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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热牛奶(2 / 2)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刚走出大楼,美久就上前逼问悠贵。其实刚才就想当场质问,只是实在不忍心当著桥爪的面泼冷水。



室外已是一片黄昏景色。寥寥可数的几道护欐勉强围出人行道,轰隆作响的大型车就从旁边呼啸而过。



悠贵没有回答,兀自大步走开。



「喂!我在问你!为什么要说那种话?桥爪先生完全相信了!要是发现你根本胡说,他会很伤心的!」



「胡说又怎样?」



这回应太过直接,美久反而退缩了。隐约的疑惑逐渐转为确信。



如果不是胡说骗人,那么悠贵应该已经知道失踪的幽灵在哪里了。但他并没有认真调查,只是在对方家里乱晃而已。若是那样就能找到幽灵,只有一种可能──



「所以……是真的吗?」



悠贵讶异地回头看著美久。



夕阳斜照的人行道上没有其他人。车道的灯号转红,行车也缓缓停下。等到噪音停歇,美久才静静地开口。



「悠贵同学,你看得见幽灵吧?」



悠贵的眼睛睁得老大,这表情更让美久深信不疑。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不问桥爪先生事发经过,反而在屋里到处看。其实你看得见结夫人的灵体吧?光凭一点点线索就猜出我的个性也很奇怪。与其说是靠推理,不如说你有看不见的朋友指点吧?那还比较说得过去。」



早在他接受委托时就该怀疑这种可能了。其实悠贵根本不必调查,因为他根本就看得见幽灵──!



「我再也不叫你笨蛋了。」



「你的意思是……!」



「是啊,你已经远远超出笨蛋的境界。笨蛋这个词无法确切指称你,而且叫你笨蛋太对不起世界上的笨蛋了。」



「咦?咦咦咦咦!?」



美久迟来的理解让悠贵的表情转为忿怒。



「你这个特大白痴!脑子独自出差去了吗!?去了哪里?国外?巴西还是阿尔卑斯山顶?现在马上给我去找回来!」



「喂!太过分了!谁叫你故意不说清楚!?明明没调查还说会把幽灵叫来!」



「我没说幽灵!我说会让他跟结的灵体见面!」



「那不是一样吗!」



「完全不一样!」



悠贵大吼完哼了一声,彷佛打从心底把对方当白痴。



「这世上哪有幽灵?就算有也跟这件案子无关。连这么简单的案子都觉得稀奇,我真怀疑你的智商!」



美久脑子里一团混乱。世上没有幽灵……既然没有幽灵,又要从哪里叫来??



「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么想知道的话明天就跟来,我让你也见见『幽灵』的真面目。」



悠贵端正的脸上绽开一丝笑意。



4



「你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隔天──美久一边拿著抹布擦地板,一边抬头瞪悠贵。



时间是傍晚五点半,夕阳斜斜照进桥爪家,客厅里正在进行大扫除。



这件事得回溯到一个半小时之前。美久等到悠贵放学,两人再次造访桥爪家。桥爪出门上班都会锁上家门,但悠贵糊弄对方「和灵体见面必须事先准备」,昨天就拿到了备用钥匙。



正想著闯进主人不在的家中做什么,结果竟是要大扫除。桥爪再过一个小时就回来了,扫除工作得快马加鞭……由美久一个人完成。



全副武装的美久一身围裙加橡胶手套,口袋里塞著化纤抹布和家用清洁喷雾,悠贵却穿著制服的西装外套优雅地坐在沙发上,一手拿著红茶闲适地翻阅资料。



「你好歹也来帮个忙吧?让女生做这种事太差劲了!」



「真没礼貌,没看到我也在工作吗?」



你哪里像在工作!美久正想吼回去,却听见洗手间传来「哔〜哔〜哔〜」的电子音。这是今天第三次脱水完毕通知。



悠贵头也不抬地挥挥手。



「再洗下一批。一定要用肥皂手洗,洗衣机只能用来脱水。再不快点桥爪就到家了!没准备好的话『幽灵』可不会出现喔!要是你笨手笨脚的害桥爪见不到结的灵体,人家大概会非常失望喔!」



「〜〜〜〜!我知道啦!」



美久把抹布扔进水桶,忿忿地离开客厅。



走进洗手间掀开洗衣机盖,将脱水完毕的衣物收进篮子,接著再从地板上堆积如山的衣物中拿出几件小小的衣服。放在地上的全都是奈绪的衣物,从洋装、口水巾、凉被到床单什么都有。



「要我手洗就算了,干么连不脏的衣物都要洗?」



美久一边嘀咕一边拿起洗手台上的肥皂。



「够了!真是莫名其妙!这绝对跟幽颗无关,只是存心整我。臭高中生,你是恶小姑吗!」



凭著一股怒气洗衣服、冲乾净然后丢进洗衣机,累积一定份量后按下脱水键,再抱著篮子回客厅。



夕阳西晒的客厅里充满阳光与肥皀味交织而成的馨香。由于阳台上已没有空间,只好在窗帘杆和橱植边缘突起处绑上尼龙绳,权充临时晒衣架。



「喂,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吗?快点告诉我啦!」



美久边摊平衣服上皱褶边问,悠贵却毫无反应。



又不听别人说话了……!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幽灵是什么?」



腹诽到一半,悠贵竟然开口了。美久没想到对方会跟自己说话,著实吓了一跳。



「喂!快回答!」



「这个嘛……大概是死者或祖先的魂魄?因为某些复杂的因素而无法超度,徘徊在人世间之类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所谓幽灵是肉眼看不见的吧?那种东西既摸不到也无法对话,说出来也很难理解。既然是『不存在』,为什么会被当成『存在』?」



「因为空无一人的房间突然发出声响,电视忽开忽关吧?」



「那只是家里发出怪声和电器故障。」



「或是觉得家里有人的气息?」



「气息又是什么?」



「咦?」



「只是一种感觉而已。隐约觉得家里有人,这太不切实际了吧?即使真有所谓气息,又该如何感知?」



美久无言以对。气息──这个词大家常说,真要具体描述又说不上来。



或许本来就不期待美久答得出来,悠贵直接发表解答。



「看不见却感觉得到的事物,反过来说,那就是所谓气息。」



「……我听不太懂,那跟这件事有关吗?」



美久顺手晾起摊平整的小内衣,悠贵一脸无奈地说道。



「解读现象就能看穿幽灵的真面目。」



「跟换洗衣物有关的现象……啊!该不会是奈绪妹妹身上的疹子?你觉得她起疹子是因为衣服不乾净?」



「算你答对一半。」



美久讶异得阖不拢嘴。



「怎么不早说!这里明明有婴儿专用的洗衣精啊!而且桥爪先生说洗衣精从没换过!」



「你真啰唆……衣服洗完了就从这里挑几样菜去做。」



说时迟那时快,悠贵已经把资料夹丢了过来。资料夹似乎是结制作的食谱集,杂志剪旁边有她圆滚滚的字迹,写著各种注释。



「要我做菜可以,但你也该好好说清楚了吧?这样真的很讨人厌──」



一阵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只见悠贵从口袋里拿出黑色的智慧型手机。



「您好,我是上仓。是桥爪先生啊──」



悠贵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声音温和有礼。



「原来如此,那我们就替您跑一趟。需要什么证明吗──好的,我明白了。那就待会见……」



「桥爪先生?」



美久等到电话挂断才开口,悠贵起身时顺便回道:



「没错,他说八点左右才能回家,拜托我们去托儿所接奈绪。走吧!」



「你一个人去就行了吧?我刚洗好的衣服快脱完水了。」



美久如此回应,正步向走廊的悠贵突然停下脚步。



「……我留下来,你自己去吧!」



「为什么?」



悠贵一脸严肃地默不作声。



不过是去接个婴儿,有什么好不高兴?想到这里美久猛然一拍掌。



「我知道了,原来你不知道怎么跟婴儿相处!」



「少啰唆!」



一秒出反应的悠贵倒是意外可爱。



这时的他看起来就是个普通高中生。



符合年龄的表现在悠贵身上莫名新鲜,美久忍不住放声大笑。







「──好的,我八点一定到──真是抱歉,麻烦你了。」



和悠贵的通话结束后,桥爪望著智慧型手机深深叹了一口气。



本来打算回到桌边继续埋首工作,心思却老是飘向别处。



──我会让您和结夫人见面的。



昨天听到的那句话言犹在耳。容貌端正的少年语气中充满自信,斩钉截铁的话语瞬间牢牢抓住桥爪的心。



内线电话突然响起,把桥爪拉回现实。



桥爪抬头看看时钟,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伸手接起电话。



下班时已经过了七点。桥爪先打电话通知悠贵,然后匆匆离开公司。直到月台上响起列车即将离站的铃声,他才急急忙忙冲进普快列车。硬闯进拥挤车厢的桥爪被不少乘客白眼,但他丝毫不在意。



再等一下就能见到结了──光是想像就令他心跳加速。



期待与不安,欢欣与恐惧。各种情绪的洪流形成一股漩涡,让桥爪浑身起鸡皮疼落。



他紧抓著吊环闭起双眼,试著压抑止不住的颤抖。







──结发生车祸了。



桥爪觉得自己恐怕永远忘不了得知消息的瞬间。



眼前一片漆黑,意识坠入巨大的黑洞。听筒中持续传来的声音突然失去意义,同事们关怀的话语也彷佛完全消音,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连大衣也没拿就冲出公司。一月二十一日,是个晴空万里的日子。



空气冷冽得残酷,呼出的气息瞬间化为白烟缕缕消散。他硬拦下一台计程车,嘶吼著道出目的地。拥挤的车潮让计程车行进得无比缓慢,彷佛在水中漂移。交通号志以慢动作亮起又熄灭,喇叭声无限延长。好慢,如此之慢……一切都太迟了。



结横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已经冷得像冰。



从那天开始,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声音遥远而模糊,四周的景色彷佛失去照明般没了色彩。接触任何物体都像隔著一层膜,淡淡地没什么感觉,吃饭时也只觉得如同嚼沙。即使如此也不得不活下去──必须养育奈绪,尽心工作,正常过日子……



忙碌的生活拯救了自己。请岳母代为照顾奈绪,每天进公司执行指定的工作,定时下班,接奈绪回家。



奈绪晚上哭闹得很厉害。结还在世时她很少哭闹,安静到让人有点担心,如今却彷佛寂寞难耐,总是哭到有人哄抱。



无论深夜或清晨,奈绪的哭闹从来不看时间。身为父亲并不以此为苦,虽觉得她很可怜却并不心疼,只是不断重复抱起再哄睡的动作。



直到结离开人世的十天后,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半夜因为一阵细语声醒来,走近客厅一看竟发现电视萤幕在黑暗中大亮。原以为是忘记关了,拿起遥控器时背后又突然传来音乐。迷你音响自动打开,播放起里头的CD。



背后窜起一阵寒意,心底却同时涌现另一种感觉。



「有人在吗?」



声音在空洞的房间里晕开。



自己真不正常──尽管心里这么想,桥爪还是觉得有「什么」会给予回应,兀自呆站在漆黑的客厅里等待好几个小时。



而事情就发生在他第一次带工作回家的晚上。







桥爪一准备工作,奈绪就看准时机似的开始哭闹。无奈的他只好把资料放在桌上,打开开机迟缓的电脑,起身走向婴儿床。



尿布并没有湿,所以是衣服太紧或被窝太热?逐一检查岳母提过的注意事项,结果都没有问题。奈绪只是一如往常的夜啼。



桥爪放下闹脾气的奈绪,自己来到厨房。肚子饿了难以入睡,让她喝点牛奶或许能舒缓情绪。怀著这样的心思拿出奶瓶,却突然发现四周一片寂静,奈绪不哭了。



吓了一跳的桥爪跑回婴儿床边,才听见奈绪正发出安稳的鼾声。



太令人吃惊了。



奈绪总是哭到有人抱起她,感受到人的温暖才能安心入眠。既然如此,现在为什么能睡得如此香甜?



太不可思议了。自从结离开人世,这种情况就不曾发生,也不可能发生。能够让奈绪安睡的就只有──



「结……你在这里吗?」



没有回应。



满腔的激昂瞬间冷却,转而变成失望。桥爪对怀有愚蠢奢望的自己无言,发觉自己因期待落空而沮丧时更不禁失笑。尽管如此,一度浮现的美梦却不肯消逝,热切的期望令他心焦又心碎。



这不过是偶然的巧合,不可能有第二次。



桥爪皱起眉头,深深告诫自己。



……的确,巧合不可能一再发生。



但不可思议的现象隔天又发生了。不只隔天,再隔天依然如此。只要桥爪开始工作,奈绪必然停止啼哭。虽然仍会因为想换尿布或喝牛奶而哭闹,却不再因为寂寞而打扰正在工作的桥爪。



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体验,彷佛结在那一个小时里复活了。



桥爪不禁认为一定是结在一旁帮忙照顾奈绪,不让她打扰自己工作。



不久之后,桥爪便买了附有总开关的多孔插座。家中电器经常在半夜异常启动,他一直怀著淡淡的期待坐视不顾,但现在已经不必那样了。



就算无法亲眼见到结,从奈绪的反应也能看出端倪。一旦闭上眼睛,桥爪自己也能感觉到结的存在。温暖的空气、柔和的馨香,结就在自己身边。即使形态改变,幸福的生活还是一如以往。



然而离别却来得突然。



三月中旬,岳母不小心伤了腰,桥爪家的生活顿时陷入忙乱。幸好托儿所出了空缺可以收留奈绪,但以往仰赖岳母的家事全都落在桥爪肩上。他为了工作不惜牺牲睡眠,连通勤时间也不浪费,更为了利用短暂空档工作而随身携带平板电脑。



那天晚上,桥爪依然忙于工作。十点刚过,婴儿床里便传来微弱的声音,奈绪开始啼哭了。



一如往常的体温、衣物检查都没问题,用奶瓶装温热的麦茶给奈绪喝,就能让她满足地发出鼾声──但过了不到几分钟又哭起来了。



结在干什么?怎么放著奈绪不管?



桥爪抱起奈绪,她就放心地闭上眼睛。然而放回床上没多久又开始啼哭,彷佛因不安而大声喊叫。



心底泛起一阵寒意。



「结?」



桥爪抱著不停哭泣的奈绪,环视屋内。



结怎么没有出现?为什么不帮我陪伴奈绪?



越想越焦虑,明知看不见却忍不住探寻她的气息。



于是桥爪体会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认真一看之下,才发现自己家简直就像陌生人家,却难以形容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家具和摆放位置一如往常,却又不同于以往。并非肉眼可见的事物改变,或许更像是整个家中的空气──或是气氛大大不同了。



「结……?」



屋里的空气冰冷而陌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结的气息本该近在身边,如今却不在了。结──消失了。



理解现实的瞬间,心底的恐惧瞬间沸腾。体内的热度彷佛被抽空,冒出一身冷汗。



「结……!你在哪里?结!」



桥爪放声大叫,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他把啜泣的奈绪放回床上,冲向多孔电源插座。只要让家中电器通电,立刻就知道结在不在了。但如果家电没有异常启动呢?



正要按下开关的桥爪僵在原地。



要是电视和音响都没自动开启,自己又该如何是好?如果直到天亮都没有任何状况发生,如果结不在这里,如果得知结不复存在……



如果再次失去结怎么办?



桥爪只觉得背脊僵硬,怕得无法呼吸。



再次失去的感觉比因为车祸而失去结时更加沉痛,毫不留情地击倒了他。



桥爪拔掉插在多孔电源上的电视机电线,接著是迷你音响和空调机。所有可能自动开启的电器都被切断电源。



不能知道真相。直到得知结回来了之前,绝不能靠这个方法确认。



奈绪不停哭泣,彷佛在责备桥爪的无视。明明抱起她就不哭了,但这回抱起她更是提醒桥爪结已不在身边,让他痛苦万分。再加上奈绪后来开始出疹子,啼哭的次数也因此增加。



桥爪束手无策,不知该倚靠谁才好,也不知该找谁商量。幽灵消失了这种话谁会相信?心里的不安和疑惑让他快窒息,每天天亮还是得去上班,晚上也必须照腮奈绪。然而奈绪出疹子的情况始终不见好转,夜情况越来越严重。



事到如今,桥爪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结还在,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只要结还在,只要她愿意回来──







「……二号月台的各站停列车即将进站,请暂待片刻后发车。」



车门随著气体喷出的声音打开,外头的空气流进车厢。



桥爪倏然回神,急忙下车。



晚风舒缓了阵阵抽痛的头,桥爪用手指按了按酸涩的眼头,看表确认时间。时针即将指向八点,悠贵他们已经等很久了。



穿过涌向剪票口的人潮,加快脚步回家。迅速通过走惯了的路线,往自家所在的大楼前进。爬上幽暗的楼梯,走到最上层的三楼,家门口的灯已经亮了。光是一盏灯光就让桥爪的心情不再紧绷,已经多久没有人这样等待自己归来了呢?



桥爪打开家门,在门口出声招呼。



「不好意思,我回来晚……」



还没说完的话语消散在喉间。



一阵头晕目眩,彷佛时光倒流的奇妙感觉。



灯泡的温暖光芒照耀门口,邮件堆叠在鞋盒上;厚实的门口地垫,木纹优美的走廊地板──一切都如日常所见,却完全不一样。



结……?



踏进屋里的瞬间就知道了。空气温暖柔和,充满怀念的味道。



肌肤和全身的感觉都诉说著同一件事。



「──结!」



桥爪大叫奔进走廊,踉跄地抓住门把猛然打开房门。站在厨房里的结转过身,吓了一跳似的睁大眼睛,露出微笑──



「桥爪先生,欢迎回家。」



转身回头的是个不过二十岁上下的女子大学生。



桥爪呆呆地望著美久,彷佛魔法瞬间破解。



5



「呃……桥爪先生?」



美久手里拿著奶粉罐和量匙,小心翼翼地问道。炉子上的平底锅里油花滋滋弹跳,声音充满活力。



一动也不动的桥爪彷佛化为雕像,张口结舌地直美久,眼睛眨也不眨。美久也停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总觉得一动好像就会弄坏什么。



「工作辛苦了。」



悠贵的声音化解了桥爪的僵直。他恍然回神,转头看向悠贵。



「结……我太太在哪里?」



「哦,您已经发现了吗?」



「发现了!我感觉到了!她在哪里?请问她现在站在哪里!?」



「她不在,也不存在喔……」



悠贵端正的脸庞浮现令人毛骨悚然的美艳微笑。



「我并没有超能力,之前那番话是骗您的。」



「骗人……我确实感觉到了,她明明在这里!」



客厅方向突然传来众人爆笑的声音。关掉了的电视突然开启,播放起综艺节目。发现电视彷佛也支持自己的想法,桥爪脸上展现奇妙的笑容。



「果然没错……」



「那只是偶然的巧合。」



「电视才不会偶然打开!」



「没错,电视自动开启的确有其原因。我的意思是,在同样的时间点开启只是巧合。」



悠贵走向客厅,打开窗户。连接阳台的窗户大开,外头的噪音排山倒海般涌进屋内。催油门发出的引擎声、机械运转音、负载重物辗过地面的轮胎低鸣……刺耳的噪音渐次转变音调远去。



「自从听您提到异常开启的不只电视机,我就明白那并非单纯的电器故障。不是电压有问题,就是附近有引起异常开启的原因……这是我本想法,来到这里后也马上发现原因所在。」



悠贵对著一脸不解的桥爪解释。



「昨天进入您家门口时,楼下有大型货车经过对吧?那种货车上往往会装设无线通话机,以便联络彼此。但其中难免有人违法改造无线通话机,或并未取得许可、没有执照就擅自使用无线频道,也就是所谓违法无线电台。」



「等……等一下!」美久打断悠贵。「货车和无线电又怎么了?那和电视自动开启完全无关吧?」



「所以我正在说明其中的关系。」



「咦?」



「听广播时突然听见其他人声,在马路附近讲手机却突然收讯不良……你们有过类似的经验吗?任意使用无线通话机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任意占用电台可能造成电磁干扰。」



电磁干扰?美久头上浮现问号,悠贵接著继续说明。



「以前曾发生国道沿线民宅失火的意外,原因是屋内煤油电暖炉突然起火。虽然煤油暖炉上有开关,事后调查却发现是强烈的电磁波影响暖炉的电子系统,导致异常启动。」



悠贵关上窗户,彷佛将噪音赶出屋外。



「根据推测,导致意外的强烈电磁波可能来自砂石车、货车上的违法高功率无线通话机。由于经过改造或利用强波器加强功率,车辆一接近就会造成各种问题,例如频道干扰、跳电、电器自动开启……和这里发生的怪现象一模一样吧?」



最后那句话是对著桥爪说的。



桥爪绷著脸试图反驳,悠贵却抢先开口。



「证据有两个。首先是夜间频繁出现电器异常启动的情况,因为大货车通常集中在车流少的深夜行驶。其次是出现异常的时期──您说过附近干道是从二月开始施工的吧?后来大楼前就成了替代道路,这和电器出现异常的时间完全一致。」



「那种事……只是巧合,不算证据……」



「如果只是巧合,为什么在结夫人过世十天后才首次出现异常?如果灵体是造成电器异常的原因,这些状况应该会在结夫人过世之后立刻出现。」



「你少胡说八道!」



桥爪厉声大叫。婴儿床里传来细微的声音,似乎是被怒吼吓到了。细微的声音没多久便转为尖锐的哭啼,响遍整个客厅。



桥爪皱起眉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好意思……」



「请等一下。」



桥爪正要去安抚奈绪,却被悠贵制止。



「这样正好,现在就让您亲眼一见您口中的『幽灵』。」



挑衅的语气令桥爪面露愠色,悠贵却表情从容地打开厨房和客厅之间的门,按下电脑开关,接著将刚洗好的毛巾放在奈绪身旁。



没有多做任何事。



「……现在可以过去了吧?」



桥爪没好气地说道,同时走向婴儿床。



就在这时,奈绪的哭声竟然停了。



抽抽噎噎的声音逐渐微弱,最后变成平稳的呼吸。



桥爪张口结舌地望著婴儿床。



「为什么……」



「您还不明白吗?」



悠贵淡淡一笑,缓缓摘下眼镜。



「答案就在这里。」



桥爪完全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什么事,呆呆地站在原地。



奈绪一定要人抱才不哭,尤其是心里不安的时候。除非感到放心,否则就哭个没完。桥爪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因为结过世之后他一直独力照顾奈绪。



然而悠贵没有抱起奈绪,却让她不再啼哭。有办法让奈绪安心不哭的明明只有结,只有结能够那样安抚奈绪──



「奈绪小妹妹感觉到结夫人在身边,这点恐怕毋庸置疑。」



悠贵这番话似乎肯定桥爪的想法。



「所以……结果然在这里!」



「不,结夫人并不存在。」



悠贵斩钉截铁地否定。



如果您听不懂,我会不断强调──悠贵冰冷的眼神如此诉说。



「这个家里少了应有的存在,而奈绪小妹妹发现了这件事。那些应有的存在随著结夫人一起消失……或者该说被您不经意地改变了。」



「被我改变了……?没那回事,我怎么可能抹灭结留下的痕迹!」



「但您还是改变了那些存在,或许该说不得不改变。」



悠贵边说边转头望向厨房。



「桥爪先生,您好一阵子没使用厨房了吧?冰箱里没有任何食材,垃圾桶里也只有现成配菜和便当的空盒。虽然看得出定期整理的迹象,但至少从您岳母不再过来之后就没人碰过厨具了。我没说错吧?」



桥爪沉默不语,悠贵说得一点都没错。奈绪目前的主食还是牛奶,虽然开始尝试离乳食物,也只是购买现成品加热喂食罢了。自己的三餐本来就很随便,几乎都是吃超商便当之类打发。但这样又怎么了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所有用具和安放的位置都和结使用时相同,一样也没少,全都一如往常。你倒说说究竟是哪里变了?」



「气味变了。」



悠贵毫不迟疑地回答。



「厨房里齐备各种烹调用具和调味料,会搜集那么多东西的人想必很喜欢烹饪。但站在厨房里却只闻到陈旧的油烟味、消毒药水味和大量塑胶容器发出的腐臭,事实上垃圾桶里也满是便当盒。视觉上明明给人居家而善于烹饪的印象,嗅觉上感受到的却是一个独居男子的厨房。」



「那又怎么了吗……?」



「当然,但这只是主因之一。决定性的问题出在这里。」



悠贵弯下腰,从茶几底下拿出某样物品。



还以为他会拿出什么,结果只是原本放在洗手台下方的婴幼儿专用洗衣精。熟悉的包装让桥爪垂下肩膀。



「那是我太太买的。」



「您确定吗?」



「去年奈绪皮肤也出现过红肿的症状,后来就一直使用那种洗衣精。」



「您没记错吗?」



缠人的逼问惹得桥爪心浮气躁。



「当然没错,否则那瓶洗衣精怎么会在这里?」



「那么洗手台上的肥皂又是做什么用的?」



桥爪被这出乎意料的问题弄得目瞪口呆。



「嗄……?」



「洗手的时候都用瓶装的洗手乳对吧?洗面乳也放了男性专用和女性专用两种。那么一旁的肥皂究竟用来洗什么?结夫人是个爱整洁的人,不太可能把用不到的东西一直放在外面。」



桥爪每天都看到洗手台上那块肥皀,却从来没想过那是洗什么用的。不就是一块肥皂吗?用途根本不重要。



然而悠贵却无比认真地继续说道:



「我觉得很奇怪,所以检查了家中所有的洗衣精。您知道洗衣精中含有界面活性剂吗?那是一种分解、清除污垢的成分,却也是一种导致皮肤过敏发炎的物质。皮肤敏感或较薄的人都可能因此发炎红肿,婴幼儿当然不例外。据说婴儿的皮肤厚度只有成人的二分之一,的确更容易发炎红肿。」



「你说够了吧?无聊透顶……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说什么,但结肯定是为奈绪著想才使用那种幼儿专用洗衣精!她总是把奈绪的安全摆在第一,不可能选用含有危险成分的产品!」



「但这款洗衣精里也含有界面活性剂喔……」



悠贵若无其事地说道,桥爪却惊讶得瞪大眼睛。



「不需要那么讶异吧?毕竟不加界面活性剂就难以洗净污垢。标示婴幼儿专用的产品一定安全,不会添加化学物质──这只是消费者一厢情愿的想法。」



悠贵轻轻摇了摇洗衣精瓶。



「结夫人应该用到一半就发现了。我核对过家计簿,最后一次购买这款洗衣精是在去年,后来就改买固体肥皂了。但您并不知道这件事,还使用洗衣精洗衣服,所以奈绪小妹妹才会起疹子。」



「怎么可能……」



「如果您不相信,不妨请教您岳母。照出疹子的时间推算,您岳母应该也是用肥皂清洗衣物。」



桥爪觉得头晕目眩,伸手扶住沙发。



结以前是用什么洗衣服的……?



他拚命回想,却想不起来。明明是很普通的日常情景,自己也看过好几次,却什么都不记得。



之所以使用洗衣精只是因为家里有,而且上头写著婴幼儿专用。没想到那竟会导致奈绪起疹子,而且结以前根本不用……?



「换了洗衣精后衣物的气味也会改变。比起添加香料的化学清洁剂,肥皂的味道根本闻不出来。再加上厨房的现况,种种小细节也可能堆叠成重大变化。这个家里的气味和结夫人生前截然不同了。」



只觉得悠贵的声音彷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气味变了……所以家里的气氛也变了?所以才觉得结已不在身边?



「很少有人闻得出自己家里的气味,因为不会特别注意。但您好像发现其中的变化了,尽管并非刻意。」



──结!



在门口大叫妻子名字的人正是自己。



在那短短一瞬,桥爪确实感觉到结,强烈体会到她的气息。然而……



「所以……你想对我说什么?」



桥爪低吼似的说道,双手紧紧握拳。



我不承认,不想承认。一旦承认这件事──



「这气味从我刚才进门就有了,跟奈绪停止啼哭无关。只有结有办法哄奈绪不哭!」



拜托,请告诉我事实就是如此。



告诉我结的魂魄还在,现在依然留在我身边。



「这很简单,是您按下了让奈绪停止哭闹的开关。」



「我什么都没做!我根本没碰到奈绪,要怎么按下开关!」



「您没想过奈绪为什么只在您工作时停止啼哭吗?」



这句话尖锐地直逼桥爪胸口。



悠贵的话里没有期待和空想,只陈述事实,所以尖锐逼人。也因为如此,他的话毫不留情地揭穿了真相。



「有一种以相同强度发出所有频率形成的声音,叫作白噪音。说得好懂一点,就是电视或广播节目结束后那种沙沙声。白噪音有个奇妙的功效,就是让婴幼儿停止啼哭。有人说是因为那种声音类似子宫内的声音,也有人说是因为包含各种频率的声音令幼儿感到讶异,真正的原因还不清楚。据说塑胶袋摩擦的声音、自来水流动的声音、吹风机或吸尘器发出的声响也有相同功效。」



悠贵边说边把手放在桌上。



「电脑的冷却风扇──运转时的声音也很类似白噪音,对不对?」



──奈绪很喜欢这台电脑,所以不能换喔!



脑海中再次响起结的声音。



当初提议换电脑时,结笑著如此说道。桥爪一直以为是因为电脑不便宜,为了家计和未来著想的结才会婉拒。



原来是自己误会了吗?结的那番话竟是这个意思?



「结夫人经营的网路商店是外销到法国的吧?买卖双方透过网路交易时看不见彼此,因此应对时诚恳、迅速与否往往直接影响商店评价。法国和日本的时差随季节有所不同,冬季大概相差八小时,因此日本入夜时那里还是大白天。结夫人以前用电脑的时间大概是每天傍晚到深夜,没错吧?」



悠贵一语道破结生前的作息,彷佛亲眼见证。他透过家中的状况和各种蛛丝马迹找到答案,同时也发现了事实。



「听到这个声音时,结夫人一定在附近。所以奈绪小妹妹才能放心安睡。对她来说,电脑发出的声音就有如一种摇篮曲,然而自从某天开始就再也听不到了。桥爪先生,那正是您改用平板电脑的时候。您说过平板电脑是新年度刚开始时买的吧?那和奈绪小妹妹再度夜啼的时间完全一致,刚才她停止啼哭的表现也证明了我的推论。」



事实一一摆在眼前。一度深信是幽灵所为,让桥爪认定爱妻还在身边的种种事证也被无情地揭穿──



「附带一提,婴儿的视力大概只有〇‧〇一到〇‧三左右,奈绪小妹妹根本看不清母亲的脸,因此气味和声音才更形重要。我不过是重现了消失的声音和气味,这也就是让奈绪小妹妹不再啼哭的开关……不……」



少年顿了一下,继续揭露真相。



「这就是您口中『幽灵』的真面目。」



桥爪完全无法承受。



彷佛心脏被践踏后再受千刀万剐的痛楚。



「你……你说这些无聊的现象就是结的真面目……?」



桥爪狠狠瞪著悠贵。悠贵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摆出雕像般优美而冷漠的表情傲视对方。



「事到如今,我很清楚您为何坚称『幽灵』存在。这个房间里还铺著冬季绒毯,三坪大的房间里也还铺著电毯没收。就连洗手台上都放著结夫人留下来的东西……」



冰冷的眼神射穿桥爪。



「因为您很害怕。无法接受结夫人曾经存在的证据渐渐消失,也不允许任何改变,所以不肯面对家中出现的变化,刻意用自己能接受的说法加以解释。『幽灵』不过是这种心情呈现出的幻影,是您唤来了结夫人的幽灵。」



这番话刺进桥爪的胸口,彷佛心脏被挖出的痛楚令他无法呼吸。



然而真正令桥爪受伤的并非悠贵的话,而是听到悠贵的话却毫不讶异的自己。



或许自己内心深处早已发现──不,其实打从一开始就明白真相。



明白结的幽灵根本不存在。



所以不承认结不在身边的事实,想要相信她的魂魄还留在人间。于是就相信了──坚信结的灵体确实存在。



但如今已经无法再相信,也不能再作梦了。



一旦在梦中察觉自己置身梦境,就不得不清醒。明知是梦还沉迷不醒也只是枉然。既然无法打从心底相信,再怎么追求也填补不了内心的空洞──事到如今,除了认清现实别无他法。



「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吗?」



承认之后胸口顿时一轻,只觉得一股疲惫袭上心头。沉重的悲伤如铅块般压在身上,彷佛一口气老了好几岁。



气味、声音……得知真相竟是如此无趣,



「您只是见到您希望看见的情景吧?」



若是冷静思考,应该早就想到可能是电磁干扰造成的影响。但桥爪却为了这些异状而忧喜参半,不但宣称结的灵魂存在,甚至认为自己和幽灵共处一个屋檐下。这种想法何其愚蠢,自己为什么连如此简单的事都看不出来?



「我太蠢了,原来一切只是幻觉……」



「──那并不是幻觉。」



语气强硬的发言令人有些意外。



桥爪抬起头,发现美久正泫然欲泣地望著自己。明明都快哭出来了,眼里却蕴藏著怒气。



「明明就在这里……结夫人为奈绪小妹妹著想的证据不就在这里吗!使用肥皀和电脑也都是为了奈绪吧?因为奈绪是她最珍惜、最疼爱的人……!虽然我没见过结夫人,还是能深切感受到她的心意,但你却说这一切都是幻觉?请你睁开眼睛仔细看看,仔细留意结夫人留下的一切!」



这番话彷佛一巴掌打在桥爪脸上。



哑口无言的桥爪愣愣地回视美久,只见她忿忿地从婴儿床上抱起奈绪,塞到自己胸前。直到看见美久松手,桥爪才慌忙抱住奈绪。



奈绪不解地睁开眼睛,发现父亲的胸膛就在身边时似乎很放心,脸颊蹭了蹭衬衫便闭上眼睛,最后带著微笑发出鼾声。



淡淡的肥皂香随著体温传来。



甘甜而柔和的芬芳令人想到热牛奶,是奈绪身上的气味。这股久未感受到的气味正是结的最爱。



脑海中的乌云瞬间散去,桥爪整个人豁然开朗。



我到底在干什么?



老是回顾从前,停留在过去不肯向前。一味追寻故人身影,以为思念妻子就能永远留住她,相信妻子的灵魂存在就能坚持她还在身边。结果这样却让结真正的意念差点消失……



「对这孩子而言,肥皂的味道或许就是母亲的味道……」



悠贵轻声呢喃。



「如果我想得没错,这孩子或许比我们更能体会人的气息。无论体温、音调或任何小事,对她而言都是重要的记忆。所以其他的事就由您记著吧……等到这孩子长大再一点一点说给她听。让她从您口中得知结夫人的爱,而非透过幽灵。」



桥爪望著怀中安睡的奈绪。



妻子钟爱的一切就在自己怀里。



没什么好害怕的。只要像妻子一样疼爱、养育女儿长大,过著妻子衢往的生活就好。即使不能白头偕老,还有一同擘画过的未来等著自己,就算天人永隔也能共享相同的景物。



结的心愿就在这里,无论何时都与自己同在。



原来──自始至终都不曾失去。



明白这个道理的瞬间,桥爪的眼泪夺眶而出。



桥爪彷佛追随涌出的水滴般弓起背,紧紧抱住奈绪,压抑不住的呜咽回荡四周。柔和的肥皂香笼罩整个客厅,似乎也包容了其中的声音。







「桥爪先生已经没事了吧?」



美久仰望楼上,彷佛喃喃自语。



夜色中的大楼难以看清全貌,然而三楼右侧靠近马路的人家却透著灯光,看来比其他户更柔和温馨。



「太好了,这样桥爪先生就能继续前进了。」



「谁知道呢?他今后如何打算都不关我的事。」



悠贵没好气地说道,让美久笑得更开心了。



眼前的高中生狂妄又好强,他的背影比美久高出半个头,端正的脸庞俊秀得令人不禁赞叹。



两人四目交会,悠贵立刻眯起眼睛。



「看我干么?」



「没事,只是觉得你很厉害。」



自动开启的电气用品、没人哄却自动不哭的婴儿──美久只觉得这些是灵异现象,还差点相信世上真有幽灵存在。



然而这个高中生却仅凭一点线索就揭穿了真相。



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的奇遇,难解而充满谜团的案件。最后直指真相的瞬间令人惊讶且象深刻,也让美久至今仍无法平息胸口的悸动。



这就是真紘所说的,咖啡厅的另一种面貌──另一项服务。



「竟然能那样解开谜题,悠贵你真的很厉害,而且学识渊博呢!关于电磁和洗衣精的成分,你怎么知道得那么详细?」



「嗄?除了我是天才之外还有其他原因吗!」



悠贵眯起眼睛,言下之意是连那种事都不懂的人蠢毙了。



这孩子就不能稍微腼腆害羞一点吗?



刚称赞过他的美久后悔得鼓起腮帮子,悠贵突然悠悠地说道:



「你也表现得不错啦……」



「咦?」



「刚到桥爪家不久,你就说哪里不太对劲了吧?觉得不对劲其实就是下意识地分析情况,并且感受到不协调之处。换个角度来说,不靠理论而凭直觉了解情况也是一种天分。」



骗人……他夸奖我?



对求职到现在仍无结果的美久而言,这番赞美简直让人乐到快升天,何况还是出自狂妄高中生悠贵之口。



「真不愧是垃圾女,能够体会垃圾的心情并指出屋里气氛不对劲。这种神技我死也学不来啊!」



夸奖在一瞬之间变成恶言攻击,让美久瞠目结舌。



「什么!?你又说我是垃圾女!?叫我翻垃圾的人是你耶!」



「我可没叫你那样翻垃圾,活像棕熊在捕食逆流而上的鲑鱼!」



「现在又变成棕熊了!?」



「啊,是我不好。拿棕熊来形容你太对不起棕熊了。」



什、什么──!?



如此恶毒的话实在令人无法回嘴。看著气到发抖的美久,悠贵脸上浮现堪称今日最佳表情的会心一笑。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今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才是。」



「那是我要说的!快滚吧混蛋!」



美久对著远去的背影不停咒骂,少年气定神闲的笑容却彷佛在说事不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