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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Finale(1 / 2)



我收拾好行李。原本就没什么行李,就算清扫房间也花不到一小时。昨天已向老师们一一道别过,也和死党好友开过饯别会,该做的事都做了,再来只剩离开这里。



心情平静得连自己都吓一跳,内心完全没浮现一丝感慨。



一到父亲家,祖父前来迎接。那个从寒冷车站送我来此的男子就是这所学校的理事长,也是我的祖父。



“这个。”



爷爷冷冷地用下巴示意放在地上的东西。



我看见那东西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是我的皮箱。



爷爷替我保管的皮箱。看到那皮箱,我心中涌起一股苦涩复杂的情感。



那是两年前的事。我初到这里时,虽然屡被告知不能带私人用品,但还是偷偷在皮箱里塞了几件自己喜欢的衣服。但爷爷在电车中检查过我的行李,拿走装着全都不能带进去的东西的皮箱。虽然我拼命辩解那些都是必需品,但爷爷说规矩不能改变,还是不肯让步。于是我不停发牢骚,直至到站为止。恐怕爷爷还记着这事吧!这就是去年失去记忆的我再次来到这里时,爷爷会和我搭乘同班电车,拿走我放在座位上的皮箱,交给在车内待命的属下,一下电车,将因为丢了行李而茫然无措的我独自留在车站月台,然后走出剪票口等我的理由。虽然爷爷期望能借由这件事唤醒我的记忆,但我还是完全没察觉,令他非常失望。



现在,那只皮箱隔了两年终于又回到我手上。



“好怀念喔!可以换件衣服吗?”



“要赶电车,动作得快一点。我已经备好车了。”



我拖着皮箱走进隔壁房间,拿出那套好久不见,我最喜欢的咖啡色裤装。已经厌烦将近一年都是穿裙子的日子。



我赶紧换上,有种重生的舒畅感,果然还是穿这样比较舒服。



“对不起,久等了。”



父亲回头对我笑了笑。



“终于又变回理濑原本的样子了。不过那套白洋装也很适合你。”



“什么珍珠、高跟鞋的,对我而言还早得很。起码现在还用不到。”



“我很期待呢!好了,要好好念书哦!”



我轻轻握起父亲的手,对他笑了笑,拿起放在一旁的皮箱。



“理濑。”



突然听到他奇妙的叫声,我回头。



“至今我有时还会这么想,搞不好你从头到尾都是装的,不论是丧失记忆,畏怯传说的少女,或许都是你创造出来的角色,也许你很享受这一切……”父亲若有所思地眺望远方,自言自语似的说。



我有些困惑,只能回以暧昧的笑容。



父亲回过神似的看着我,轻轻摇手,“对不起,这只是我的无聊妄想。”



我走出家门,抬头望向二楼。这里真的有很多回忆。



两年前那晚——



“我终于也来到这间学校了。一想到这么一来,我也有继承这间学校的资格,我就觉得好兴奋!”



那时不只我一人。我丝毫未察觉丽子那沉静笑容背后所隐藏的情感,我真是太愚蠢了。



丽子凝视着每触摸一项父亲家里的摆饰就发出欢声的我。我脱掉外套在二楼休息,一直觉得房内暖气太强,有些闷热。现在回想起来,那肯定是丽子为了让我主动开窗,偷偷将暖气温度调高的吧!



于是我照她期望地打开窗。夜晚沁凉的空气拂上脸颊,非常舒服。我的心情亢奋,对于即将开始的校园生活充满期待。



我实在太缺乏戒心了。问题是,有谁料想得到那天晚上丽子会袭击我?我做梦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变成那样。小时候我们还一起眺望湿地,一起度过愉快的童年。



等我察觉她的杀意时,已经太迟了。



“要是没有你就好了!要是你消失就好了!”



我最后见到的是窗外的黑暗,与她充满憎恨的双眼。脖子被她紧紧勒住,从窗子坠落的瞬间,意识已远——



我抬头直盯着二楼的窗子。



现在想想,父亲为了唤回我的记忆,好几次特地开窗的事实在滑稽。也许我自己也在无意识间,一点一滴地恢复记忆。每次一踏进这房子,便想起窗外的一片黑暗,还有丽子的咒骂,所以才会那么害怕,总觉得自己的记忆令人不舒服。



《没有镜子的宫殿》。那晚父亲也对我与丽子讲了这则故事。他很喜欢这则故事包含的寓意,关于美丑、自尊心和价值观等。没有镜子的宫殿就像这间学校。活在看不见自己的脸,感受不到自我存在的世界,那种渴切想知道自己长相的苦闷不断持续。



结果镜子破了,我又得重新寻找一面新镜子。



虽然感觉像绕了一大段路,但这两年绝没有白过。



我往回走。



走下玄关前的石阶,前来送行的忧理与约翰就站在前方斜坡。



还有身为父亲亲卫队的那些女孩也成群站在那里。没想到最后还要看到她们的脸。她们一见到我,便哼地抬高下巴,对我投以鄙视的眼神。



我还记得那股疲劳与悲哀感,这些女孩真的很愚蠢。我完全没察觉到自己至今对她们有多宽大。



待在“绿之丘”的最后几天,我努力集中心神将过去与现在的自己连结起来。本来这就是我自己的工作,因此尽量不想让别人察觉我有什么太大的改变,以免徒增他人困扰。就连忧理也是,她应该只是觉得我稍稍不太一样。掩埋自己内心断线的部分是件相当有趣的作业,虽然偶尔会有一股想显露过去自我个性的冲动,但仅止于在父亲与约翰面前。圣似乎依旧对我的来历抱持怀疑,但我努力不露出狐狸尾巴,尽量避免沾染那些会引起无谓争端的事。



与亲卫队那群人擦肩而过,其中一人故意踹了我的皮箱一脚,另一人则嘲弄似的故意凑近我耳边低语:“二月进来,二月离开,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女。”



面对这些挑衅举动,我实在忍俊不禁地窃笑起来。



那些亲卫队像被吓到似的回过头。



我向她们报以微笑,以天真的心注入纯粹的爱。



我有一种想放声大笑的冲动。现在无法让她们了解我有多爱她们实在很可惜,那是一种称为慈爱的情感。她们是构成这世界的成员,创作一出关于三月世界,想象无远弗届的连续戏的棋子。就像喜爱精美象牙雕刻的棋子般,我打从心底爱着身为表演者的她们。



少女们面面相觑,露出嫌恶表情,快步朝父亲家走去。



我带着轻松愉快的心情下了斜坡,走向忧理与约翰。



“怎么了?理濑,她们又找你麻烦吗?”忧理蹙眉问。



“没什么,只是稍微撞到皮箱。”



“是吗?”忧理一脸讶异地看着我。



我们三人慢慢走下斜坡。



二月进来,二月离开。



我思索着这句话的意思。



是啊,那是父亲粗暴的治疗法,也是两年前我所期望的事。我有个野心,希望自己的名字能出现在这所学校,那本《三月的红色深渊》上的一页。丽子肯定也是这么想,所以才会藏起那本书。



我想成为一则传说,却从没想到自己会因这份野心在去年以那种形式自食恶果。虽然是一段十分难受的体验,却也让我成了货真价实的女主角。



看见祖父的黑色轿车等在前面。



我真的要离开这里了。



突然,内心涌起一股真实感。痛苦地待在这里的一年,害怕自己内心黑影的一年。



猛地想起一年前在电车上做的梦。一大群学生朝走出这里的我大声吼叫——听起来像是喝彩声——而今我回头却没半个人,总觉得那个梦好像在预言什么。那时在梦中听到的喝彩,难道不是目前在此,今后也将存在于此的所有学生们发出的吗?



三人同时停下脚步。



“忧理,真的很谢谢你。要是没有你的帮忙,我现在不可能站在这里。”我望向前方说。



忧理也没看我,只是盯着前方听我说。



“忧理,谢谢你。下次放假一定要来我家玩。”我再次向她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