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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1 / 2)



「哎呀哎呀,并不是真的在互相残杀啦,而且就算死了也会再复活。」



村濑幸太郎满脸笑容这么说。



和蔼可亲的笑脸似乎是村濑学长的原厂设定表情,说话速度也很缓慢,是个有如儿童节目里的大哥哥一样的人。虽然我们几分钟之前才刚认识,但我已经对他抱有好感了。他刚说他高三,明明只和我差了一届,为什么会给人一种大人从容不迫的感觉呢?



村濑学长的视线看向公园中央。



「你看著吧,刚才头被砍下来的那个人,等一下就会复活了。」



他说著与满面笑意的表情一点也不相称的血腥内容。我的视线也看向公园中央,那里有一名少年倒在血泊之中,是不久前被砍下脖子而输了的人,在脖子被砍掉之前,右手臂也被砍了下来。那是个相当诡异,但其实又没那么诡异的神奇画面。



在躯干前方两公尺处的右手臂,旁边掉著那个人的头颅。



然后,右手臂和头颅。



就像影片倒转一样回到了躯干上,流了满地的血,以及和手臂一起被砍下的衣服,甚至是飞得老远的眼镜都一个一个回到躯干上。



头颅和手臂牢牢地接回原本的样子,倒在地上的少年睁大了眼睛,然后站起身,像在确认什么似地摸著脖子。



他完全复活了,连一点伤痕都看不见。



「喂,你有在听吗?水森同学!水森阳向同学!」



身旁的村濑学长在叫我,我连忙回应。



「啊,是,那个……你说什么?」



「你看吧,他复活了吧?」



「嗯,是呀。」



眼前所见让我不得不信。不,打从一开始我就这么相信了。



距离现在约三十分钟之前。



从半夜里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开始,我的世界就改变了。



醒来时,我感受到了这几年来不曾有过的清爽。



所以看过时钟后我吓了一跳。



凌晨两点十四分。



从我躺上床之后还不到一个小时,那么,这股神清气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时钟坏掉了,于是我打开窗帘,冻结般散发出冷冽光芒的满月,映入了我的眼帘。



看著夜空,我的内心深处逐渐涌起了谜样的焦躁感。



我非去某个地方不可。



我这么坚信,那是奇妙的坚定想法。



四月的夜里还很冷,我脱掉在家中穿的睡衣,换上简单的T恤,外面套上厚毛衣,然后披上防风外套,拉炼拉到最上面。



完全不需要蹑手蹑脚走路,因为不管发出多大的声音,睡在一楼的爸爸和妈妈都不会醒来,我清楚明白这点。大人们不会发现现在的我,是说爸爸和妈妈本来就不关心我。



我穿上鞋子,打开玄关的门。



月光真刺眼。



远方山峦的轮廓和夜空朦胧地融合在一起。



路上一辆车子也没有,两旁并列的民宅也完全没有亮起任何灯光。虽说是位在山脚下的乡下地方,但也不可能大家都寂静无声地睡著了,然而却连猫叫或鸟鸣都没有。



安静得感受不到一丝气息。



等距排列的电线杆路灯倒是点著亮光,彷佛路标一般。在这灯光的前方,有著我该前往的地方,无来由地,我就是知道。



总之先往前进吧。



中途我经过自动贩卖机旁,那里跟平常一样卖著饮料。比起月光,自动贩卖机的灯光更能令我安心,我犹豫著是否要买个热饮,但我并没有带钱包和手机出门。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我看到了目的地。



──是夜晚的公园。



占地面积大概比学校的校地还要小一些,是硬塞的话,勉强可以同时踢足球和打棒球的大小。没有游乐器材,几年前全部都被拆除了,也没有沙坑,似乎是因为有细菌所以很危险,甚至连长椅都没有,没有任何东西,现在的公园与其说是公园,更只是一个「空间」。



不,或许只是一个空间还算是好的。



因为附近居民的投诉,所以不仅大声喧哗遭到禁止,也不能再打棒球或踢足球了,理由是球可能砸到其他人,或是球飞到公园外会造成危险。这几年之间,禁止事项越来越多,相反地,要说这座公园里「有」什么,大概只剩下围绕著公园外侧的绿色菱形围栏了吧。围栏对面虽然有几间民宅,但没有任何一间亮著灯。



我踩进了围栏内。



在靠近中央的地方,有大约四十个人正在为了什么事而吵吵闹闹。不,吵吵闹闹这个形容并不贴切,那里只是因为轻笑声及细语声叠加后形成一个大漩涡,导致场面看起来很热闹而已。



或许是因为除了这个公园以外的地方都太过安静了,所以才会感觉相对嘈杂。



而尽管声音如此回荡在夜空中,四周的民宅依然没有打算亮灯的样子。



我从稍微有点距离的地方观察中央的人群。聚集在此的人,年龄层大概是从小学高年级到和我同年纪──也就是高中生左右,还有几个是不认识的人。



这座小镇──「露草町」上各有一间国小、国中和高中,校名分别是直截了当的露草小学、露草国中、露草高中,住在镇上的人大部分都像搭电梯直升一样,从小就读镇上的学校,而少数聪明的人,会搭电车到隔壁的城市就学。



所以住在小镇里的孩子们大概都知道彼此,和自己同年级的人,以及上下两个年级的人至少都认得脸,差不多是这样的感觉。一个年级有七班,数量算多,没办法和所有人都成为朋友,如果不曾同班过的话,就只是知道这个人而已,再加上我的个性不擅长和他人相处,因此虽然知道镇上的很多人,但却完全没有朋友。



我观察整个公园。



角落停放了几辆脚踏车,到这里我还能理解。



我无法理解的是放了平台钢琴和土管这件事。特别引人注目的,大概是公园深处的螺旋梯了吧,虽然往夜空中延伸,但在与围栏差不多高的地方就中断了,没有设置扶手,上面还有裂痕,看起来随时都会崩塌。当然,白天并没有这样的装置存在。



除了中央的人群,还有一些人摆摊贩卖东西,或是拿著素描本画画,夸张的是还有人躺在床上睡觉,而所有的人都是介于小学生到高中生之间的孩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非来这里不可──因为这样的感觉,所以我来了。来到这里之后,果然发生了某些不可思议的事。我知道可以避开大人来到这里,一如所料,这里没有大人,现在这一瞬间,我很确定大人不会醒来出现在这里。



我究竟做了什么?



树木在风的吹拂下摆动,枝叶发出摩擦声响,听来有些神似雨声,树木的摆动,也让旁边的山的剪影像波浪般摇动。位在中央四十人上下的人群,彷佛在呼应山的变化般发出了欢呼声。那里正在进行什么事。



那群人围著中央绕成一个圆,我稍微往他们靠近一些。



漩涡的中间,有两个人正在彼此厮杀。



是少年和少女。



两人看起来都是高中生的年纪。



站在我前方右侧、戴著眼镜的少年左右手各握著一把日本刀。



那是只在漫画或游戏中见过的二刀流刀法,普通人的力气根本没有办法那样持刀,但那个少年却像在挥纸卷一样地挥舞,他的体格看起来只有男高中生的平均水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就算是旁观者如我,也明显看出他在挥刀时核心并没有用力,脚下的动作也很僵硬,虽然有力气却没有技术,他给我这种感觉。服装则是看起来很难活动的夹克加上卡其裤。



在我左侧的少女站姿凛然,她也握著日本刀,和对手不同,她采基础的握刀方式──记得那好像叫作中段?刀从自己的中心延伸到对方喉头的架式,看起来没有空隙。明明是半夜,她却不知为何穿著露草高中的制服,裙子因风吹而轻微飘荡。她不冷吗?我想。在这样的季节,比起色色地偷瞄,反而更让人先担心这件事。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两人对峙我就直觉想到是彼此厮杀。



那是因为缠绕在两人身上的空气密度太过厚重的关系,光是看著皮肤就一阵刺痛。



两人散发出来的是真正的杀气,彼此的杀气互相撞击所形成的漩涡,让围观的人群如此疯狂。



我听见某个人屏气的声音,或许那个人就是我也说不定。



彷佛以那股声响为信号,少年动了起来,胡乱挥舞著双刀。



少女则是踩著小碎步般,以最小的动作躲开对方的攻击。她完全看穿对手了。



裙襬在飘扬。



下一秒,原先轻巧的动作忽然变得尖锐,少女冲进了对方的攻击范围。



咚!她用力往下一踏,同时挥刀。我的眼睛追不上挥刀的速度,眼里留下反射月光后的些微残光,只能凭这些残光努力弄清楚她挥刀的轨迹,就是这样的程度。



少年的右手臂缓缓掉落。



血花激烈地喷散。



不知从哪飞来的樱花花瓣飘过了两人之间。



一秒后,围绕著两人的人群爆出了欢呼声。



右臂被砍断的少年没有发出哀嚎,像在确认剩下的左臂状况般转了转肩膀。看来对战还在继续。



这或许是梦,我想。



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吓得站直了身。



「我没看过你呢,第一次来吗?」



一回头,后面站了个笑容满面的少年。



头发的鬈度恰到好处,这是自然鬈吧,和他的气质很搭,他散发出来的气质也是柔和的。



「对,我第一次来。」



「是喔。啊,我应该要先自我介绍吧,我是村濑幸太郎。」



他先为我介绍了他自己。



我记得他是学长,虽然看过他,但不知道是大我几届的学长。对方似乎也是同样的情况,就算好像看过我,应该也不知道我是谁、小他几届,这部分是乡下地方微妙的麻烦之处。



「那个,我是水森阳向,高二。嗯,你是……学长吧?」



「嗯,我高三,也没有比我更高学年的人了吧。」



「咦?」



「能够来到夜晚的公园里的人,仅限高三以下唷。」



这个人应该知道很多事。



「那个……村濑学长。」



「是。」



「我今天刚来这里,有很多问题想问,可以问你吗?」



「可以呀,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找你说话的,反正我也找不到影野先生。」



「影野先生?」



「啊,我在自言自语。」



「不说这些了。」村濑学长说完,视线转向公园中央。



「详细情况等看完这场对战之后再说吧。」



我也跟著村濑学长的视线,看向了公园中央。



右手臂被砍断的少年发出凄厉的吼叫,以剩下的左手臂用力握紧了刀,向少女砍去。



对手的少女刀往横一挥,看起来是个慢动作,但我的眼睛却追不上,我想她的动作就是如此地俐落且快速。



少年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手中的刀拦腰折断掉在了地上,悄无声息,接著──彷佛历史剧般经过短暂的停顿后,少年的头咻地滑落。



血从剩下的躯干中喷出,过了一会儿洒落地面。



少女瞄了一眼少年的尸体后,凭空生出刀鞘,将刀收了进去。不用把血擦乾净吗?虽然我这么想,不过在收进刀鞘之前,刀子上就已经没有血迹了。



资讯量太多了。



我指著倒在地上的少年尸体,嘴巴一张一阖地向村濑学长示意,因为我已经没办法完整说出一句话了。



村濑学长说:



「哎呀哎呀,他们不是真的在互相残杀啦,毕竟死了也会再复活呀。」



少年被砍下的头就在我的眼前黏了回去,右手臂也黏了回去,衣服也接了回去,流出的血液回到体内,少年彷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般站了起来,像在确认什么东西似地摸了摸脖子。



我一脸目瞪口呆,「看吧,他复活了吧。」村濑学长说。非现实的事情正在发生,不可能的事情正在发生,我想我必须先相信眼前所见的事。接著村濑学长看著战败的少年说道:



「那家伙,还没学到教训呀。」同时皱起了眉头,看来他认识那个少年,然后他说:



「我问你喔,水森同学,你有看过获胜的那个少女吧?」



不知为何突然提到少女的话题。



「什么?」



我仔细地瞧了瞧那个少女,刚才我觉得对那张脸没印象,或许是因为她放出来的杀气让我这么想,凛然的站姿、穿著制服笔挺的样子、锋利刀刃般的眼神、比起可不可爱更重视活动度的短黑发。我知道这个人。



她是我就读的高中里的名人。



「阿久津冴绘……吗?」



「没错。」



村濑同学点了点头。



阿久津冴绘。



女子剑道社的王牌。



去年的夏季大赛中,虽然是一年级,但参加了全国大赛个人赛的强者,在这无论哪一种运动社团都只有参加县大赛程度的乡下高中里,是唯一程度达到全国级别的女子,加上名字给人的感觉,因此被大家害怕地称为女杰、女帝、恶女。顺带一提,她似乎没有恶女的元素。



啊,不,我搞错了,她是剑道社的前王牌。



听说她在去年的夏季大赛后就退出社团了,我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和她并没有交集,虽然我们同一学年,但却不曾同班过。



我也再一次确认战败的少年,不过他果然是我不认识的人。



阿久津离开公园中央,往我和村濑学长的方向走来,人墙自然地往两旁让出一条路,我和村濑学长当然也往旁边退去。阿久津从我身旁走过,一眼也没看向两旁的人墙──里面的我──笔直地向前走到公园角落。流出来的血应该全部都回到体内了,但从我身旁走过的她身上却传来血的味道。



「她是名门望族家的女儿呢,不过是乡下地方的名门,对我来说只是家里比较大的意思,听说是武士的后代。」



村濑学长说。



阿久津家在小镇的外围,占地面积广大,房子后方的山全部都属于阿久津家,房子本身当然也很大一间,光看外表就非常气派,家族中也代代有人出任镇长。



「阿久津同学在这个『地方』一次也没输过,是最强者。」



「最强者?」



「但是会来到这里,代表她也有什么烦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终于问到了核心问题。



「这座公园的禁止事项不是越来越多了吗?」



村濑学长以这样的方式起头。



「不可以做这个,不可以做那个;这个很危险,那个很危险;小孩子很吵……之类的,但是却又说『最近的孩子什么都有,还真好命』。你不觉得让人喘不过气吗?」



「……嗯,是呀,我也这么觉得。」



「对吧,你也这么想吧。」村濑学长紧接著道。



「这座公园白天就只有围栏,已经成为牢笼了。」



「……牢笼吗?」



「当然我也觉得危险的游乐器材拆除比较好,可是这根本是全部了嘛,什么东西都没有,为什么连长椅都不见了啊!」



这倒是真的。



「让人喘不过气的不是只有这座公园,像是只要说了什么,就会在你根本没有那个意思的地方被人借题发挥,随随便便就被出征,每一句话语中都带著毒性,不知道会在哪里被怎么解读,也许会被人断章取义扭曲原意。我已经搞不清楚这一切了,觉得其他人很可怕。」



「村濑学长也觉得可怕吗?」



「当然啦。」



他平静地这么说。



「现在,这个地方,是只属于这些孩子的世界,是无法适应现实世界,跟不上社会潮流的孩子们聚集、彼此厮杀的场所,这里不会被大人发现。不过呢,就像你刚才看到的那样,他们并不是真的在互相残杀对方,不,他们是真的在互相残杀,只是死了以后还会复活就是了。」



话题突然切入了重点。



不,也许不能说是突然。



禁止事项越来越多,公园就像一座牢笼,不管说了什么都会马上被攻击,被断章取义曲解原意,随随便便就会被出征,因此变得害怕与他人交谈。因为是这样的世道,所以孩子们在公园里彼此厮杀,我觉得两者间有确实的关联性。



「但是,为什么?」



我这样反问村濑学长。那句「为什么」里面含有各种意义,只是要浓缩成一句话很困难。不过我不需要问村濑学长就知道答案了,这不是知识层面的,而是直觉,没有原因地我就是知道。



「我想你应该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因为来到这里的人都无来由地已经理解了才是。」



被看穿了。从村濑学长的语气中,我知道了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和我有一样的感觉──内心有一份奇妙的坚信。



──为什么需要彼此厮杀?



──当然是因为有需要彼此厮杀。



这根本算不上回答,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但同时,我也认为没有比这个更适合的答案了。



在混乱的我面前,刚才输掉的少年再次走进公园中央。



一名男孩从对面的人墙中走进来。小学生吗?应该是吧,身高大约一百四十公分左右,与对面的少年身高差了三十公分以上,服装是蓝色的宽松睡衣,聪明伶俐的双眼和紧闭的嘴唇令人印象深刻。



「哎呀,下一战的对手是泷本同学呀。」



村濑学长说。



「泷本同学?」



「嗯,泷本苍衣同学,小学四年级,是目前来这座公园里的人之中年纪最小的。」



「对战对手?欸?小学生和高中生对打吗?」



「是呀。」



大家都没有阻止的意思,看来对战和年龄差距、身高差距以及体重差距没有关系。这么一想,刚才的对战也是,少年无视肌力般挥舞长刀,少女则是获胜后创造出一把刀鞘,这里的对战或许不是普通的厮杀,是说从复活那一刻起就一点也不普通了。



「……这个,规则是什么?」



「很简单,被杀死的一方就输了。」



真简单。



「失去意识也算输。」



村濑学长补充,然后继续说道。



「这是个不可思议的空间,自己喜欢的、想做的、能做的事,像是兴趣或特殊技能等等,将这些东西具体化之后彼此战斗。」



「像是个性或是自我这类的吗?」



「欸,算是吧,虽然是这样啦,说是个性或是建立自我听起来比较好听,但是我讨厌这类的词。」



「为什么觉得讨厌?」



「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呢?我自己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说出来之后就会觉得好像理解了。」



我的前方,泷本同学伸手遮住空中,和刚才的阿久津冴绘一样,从空无一物的空间中拿出双刃剑。我对那把剑有印象,我记得是傍晚六点起播出的动画《背骨道》里,主角所拿的剑,虽然是儿童动画,但里面四处加入了禅的元素,因此听说受到各年龄层的欢迎,我也曾经看过一些。



在片头曲开始之前插入的「眼前此路乃佛之脊柱,行至头颅斩断梦想」这段可怕的开场影片很有名,而这段开场影片也因为遭到投诉结果被替换掉了,我记得理由是因为听起来很像砍掉佛祖的头一样。



「是背骨道的剑。」



「哦,你也知道呀。」



「对,啊,不是,我也没有认识到可以说知道这部作品。」



是喔,还真谦虚呢。村濑学长说完笑了。



「泷本同学最喜欢那部动画了,所以创造出主角的剑来战斗,那把剑里有泷本同学某些重要的东西。」



必须战斗到杀死对方,才能够了解自己,或许个性就是这样的一种东西。没有大人说的那么好,具有彻底毁灭性,只要走错一步,自己和身边的人就会死去──或许那就是一种这么沉重的东西,不过或许也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和泷本同学对峙的高中少年创造出和泷本同学几乎一模一样的剑。



「唉呀。」



村濑学长露骨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吗?」



「那家伙,刚才不是用日本刀和阿久津同学战斗吗?」



「是呀。」



「这次他又创造出和泷本同学一样的东西了。」



「……啊!」



那是个感觉非常讨厌的事实。



「那家伙叫县瞬,你可能不认识吧,因为他从国中开始就到村外的升学学校就读,我和他同年,家里也住得近。」



即使小学之前都念同一所学校,但如果国中高中不一样的话,记忆也会慢慢淡去吧,而且学年不同就更是如此了。



「你看,那家伙的剑,和泷本同学一样,连细节都很精致对吧?」



县学长创造出来的剑确实和泷本同学的剑外表一模一样,连小零件和细部装饰都几乎相同。



「县那家伙是想表达自己比泷本同学还要了解《背骨道》。」



「但是……」



我再一次比较两人的剑。



「散发出来的热度完全不一样。」



「对吧?」



村濑学长一脸伤脑筋地赞同。



泷本同学创造出来的剑,光用眼睛看就知道有某种东西涌出,他真的非常喜欢这部动画,光看他创造出来的剑就知道了。但是县学长的剑却没有散发任何东西,很难用言语表达差别在哪里,这是感受的问题。



「县那家伙没有自我,他所拥有的知识全都是为了向他人展现优越感的工具,我一直叫他不要用这种方式战斗,但是他连听都不听。」



村濑学长的声音里透露出不甘。



「反正他马上就会输了。」



虽然很辛辣,但现实就如同那句话一样发展。



泷本同学手上的剑发出光芒,像动画主角的必杀技「佛杀」一样,将县学长劈成了左右两半,县学长手上的剑也因为冲击力道而折断。围在两人周遭的人群众声哗然,但并没有人出言取笑。



村濑学长的脸都歪了。



虽然我并不是特意顾虑学长的心情,但还是像为了改变话题般开口。



「不管是泷本同学或是刚才的阿久津冴绘,他们都没有一丝犹豫呢,就算知道对方会复活,但这毕竟还是杀人呀。」



「因为他们已经被逼到了这种程度。」



话语中的意思非常沉重。



「我想你应该知道,但还是再强调一次,在夜晚的公园里毫不犹豫地彼此厮杀的这些少年少女们──我们……」



或许是觉得不应该说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村濑学长改口说「我们」。



「在白天现实的世界里,是无法随便伤害他人的。」



我明白,我能够同理这里的人。还不如说──



「还不如说刚好相反。」



村濑学长的话和我内心所想刚好一致。



「来到这里的人没有办法去伤害他人,啊,不对,没有人是不会伤害到其他人的吧,应该说是没办法故意去伤害他人。嗯……这个说法也不对,是不知道如何伤害他人,又或者是不知道如何与他人冲撞的感觉吧,害怕伤害他人,害怕与他人冲撞,这样子的人才会到这里来,你应该可以明白吧?」



「我明白。」



对我来说这也不是全然事不关己。



我也被某些事给逼到了会来到这里的程度,但我无法以言语清楚表达那是什么事。



「到底是谁设置了这样的地方?」



「不知道,我也是某一天突然就被呼唤到了这座公园来,然后没来由地理解了状况,没来由地接受,没来由地待在这里。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多亏有设置这个地方的那个人,我才能继续活著。」



继续活著,吗?



在我眼前的是身体被砍成左右两半的县学长的遗体,泷本同学正俯瞰著他。有血的味道,血泊不断向外扩散,夜晚的黑越来越澄净。



「啊,不过当然不觉得痛,这样的行为要是伴随著痛觉早就休克死亡了。」



村濑学长的语气太过开朗,让我感到很不安。



「但是不觉得痛真的好吗?我不是很明白。」



「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们不能肯定这种厮杀,厮杀就是厮杀,就算可以复活,也不能小看了它的涵意。」



这件事其他的孩子当然也都明白──村濑学长说。



「但是除了这样的方式,已经没有其他方法可以拯救自己了,只有极端的方式,才能够学会与他人冲撞的方法。」



我想起了钟摆。不得不采取这么极端方式的原因,我想就在另一端,在这里互相厮杀的孩子们,或许现实生活中是极端地被禁止与人碰撞。



「我说,水森同学,你也发生过什么痛苦的事吧?」



这句话让我稍微涌起了反胃的感觉。



──痛苦的事。



记忆满溢而出。



我们家总是在固定时间吃饭,早上是七点,晚上也是七点,爸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妈妈坐在厨房附近的餐桌,他们会背对背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