动是失控的正义,她只是过于专注,才看不见周围的人而已。她的行为有正当的理由。因为相信大蓝闪蝶可以改变世界,景才会开始做这种事。实际上,会被大蓝闪蝶欺骗的人都是些笨蛋。是死了活该、只会被牵著鼻子走的人。



……真的是这样吗?



我突然觉得脚站不稳,差点瘫坐在地面上。噗噜噗噜的诡异声响从胸口附近响起,刚才在冰山同学家里感受到的想吐感觉又回来了。



这时,我忽然想起了她的事情。



我翻出透过景交换的联络方式,传送讯息。



景才不是坏人,我需要可以证明这点的手段。就彷佛抓住蜘蛛丝求助的罪人一样,我抱著这种心情找她出来-



5 -



那之后还没过三十分钟,善名美玖利就来到车站前了。我们进入车站附近的咖啡厅,我与她面对面。



「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不舒服吗?」



善名美玖利一边蹙起她乾净整齐的眉毛,同时这么询问我。跟引起自杀骚动时简直判若两人,虽然比那时消瘦了一些,但至少看起来不像现在马上会死掉。



「话说回来,好久不见了呢。应该说我真的能胜任吗?要挑选送给景的礼物,不晓得我的意见是否能当参考。」



「没那回事喔,景也经常提到善名同学的事……呃,所以我才想请你帮忙给建议。」



「是这样吗?好开心喔……因为那时有好一阵子都在依赖景,真的是……」



善名同学说的「那时」是指那场自杀騒动吧,已经不要紧了吗?我这么询问,于是善名同学有些尴尬似地移开视线。



「……但是,我不会再想要无意义地死去了。居然因为脚动不了这种理由想寻死,我真是个傻瓜呢,真的很庆幸那时景阻止了我。」



听到这番话时,我差点哭了出来。



没错。景阻止了善名同学自杀。



当真没有人心的人,不可能去拯救别人。善名同学帮忙证明了景才不是本性邪恶的坏人。我掩饰著颤抖开口说道:



「那之后没问题吗?」



「没事。反倒比之前好很多喔,我之前一直觉得想死,但总算能够振作起来了。」



「这样子啊,太好了……」



眼前的善名同学看来很幸福,那时看起来不幸的影子已经荡然无存。



「嗳,你跟景还在交往吗?景从那时起就很喜欢宫岭对吧?」



「嗯,呃,但我们那时还没有交往就是了……」



「咦?明明她老是三句不离宫岭耶?那样反倒更惊人啊。」



无关紧要的话题让善名同学咯咯的笑,这时善名同学的头发摇晃起来,稍微露出了脖子。然后我注意到了。



在露出来的那个地方,可以看见像伤口的痕迹。伤痕一共有五条,简直就像在算日期似地并列著。我对那种形状的伤痕有印象。



是「课题二十六·在喜欢的地方刻画五条线。」



不会吧——我这么心想。不可能有那种事,就算是那样,应该也是冒牌货才对。因为盆上大辅的网站关闭了,那一定是从其他网站找来的东西吧。



心跳加速起来,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我几乎是用求助般的心情在与她面对面,但其实眼前这个女孩此刻正要迈向自杀之路?



「善名同学,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这么说的声音简直就像别人在讲话似地响起。



「怎么了吗?」



「……你知道大蓝闪蝶吗?」



善名同学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静静地解开上衣钮扣。轻快地解开钮扣的她,双眼渗出彷佛要融化般的幸福。



在善名美玖利的锁骨下方,有著蝴蝶形状的鲜明伤痕。



*



从逮捕盆上大辅后经过三天,日室卫无故缺席两天后,回到了职场。日室主张他是身体不适而无法联络别人,但几乎没人相信。众人都露出感到诡异的眼神,「大家都很担心你喔」只有入见悠哉地这么向他搭话。



「喔,让人这么担心了吗?虽然也是我自作自受啦,感觉真复杂啊。」



日室苦笑著说。入见对态度似乎软化下来的他说:



「我知道你逮捕盆上大辅时投注了惊人的热情,你对现在的他没有兴趣吗?」



「……就算我擅长逮捕疯狂的杀人犯,但那家伙为什么疯狂又怎么个疯狂法,就不是我的专长了。他已经认罪了吧?」



就如同日室说的,盆上很乾脆地承认自己的嫌疑。他反倒像是巴不得由自己来讲一般,滔滔不绝地谈论著关于大蓝闪蝶的事情。正因如此,在入见的眼里看来,他更像是被什么给附身一样。



「已经没事了吧?山川老爹在找我啊,毕竟我休太多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