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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2 / 2)


(异教徒,)



(异教徒们——)



(不是,)



(我们、)(我们——)



(不是异教徒,)



(不是异教徒啊——)



(你们才是,)



(你们才是异教徒。)



霍华德射杀柯顿太太之前,我们所有人都经历过的那种异样的气氛。那是我们跟柯顿太太之间持续反复进行的宗教战争。柯顿太太当然知道,事实上我们不是少年少女,而是年纪比她老很多的老人们。姑且不提黛波拉的指示了,柯顿太太一定无法忍受我们企图强迫她接受的幻想。说穿了,我们跟柯顿太太是皈依不同的神,我们之间有着信仰上的差异。



扣下扳机的是霍华德,但是让他动手的是史黛拉——巴金斯这样说。但是他错了,那是异教徒之间的战争。是人类在漫长的历史当中不断重复的,绕着彼此的信仰的优势的主题打转的互相厮杀行为。对柯顿太太而言,我也是异教徒之一,既然如此,我也难辞其咎。史黛拉或许真的迫使霍德华扣下了扳机,但是共犯不止有她,现场还有凯特,而且我也在。包括霍华德在内,我们集体杀了柯顿太太。



“就算火灾发生再急,其他人为什么没能逃出来?还有那自动洒水系统——”



“黛波拉。”我毫不客气地打断她似乎没有意思要停下来的质问。“我想问你一件事。”



“啊?”



“我们上的课程和实习有什么意义?课程方面好像跟一般的学校差不多,这我还可以理解,但是下午的实习课——”



“那是隆的想法。我告诉她,不管他想怎么安排都无所谓,只要让你们拥有适度的娱乐,避免你们变得痴呆就好。只是这样而已。”



原来如此。所以他出的课题的内容设定总是会有痴呆的老人出现?也许那是巴金斯对我们的一种委婉嘲讽,只为了使“不管设定什么样的事件或状况,都是痴呆老人无所事事所做出来的”的解释一定成立?那是巴金斯对我们这些疯狂的老人们些许的恶意吗?



“你在我们心中构筑了永远少年少女的共同错误。”



“是的。本来是进行地很顺利的,就如理论所说的一样。”



“但是,同时你也创造了怪物。”



“怪物?”



“肯尼斯说过。他说设施里栖息着某种邪恶的东西。”



“那……那是什么意思?”



“现在回想起来,他表面上虽然附和史黛拉的幻想,事实上在无意识当中却识破了其中的欺瞒行为。”



黛波拉定定地看着被我抱得紧紧的,一脸茫然的史黛拉。



“也许你也隐约发现到史黛拉自始至终都拒绝她幻想,叱喝她,你不是一个少女,是个老太婆的丹尼斯。”



“你……”黛波拉宛如闻到了什么恶臭似的,鼻子和眉间出现了几道丑类的皱纹。“你说什么?”



“所以肯尼斯才警告过我。”黛波拉顶着很想一把勒死我似的表情逼过来,但是我不予理会,继续说道。“他说,那、个、东、西不喜欢变化。他说,这里是永远的少年少女乐园的幻想绝对不容破坏。万一不小心看破了事实,最后我们都会被那东西给毁灭。”



“哇啊啊啊啊啊啊!”黛波拉的口中发出像野兽般的怒吼声,就在那一瞬间——



砰!想起一个打破气球似的声音。



*



来不及领悟那是枪声之际,黛波拉的身体就倒到地上去了。



是史黛拉。不知什么时候,她手上握着那把本来应该插在我的长裤后面口袋里的手枪。她面无表情地俯视着额头上冒出血水,已经失去生命的黛波拉。



“史黛拉——”



她——不……



那、个、东、西看着我。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丝的迷惘。她将手枪的枪口抵在我的眉间,扣下扳机。



咯——



手枪发出干涩的金属声。



子弹没有射出来。



史黛拉仍然面无表情,定定地看着某个遥远的地方而不是看着我,一次又一次不停地扣着扳机。



咯、咯、咯——



咯、咯——



咯——



我本来以为这个声音将永远持续下去的。



然而子弹还是没有射出来。是故障了?还是本来就只装了两颗子弹?



史黛拉带着空虚的眼神突然将手枪往我丢过来。站在她正对面得我来不及闪避,枪声直接击在我脸上。



瞬间视野整个暗了下来,倏地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跪在地上。



我留着鼻血,不停地呻吟着,史黛拉走过我身边,开始朝着眼前的道路走去。



朝着不知道通往何处的地平线走去。



我来不及等眼中迸出的金星平息,赶紧追了上去。



“史黛拉。”



她头也不回。



“史黛拉,我的名字?”



我不知道她是否能听到我的声音。



“我的名字叫阿卫。今年十一岁,住在日本的神户。”



我每发出一次声音,紧张的脸就引发一股麻痹的刺痛感。我的鼻骨也许骨折了。鼻血也一直流个不停。



“而你的名字叫史黛拉。史黛拉·南子·德尔罗斯。今年十一岁,和父母一起住在可以看到凯旋门的巴黎公寓里。”



她仍然没有回头。只是不停地走着。踩着我踉跄的步伐,背却是挺得直直的。



我一边追着她,心中有所领悟。不管我再怎么努力,她都已经没办法回到十一岁了。我也一样。



可是,史黛拉跟我都已经走到无法接受真实年龄的自己的境地了。这里是我们所不知道的六十年后的未来世界。而且就这样被就我们的主观而言,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孩子或孙子们所抛弃。我们该怎样去面对这样的现实呢?



我十一岁,我企图这样告诉自己。



史黛拉也一样。



如果她是十一岁——



我也就能变成十一岁。



是的。



“史黛拉,你的名字叫史黛拉。史黛拉·南子·德尔罗斯。今年十一岁,和父母一起住在可以看到凯旋门的巴黎公寓里。”



不管我再怎么说,她始终不愿回头看我一眼。



只是不断地往前走、往前走。



踩着机械般的步伐。



“史黛拉。”



我看着自己的手掌。



皱纹、皱纹、皱纹,还有满是 皱纹的皮肤。



“史黛拉,我爱你。”



每次叫出声,鼻血就落入口中,连呼吸都带着腥味。



那种味道煽动者破灭的预感。



“史黛拉,我爱你。我爱你。”



我的脑海里盘旋着以前——很久以前,久到已经想不起来,而且无法挽回的久远以前,不论遭到多么严重的暴力却始终不想抛弃父亲的母亲的身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