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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一 天下最美自杀(2 / 2)


「——————!」



瞬间,阿朔紧紧抱住了藤花,在地上猛烈一踢退向后方。



宽大的车体贴着身边疾驰而过。那是辆白色面包车。如果刚才不躲开,肯定就被直接撞上了。阿朔一边保护藤花,双眼一边紧盯着那辆车。



本以为那辆车会直接开走,没想到竟然在隧道里急停下来。



然后,里面下来一个人。



铿、铿,响起硬质的脚步声。



黑影看着二人。那人戴着眼镜,缠着厚厚的围巾,看不清长相。



但阿朔从她瘦瘦的轮廓了解到一个出乎意料的事实。



(……是女人)



那女人突然跑过来,向阿朔逼近。



阿朔连忙把藤花推开回避,同时大幅度向后翻仰。



经改造的电击枪在近旁一阵噼里啪啦。如果脖子被贴到,现在肯定已经晕倒在地。阿朔在地上轻轻一蹬,连忙和女人之间拉开距离。



他先向疑似凶手的对方喊去,接着又呼喊藤花。



「你是什么人……藤花你跟紧我!你不是说要找到这家伙……呃,有话想跟她说吗?」



「等、等一下……我被你一推,现在晕头转向……好、好了,你!哇!」



此时凶手踢了过来。



阿朔赶在脚尖钻进柔软的腹部之前把藤花拉向了自己,并再次和凶手拉开距离。荧光灯又滋滋滋地闪烁起来,飞虫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往上面撞。



阿朔把目光重新放回到疑似凶手的女人身上,那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藤花的脸。



看来藤花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女人嘴里碎碎地念叨起来



「好漂亮的女孩……让你丑陋地自杀,一定就能改变世人的目光。迄今死掉的那些人是不是也能得到关注呢?是不是就能意识到那个天经地义的道理,意识到自杀才不优美呢」



「藤花……你所讲的动机似乎说中了啊」



「看来是的。但这并不是饶恕她的理由呢」



「你们懂什么?」



凶手突然大喊大叫。



没想到对方竟然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凶手开始跺脚,坚硬的皮靴底撞击混凝土,她就像小孩子在哭一样拼了命地争辩



「你们懂什么啊……懂什么啊。说啊,懂的话就说出来啊,告诉我啊。你懂就说出来听听啊!」



「喂,藤花,这家伙很不妙啊」



「我当然知道。她是无法再自杀的人,在她背后一定藏着悲剧」



藤花忽然断定道。



凶手一愣,停了下来。



藤花直直地凝视凶手,露出透彻的目光。



「身为少女之人,了解他人的不幸」



藤花将手贴在胸口,斩钉截铁地说道。她的口气非常平静,又非常温柔。



凶手准备开口。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嘈杂的人的声音。学校里的话题和荒唐的玩笑话交织着扑进耳朵里。看来是打工下班的大学生们正要从高架下面穿过。



瞬间,凶手毫不犹豫地采取行动。她拔腿就跑,冲进面包车,当即踩满油门。面包车的轮胎猛烈地咯吱作响,以恨不得把人撞死的势头发动,离开了现场。



藤花他们被留了下来。



荧光灯滋滋滋地闪烁。



闯到上面的飞虫垂直坠落下去。



* * *



那人毫无疑问就是内脏坠落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阿朔和藤花对此十分肯定,去派出所找了警察,但警察的反应并不理想。即便二人报告自己险些被掳走,管事的中年警官也直接一副不相信的态度。他随便听了听描述后便匆匆赶二人离开。如果警方能稍稍利用他们提供的这则信息,状况兴许能稍稍有所进展,可惜事与愿违。不过经过这次的事情,也弄清了一件事。



这件事在过往的许多事件中已经有所体会。



所有警方的人对于猎奇事件都并不会积极去解决。



最关键的是,派出所的警官看上去是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



直接向警署报案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但是,二人暂且先回了家。



因为他们知道,必须赶紧用其他方式跟凶手之间做个了断。



门一开,鼻子冻红的藤花像跳舞一样进了家门,说



「呜呜,冻死了冻死了,天气彻底冷下来了啊」



「藤花,进门先洗手」



「呜呜,我知道啦,但今天就放我一马吧」



藤花滑进了被炉里,像猫咪一样把身子缩成一团。



接着她把路上买的东西往桌面上一扔。那些是肉包、红豆包和杯装冰激凌,全都是在遭遇袭击之后买的。藤花属于在获取食物时会变得积极的尼特族。



她迫不及待地揭开冰激凌盖,脸上露出暖烘烘的笑容。



「冬日里的香草冰激凌真是上天赐给这个世界的福音呢」



「藤花,不可以舔冰激凌盖,太难看了」



「才没有舔!你这是歧视『劣等品』!我要控诉!」



「要告我?」



「嗯!」



藤花精神满满地点点头,嘴里叽里咕噜地还在抱怨,手却不忘舀着冰激凌。



她一边把白色放进嘴里,一边不开心地接着说



「好了,我们已经遇到凶手了,但让她给逃了……好想设法跟她谈一次呢……嗯?」



藤花点开手机,结果歪起了脑袋。她表情顿时紧张起来。



阿朔从她美丽的侧脸发觉,看来发生了什么状况。



阿朔把头伸过去想一探究竟,藤花应该是察觉到意图,把手机斜过去。



她向阿朔展示屏幕,密密麻麻的推特闯进阿朔的视野。口吻强烈的言辞铺满了整个界面。藤花滑动屏幕,到处都是人们的主张,连绵不绝。阿朔有种大批人正在相互怒骂的错觉。



藤花轻轻摇晃手机,说



「出来个正巧吻合的标签呢」



「反对『天使的自杀』偶像化?」



看来由某个契机形成了这个标签。



起因似乎是新生作家开始创作『天使的自杀』的小说。作者公告的推特下面回复栏被粉丝们的期待与反对者的骂声所淹没。



讨论还波及到了周边。



『天使的自杀』好不容易才沉寂下去却再次拿来引发人们关注的功过是非,关于对那起事件作分析的社会意义等,各种意见交织争鸣。藤花点击该标签,搜索反对『天使的自杀』偶像化的推特,用点赞标记了几条消息,找到几条不对劲的文章。



『把自杀还来』



『不准把天使的自杀偶像化。自杀本来就不美,是悲剧』



『我们不该这样看待死亡。死本来是丑陋的东西』



『天使的自杀害多少年轻人丧命。那难道不荒唐吗』



阿朔情不自禁地把推特念出声来。他皱紧眉头。



「简直就像一个人拿多个号发的」



「嗯,看上去确实像,但其实不是的。这些恐怕都是不同的人发的」



「你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啊……是在从这些推特中收缩范围吗?」



「我想想,这里再补充条件……同时参与最近死亡的话题以及内脏坠落连环杀人案的账号就有这些了呢」



藤花补充关键词进行搜索,把范围缩小到了几个推特。



同时与『天使的自杀』和近期发生的事件相关联的文章显示出来。



『内脏坠落连环杀人案也是。比起无止尽地去关注这种自杀闹剧,还有其他更应该值得我们悲叹的悲剧才对吧』



『明明内脏坠落连环杀人案就发生在我们身边,明明就在同一个屋顶上发生了杀人事件,却要把那种事写成小说,实在太不当回事了』



『内脏坠落连环杀人案。她们的死才是我们应该更加关注的东西。现在哪里还有闲情把【天使的自杀】偶像化?我们不是天使,我们需要关注身边,关注眼前。自杀不是天使做的,是人做的,是有血有肉的人做出来的』



当中还有140个字符都容纳不下,结果用几条推特才讲完的主张。阿朔在那一连串的话语中没有找出不同点,但藤花的嘴却扭了起来。她简短地开口



「找到了Bingo」



藤花点击最后那条推特的楼主。



那人账户的头像用的是闭着眼睛的女性的照片。



那个女性不丑不美,长相普通。皮肤发青发白,仔细看能发现眼皮微微张开,脖子上有黑色飞沫形状的特效影子。



阿朔观察着那张照片,不解地歪着脑袋。



「喂,藤花。这人的推特和其他人好像不一样」



「最开始扔掉的是子宫。所以我们知道,第一位被害者是女性。但其他事件的被害者形象受到规制,并没有被具体报道出来。然而,最后的推特却用了『她们』来指代内脏坠落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



「原来,如此」



「只有这个人掌握着其他人所没有的信息……也就表示,她就是凶手」



藤花淡漠地宣告出可怕的事实。



听到是凶手,阿朔想起那个开面包车的女人。既然这样,这个头像的照片就是那个女人的真面目吗?但阿朔总觉得不太对劲。为什么她用的是闭上眼睛的照片呢?



他想不通其中理由。



藤花又进行了一番操作。



「嗯,这个人设置的是接收所有人讯息」



藤花像对方发送了几条短讯。阿朔偷看到内容,同时大吃一惊。藤花向凶手发送的讯息实在太过危险。



想见你。



不为别的,就想见你。



「喂」



「瞧,回信了」



啪啪,藤花的鼠标发出脱线的声音。阿朔很担心她这么做会不会有事,但根本没工夫给他提醒。藤花开始飞快地滑动键入。她的侧脸看上去是认真的。同时,她另一只手吃着豆馅包。交流持续了一会儿。



不久,藤花吃完了豆馅包,讯息也交流完毕。



她把手机放回到被炉上,说



「约好见面了」



藤花指定了某个地点。



就是那栋灰色的大楼。



第一起事件的屋顶上。



* * *



夜幕的黑暗中,白色飘落。



下雪了。



白色翩翩飘落,那景色明明在动,却仿佛静止的画面。



那风景好像樱花,但阿朔觉得它们截然不同。在他心目中,樱花乃是堪称暴力的美之体现,也是『神』的象征。他回想起那庭园,回想起那遥远的情景。



那是樱花装点的世界。



犹如无限延伸一般,被封闭起来的,『神』所居住的扭曲鸟笼。



宗家对『神』的执著十分异常。宗家的『神』被关在那与世隔绝的笼子里,现在过得怎么样呢。她明明遭遇过了那起事件——但是阿朔摇了摇头,试图将精神集中在眼前的风景上。



现在雪下得还算平静温和。



藤花站在白色之中。



她的前面站着一个女人。



黑色的女人正看着他们。



「你说想见我。不为别的,就想见我。你说比起『天使的自杀』,你对我更感兴趣」



「没错,我发送过那样的讯息。因为我猜,一定就是你」



藤花作出回应。她直勾勾地注视女人。



女人愣愣地眨了眨眼。藤花对她开口



「几天不见,还记得我吗?」



「嗯,当然记得。我神奇地感觉到一定就是你,但你今天的打扮大不一样啊」



面包车女轻声说道。藤花点点头。



今天的藤花穿上了古典风格的黑长裙,手套和长筒袜也都是黑色。这套服装犹如消融于夜色之中,非常美丽。而这也是藤花与他第一次见面时的服饰。



藤花把黑色洋伞像拐杖一样杵在地上,优雅地说



「身为少女之人,正式登台就该穿上相应的服装」



「你说过,『身为少女之人,了解他人的不幸』」



女人讲。



藤花点头。



阿朔在一旁,警惕地观察着二人的对话。他脚下早已用力,确保随时可以飞奔过去。万一对方企图加害藤花,他有决心当即冲上去当她的盾牌。



哪怕藤花不愿那样。



她存在着认为自己死无所谓的倾向。虽然平时开开心心,过得悠然自在,但阿朔其实很明白,藤花心底最根本的地方,埋着一颗碰不到的冰冷的核。



就像她总在主张的那样,身为『劣等品』的自己没有生存价值。



(或者还有别的什么理由吗)



女人摘下眼镜盯着藤花。不丑不美的脸在观察。但阿朔却皱起眉头。那张脸给他的印象有几分相似,但并不是当头像的那个人。



不知姓名的犯人轻声说道



「我的不幸,你说你了解?」



「我推测……你应该是无法再自杀的人,对吧?」



「都了解这么深了啊」



女人细细地呼出一口气。



呼,风沉沉吹拂。



她纠缠的头发飘到空中。



白。



白色飞舞。



柔和的颜色与黑发一起飞舞起来。



那明明是雪,此情此景中却依然好似樱花花瓣。



藤花接着往下说



「还有一点,你之所以诉诸这样的行为,恐怕是出于『某人的死』」



「咦」



阿朔不由自主惊呼出来。想不到连环杀人的动机背后还藏着其他的死亡。但藤花却理所当然一般接着讲下去。



「『我们不是天使,我们需要关注身边,关注眼前。自杀不是天使做的,是人做的,是有血有肉的人做出来的』……这样的主张总有些不对劲,就好像近期就发生过『本该被关注的死亡』」



藤花论述道。



女人没有回应,但依旧没改变聆听的态度。



藤花接着讲



「另外,我还关注到了你用作头像的照片。那是直接用已故女性的脸拍出来的呢」



阿朔惊讶得张大双眼。



他想起头向上的照片,那是一个不丑不美,相貌一般的女性。



是说,她已经死了吗?



同时也表示,没有任何人发觉那是死人?



「没人会愚蠢到使用事件受害者的照片吧,那么你一定有身边的其他人死了。照片的皮肤发青发白,仔细看能发现眼皮微微张开。那是因为死后毛细血管中残存血液向较低位置移动后,且皮肤干燥导致眼皮张开的变化。最为关键的是,脖子上有黑色飞沫形状的特效影子。脖子上干掉的血迹直接看上去就像黑影」



也就是说,那个连续发布反对『天使偶像化』推特的账户,直接把『普通的自杀』用作头像。为了主张已经不在了的,某人的存在。



推特的大众之中混进了死者照片。



阿朔对这个事实感到不寒而栗。



藤花把手按在胸口,接着往下讲



「然后你还用别人的尸体不断上演跳楼自杀。我猜测,你之所以想到用那种方式来抗议,会不会就是因为『已经有人替你死了』呢」



「我的好朋友,自杀了……我本该跟着去死的」



女人开始讲述。



凝重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开来。



阿朔与藤花聆听她的讲述。



女人的悲剧深刻、幽暗,而又单纯。



「我迄今的一生本来平平淡淡。本来正常地找到工作,正常地度过每一天,正常地年龄一岁一岁增加。然而我早上渐渐不能从被窝里起床,无法乘坐每天的电车,眼泪无端就不住往下落,对SNS上看到他人的幸福或不幸都害怕得无以复加。正当我每天在颤抖中度日的时候,我的好朋友对我说:『那就去死吧』『我先死,你再随我来吧』『肯定能让大家大吃一惊』。我那个好朋友每天都像拿啤酒泡澡一样灌个不停,可见她也已经受不了了。我们那时才时隔已久地笑了起来,想着大家一定会吓一跳,那样一定会好开心,但是」



半路冒出『天使的自杀』。



那过分优美的自杀掀起的冲击,震撼了所有SNS,全社会的意识发生了转移。



公众的目光从普通的自杀转向了美丽的自杀。



其他的自杀风波被埋没在其阴影之下。



「我用自己的账号在推特上发了她自杀的事情,发了几次,几十次,但谁都没有看我们一眼,谁都没有惊讶,谁都没有……明明SNS上那么多的人,明明大家都连在一起,却谁都没有为她哭一下」



她,这样说道。



阿朔心想。



社会的兴趣的确转移了。



(……可是这里还有个前提)



「每年自杀人数超过两万,自杀相关的推特数也非常多。说不定你推特关注者的人数和品质也存在问题,推特内容是否有条有理恐怕也要打上问号。在SNS上是否能得到关注的条件,取决于是否能提供对象感兴趣的信息。我认为你好友的死没有人看,很难完全归咎于『天使的自杀』」



「不,就是那个原因!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别的原因。因为,人都死了啊!」



——可是为什么谁都不肯看一眼啊!



女人像惨叫一样大喊起来。



她的声音中透着深深的悲伤与强烈的愤怒。与此同时,阿朔皱紧眉头。



有矛盾。



她悲叹着好友的死,同时却在杀害其他人。



「你的悲叹我懂,你的悲伤如我所料。某种意义上你和我相似。或许所有杀人的人都可以说和我相似。正因如此,我想问你」



藤花说的话令阿朔皱紧眉头。她曾经也说过相同的话,但阿朔并不明白她所说的相似在哪里。藤花不理会他的困惑,接着往下讲



「身为少女之人,必须弄个清清楚楚」



藤花张开双臂。



白色之中,她跳起了舞。



她跳啊,跳啊



咕噜转了一圈,问



「你,为什么杀人?」



「因为我别无他法」



女人顿时坏掉了。



阿朔发觉到,她外表还是看上去那样,但内心的某种东西已然破碎。



女人张大双眼,两手颤抖。



在她内心明显有某种东西发生了变化。



阿朔上前一步,把藤花拉近身边。



女人像中邪了一样,开始唾沫横飞滔滔不绝



「会理解的,大家会理解我的。因为,我们是这么的可怜。大家也都不愿意看到自杀继续被当作天使的权利吧?自杀是我们所保有的最后的权利。因为,除了那么做已经别无他法了。可是就连那个权利也被剥夺了。所以,我决定让大伙来帮忙。反正大伙都是同罪,都无视了我重要之人的自杀,所以为我而死不也没关系嘛」



女人,笑了。她从那张扭曲的嘴里发出尖锐的声音。



一道泪水从她眼眶中零落。她哭得就像个小孩子。



与此同时,阿朔意识到一切都是枉然。



(这个人已经无可救药了)



她已经飞奔出去。



奔向了没有一丝救赎的悬崖。



都这样子了,拦也拦不住的。



女人把手插进外套,从里面掏出某样东西。



微微的月光下,匕首的刀刃在夜色中反射光芒。阿朔就知道会这样。既然暴露了自己的长相,她没理由放阿朔和藤花活着回去。



女人手持凶器,脸上挂着微笑接着往下讲。



「所以,你们也开开心心地让我杀掉好吗?」



「这件事容我拒绝。另外,你有事情还没讲对吧?」



藤花问道。



女人眼睛眯了起来。



雪下得更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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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花撑开了黑色洋伞。



漆黑散开。



她在黑暗的映衬中,轻声说道



「你其实另有目的」



「……」



女人没有回答。



但藤花还是怀着确信,接着讲了下去



「——你想让自己成为偶像」



女人嘴歪得变形。



她死死盯着藤花。



* * *



「你的计划并没有到此为止。我察觉到了这一点,认为必须在你那么做之前阻止你。你掌握着在SNS上吸引关注度的强力方法,那就是投稿猎奇杀人的过程以及抛弃内脏时的照片。然后,你正式对『天使的自杀』发布反对声明,并直播你自己的自杀过程。那样一来,毫无疑问能在SNS上掀起轩然大波」



然后,她就会成为新的偶像。



听完藤花这番讲述,阿朔倒吸一口凉气,想象出来的画面一下子传遍整个大脑。



那样的推特毫无疑问会引发关注,搞不好甚至能在被强制删除前打破『天使的自杀』的点赞转发纪录。



然后,社会的意识将发生转移。



从更美丽的自杀转向身边人的自杀。



然后,世人间会大概会产生这样的思潮。



想死的人大可以死。



女人想用诸多受害者以及自己来主张这个观点。



「没错,我会的,一定会。我会把自己扔下去,成为偶像」



「届时……你和你好友的死终于得到世人的承认,自杀变得更为自由。恐怕还会有很多人效仿你去死吧。那就是你想要的吗?」



「想要的人不是我,是大家,是自杀能更受关注就愿意去死的大家啊。我来解放那些孩子们,一切牺牲都是为了这个崇高的理想」



女人这样讲述。



阿朔听明白了。女人的抗议活动其实是有意义的。



然后女人发自内心的呐喊将撼动同样渴望自杀之人的灵魂。



追随她的风潮恐怕不逊于『美丽的自杀』的流行。



然而,这只是为了『趁现在能受关注』这破理由。



「……你试图通过杀死自己来向全世界主张,死是可以的。但是,我决不允许你那么做。充当材料被你杀害的人们也绝不容忍」



「为什么你说得这么肯定?这么做是为了渴望自杀的大伙,是为了所有像我这样已经精疲力竭的人。为了大家,我明明连自己都决定杀掉,可你为什么认为被杀掉的孩子们不想得到那个结果?」



「你真的以为,被你杀掉的人们愿意理解你那套说辞?」



「是啊,当然啊。因为那就是至理啊,否则我绝不饶过任何人」



女人像唱歌一样答道,毫无反省之意。她从未理解自己犯下的罪。不,她认为与大众抛弃自己好友之死的罪孽相比,自己的罪根本无足轻重。



所以在她看来,一切都不过是理所当然的牺牲。



藤花呼出一口气,然后把脸转向阿朔。



她歪下脑袋,凝视阿朔的眼睛。



阿朔的眼睛就像镜子一样,映现出藤花的双眸。



就这样过去了几秒钟时间。这不论对于二人来说还是对于事件来说,都是『必经之举』。阿朔明白这一点。最后藤花目光放回前方,直直凝视那个女人。



「可以了,想问的已经问完了」



藤花眼睛闭上。



把伞也合上了。



圆圆的黑消失。



白色落在藤花头上。



铿,她就像挥下审判的木槌一样用洋伞敲击地面。



接着,她发出声音



「既然这样,身为少女之人便委以裁决吧」



藤花以『身为少女之人』自称,有着相应的理由。



她不是神。



是一个普通的少女。



于是,身为少女的她把昭然之罪的裁决交了出去。



藤花张开双臂



两眼望着虚空



张开红色的唇



凛冽细语



「————过来吧」



瞬间,哗地……



空间与『并非此处的地方』连通了。



* * *



藤咲家的『神』能与死者交流,向人展现其身影。



藤咲藤花具备同样的异能。



只不过,她是『劣等品』。



宗家的『神』无所不能,甚至能将他人的愿望和梦化为现实。那个能力所赢得的利益与信仰,早已深深渗进宗家的骨髓。但是,藤花的异能则不同。



她只能将怀有怨念的灵魂召回到现世。



那并非通过『灵视』将死者或魂魄实体化。



藤花将人的尊严,将被践踏的情感映在眼中。她以此为缘,将不承认死亡之人,将『没有丧失残存于尘世的意义的人』硬拽回到这个世界。



在眼下的情况中,那份能力得以充分发挥。



死者的胳膊实体化,女人全身被死死缠住。



那肉煞白、发粘、松软。



眼睛已是空洞的脸孔从女人背后冒出来。



那些东西早已面目全非,只是勉强维持在人的形态。



而且,那些东西怀抱着强烈的怨念。



她们的手指撕扯女人的脸,牙齿啃咬女人的胳膊,头发缠住女人的腿。



数不清的被杀之人把女人浑身上下缠得紧紧。



她们丝毫不赞同女人的主张。



证据就是,幽世的他们要把女人全身扯碎。



女人混乱地大呼小叫。她看到纠缠在自己全身的那些人,惨叫出来



「这都是,什么鬼?怎么回事?什么鬼?什么鬼啊啊啊啊?」



「她们都是被你杀死的人。看来她们并不是欣然接受死亡呢」



藤花淡然地细语道。



女人的脸在恐惧中冻结,表情夸张地变得扭曲。然后,她脸颊的皮肤开始被撕扯下来,胳膊也被咬破流血,头发一点点钻进肉里。



亡灵们开始排解她们的怨念。



肚皮被指甲撕破,血流出来,脂肪黏糊糊地掉出来,肌肉被剥开。



女人被数不清的手活活解体,被为数惊人的怨念蚕食。



在全身被撕碎的痛楚中,女人……



女人张开嘴



「我没错」



错的是那些不做到这个地步就连回头看一眼都不肯的



对不感兴趣的东西漠不关心的大众。



她,只说了那些。



瞬间,毫不现实的声音回荡开来。



许许多多的手从女人身体上拔掉皮肤扯掉肉,各种各样的碎片混着湿响掉在屋顶上。



女人的身体喷着血,漂亮地跳起了舞。



她旋转着撞在护栏上,然后在矮矮的护栏上一翻,过去了。



她的身体一边被扯断,被咬碎,一边坠落下去。



噗唰一声湿响。



一切以此告终。



之后又回到鸦雀无声的死寂。



踏……响起脚步声,藤花走向护栏。



她看着脚下的结局,停下脚步,脸上挂着悲伤地表情低声说



「如果她没有让受害者们心怀怨恨,也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了……杀死她的是她自己的所作所为。但是……」



藤花用伤感的目光,注视她的模样。



然后,她轻声讲出有违世人观点的话来



「美丽的自杀尸体,的确太蠢了呢」



——那才是人的样子。



阿朔站到她身旁。



他也循着藤花的目光看去。



然后,他心想。



说的没错,那的确才是人的样子。



那里就一堆反射着油光的内脏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