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会讨论到结婚话题以外，我们的生活已经完全恢复以往。新娘之类的事情在萝蕾雅的努力之下被暂时搁置，而我今天也一样窝在工坊里面，继续钻研炼金术。



这时，萝蕾雅皱着眉间，探出头说：



「珊乐莎小姐，你现在方便抽空吗？」



「嗯……？可以啊，怎么了？」



习惯店里工作的萝蕾雅现在已经可以自行鉴定普通材料的收购价格，很少有机会需要叫我……难道是有人下订炼器吗？



「其实是有个带着雷奥诺拉小姐写的介绍信过来的客人……」



「雷奥诺拉小姐写的？那我得要出去见见对方了。我马上去。」



我跟雷奥诺拉小姐是互助互惠的关系……不对，应该是我比较常受到她帮助？



总之，既然客人拿的是她写的介绍信，就不能太失礼。



我用最快速度收拾好手边工作，前往店里。待在店里的是一名左眼上有伤痕，脸上戴着眼镜，年纪大约二十五岁左右的男子。



他身材精瘦，肌肉相当结实，长相也很端正，很有当帅哥的潜力。



不过，他偏灰的红发虽然有修剪，却是乱蓬蓬的。身上穿的衣服是重视实用性，比较耐穿的类型，但有点磨损。看起来应该不是采集家──？



「让你久等了。」



「不会不会，我才想向你道歉，没有说一声就来拜访你。」



他没有对不小心让他等了一小段时间的我摆出坏脸色，露出温和的笑容。



「你不需要道歉。那，请问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呢？我听说你有带介绍信。」



「没错。应该直接给你看介绍信比较快？」



「那就麻烦借我看看那封信了。」



我接过他递出的信，确认内容。嗯、嗯……



「你是魔物研究学家啊。你希望我们协助调查，是吗？」



「对。我叫做诺多拉德•艾凡思──我希望你叫我诺多就好。你愿意接受我的请求吗？」



唔～这下有点麻烦了。毕竟是雷奥诺拉小姐介绍的，我是不吝啬帮忙出份力，只是我很在意信上写的这句「如果他提出很无理取闹的要求，可以不用答应没关系」。



「哦～原来真的有人在研究魔物啊。」



「但是人数不算多。而且我是专门研究魔物生态，像我这样的人又更少见。」



诺多先生回答萝蕾雅出于惊讶的一番话，并多做补充说明。



一般魔物研究的主流是研究「魔物的材料可以有哪些用途」。



所以，大多是多少有点闲钱，或是到中级左右的炼金术师会做这种研究。



很少有人能得出成果，不过，只要能找出以往一直被当成垃圾丢掉的材料存在新用途，发现它的炼金术师就能得到庞大利益，以及比利益更加可观的名声。



相对的，像诺多先生研究的魔物生态，就不怎么有机会转换成利益，几乎不会有人研究这个领域。



「所以大多研究学家都是当兴趣玩的有钱贵族。」



「那，诺多先生也是某个地方的贵族喽……？」



「不不不，我是少数例外。而且我也有研究出不错的成果。我有写过好几本书，你没听说过吗？」



「不好意思，我比较孤陋寡闻……」



诺多先生有些得意地勾起嘴角，观察我的反应。我把视线撇向一旁。



「这……这样啊──嗯，这就表示我还不够成功。我要再更努力才行。」



他显得有点沮丧，却也立刻振作起来，恢复脸上的笑容。



其实讲到书这种昂贵的东西，我只会一问三不知。



以前过着节俭生活的我，根本不可能自己买书。



但我好歹是炼金术师。我比一般人更仔细调查魔物的资料，也很努力学起书上的知识，可是我学的都是跟用途有关──也就是跟材料相关的领域。



学校图书馆里的魔物资料一样是以材料方面为主。除非诺多先生的书有夹杂在里面，不然他的书销量再好，也不会被我看到。



──只不过，研究魔物生态的书再怎么样都不可能会大卖。



这个情形对萝蕾雅来说，似乎也不算太难猜。



「呃，你出的书卖得很好吗？」



「那当然！我最近出的《古莱姆提斯的生态与秘密》卖了多达二十八本喔！可说是轰动了整个业界！」



诺多先生高兴地轻拍双手，张开双臂。萝蕾雅看到他做出这样的反应，就不知所措地偷偷往我瞥了一眼，而我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书的出版方式有很多种，不过，我实在不觉得写来赚钱的书卖二十八本算多。而且他连个位数都记得这么清楚，感觉很可能是真的很在意销量。



就算每一本的价格都跟《炼金术大全》一样贵，也一定没办法让花掉的研究经费回本。



「啊，就算卖了很多本，也还是没到可以领研究经费的标准，所以我有其他主要的资金来源。还有，国家有对研究魔物这一块设立研究费补助制度，你们听过吗？」



「我是听说过……」



明明近在咫尺，「魔物」的生态却鲜为人知。



王国为了收集魔物资料采取的政策，就是研究经费补助制度。



可是这种制度也不是很容易让人拿到钱。



因为只有提交写明研究成果的论文，才能得到国家发下来的奖金。



研究学家不能事前申请研究经费，奖金的金额也是看论文内容而定，不会把消耗的研究经费列入考量。也就是说，一开始一定要用自己的资金进行研究，研究成果得到的评价太低，甚至会入不敷出。



这等于是想靠胜率很低的赌博赚钱，完全不可能靠这一行维生。这种制度目前带来的效益，就只有让以往贵族当作兴趣研究出来的成果得以昭告天下，而不是永远沉睡在贵族家中。



「那，诺多先生也是有钱人吗……？」



「不，我在这方面上也是例外。我花掉的研究经费可是从来没有入不敷出喔！」



诺多先生得意洋洋地挺胸说道。他似乎是从不怎么花钱的研究开始做，所以每次领到的奖金都比耗掉的经费还多。



「而且，其实我在研究魔物生态的业界里面算满有名的。」



「感觉那个『业界』应该也没多少人。」



「……嗯，这么说也没错。因为一般人根本不会知道这个领域。」



萝蕾雅毫不客气的一句话让诺多先生先是陷入短暂沉默，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表示肯定。



「可是好像连珊乐莎小姐这样的专家都不知道耶……？」



「……嗯，这也难怪啦。要一样是研究学家的人才会知道。」



「你说的研究学家总共有多少人──」



「能……能靠研究赚钱真的很厉害！毕竟一般研究学家做研究都会亏钱！」



「对……对吧？有很多研究论文提交出去，甚至换不到半个铜币。」



就算是对这个领域不熟的我，也知道研究学家的人数非常少。



可是他也算是我的客人。所以我决定打断萝蕾雅毫不留情的深究，转移话题。诺多先生也露出一脸找到救兵的神情回答我。



「我想也是。但是，你为什么会研究古莱姆提斯这种超鲜为人知的魔物……？」



一般人甚至不知道古莱姆提斯的名字，即使知道，也不会对它有多大兴趣。它鲜为人知的程度夸张到连它的材料在炼金术上都没多少用途，还很难马上想到。



不知道诺多先生这份研究能领到奖金是因为研究经费补助制度的审查标准很低，还是诺多先生的论文真的写得很好。



不过，他还是找个更普遍一点……不对，找个大家都知道名字，但是生态仍不为人知的魔物来研究比较好吧？



「嗯，审查委员会也是这么跟我说。所以我这次决定研究比较多人知道的魔物。」



果然！要是没有提醒他这一点，我觉得那个审查委员就该被开除了。



如果他的论文有提到古莱姆提斯材料的新用途可能还好，可是负责审查的人员看他提出这种魔物的生态调查报告，应该也很为难吧？尤其古莱姆提斯只要去栖息地就能轻松抓到。



「这样的确比较好。你这次要研究什么魔物？」



我一问完，诺多先生先是勾起嘴角一笑，才缓缓道出研究对象的名字。



「火蜥蜴。我这次的研究主题是火蜥蜴。」



「……什么？你说火蜥蜴，是吗？」



「嗯。我记得这附近有火蜥蜴的栖息地吧？」



「有是有，但是已经没有火蜥蜴了喔。因为它早就被我们打死，肢解成各种材料了。」



我把火蜥蜴的材料卖掉，也一定会让存在火蜥蜴的消息外传，可是反过来说，也等于听到消息的人应该会知道火蜥蜴已经死了。根本不可能调查它的生态。



还是说，诺多先生是想跟我讨材料？



我狐疑地皱起眉头，诺多先生随即挥了挥手，说：



「喔，这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在其他栖息地做完一些调查了。我是想多调查火蜥蜴住的洞窟，让我的调查报告更完整。」



「是吗？那，你应该在先前去过的栖息地继续研究就好了吧……？」



我的言外之意是「为什么要特地找别的地方研究」。诺多先生露出尴尬笑容，抓了抓头。



「呃，其实是我找来的那些护卫受了伤。我本来打算找其他人来顶替，可是那附近没有人愿意当我的护卫。」



……这不就表示有什么让人不想接这份工作的问题吗？



假如是很吸引人的工作，应该会有人愿意当他的护卫。



介绍信里那一句「如果他提出很无理取闹的要求，可以不用答应没关系」忽然掠过我的脑海。



「我之前有付酬劳，我想金额也值得他们接这份工作了。可是，你应该也知道去火蜥蜴的栖息地还需要准备特别的装备，对吧？而且我也不至于有钱到可以负担所有装备的花费。」



「这……的确。」



没有防热炼器的话，人类根本无法靠近火蜥蜴的栖息地。



就算给的日薪还算不错，也很难再凑一套新的防热装备。



「再加上我只是要仔细调查栖息地，没有火蜥蜴会比较方便我调查。只是火蜥蜴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倒的魔物──」



「所以才会来找我吧。因为这附近的火蜥蜴已经死了，打倒火蜥蜴的我也一定早就有需要的防热装备。」



「没错。不过，我也知道经营炼金术店的你不方便离开。所以我希望你介绍你带去的帮手给我。当时帮你的采集家应该在这里吧？」



我没有跟雷奥诺拉小姐提及打倒火蜥蜴的详情，但是照常识来想，一定会认为我有其他帮手跟着，不可能一个人去面对火蜥蜴。



而他也一定会认为我找的帮手是这个村子里的采集家。



「……我知道了。我只帮你联络，她们愿不愿意担任你的护卫，就得看当事人的意愿了。我不会帮你说服她们，可以吗？」



就算没有火蜥蜴，那附近也绝对称不上安全。



因为除了熔岩蜥蜴以外，地狱焰灰熊也不是不可能回去栖息地，我其实不太希望艾莉丝小姐她们过去。



不过，我现在拒绝他的话，他还是能查出当初帮我的就是艾莉丝小姐她们。



那我不如一起听他解释详细委托内容还比较好。



「当然可以。毕竟这方面的交涉也是研究学家必备的技能。」



诺多先生以充满自信的笑容答应我的条件，反倒让我感觉到些许不安。



诺多先生离开之后，我透过共音箱联络雷奥诺拉小姐，她再次强调「不用勉强完成诺多先生的委托」，同时跟我解释「诺多先生是个在做研究的时候会太忘我的人，无法接受他的委托可以直接拒绝；又或是他做出什么奇怪举动，也可以动手制裁他」。



这下我就放心了──不对，谁敢放心啊！



雷奥诺拉小姐说的话让我更加不安，只觉得这件事一定会变得很麻烦。



其实不用雷奥诺拉小姐告诉我，我也感觉得出诺多先生是这种人。不过，她说我可以「制裁」诺多先生，是要怎么制裁……难道是用拳头？是拳头吗？



我老实把这些事情也全部告诉回来我家的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



「魔物的生态是吗？原来有人在研究这个啊。」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店长小姐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这个嘛……应该说他就某方面来说，是很典型的研究学家吧。」



会把研究放在第一顺位，对研究的热情也比一般人强烈许多，相对的不怎么在乎研究以外的事情，不会在意自己的发型跟穿着很随便，或是很土。



炼金术师培育学校也有一些教授跟教师是这种类型的人。



只是毕竟是在学校，没有人会浑身脏兮兮的。



……嗯？说我没资格讲别人吗？



不不不，我外出的时候还是会很注意仪容──我自己觉得有注意啦。



我也只是直接穿着前辈帮我挑的上衣跟裙子而已。



因为我的穿衣品味跟衣服的种类根本不够我随意穿搭啊！



「看来只能跟他见一面看看了。我们要拒绝也没关系，对吧？」



「那当然。你们觉得不能接受的话，就直接拒绝吧。」



虽然对方是雷奥诺拉小姐介绍的，可是我比较重视艾莉丝小姐她们的生命安全。



◇　◇　◇



最近我店里新增了会客室。



但也只是把店面区域后面的仓库改装一下而已，没有多盖新房间。



反正大多数客人要谈事情，在柜台前面的桌子就能谈完了。



我没办法狠下心砸大钱在没什么机会用到的会客室上。



所以，今天用到这个房间的诺多先生，就是第一个来会客室的客人。



「幸会，我叫做诺多。两位就是打倒火蜥蜴的帮手吧？」



面对面向两人自我介绍的诺多先生，穿着跟昨天差不了多少。



是不至于不干净，可是他的头发还是一样乱蓬蓬的，衣服也一样有点磨损。



「我是艾莉丝。我话先说在前头，我们只是跟着店长阁下去一趟而已。」



「我叫凯特。我们对打倒火蜥蜴几乎没有贡献，还请别误会了。」



两人先行强调最好不要太过期待她们的实力。诺多先生摇摇头，表示没有问题。



「我想委托你们在我调查的时候帮忙注意周遭情况。而且我自己也有锻炼肌肉。两位应该有足够实力打倒路上的魔物吧？不然就麻烦了。」



「只要不是成群结队的魔物，应该就没问题……不过，你真的需要护卫吗？我看你身体锻炼得满结实的……」



「哦，你看得出来啊？」



艾莉丝小姐的打量视线让诺多先生脸上浮现高兴的笑容，接着双手使力，「哼！」地一声，挤出他手臂上的肌肉。



他的肌肉的确很结实──可是看了很烦，拜托快把手放下。



因为我不是肌肉爱好者。



不知道是我的愿望成真了，还是诺多先生想起了一般常识，他立刻放松力道，摇摇头说：



「可是，战斗技巧就是另一回事了。我比较有自信的是逃跑的技巧跟耐力。而且我没办法一边注意周遭有没有危险，一边仔细调查。」



「原来如此，有道理。」



专心调查的时候，实在很难避免疏于注意周遭。



即使逃跑技巧再好，也要先在被攻击到的那一瞬间之前注意到异状。



所以，应该光是附近有一两个人帮忙戒备，就能放心不少。



「嗯，既然只需要帮忙注意周遭情况……那就要看你愿意给多少酬劳，再决定要不要答应你的委托了。」



「这个嘛，我是出不了太多钱，但两个人的话……」



诺多先生手抵着下巴，陷入深思。调查跟打倒魔物不一样，拿不到可以卖的材料，能付多少酬劳全看诺多先生的财力──



「嗯，我知道了，你们离开村子到回来这里之前，一人一天二十枚金币怎么样？」



「这委托我接了！」



「咦？艾莉丝？」



艾莉丝小姐立刻答应接受委托，让凯特小姐讶异得睁大了双眼。



不过，诺多先生给的价码真的很高，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马上答应。



不用说乡下地方跟首都以外的地方，连王都的庶民工作整整一个月，都很难赚到二十枚金币。



而采集家赚的钱即使会比王都庶民还多，却也只有少部分优秀采集家才能几乎天天赚到二十枚金币。虽然艾莉丝小姐她们在大量猎捕冰牙蝙蝠那时候也是一天赚差不多这么多钱，但是那是例外。



在无人猎捕之下繁殖到异常大量的冰牙蝙蝠、我的魔法、比平常更高的收购价──



是凑齐了这三种特殊条件，才能赚大钱。



也就是说，诺多先生给的价码就是高到这种程度。一般人不会花这么多钱请护卫。



要不是他带着雷奥诺拉小姐的介绍信过来，我早就因为他太可疑，把他赶出去了。



「那个，诺多先生，你出这么多钱不会影响到生活吗？」



「嗯，应该勉强还能过活？毕竟我们要去真的很危险的地方，不多给点钱不行。只是需要的装备跟食物就要请两位自己准备了。」



原来如此。还要自备防热装备的话，这个价格应该算合理？



「不过，万一这次的论文没有通过审查，我就要先找别的工作存钱，才能继续做下一个研究了。哈哈哈！」



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似乎把至今存起来的奖金跟卖书赚的钱（金额好像非常少）拿来当这次调查的经费了。



可是，他在上一个调查地点应该也是给一样的价码──



「原来研究可以拿到的奖金还满多的嘛。」



「前提是提出的论文能通过审查。如果只是想要奖金就借钱来做研究，没有成功拿到奖金就会直接毁了人生，所以也不是说想拿就拿得到。」



「我想也是……」



这个国家不允许奴隶存在，同时也没有温和到可以轻松逃过债务。



万一还不出钱，国家至少会半强迫地要债务人做需要大量劳力的工作。



除非违法，不然债务人都会无法选择自己想做的工作，而且年轻女性大多会被指派去妓院，甚至有需要的话，连男性也得进去。据说债务金额太大，还可能被派去有点游走违法边缘的地方工作。



实际上，也有不少曾待过孤儿院的人因为欠债搞得人生一团乱。



债务真的是非常恐怖的东西！



「那，诺多先生会有可能因为这次研究，弄到要去借钱吗？」



「别担心。我会把花费抑制在就算失败了，也不会一无所有的程度。」



那样说得上是「抑制」吗？



「所以，怎么样？你们愿意接下委托吗？」



「我的答案不变，还是想接下这份委托。凯特你呢？」



「这个嘛……店长小姐，你觉得风险是高还是低？」



「──我认为危险性偏低。以我们上次去的情况来看，那里应该不会有地狱焰灰熊，去程跟回程路上大概也不会遇到危险的魔物。」



我在稍做思考之后这么回答，凯特小姐双手环胸，开始沉思。



不久，她缓缓点头，说：



「好，我也同意接这份委托。我想早点把欠店长小姐的钱还完。」



「我不会逼你们早点还清……但我也很欢迎你们提早还。」



像洛采家那样领地里有农村的贵族，会在秋天收成过后拿到税收。



领民大多会用农作物来缴税，领主会选择直接把农作物储存起来，或是把其中一部分卖掉，换成现金。



而收成过后也同时是卖价最低的时期。



他们家想要还债，就非卖不可。不过，他们现在的债权人是我。



我有事先表示「请等到适当的时机再换成现金还债」，所以我还没收到要还我的钱。



反正没有马上还，对我也没什么影响……除了艾莉丝小姐有点死缠烂打的示好以外。



「那么，诺多。我们就正式接下你这份委托了。」



「谢谢你们！啊～真是太好了──我在之前那里说要出这么多钱，都没人愿意接。」



「……嗯？」



笑着跟她们握手的诺多先生小声说出了一句让人觉得不太对劲的话。



但我还来不及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就迅速站起身。



「那，我们马上出发吧！」



「──什么？等一下，我们需要时间做准备。诺多你应该也是吧？」



有一瞬间愣住的艾莉丝小姐这么一问，诺多先生就自豪地勾起其中一边嘴角。



「呵。研究学家会随身携带足够的储备粮食，方便随时随地开始做研究！……啊，不过，这次应该要准备帐篷？而且──我应该不能跟你们睡同一个帐篷。」



诺多先生看凯特小姐摇摇头之后，将视线转移到我身上。



「上一次我找的是男护卫，才可以跟他们睡同个帐篷……珊乐莎，既然你是开炼金术店的，那应该有卖帐篷吧？」



「嗯，我这里有卖飘浮帐篷。只是我要接到订单才会开始做，会需要等一段时间。如果你愿意额外付急件的费用，也可以早点交货。」



做帐篷最耗时的是缝皮革的工程。



这部分我现在都交给村子里的阿姨们帮忙，是比我自己一个人制作快上很多，可是还是很难在几天内做好。因为阿姨们也有自己既有的工作安排，我自己也没时间整天只顾着一针一针缝帐篷的皮革。



不过，我有个好东西可以一次解决这些问题！



那就是皮革专用的强力胶「黏革灵」！



……嗯，这名字很奇怪吧。但是它的效果非常惊人。



只要在皮革上面抹一点点，再跟其他皮革贴在一起等它干掉，就会彻底融合成一张皮革。不只是单纯接合起来，而是真的合为一体。



完全不会有接合的缝隙，也不会脱落。



黏得够工整，就可以让它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好几张皮革融合起来的，所以连形状复杂的皮革制品都能做到看不出任何接缝。



唯一的缺点，应该就是它的价格了吧？



要是把黏革灵用在便宜的日用品上，光是它的成本就会让价格翻好几倍。



用在像飘浮帐篷这种原本就很贵，还要花很多时间缝皮革的商品就会相对只占一部分成本，却也绝对不算便宜。



至少这个村子的采集家一定会选择手工缝制的价格。



「用最快速度做一个人用的帐篷要多少钱？──好，没问题。几天会做好？」



我给出一个不知道诺多先生买不买得起的价格，而他也爽快答应用这个价格买下帐篷。



我一边惊讶他竟然买得起，一边在脑袋里整理自己的活动日程。



如果把其他工作都先摆一边，只专心做帐篷，是可以在三天之内做好……



「应该……五天吧。你可以再考虑看看。」



我考虑到需要做其他事情，多加了两天。诺多先生依然迅速表示同意。



「等五天应该没问题。我是很想早点去调查，但我愿意等。」



「可以吗？」



「嗯。其实我是第一次来大树海。我会在该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之前，先到这个村子附近逛逛。搞不好逛着逛着就找到下一个研究主题了！」



真不愧是研究学家，连闲着没事做的时间都能这样利用。



这很可能就是他能成功的秘诀，可是应该也会带给周遭人不少困扰。



「那，我平常都会待在旅店里面，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就好。啊，我是住新建的旅店。那间旅店满不错的。在这个村子里有那么好的旅店，反而很突兀呢。」



我们听到诺多先生直截了当地说出很失礼的一段话，都不禁露出了苦笑。



「哈哈哈……因为那里才刚盖好而已。」



「你现在才来这里是好事。没多久之前旅店可是挤得跟地狱一样。」



「不然就得忍着点，露宿街头了。」



「我可不想露宿街头。我是不怕为了研究吃苦，但待在聚落里面的时候，还是会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冰牙蝙蝠牙齿带来的泡沫经济破裂之后，待在这个村子里的采集家也变少了。



不过，离开村子的采集家意外不多，导致新盖的旅店依然很多人去住，所以狄拉露女士还新盖旅店的钱也还得很顺利。



安德烈先生说是「这里本来就很适合当采集家活动的据点，再加上现在很多人知道这里有间值得信赖的炼金术店」。



意思是能有稳定收入，也有舒适的居住环境，大家会选择留在村子里也不奇怪，是吗？



问题在于这个村子里的娱乐很少，只是我也提供不了解决方法。



毕竟也没办法在这里盖一个娱乐区，就请大家适时去南斯托拉格玩一玩喽。



尤其村子里有娱乐区的话，也会给还没成年的萝蕾雅不好的影响，对吧？



◇　◇　◇



「我们接下了这次的护卫工作，不过……应该不会有问题吧？店长小姐。」



「嗯，我觉得不会有问题──应该说，一般是不会有问题。」



艾莉丝小姐她们好像从来没接过担任护卫的工作。



这也难怪，因为几乎不会有人雇用采集家当护卫。



一般道路上的护送不需要非找采集家不可，真要雇的话，也只有需要进去大树海这种只有采集家能进去的地方才会雇。



而一般人不可能需要进去大树海。



这么说来，我记得炼金术师培育学校当时实习课派来的护卫就是采集家，可是也只有活动范围在王都附近的极少数采集家有机会接到这种工作。



「『一般』不会有问题？珊乐莎小姐，这份工作有什么问题吗？」



「对方可是研究学家（怪人）耶，还是要多提防一点。」



假如只是想要雇用护送他穿过森林的护卫，倒还不需要担心。



假如是有钱人闲着想亲眼看看火蜥蜴的栖息地，是会有点担心，但还算好的。因为那样的人就算会偶尔耍点任性，也还是会以安全为第一考量。



可是对方是研究学家。这种人很可能会为了完成自己的研究，不惜把安全放在第二顺位。



而且行动模式有时候会比外行人更难预测。



「研究学家（怪人）……炼金术师就某方面来说，不也是同类吗？」



「所以我才更清楚这种人的危险性。我们很难预测研究学家会为了研究做出什么怪事。」



若只是单纯去一趟火蜥蜴栖息地就回来，其实没什么危险性。



但一加上研究学家这个变数，就很难说了。



危险性一定会变高。就像萝蕾雅看到甜点一定会冲过来抢着吃一样，是百分之百会发生的事情。



「那意思就是也没有很危险喽？」



「「那样的确是满危险的。」」



「嗯。尤其他是真的有借着研究成果领到奖金，反而很可疑。假如他做的事情跟一般人没两样，论文根本不可能通过审查。」



「我……我不是贪吃鬼……」



艾莉丝小姐不顾萝蕾雅正在不断挥舞双手表示抗议，直接说：



「我们是不是应该拒绝他比较好？」



「不，我真的觉得危险的话，就会制止你们了。我是不保证绝对不会有危险，但我会准备一些用来以防万一的措施，到时候说不定真的遇到危险，也能顺利度过难关。」



「以防万一的措施？难道店长小姐也要一起来吗？」



「这就不可能了。我还要顾我的店。」



我举手挡住凯特小姐满怀期待的视线，否定她的提问。



如果这次情况跟上次类似，我还有可能插手帮忙，可是艾莉丝小姐她们也是采集家。



我希望她们多少可以靠自己克服困难，不能总是依赖我。



「不过，我会提供一些炼金术师独有的工具给你们。」



「喔喔！难不成是什么很厉害的炼器吗？」



艾莉丝小姐将身子向前倾，激动追问。我用食指抵着嘴唇稍稍思考过后，才点了点头。



「它比较特别一点，但要说是炼器也没错。你们知道什么是炼金生物吗？」



「嗯，我们听过名字。详情就不知道了。」



「我是第一次听说。珊乐莎小姐，炼金生物是什么？」



「它有好几种类型，我这次要做的──简单来说，应该是像使魔一样吧？我的感官可以在一定限制下跟炼金生物同步，就算待在店里，也可以知道你们那边的情况。」



「这么神奇？那是不是也需要像共音箱那样的炼器……？」



「虽然共音箱看起来很难用──可是只是要对话的话，其实共音箱会更方便。」



其实单纯就是以消耗相同魔力来说，共音箱传递声音的范围，会比跟炼金生物同步感官的范围大非常多。



连一般认为很耗魔力很难用的共音箱，都会显得比较好用。



再加上炼金生物需要制作者定期直接供应魔力，才不会坏掉。



虽然有方法延后需要供应魔力的时间，可是它的运用成本非常高，很难一直把它留在远方。基本上只会让它在炼金术师身边活动。



「而且制作炼金生物的工程也很麻烦。」



帐篷请萝蕾雅她们帮忙，再用上黏革灵的话……应该一天可以做好？加上中间要等黏革灵干掉的时间，差不多是三天。



我有足够时间再多做炼金生物。



「还有，除了炼金生物之外，我还会再做一组叫『共鸣石』的东西。」



共鸣石这种炼器是两颗一组的石头，打碎其中一颗，另外一颗也会跟着碎掉，发出声音。



它只能用一次，也不能像共音箱那样跟另一端对话，但是没有魔力的人也能用，效力范围也非常广。



「共鸣」范围的大小得看制作者的功力跟灌多少魔力进去，如果只是从这里到火蜥蜴栖息地的距离，我做的共鸣石应该就够用了。



「所以，万一真的出事，我们直接打碎那颗石头就好了吗？」



「对。我会用炼金生物确认你们的状况。只是帮不帮得了你们，就得看情形了。」



「我想也是……店长阁下，要是到时候你真的帮不了我们，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能帮我们转达遗言给爸爸他们就够了。」



萝蕾雅一听到这句话就迅速站起身，她的动作让椅子也发出了碰撞声响。



「咦？你……你们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吗？」



「萝蕾雅，我们不是一定会出事，别担心。我其实从离开家，出来当采集家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没有忘记自己随时可能意外丧命。而且我现在还能活着待在这里，也只不过是因为当初幸运遇到店长阁下相助。」



艾莉丝小姐把手放上嘴唇颤抖的萝蕾雅肩膀，要她慢慢坐回椅子上。凯特小姐也温柔抚摸着她的背。



「是啊。要不是有店长小姐在，艾莉丝那时候早就没命了。再说，我们当初离家就先跟家人告别过了，没有留遗言给他们也无所谓。」



「嗯。顶多是能留几句话给他们也不错而已。」



「这……这样太悲伤了……」



萝蕾雅或许是重新感受到采集家这个职业的危险性，变得面色铁青。凯特小姐看她这样，就笑着耸了耸肩，想改变气氛。



「只是我们后来又回家好几次，其实也是有点小尴尬啦。又不能每次都痛哭流涕地上演离别戏码。」



「嗯。毕竟我们都讲过遗言了，还是会像没事人一样说着『我回来了～』走进家门。」



不知道萝蕾雅是不是想像了她们说的场面，表情稍微没有那么紧张了。



「你用不着这么担心，她们应该不容易遇到危险。我会想准备炼金生物，也只是要以防万一。而且上一次去打倒火蜥蜴还比这次危险多了……」



「或许是比较没有那么危险没错……可是，上次是因为有珊乐莎小姐在，才没有很担心。毕竟你连那么大只的地狱焰灰熊都能轻松打倒。」



喔，原来如此。



大概是因为萝蕾雅没有亲眼看过火蜥蜴，才会对它的危险性没有概念。



「店长阁下打倒过很多强敌，也难怪萝蕾雅会不怎么担心。」



「我觉得不能拿火蜥蜴跟地狱焰灰熊来比……」



「这两种魔物在一般人眼中都很强。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唔唔唔……这样啊。嗯，好吧。」



这个话题聊太久也只会让萝蕾雅很不安，还是回到正题吧。



「你们万一真的需要求助，直接打碎共鸣石就好。说不定我到时候没办法亲自出手帮忙，但至少可以提供建议。」



「不用炼金生物定期确认状况，是因为魔力的问题吗？」



「嗯。距离这么远，要跟炼金生物同步的难度会很高。而且我平常工作也会用到魔力。」



我还没做过炼金生物，只有听说光是距离好几百公尺，消耗的魔力量就会变得非常夸张。



我打算透过限制同步的感官来节省魔力，可是应该还是很难频繁确认她们的现况。



「不过，如果我连炼金生物都做不出来，刚才说的就都是纸上谈兵了。其实本来要花很大一笔钱，幸好我可以凑出足够材料来用，就趁这次机会来试试看吧。」



只有蕴含强大魔力的材料是真正一定要用到，又不能用其他东西代替。



而我可以用的材料是火蜥蜴的鳞片跟狂袭状态的地狱焰灰熊眼球。



虽然属性会比较偏向「火」，但反正可以用冰牙蝙蝠的牙齿来调整，再加上火属性比较适合她们要去的地方，多少偏火也无妨。



把这些超昂贵材料留下来的我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有点特别的是它需要用到头发。需要用到我跟另一个人的……」



顺带一提，血液也可以用清纯少女不太容易弄到的「男性的某种东西」来代替。



尤其后者会让炼制难度大幅降低。



可是弄到它的难度非常高。



反正血液跟头发差不了多少，我不会考虑用那个「某种东西」。毕竟我可是清纯的少女。



「珊乐莎小姐，用我的也可以吗？我不介意剪掉一点点。」



「谢谢你。我只要几根头发就够了，你拿梳头发的时候掉的几根给我也可以。」



「好──不过，这就表示那个生物会是用我跟珊乐莎小姐的头发做出来的吧？感觉好像我们两个的小孩一样。」



萝蕾雅用有点淘气的笑容这么一说，艾莉丝小姐就吊起眉梢，把她长着一头光亮秀发的头靠了过来。



「什么？那可不行。店长阁下，我可以提供自己的头发！来吧！」



「艾莉丝……你用不着拘泥这种小事吧。」



「不，凯特，有些大事的起因就是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时时刻刻都不能大意。」



「你说大意也太夸张了……萝蕾雅又不会是你的竞争对手。对吧？」



「对啊……应该吧？」



艾莉丝小姐看萝蕾雅的肯定带着些许不确定，立刻睁大双眼说：



「你看！太危险了，凯特！我要坚守正室的位子，才不会害洛采家吃亏！」



「咦！萝蕾雅你该不会真的对店长小姐有意思吧？」



萝蕾雅在两人的锐利视线下摇头否认。



「啊，没有，我不是想跟珊乐莎小姐结婚，只是如果她结婚之后把店收掉，会影响到我的工作。」



「喔，说得也是。毕竟能不能在炼金术师的店里工作，会影响到你的人生。」



「原来如此，你比较困扰工作的问题啊。也对，你的薪水跟一般人差很多，尤其又是在这种小村子里面。不过别担心，萝蕾雅，我的陪臣很优秀。店长阁下不用处理领主事务也没关系。」



「嗯，是啊。店长小姐继续开炼金术店，对大家的好处还比当领主多。」



「这样啊。那看来我也不需要担心我的将来了。」



「嗯。等你变成店长阁下的配偶之一，就更不需要担心了。」



艾莉丝小姐微笑着把手放到松了口气的萝蕾雅肩膀上。



……奇怪？前几天聊到结婚的时候，不是已经在萝蕾雅的努力之下先被搁置了吗？



感觉我不出手干涉的话，萝蕾雅防波堤就要溃堤了耶。



总觉得好像需要尽快修补防波堤耶。



「那……那个！头发用我跟萝蕾雅的就好了，没问题吧？」



「嗯？喔，对，刚刚是在讲要用到的头发嘛。对了，为什么会需要用到头发？」



「这个嘛。炼金生物平常活动的时候会有自我意识，据说头发会影响它活动时的个性跟行动模式。」



用活泼的人的头发，就会做出个性活泼的炼金生物；如果用的是很安静又比较消极的人的头发，就会一样安静又消极。



有一说是连外表也会受到用上的头发影响，但是基本外观会依据施术者的想像来决定，而且我要做的不是人型炼金生物，照理说几乎不会有影响。



「──假如同时加进很多人的头发呢？」



「应该会变成很普通的个性。虽然说是变得没特色也没错，只是也同时变得不会有太过强烈的性格特征，说不定反而比较让人放心。」



「那就用我们所有人的头发吧。只用艾莉丝的头发万一做出很鲁莽的炼金生物，也只会帮倒忙。」



「你讲得太狠了吧！我……我有很鲁莽吗？」



「你明明是骑士爵家族的继承人，却想要当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采集家，这样还不够鲁莽吗？」



「唔！」



凯特小姐微笑说出的这番话，让艾莉丝小姐哑口无言。



不过，凯特小姐说得有道理。就算只是小贵族，一般也不会允许继承人出外从事危险的工作。也就是说，她的确称得上鲁莽。



允许她做危险工作的厄德巴特先生其实也是半斤八两。



「哈哈哈……那就麻烦你们三个提供头发了。再来就只需要豆子、一点点盐巴跟生锈的钉子这些比较好弄到的东西，很快就可以开始做了。」



「豆子？盐巴？这……要用到的材料还真奇怪。有点像要煮菜一样。」



「唔～炼金术跟煮菜其实意外的很像喔。我平常用的植物叶子跟矿石碎片也跟调味料差不多。」



她们大概是觉得豆子跟盐巴会给人出现在厨房里的印象，才会这么想，而炼金术的材料也的确有不少是可以食用的。



应该说，用来治疗疾病跟伤口的炼药大多可以当内服药，不会加不能吃的材料进去。只是好不好吃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而且之前要你们采的腐果蜂蜂蜜也是这样，它可以当作炼金术材料，也可以在去掉毒素之后拿来食用。」



「「唔！」」



我不禁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或许是让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想起了当时的糗态，同时皱起了眉头。



这么说来，那些蜂蜜我收购下来之后，到现在都还放在仓库里。



因为那种蜂蜜很好吃，炼金术方面的用途也很多，一直觉得卖掉它很可惜。



「店……店长阁下，可以麻烦你不要想起那个蜂蜜吗……我还没出嫁。」



「哎呀，不要想起这种蜂蜜比较好吗？可是它很好吃耶。」



这种蜂蜜不会腐坏，要我一阵子不想到它也没关系，只是我也不能真的永远不想起它的存在。留一些拿来当炼制材料，其他的看要卖掉，还是我们自己吃……



卖掉是有点可惜，可是会让艾莉丝小姐她们心情很复杂的话，或许还是不要留着给大家吃，直接卖掉比较好？



「我自己是想吃一半看看啦……」



「店……店长阁下这么一说……我也开始烦恼该不该吃吃看了。」



「那个蜂蜜真的很好吃──只是吃完以后简直像置身地狱。」



凯特小姐似乎是想起了蜂蜜的味道，神情显得很陶醉，却又马上变得一脸凝重。



「我就不吃了……珊乐莎小姐，那种蜂蜜是真的很贵吗？」



「是啊。它比一般蜂蜜贵上很多。因为它不只可以吃，还可以当炼金术的材料。」



以前的我连一般蜂蜜都会觉得是高级货，就像是高不可攀的花朵。



……不过，师父叫我过去她那里吃饭的时候，也会看到蜂蜜料理。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知道蜂蜜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以前玛莉亚小姐曾用腐果蜂的蜂蜡跟蜂蜜做一种叫做卡纳蕾的点心，那个真的好好吃。表面很酥脆，里面则是有种很浓醇的甜味……」



「（吞口水……）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嗯。其实一般蜂蜜就很好吃了，可是加了含有一点点酒精的腐果蜂蜂蜜，就会变得特别好吃。」



老实说，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点心。



大概是因为玛莉亚小姐的手艺非凡，再加上又用了腐果蜂蜂蜜吧。



不过，也本来就不可能不好吃。尤其蜂蜜不便宜，那个卡纳蕾一定是超高级的点心。



以我现在的经济能力是可能考虑买来吃，但是当初的我绝对不可能愿意买那么贵的东西。



而现在我正好有那种好吃的蜂蜜……不知道玛莉亚小姐给我的书里有没有收录那道食谱？



「我……我想吃吃看！」



「可是，这种蜂蜜会让艾莉丝小姐她们心情很复杂──」



「呃～店长阁下。」



「怎么了吗？艾莉丝小姐。」



「我认为我们有办法克服那段痛苦的回忆。对吧？凯特。」



「嗯，是啊。不如说，我们应该用美好的回忆盖过当时的痛苦。所以我们想挑战看看，可以吗？」



简单来说，就是你们也想吃卡纳蕾吧。



看表情就知道她们两个在想什么了，可是她们又立刻垂下眉角，似乎是觉得过意不去。



「啊，如果太花钱不方便做来吃，就算了……」



「不会不会，你们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反正我现在有闲钱可以奢侈一下。」



多少吃得豪华一点来犒赏先前的一番努力，应该也不至于影响生活。



「呵呵。好。那么，我就留一半起来给大家吃吧。」



看她们三个听到我这么一说，表情就瞬间充满期待的模样，让我不禁又轻轻笑了出声。



◇　◇　◇



「好了。先从炼金生物开始做。」



我决定好大致上的方向之后，便立刻着手准备制造需要的东西。



这次要做的东西当中制作时间最长的，非炼金生物莫属。



共鸣石跟飘浮帐篷还可以靠赶工快速做完，然而炼金生物一定要花一段时间培养，没有任何快速完工的方法。



「这次做的尺寸应该三天就能做好了，可是……」



我是第一次做炼金生物，其实有点担心。



万一失败了，造成的伤害会非常可观──主要是对我的钱包的伤害。



「应该乖乖照步骤做，就不会失败了吧？」



我再次仔细看过《炼金术大全》里的制作步骤，开始准备炼金炉。



这次用的炼金炉尺寸跟单手拿得动的锅子差不多大。我把火蜥蜴的鳞片、地狱焰灰熊的眼珠，还有好几根比较大的冰牙蝙蝠牙齿放进炉里，再加进少许的魔晶石跟水。



一边持续灌注魔力，一边搅拌了几分钟之后，原本在里面发出碰撞声响的坚硬材料就逐渐失去原形，变成红色的黏稠液体。



「目前为止都很顺利。再加进其他材料……」



我加了不少放在工坊柜子里面的材料进去。等搅拌到这些材料都融化成液体，再放入从厨房拿来的豆子、盐巴跟从生锈钉子上刮下来的碎屑。



「然后一直煮到看不到它们的原形。」



现在这一锅液体看起来还只像是用很艺术的方式煮坏掉的豆子浓汤。



不过，我用的是炼金炉。有点耐心继续搅拌下去，豆子也很快就融化了，而原本混浊的红色液体也渐渐变得透明。



「等全部消失了再移到培养槽里面，用井水稀释。」



高三十公分的圆筒型玻璃培养槽装满了淡粉红色的液体。



「接着再放进我跟她们三个的头发。」



手一放开，头发就在飘进液体里的瞬间融化殆尽。



这种液体明显有危险性吧？



我当然有戴手套，但还是有点怕。



「盖上盖子避免它溢出来，最后再全神贯注地灌输魔力进去！」



我用手摸着培养槽的侧面，把剩下的魔力灌进去。



听说这时候灌注愈多魔力，做出来的炼金生物品质就愈好。



我的魔力在制作过程中有消耗掉一些，所以不是全满，不过这就是我多到不行的魔力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不断注入魔力一段时间之后，液体开始散发淡淡光芒，照亮了我的脸。



虽然加入的魔力愈多愈好，但用上的材料会影响它能不能承受这些魔力，也听说可以靠光的亮度来判断是否接近承受的极限。



简单来说，如果注入魔力也没有变得更亮，就是已经到达上限了。



再继续注入魔力也只是白费力气──可是……



它愈来愈亮了耶！



这真的不会出事吗？它已经亮到我没办法直视了耶！



「唔唔～真不愧是从火蜥蜴跟狂袭状态的地狱焰灰熊身上剥下来的材料，容量太夸张了吧！」



不会浪费魔力是满让人高兴的，可是又好像有点心情复杂。



光芒强到我闭着眼睛都觉得刺眼。这样根本没办法判断是不是到上限了。



「既然这样，能灌多少魔力就灌多少吧。」



魔力消耗掉还可以恢复，但炼金生物无法重新做过。我低着头，紧闭双眼，一边强忍着依然刺眼无比的强光，一边挤出自己剩下的魔力。



「……撑──不住了！」



努力撑到最后的我当场跌坐在地。



我微微睁开眼睛，看见培养槽发出的亮光照亮了整个房间，随后渐渐变弱，不久便只剩下淡粉红色的光芒。



「成功……了吗？」



我继续坐在地上观察培养槽，只看见里面空无一物，顶多偶尔出现浮上水面的小泡泡。



虽然它没有出现水变混浊或光芒消失这种书上提到的失败案例特征，却也不足以让我肯定自己炼制成功。



「……好吧，也只能继续观察看看了。」



再来应该只要偶尔注入魔力，就可以在三天后做好炼金生物。



反过来说，要是三天后没有成功做出来，就确定是做失败了。



等于是我用掉的昂贵材料全部白费，失去第一种帮艾莉丝小姐她们应对突发状况的对策。



──不对，或许该说是全部泡汤？毕竟它现在就是一桶水而已。



「第二种对策……等明天再来。今天已经没办法再做什么了……」



我直接往后躺到地上。



现在是不至于累到像对付火蜥蜴那时候一样会昏过去，然而也几乎用掉了所有魔力，老实说，光是坐着都很吃力。



其实地板有点冰，不过我想等到魔力恢复一点以后再离开。



我在地上休息几十分钟以后──



「珊乐莎小姐，晚餐煮好了喔。」



我听见「叩叩」的敲门声，还有萝蕾雅的声音。



「谢谢～抱歉，你们先吃吧。我现在动不了。」



虽然已经比刚才好一点了，可是还是没什么力气动。



听到我这么回答的萝蕾雅有点焦急地说：



「不能动……？珊乐莎小姐，我可以开门吗？」



「可以啊～」



「打扰了！……呃。」



「…………」



萝蕾雅一进到工坊就跟仰躺在地上的我四目相交，同时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