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大家晚上好，这里是大月实栗~”



身在家中的实栗，正对着床上的手机挤出笑容。



现在正是直播平台showroom的直播时间。实栗按照事务所的要求，履行着2天1次的直播工作。



showroom直播即如同偶像一个人即可发布的附带视频的电台节目。而和附带视频的电台节目的区别在于，观众们可实时发送评论，以及通过礼物打赏让偶像直接获取收益。这也导致个别嘴臭的偶像宅，将其揶揄为“赛博夜总会”。



“好啦~山岚桑晚上好——柴渍和尚桑晚上好——Antler鹿岛桑晚上好——”



她对着一条条评论逐一答复。突然，她的脸上露出难色。此刻她的评论区里正被★号铺满。showroom平台会将带有“死”“丁丁”等违禁用语的评论以★号代替。换句话说，极不适当的词语正在她的直播间漫天飞舞。



此后，她只能努力挑出那些没有★号的评论，拼命维持住笑脸进行答复。



“实栗亲，不要装看不见呀——”之类的评论汹涌而来，她顿感心中被尖刺戳痛。



好不容易，终于熬过这场直播的实栗，直挺挺地一头栽倒在床上。



实栗昨天虽然问经纪人“我不做直播可以吗”，却被一句“也许你会觉得麻烦，但靠这样一点一滴地积聚人气也很重要啊”这样出现方向性偏差的回答给噎住，只得默默嘀咕一声“啊、好的”。



实栗望向房间里贴满的各色偶像的海报。我最喜欢偶像了，她们又可爱又温柔，让我从小就喜欢得不能自拔，要是自己有一天能和她们一样，就算死掉也值得——抱着这样的想法参加事务所的选拔，得知获选时的心情是无比的高兴。但是到了现在，却有点后悔成为了偶像，自己又不禁讨厌起现在这个竟然会后悔的自己。



自己无比喜欢的事物，竟会让自己如此痛苦。这桩心事该向谁倾诉才好呢。



母亲那边肯定又会被念“早说了实栗就不适合干这个的啦”，经纪人那边肯定会被“不开心的话不干也行哦，反正你的候补要多少有多少啦”给噎回来，在推特上发牢骚肯定会有连粉丝都不是的人跑过来怼“别做啥偶像了，赶紧找个班上找个人嫁了多简单啊”。总之只要找人倾诉，就必将陷入不得不放弃做偶像的窘境，所以这些话都无人可说。



实栗打开了装着粉丝来信的盒子，里面约有几十份信件。实栗对粉丝来信向来是来者不拒。



“一看到实栗亲的笑容就超开心~”“听到实栗亲的歌就超治愈~”“成为实栗亲的偶像宅后，我的血压都稳定下来了”云云，实栗反复咀嚼着信中一句句温柔的话语。



“果然，还是想继续做偶像呀~”



说着，她再次倒在床上。



生于2010年的实栗，今年已经20岁了。来到2030年，人类的科技虽在各方面都取得进展，却仍未发明能疗愈她心中这份难以自抑的不安的高新技术。结果就是都2030年了，治愈她心灵创伤的良药，仍然还是纸片上圆珠笔勾勒出的文字而已。



“谢谢你们，我再坚持一下吧~”



实栗对着天花板，在推特上留下“辛苦大家陪我直播到最后，谢谢啦❤”的推文。



实栗来到她大学的研究室。



“帝都工业大学理工学部机器人工程学科桥口研究室”，这是实栗所在的研究室的名字。



“早上好。”



她低头打完招呼，将速溶咖啡倒入自己中意的玉桂狗note马克杯里，戴上眼镜后坐到自己的电脑前。



玉桂狗：【Cinnamoroll】，日本三丽鸥的卡通人物，官方中文名为大耳狗宝贝喜拿



实栗是一名偶像，同时也是一名大学准教授。在机器人工程学上具备相当才能的她，年仅二十岁就已修完博士课程。有人劝她别再做什么偶像、不如专心在科研之道上正经生活，事务所这边也企图利用她的背景打造什么“理科女子偶像”，而实栗都没有答应。究其原因，实栗自己却也说不明白。



这边归这边、那边归那边，两边还是分开为好——实栗的想法非常单纯。虽然自己从小就喜欢科学、数学，各种科目都有兴趣并钻研到得心应手，但这种喜欢和自己对偶像的喜欢是完全不同的心情，如果把两者混为一谈，就好像纯净中混入杂质一般令人难受。而这些话由自己来说只让人觉得莫名其妙，换成别人来说的话又感觉只会徒增遗憾。



“就因为在奇怪的地方这么顽固，所以才会不行的吧，我可真是……”



为突如其来的自我厌恶感叹出气来，她仿佛掩饰一般啜饮起咖啡。



实栗来到咖啡店与偶像同行的友人碰面。



“佃 由美香”，是实栗同辈的偶像，也是她唯一一个能在某种程度上敞开心扉吐露心事的友人。



这位由美香，正一边拍摄眼前的超大杯冰淇淋苏打、娴熟地上传到instagram，一边说道：



“说起来啊，我不干偶像了哦～”



实栗挖着冰淇淋的勺子差点掉了出去。而她还没来得及问缘由，由美香已连珠炮般继续起来。



“总之就是离开了现在这家事务所，换到一家专门做舞台还是啥的事务所啦。反正人家性格就是这样嘛，当偶像实在太难了～感觉还是现在这家更适合我呢～在那边有啥说啥可舒心了……”



实栗除了“这样啊”便找不出话来，只露出一脸迷茫。由美香也不管实栗什么反应，接着说道：



“就说，实栗你也别干了吧～”



“欸？”



“至少别在现在那家事务所干吧？”



“但是、还是……”



“那家又黑心，又不上心嘛！一直在那里，没有未来的啦！”



“呃、啊、但是，除了那里，就没有愿意收留我做偶像的事务所了啊……”



“所以说回来，实栗你啊，干脆也别做啥偶像啦！”



实栗听了，只能紧咬住嘴唇。



“哎呀，你不要误会了哦。人家啊，是为了实栗你着想才这么说的。本来实栗就和我这种底层高中毕业生不同，头脑可灵光了嘛～现在马上辞掉什么偶像，随便去家一流企业找个班上、钓个有钱男人赶紧结婚之类的，绝对比现在好多啦～”



由美香这番话，仿佛正在把实栗的脑浆翻滚搅拌。



“我说啊实栗，怎样啊？不会还想做偶像吧？”



“啊，嗯……”



由美香气得仰倒过去。



“哈啊——这样啊——可是我说，做偶像到底有啥好啊？？”



“不是啦、当然也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唱起歌来真的很开心呀，也能遇见各种各样的粉丝呀……”



“我说啊、就这个，讲真和偶像宅接触，难道你都不难受的吗？”



“欸？”



“人家不干偶像的最重要的理由，就是这个。面对这帮社交力小于等于零的处男处女，还要每天笑嘻嘻地接待不可，实在让人家难受得要死。讲真，人家心里一直都超被吓到的好吧。还有啊，sns和直播间里还非得小心翼翼地对待不可。这一天天的，搞得人家真是要吐了啦——”



由美香说着猛吸了一口冰淇淋苏打。



“不过、但是……偶像宅里，也不都是坏人啊……”



“讲道理，实栗的偶像宅们才是最糟糕的那一批呀。就因为实栗的温柔和运营的放纵，这帮烂货马上就得寸进尺还耀武扬威起来。他们平时那些糟烂玩意儿找不到地方宣泄，就把积压的份都怼到现场来乱泼乱撒，真是恶劣至极！这帮人都死干净了，才算是对这个世界做出贡献了呢！”



实栗一言不发。不知为何，实栗感觉自己手足无措，只能一点点缩起身子。



“总～之，就算为了不再和那帮人有什么交集，你也要想想办法才行呐！我想说的就是这个啦～”



由美香用食指戳了戳实栗的鼻头。



“新宿BlueMouse”，在这家位于歌舞伎町正中央的小小的live house，一场live正在举行。这家live house属于名为“DownSun”的小小的偶像事务所。今天的live是一场集结多名偶像一同演出的live、即所谓的拼盘演出。而实栗也在今天的拼盘之列。



今天的live是免费场，所以偶像们也没有演出费。只有演出结束后的特典会上售卖的小商品、握手费和checky费，才算作她们的演出收入。为此，参加live的偶像们拼命地对偶像宅们卖弄起来，仿佛在说着“来吧来吧～”一般殷勤备至。



在出演偶像数量较多的情况下，特典会上会在live现场摆好大量的长桌。各色偶像站在长桌的一边，偶像宅们则在另一边对准偶像排队。



大月实栗的队伍，由合计约3人的狂野偶像宅组成。



从“嗷实栗亲～吃饱了嘛!!”的招呼开始，实栗的肉体开始遭受偶像宅们拍得邦邦作响的捶打。而当实栗像应对平日不见的远房亲戚大叔般接待完这帮偶像宅后，他们却一张checky也不拍就潇洒而去了。



在此之后，实栗的身前便门可罗雀，而一旁的偶像们的身前，还排着好长好长的队伍。



实栗极不擅长应对这个时刻。她只能盯着旁边的长队想着“真好啊真好”，一边只能傻傻地呆立在原地。要是换成别的偶像组合，就能一边和组员嬉戏打闹，一边搞点百合营业实现一石二鸟；而身为单人偶像的她面对这份空虚，只能咬紧双唇、双手随性摇摇晃晃地消磨时光而已。



就在这时，实栗看见了——她的双眼没有放过——从出道直到现在一直支持过来的客人，正排在别的队伍里。



实栗不禁地开始直勾勾地盯着那边。当他和实栗对上眼神之时，他猛地一惊，随后赶紧把头低掩。



他和旁边一列的偶像拍了checky、看起来很高兴地说说笑笑，之后才蹑手蹑脚地溜到实栗的身前。



“那啥……抱歉……”



“不会，你不用道歉哦。毕竟你最后还是来找我了嘛。”



“那个……我啊、其实，是有话想跟实栗亲说来的……”



“嗯？什么什么？”



“我啊，可能不会再去实栗亲的现场了……”



“……欸？”



实栗的双眼化作两个黑点。



“那个、不要误会啊，不是实栗亲有什么错哦。不是你的问题。但是啊，就是实栗亲的现场、有点太乱了，最近感觉已经不太适合我了。然后‘沟之口纯情小町’的现场年龄层要高一点，大家都挺安分的，就……”



“……是吗。”



实栗咬紧了下唇。



“所以说不是实栗亲的错啦。抱歉，真的抱歉啦。”



“不会，没事的哦。毕竟，大家都是人嘛，偶尔想换换心情也是常有的事。有了比我更喜欢的人和现场的话，请竭尽全力为推她而加油哦！”



实栗努力挤出最好的笑容回报给他。



“抱歉，真的很抱歉。但是，实栗亲在我这里就算不是第一位了，我还是会继续推你的。只要没有和‘沟之口纯情小町’的活动冲突，然后钱还有的剩的话，我还是会再来的～”



他嘴上这么说着，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变推】了吗……”



实栗喃喃念道。



所谓【变推】即是将【推】变换成别人的行为。鉴于一生只对一人忠贞的人类已足够罕见，能自始至终只推一人的偶像宅也几乎并不存在。变推可以说是频频发生，实际上已如同日常行为般屡见不鲜。



然而——向被变推的本人传达被变推这一事实，会让本人经历怎样难过的回忆——这一再简单不过的对他人的同理心，他、或以他为代表的偶像宅，却并不能做到。



偶像宅所做的只是，把自己想传达的传达给实栗，把足以掩饰自己的掩饰到底，然后转身离去而已。



live house里回响着偶像和偶像宅“呀哈哈”的嬉笑之声。而实栗像一只被丢在纸箱里的小猫，呆呆地望向空中。



1.2



入夜。实栗瘫倒在她一居室的小桌上，一边用自动铅笔随意写写画画。她漫不经心地画着曾经最喜欢的偶像的素描，然而再怎么画，心里还是一片愁云。



发生了不少啊。



偶像界唯一能信赖的同辈竟然选择了离开、这已让实栗非常震惊，再加之连离开的她都在劝实栗放弃为好。并且这番话也不是出于对实栗本人的指摘，反而是为她着想才出此言，这个事实本身就让实栗无比失落。



更进一步，由美香的结论直接成为了对偶像这一职业的否定，准确地说，是对应援着偶像的偶像宅们这一人种的否定。



偶像宅们是不应该存在的人吗？



面对这个疑问，实栗想坚决否定。实栗已无数次靠着他们热情的声援，得以确定自己存在的意义。



没有偶像宅，就没有偶像——至少可以如此断言。



但另一方面，如今自己的偶像宅们已成为被世间白目以视的存在，而令人悲痛的是，自己也很明白，其中大半对于自己而言也是颇为困扰的群体。



然后今天，长期应援自己的一位偶像宅，也离自己而去了，而他的理由，则直指现场的混乱无序。不对，他离开的理由大概还是在我自己的很多不足之处，不能把责任全部都推给现场。但是，现场的混乱也是事实，而自己和略有良知的客人们，也确实都畏惧着自己的这帮偶像宅。



要是我的偶像宅都是好人，会如何呢？



不知不觉，实栗的脑海中已被这个问题塞得满满当当。



到底要怎样，才能把偶像宅们引导到积极的轨道上呢？怎样才能让世人都不再蔑视偶像宅，甚至公认偶像宅都是清洁端正的存在呢？



“理想的偶像宅应该是……？”



不知何时起，实栗已经停下了画笔，开始围绕这个标题写起了笔记。



首先，我的偶像宅给人留下恶劣印象的最大理由，是因为给周围的人造成了困扰。叫喊到超过必要的限度而掩盖掉歌声，扭动到超过必要的限度冲撞到旁人而被厌恶；另外，他们身上多少有些汗臭味，影响也不好。要是大家都有好好洗澡、让自己散发出好闻的味道，世人也许也不会这么讨厌偶像宅吧。



「不要进行会让周围的各位不愉快的行动（最好有好闻的味道）」



实栗想道。偶像宅们只要遵守这一条，他们也不至于被人讨厌。由美香也不会说出过分的话来了。



实栗的兴致越发高涨，并不满足于此的她，按着“我理想中的最强偶像宅”的调调继续思考。



偶像宅要尽力为偶像应援。就算只是一句话也好，不过能付钱就更好——这话虽然不敢大声说出口，但还是希望大家能用钱来支持自己呢。



偶像的生死，就取决于其吸金的能力。live有多少人参战、卖出多少的商品、特典会排了多长的队伍——这些数字越大，这名偶像越能去往更高的舞台；这些数字越小，这名偶像越是被逼向走人的边缘。于是，偶像希望偶像宅花好多好多钱。



虽然如此，花钱过度也会造成困扰，不时有为偶像花钱太多导致自己生活崩溃的偶像宅出现，而世人并不待见这样的人，实栗自己也不忍见到这样的人。



所以说，能让偶像宅有节制地花钱，就再好不过。



「要用钱支援自己的推。但是，要有节制」



然后最重要的是，偶像宅要喜欢我。



喜欢自己的心情，只要当面相对就能切实地感受到，这种感觉令人无比舒适。相反地，明明不怎么喜欢我的人却出现在live现场的话，看到只让人难受。



只要喜欢我的人到场就好。而这绝不是粗暴的独断专行，仅仅只是不希望让并不喜欢我的人，强行扮出喜欢我的样子。强装的喜欢，只会让双方都倍感难堪。



回过神来，实栗的笔记上已写下了这样的文字：



「三原则」



1、不要进行会让周围的各位不愉快的行动（最好有好闻的味道）。



2、要用钱支援自己的推。但是，要有节制。



3、要喜欢自己的推。



实栗嚷着“完成啦～”把笔记举向空中，然后又想：



“啥来着？”



再读一遍笔记，她发现上面赫然写着莫名其妙的“三原则”的字眼，一看表已经是深夜2点。实栗不禁叫嚷着“我在搞啥啊”，一边陷入强烈的自我厌恶。



正要把这页撕掉之时，猛地想到了。



实栗想到了。



终于想到了。



回过神来，她已经启动了电脑，开始全神贯注地敲打起键盘。电脑画面上正以猛烈之势冒出编码。时针一路划过3点、4点、5点，朝阳已冉冉升起。



但就是停不下来。说不定会带来改变——我的偶像生涯——不对，某种更为宏大的事物，即将被改变也说不定。实栗的指尖完全停不下来。



实栗用力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伸了个懒腰。



好爽快。好舒适。如同live结束后，迎着热情的掌声向大家致以感谢时的充实感，正充盈全身。



不过，还差一点点……



实栗“啪唧”一声拍打起自己的两颊，然后敲击键盘打出文字：



“你好，初次见面。”



很快，画面上跟着显出文字：



“您好，初次见面，请多指教。请问您的名字是？”



实栗再次敲下键盘。



“我叫大月实栗。请多指教。”



“原来是实栗小姐。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另外，还有一事想向您请教。”



画面上的文字继续显示。



“由于我刚刚诞生，尚未得知我的身份。请问我到底是什么？”



实栗一边“噗噗”地笑出声来，一边敲打键盘。



“你是偶像宅。不过是理想中的那种哦～”



“原来如此。原来我是偶像宅。”



“然后，其实我就是偶像～”



实栗像在恶作剧似的回答道。



在居酒屋“琦玉酱”里，酒桶形状的上菜机器人顶着载有大量炸鸡的船盛器移动过来，然后将这只炸鸡船咚地一声放上餐桌。餐桌上，围着3个40岁左右的大叔。



“哎呀呀，今天实栗亲的live真不戳噢~”



“在《青空Sunset》中才有机会扯开喉咙狂喊阿伊努语mix，超爽啊。果然还是实栗亲最棒呐~”



“能让咱们这么激情碰撞的，也就只有实栗亲的现场了吧。前几天我才去了C王P的live，结果那边严得很，根本不让搞哇~”



为了对抗肆无忌惮的偶像宅们，偶像现场的管制也越发严格起来。



live期间，禁止在歌曲的特定段落以外打call，禁止jump动作，禁止把手举过头顶，禁止与旁人身体接触——这样的现场正不断增多。



终于，live会场被摆满座椅、强制要求全体观众坐席观看的现场，也顺势而成。



俺们是来看偶像live的哇！咋整得像来听歌剧的噢！颇有一些偶像宅对此嗤之以鼻。



还有一些现场，选择提前把那些一看就很能闹的偶像宅安排到名为“捣蛋鬼广场”的区域，并让工作人员严加看管。被关在捣蛋鬼广场的偶像宅们如同珍奇屋note中的奇珍异兽般吵闹不停，也如同珍奇屋的奇珍异兽般暴露在周围奇异的眼光之中。



珍奇屋：【见世物小屋】，指在日本的集会等期间可以看到奇珍异兽、奇趣技艺、奇形怪胎等表演的小房间



在偶像业界这阵全体强化对偶像宅规制的风潮之中，实栗现场的限制约等于0，对于偶像宅而言仿佛是自由的天堂。



所以她的偶像宅们能说着“果然还是实栗亲最棒呐~”云云，大摇大摆地前往她的现场。



“毕竟咱们实栗亲的现场，可是放任各种奇技的无限制格斗会场嘛~还有群偶像宅说，下次他们准备在live中整流水素面呐！”



“又是那帮【粉票】note家伙嘛！讲真我巨烦他们的啊。这帮死大学生就是想找地方发泄一通才来实栗亲的现场的嘛！上次我还被他们有个人突然一肘子打到脸，结果丫抱歉都不会说一个的！真想让这帮混蛋【拉黑】啊！”



粉票：【ピンチケ】，即pink ticket，源自向学生售卖的低价学生票为粉色，后成为对水准低下、不讲礼仪的粉丝的统称



“可是，不可能会拉黑的啦。实栗亲的运营随意到实在是太屎了嘛。而且实栗亲也不是那么能卖的偶像，他们不来的话肯定会影响收益的啦。”



“但还是拉黑了好点呗，不然实栗亲也太可怜了噢！”



正当其中一个大叔说得兴起时，桶状上菜机器人又把3杯巨大的威士忌苏打放上餐桌，这个话题也戛然而止。



“说起来啊，最近在实栗亲的推特上，经常发评论的那个‘AI0001’的号，你们知道吧？”



“啊？有这人吗？”



“你看，就是这个号。”



“哦哦，这个啊。”



“啥？是糟糕的那种人？在评论里乱来吗？”



另一个大叔问道。



“不是啦，实栗亲的推特里那种人多到数不清好吧，比如那些毫无意义地每天把自己当天吃的面包数量当评论回复在下面的家伙。这人和他们不一样，完全相反呐！怎么说呢，感觉看起来就很清洁端正？一向对人细致温和？这人对实栗亲发的推都是用正常的逻辑在评论，不时还会在最后说什么‘希望实栗亲今天也满载笑容’之类的话。感觉就像在肥料堆里开出了一朵向日葵一样，甚至让人有点感动哇！”



“喂喂，你又爱上人家了？又是真爱啦？又要成为【女宅宅】（以女性偶像宅为目标的偶像宅）啰？”



“不是啦，以前受过伤，我不会再搞啦。讲道理人是男是女也不知道啊。不过嘛，看起来是个好人呐。”



“最近这个人也经常出现在直播间里呢——准确地说，最近直播间的榜一都是这个人啊！”



“欸？真的？最近我都没去逛直播间，还不知道呐。”



“嗯呐。每次都会送大量的星星，偶尔会送达摩，毕竟实栗亲的直播间也不会有人送东京塔note，所以这人能一直占据榜一呐~”



星星、达摩、东京塔：均为showroom直播平台的打赏道具，星星为用户免费获得，达摩、东京塔为付费道具，达摩约1日元/个，东京塔约10000日元/个



“真是礼仪端正，又清洁卫生呀~啊啊，好尊噢——”



“你丫这不还是女宅宅嘛！”



大叔对着另一个大叔的脑袋劈下一记手刀。



在实栗的偶像宅群体里，不知不觉中“AI0001”的名号已逐渐传开。



这是一位一定会对实栗发的推回复有常识的评论，并在直播间里以微不足道的课金额度维持榜一地位的偶像宅。



不可思议的是，live现场却从未见过此人的身影。



于是，实栗的偶像宅们判断，“AI0001”是一位选择【在宅】（指选择观看直播等形式而不去现场观看偶像表演的行为）的热心偶像宅。



一周后，事态发生进一步的变化：名称与“AI0001”极为相似的偶像宅“AI0002”，开始出现在实栗的推特和直播间里。



一开始，该账号被认为是“AI0001”的小号；但根据两个号各自的回复，以及这个号体现出的性格上微妙的不同，最后被认定为名称相似的另一个人。



紧随而来的是又一次异变：名为“AI0003”的人物出现了，以及其后的“AI0004”。他们在实栗的推特和直播间里，谈吐举止无比端正清洁。以四名“AI”为首，其他偶像宅们也在纷纷效仿，开始以端正清洁的方式与实栗交流。这样一来，实栗她那曾如地狱图景般的推特和直播间，氛围逐渐清净而正常起来。



在现场的偶像宅之间，“AI”的话题也被持续热议。他们究竟是何方神圣？难道是实栗的粉丝团体？是运营为了净化实栗的推特和直播间，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但关于这一点，由于“AI”之间没有交流，甚至在推特上除了实栗外谁也没有关注，加之从未在现场露面，实栗的偶像宅们始终摸不着头脑。



不过，对于实栗的SNS变成了安心放心的去处这件事，有良心的偶像宅都在暗暗庆幸。



1.3



晴空之下，实栗正在水泥路上疾驰。虽然并没有匆忙的必要，但她最近就是身心轻盈，总有种想要跑起来的心情。



她跳上大学校园的台阶，飞奔入研究室中。从今天开始，研究室的里屋就成了她的私人空间。进到里屋，咔锵一声锁好门。屋内的墙壁上，正挂着4具仿生人/android的义体。



“各位贵安~同时也是，初次见面~”



实栗对着墙上的仿生人们打着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