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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求职考试 ①(1 / 2)



“最终选拔考试采取小组讨论的方式。”



我之所以不由得微笑,并非出于开心,而是如果露出不悦表情,肯定会给人事主管留下不好的印象。可以的话,真想仰天叹气。



放心、放心,只要进入最后一关,再来就是和高层主管见面、打声招呼就结束了,等同于拿到内定资格。祥吾,恭喜啦——我可不会傻傻相信社团学长这番不负责任的话。毕竟还有一关让人有点压力的面试,我早就有搞不好得连闯两关的心理准备了;但听到最后一关采取小组讨论,这般完全出乎意料的宣布,只能说不愧是“Spiralinks”。



其他学生又是什么样的反应呢?我当然好奇,却不觉得东瞄西瞅是什么好计策,毕竟哪怕是个小动作,都可能让自己累积至今的评价暴跌。我进入会议室后,从没搔过一次脸颊,双手始终握拳置于膝上,并不是从小仪态良好,而是不想因为无谓的理由,丢掉只差几公尺便能通往胜利组的门票。



人事部长鸿上先生一身海军蓝西装搭配浅咖啡色皮鞋的装扮,宛如崇尚自由风气的公司代言人。随着面试一关关晋级,鸿上先生的时尚风格也渐趋休闲,如此明显的改变应该不是我过于敏感,看来人事部似乎逐渐对我们这些求职者展露公司内部实情与日常情况。



鸿上先生似乎很在意手上戒指的位置,随手调整一下。



“不过,不是在今天进行小组讨论,”露出优雅笑容的他说,“而是一个月后,也就是四月二十七日,小组成员就是目前在会议室里的六位。议题是类似我们公司目前正在处理的案子,想听听要是各位的话,会如何处理,就是这样的方式。”



只见另一位和鸿上部长并排坐着的人用力颔首,应该是他的部属。是我太敏感了吗?总觉得管人事的都一派高高在上的样子;就某种意义来说,他们不但是带领我们闯关至此的指导员,也是操持生杀大权的各层级主管,所以他们排排坐的模样,有如记录我们一路走来有多么险峻的血泪史。



因为会议室是玻璃隔间,可以窥见外头忙着工作的Spiralinks员工们,宛如一场橱窗秀。光是感受他们的一举一动就让人意志高昂,内心涌起绝对要加入他们的热情。最里面有一处可以边玩桌游、射飞镖,边开会的特殊空间,还有与一流咖啡店合作,可以喝杯咖啡、放松一下的休憩处,以及实时显示Spiralinks会员人数的电子显示板,一切如同在征才宣传手册上看到的宽敞空间。



只剩一步了。再一步,就能在这里拥有自己的位子。我那频频出汗的手在西装裤上擦了一下。



“你们放心,”鸿上部长用低沉嗓音说,“就本质意义来说,这和第一关、第二关举行的小组讨论不一样,毕竟刷掉超过五千名学生,才选出你们六个人,所以这次的小组讨论绝对是最后一关,而且极有可能根据小组讨论结果,让你们全都拿到职位内定资格。不过,我们不希望你们在不了解彼此特性、学经历、缺点,害怕伤害对方的情况下进行小组讨论,而是希望你们彼此澈底了解,除了尽己所能,发挥个人优点之外,也要互相截长补短,打造出默契十足的团队,这才是小组讨论的意义。”



鸿上部长迅速整理摊放在手边的资料,准备离开。



“我再说明一次,小组讨论订于一个月后的四月二十七日举行,请在那天之前打造出最棒的团队,如果表现不错的话,六个人全都内定。由衷期待当天可以看到成为最强团队的你们,也期盼与各位共事。”







Spiralinks的办公室位于涩谷车站前,某大型商业大楼的二十一楼。一步出办公室就有种解放感,连混杂着废气的外头空气都觉得新鲜。以往我总是深呼吸后松开领带,和其他学生谈笑,今天却没这心情。因为小组讨论正式上场前,我们必须碰面,还被要求打造出默契十足的团队;虽然这种选拔方式相当特殊,但真正的仗肯定从现在才开始。



“大家待会儿没事吧?”、“我没事”、“我也是”、“想说讨论一下比较好”、“就是啊”、“找个地方稍微讨论一下吧”、“记得附近有间家庭餐厅,就去那里吧”,大伙儿像在跟时间赛跑似地,你一言,我一句,只花了二十秒左右就敲定。是因为担心若自己跟不上其他人,会成为一大致命伤吗?就在众人被这般强迫观念催逼着走向家庭餐厅时,我察觉其他五人之中有张熟面孔。



“你是嶌小姐吗?”



我带着有点期待又极力克制的微笑,询问走在最后面的嶌小姐。



“果然是波多野先生呢!我走进会议室时就认出你了。但想说一直盯着你看不太好。”



“不好意思,我完全没察觉。毕竟还没公布结果,没想到还能再碰面。”



“就是啊!好高兴哦。”



我和嶌小姐是在约莫两周前,Spiralinks第二次面试时认识的。面试结束后,五个人在附近的星巴克聊了近一个钟头。那时大伙儿半开玩笑地说希望公布结果时还能见面后,便如鸟兽散了。所以能再见到嶌小姐,真的很开心。



我配合她的步伐走着,也提醒其他人走慢一点。嶌小姐不好意思地向我道谢后,喝着从包包掏出的一小瓶茉莉花茶,然后一边扭紧瓶盖,喃喃自语似地说:



“一路闯关至此,要是一起录取就好了。”



不知是望向天空,还是凝视着哪一栋大楼的高楼层,只见她那闪闪发亮的眼瞳是如此纯粹。



个子娇小、肤色白皙的嶌小姐,看起来就是那种出门必撑阳伞,气质高雅的女性;但之前和她聊了将近一小时,便能充分感受到她那深藏的冲劲与行动力,以及明快清晰的思路。有些人就算是一头黑发搭配黑色西装的标准求职装扮,但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喜欢不按牌理出牌,凡事求快的人;不然就是西装不合身、黑发染得不太自然、眼神空虚茫然,可以挑剔的细节不胜枚举。总之,就是没个求职样。



但是嶌小姐不一样,看起来就是如此自然、完美的求职生模样。



因为她的口气丝毫不造作虚假,让我也能率直吐露真心。



“我们一起录取吧!”



“希望啰!好像在做梦哦。”



红灯亮起。走在最前头,体型格外壮硕的男学生焦虑地盯着前方,其他学生也一副等得不太耐烦似地原地跺步。包括我在内的六个人,有如沐浴在阳光下的青竹般,毫不迟疑地挺直背嵴。



“Spiralinks”于两年前,也就是二○○九年推出名为“SPIRA”的社群网站,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掳获十几岁到三十几岁年轻世代的心,巧妙攫住那些不喜欢“mixi1”沦为青少年八卦、打屁的软烂风格,或是对于脸书容易曝光个人隐私这点十分恐惧的族群,会员数瞬间冲破一千五百万人。身为后起之秀的“SPIRA”除了保留当前社群平台的各种服务,也以交流功能为重点,搜罗各种让人自然想加入的内容。更重要的是,这间公司从企业标志、官网设计、提供的服务、相关合作企业等,皆标榜全方位、时尚、走在流行尖端,也是它的一大魅力。



经营“SPIRA”的Spiralinks股份有限公司做好充足准备,今年开始招募社会新鲜人,光是这消息就令人兴奋不已,更叫人瞠目的是,他们开出破天荒的起薪五十万日圆,毕竟是正职员工不到二百人的新兴企业,尽管招募人数只说是“若干人”,依旧吸引众多学生报考。方才听鸿上先生说,报考人数超过五千人,所以必须过关斩将好几回也是理所当然。



从上网投递报名表开始,经过统一测试、提交正式履历表,总算进入第一次团体面试,接着是第二次团体面试、第三次个人面试,最后只剩下——



我们六个人。



无怪乎嶌小姐会说好像在做梦。



要是能够顺利录取,人生就此改变,这说法一点也不夸张。



“有六个人的位子吗?”



打头阵询问的是长相俊秀到吃演员这行饭也没问题的男学生。只见他在等候板写上“Kuga”,简直完美到令我头晕目眩。那张帅脸,名叫“Kuga”,感觉光是这样就会被三十间公司录取。



服务人员安排我们入座后,Kuga一句“我们先点东西吧”让大家同步各自盯着菜单,要是犹豫不决的话,恐怕会被认为是判断力差的人吧。如果点圣代的话,是不是和商务人士形象不符呢?点饮料吧的话,也会被认为是不懂成本管控的家伙。



“要点饮料吧的人,举一下手。”



Kuga这么问时,有人笑出来。好奇发生什么事的我一抬头,瞧见从刚才一举一动都格外醒目的大块头男生浮现一抹苦笑。一头雾水的我刹时怔住。



“没事……只是觉得我们太紧张了。明明是在家庭餐厅。”



听到这句话,我这才发现我们个个神情紧绷,像在等待面试似地正襟危坐,活像领奖状般紧抓着菜单。



Kuga笑着说:



“要点饮料吧的人,举一下手……看来没有呢!”



“还真的没有呢!这气氛好像国会现场。”



大家都笑了。这一笑,让我们总算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不寻常。



“那就点自己想吃的吧。”众人接受大块头男这个非常妥当的提议,各自点选自己想吃的餐点,服务生微笑着逐一笔记。顿时从紧张感解放的Kuga提议轮流自我介绍,大伙儿赞同。



“我先开始吧。”



Kuga就连做个恭谨举起右手的动作,看起来都像在拍电影。他那深邃五官、微粗双眉衬托出凛然的气质,不会臭老得让人联想到昭和时代的明星,而是现在随处可见,令人叹服的好青年模样。原来Kuga姓“九贺”,名叫“苍太”,这名字让他更显完美。



九贺苍太。是因为这完美的名字让他长得如此俊俏?还是为了配得上这名字而不断精进自身呢?



“我就读庆应大学综合政策学系。”



简直完美到让人忍不住想鼓掌;但显然他并非仅靠外表、学历被选上,而是无论应对进退、眼神都非常有礼爽朗,就连措词都透着一股高度知性,让人自然被他吸引。虽然遇上如此完美的人,多少会既羡慕又嫉妒,Kuga却完全不会令人涌起负面情感,反而想和他多聊聊,想得到他的认同,就是有着如此迷人风采的男人。



自我介绍依顺时针方向进行,接着是方才缓和气氛的大块头男,袴田亮。



“袴田先生,你长得好高大哦!有多高啊?”



面对我的询问,袴田先生回道:



“应该有一百八十七公分。”



我们五个人齐声惊呼,只见他竖起食指说:



“身体状况不错时,有一百八十八公分啰。”



虽然他看起来像巨岩般很有压迫感,但其实是个笑起来很可爱的人。高中时代是棒球校队队长的袴田先生,目前带领某个义工团体,他那厚实胸膛好像是勤上健身房锻炼出来的。



“我就读明治大学,冲劲与毅力可是不输给任何人,也许别人觉得我是个肌肉笨蛋,但其实脑子里塞了不少东西,请多指教。我最讨厌破坏团队和谐的家伙,所以会毫不客气地出手教训,还请各位包容我出于爱的暴力。”袴田先生说。



这番话是认真的吗?就在我的内心掠过一丝不安时,“没啦!大家别当真。”袴田先生那有如熊玩偶的笑容,缓解我的紧张。



“为了下个月的小组讨论,一起打造最强团队吧!”



就在我们鼓完掌时,服务生端来挟着满满鲜奶油的蛋糕卷。“啊,我的。”举手的是刚好轮到自我介绍的女生。



“我叫矢代翼。”



视线没离开过蛋糕卷的矢代小姐一边行礼说道,一边用右手将垂在耳前的头发往后拨,抬起头。方才自我介绍过的袴田先生战战兢兢地说:



“矢代小姐,长得好漂亮哦!”一副寻求众人附和的口气。



只见矢代小姐害羞笑着,用右手微微遮脸,不好意思地回了句:“谢谢。”



没有、没有,我一点也不漂亮——她分明是个要是如此自谦,恐怕会被老天爷惩罚的美女。若说九贺先生的帅气是绝品,矢代小姐的美就是另一种高度,说她是某杂志的模特儿也不为过。



“我在家庭餐厅打工,不过是另一家连锁店。”矢代小姐说。虽然对于求职生来说,她的发色略显亮丽,不过颜色微妙到说是原本的发色也没问题。



“我对国际关系问题很感兴趣,目前就读御茶水女子大学国际文化学系。也很喜欢出国旅行,去年花了两个月旅行欧洲五国,对于自己的语言能力很有自信。”



任谁在求职期间多少都已习惯自我介绍,但矢代小姐的发言可说是到目前为止最有气势的一位。她一边说,一边大方地轮番看着我们五个人;当她看向我时,来不及闪躲的我难为情地红着脸,看来我们就算成了求职伙伴,也当不了朋友。



就在我迳自感受到这股距离感时,只见矢代小姐突然变了个人似地,露出面对好友时的亲切笑容说:



“怎么说呢……气氛好像有点严肃哦。没事,当我没说。”



她轻拍一下坐在旁边的嶌小姐的肩膀,随即难为情地低着头。要是连收放自如的情绪都是计算过的话,只能说她是超级面试达人,但应该不可能算计到这地步吧。正因为她ON的时候看起来像一朵高岭之花,OFF时的娇柔感便格外让人安心。



我们为矢代小姐的发言鼓完掌后,嶌小姐开始自我介绍,几乎都是我之前在星巴克听过的事。名叫嶌衣织的她目前就读早稻田大学社会学系,在连锁咖啡店“PRONTO”打工。因为没什么新情报,所以我好整以暇地凝视她的侧脸,也不能说我见一个,喜欢一个,嶌小姐确实也是美女。相较于飒爽模特儿风格的矢代小姐,她就是给人一种天真无邪的清纯女星感。总之,说两人看起来像是姐妹也不奇怪。



嶌小姐说完后轮到我。我介绍自己名叫波多野祥吾,就读立教大学经济系,然后稍微逗趣地说自己参加的是不时会上街闲晃的散步社团;虽然没什么可以夸口的特殊经历,但有着比一般人更勇于挑战新事物的研究精神,所以常常提醒自己要当个在别人眼里看来“还不错的人”。就是把之前面试时自觉还不错的词句像马赛克艺术一样东拼西凑,顺利结束自我介绍。



最后一位是名叫森久保公彦的男学生,戴着无框眼镜,眼神锐利的他看起来就是脑筋一流的东大生,实际上就读于一桥大学,反正不管是东大还是一桥都很优秀。进来餐厅后几乎没怎么开口的他,就连自我介绍也很简单明了,说明自己就读哪所大学、哪个科系、名字,还有请大家多多指教就结束了。因为他整个人靠着椅背,一副不想再多说什么的模样,所以也没人提问。为了不让气氛变得尴尬,大块头男袴田先生和美女矢代小姐面带笑容,动作稍嫌夸张地鼓掌。



题外话,我在求职过程中不时会遇到东大生。团体面试时,只要听到有人介绍自己就读东京大学,我就会莫名紧张;不过虽说是东大生,也不见得优秀到不行,还是有那种一开口说话,才发现他原来也没多厉害的人。就某种意思来说,就是让人觉得少了个敌手,安心不少的家伙。



我之所以想到这种事,是因为从五千人脱颖而出的我们这六个人,没有一位是东大生。看来学历终究只是学历,Spiralinks是真的看到我们的潜在特质,才让我们一路晋级到最后一关。我的内心深处涌起无限感动。



“前几天的地震,大家都没事吧?”



“没想到遇上那样的天灾,面试、笔试日期还能照常举行。”



“对了,听说某企业的人事部在网络上被批评得很惨。”我们先是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过了一会儿才进入正题。



“总之,我觉得我们应该事先掌握一下Spiralinks要考验我们的案子,”九贺先生挑了挑凛然双眉说,“这样当天不管他们丢出什么样的课题,我们都能接招,所以我觉得要有个明确的讨论方向。虽然调查这种事没那么简单,但要是没有情报就无法订立对策。”



“没错。我们先各自调查,再汇整出一个方向比较好。”这么说的袴田先生交抱着粗臂。



“那就这么做吧,”矢代小姐颔首,“我觉得干脆决定一下定期集会的时间吧。如何?比方说,每周日下午五点集合开会之类的。”



“赞成。”剩下三人也同意后,随即创建群组通讯录以及SPIRA讨论用群组;排除无法全员到齐的那几天,我们敲定每周集会两次,分别于周二与周六下午五点举行对策会议。



商讨事情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该决定的事情马上决定。我一边为这平常不太体验得到的高效率感动不已,一边真切感受他们不愧是留到最后一关的候补人选。



“我们一起成为同事吧!我总觉得应该没问题。”我不由得脱口而出。



“一起加油吧!”九贺先生果然帅气地附和我,“当下听到最后一关采取这样的方式,真的很疑惑,也不明白为何要用这种占用学生私人时间的做法。但仔细想想,这和填写求职报名表是一样的,事先告知有哪些人参与小组讨论,其实是相当‘公平’的做法。总之,我们一起打造最棒的团队,成为Spiralinks的同期同事吧。”







第一次集会带来的资料比谁都多的人,就是话比谁都少,感觉好像没那么想进Spiralinks的森久保先生。



“基本上,Spiralinks的收益大部分来自付费会员‘Spira Premium’的会费,其次是广告费。从简单的横幅式广告,到活用社群功能的集客式行销,种类好像挺广的。总之,我将调查到的资料印出来。”



虽然他补了一句“没什么时间仔细浏览”,但能在短时间内搜集到这么多情报就值得表扬了。相较之下,只准备五张A4资料的我,看着森久保先生那叠厚达三公分的资料,只有惊叹的分儿。



上野有每小时收费五百日圆的租借会议室,提供这项情报的人是九贺先生。会议室里只有一面大白板、照明灯具、插头与桌椅等,不到五坪大小的空间,但对我们来说,这样的设备已经足够。



“我虽然没有找到那么多关于Spiralinks的情报,不过——”矢代小姐也从包包拿出一叠资料,“我试着调查国外社群网络服务的相关资料,也向住在当地的朋友要了些情报,不晓得有没有帮助就是了。资料已经翻译好了,方便大家参考。”



“太强了!”袴田先生由衷叹服。



“看起来好像很认真吧。”矢代小姐笑着回应。



“岂止看起来很认真,根本是超认真吧?”笑着这么说的我赶紧补上一句,“不好意思,失言了。”



笑声温暖了会议室,随即又回复紧张气氛,毕竟任谁都明白我们可不是来开同乐会。九贺先生频频瞅着并排在桌上的六份资料,思忖什么似地用手指捏着下巴,说:



“我想先统整一下大家搜集到的资料,至于矢代小姐的国外资料很适合做为最后的追加情报。目前还是将焦点放在Spiralinks的案子比较好,所以……”



“要不要先花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看一下资料?”我提议,“大家分担着看,整理出大纲后逐条写在白板上,然后下次就以搜集到的案子性质分门别类、推敲对策,如何?”



九贺先生用力颔首,确认没人反对。我们像是听到起跑枪声般开始迅速工作,首先分别在白板写下自己带来的资料纲要,接着六人分工精读森久保提供的资料。我看了分到的几张资料,不由得暗暗佩服,有股东大会资料、公司季刊的小小报导、与公司创办人交情十分深厚之人的著作,还有乍看之下,毫无关连的娱乐杂志报导,其实暗藏不少小道消息。



我除了有种澈底被打败的感觉之外,也被森久保先生的本领,以及隐藏在他心中那份对于Spiralinks的热情和执着深深打动。这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搜集到的情报量,肯定是从很久以前就慢慢搜罗的吧。



就在我抱着输人不输阵的气势,努力读着资料时,“波多野先生,可以分些资料给我吗?”



嶌小姐的声音让我不由得抬头。不会吧?才开始不到二十分钟,她就已经看完分配到的资料,还额外做了些杂事。只见她不但将白板上一条条纲要整理成浅显易懂的大标,还附上清楚又仔细的说明。



“……速度好快哦!你学过速读吗?”



“没有,我没学过速读,只是从以前就很擅长这种事,像是搞懂资料内容、找出要点之类,有这方面的洞察力。啊……这么说好像有点自以为是。”



我顺应嶌小姐的提议,分了一点资料给她,结果其他四人也分了资料给她,原本预定一小时完成的作业时间缩短成四十分钟。她还把白板上杂乱排列的情报,像划重点似地简单加工,完美地将Spiralinks的承包案分类为“商品促销”、“大型活动”、“情报搜集”、“简易横幅式广告”等四种。



虽然嶌小姐整理得堪称完美,但总觉得好像还有改进空间。



“‘大型活动’那一项应该可以分类得更细一点。”双手抱胸、苦思不已的我提议。



“的确,就分量来看,再分得更细一点比较好,”九贺先生同意我的看法,“这么看来,应该可以先排除比较不容易做为小组讨论题目的‘简易横幅式广告’,多搜集其他类别的情报比较好吧。”



“没错,”森久保先生也回应,“我会针对情报量比较不够的类别再多搜集些资料,尤其‘商品促销’的情报明显比较少。”



“我应该可以弄到不少关于‘大型活动’的情报,”矢代小姐睁着美丽大眼,微笑地说,“我认识几个任职公关公司的朋友,应该可以打听到第一线工作人员的心声。我会尽快和他们联络,问问他们利用社群网站办活动的实绩如何。”



众人颔首,各自忙着在记事本上奋笔疾书。白板上添了些新词,某个人的提议激发另一个人的创意,就在不断迸出新意,逐渐理出新方向时,时光飞逝的速度快到令人啼笑皆非,不知不觉已到了必须归还会议室的时间。



“不会吧!这样不行啦!”



盯着资料的我抬起头,瞧见双手在厚实胸膛上交抱的袴田先生这么说。因为他瞅着手表,我想说应该是在说租借时间已到一事,没想到他苦着脸,语带戏谑地说:



“……我今天都没发挥到吔。”



还露出搞笑胜过讨拍的表情,搞得大家都不客气地笑了。



袴田先生在第一次集会的活跃度确实比其他成员来得节制,但到了第三次集会那天,便毫不保留地发挥他的真本领。



倒也称不上争执,只是森久保先生与矢代小姐有点意见相左,森久保先生认为应该全力针对小组讨论课题,也就是“商品销售”与“大型活动”这两大类型拟定对策,矢代小姐则认为其他类别也不能忽略;虽然不到相互飚骂的地步,但互不相让的两人要是再这么针锋相对下去,一股难以言喻的崩坏感开始迸发,必须有人出面调停才行。无奈不管九贺先生再怎么劝说两人要冷静,他们依旧唇枪舌战,就在我擦拭额上频冒的汗珠时——



“要是无法整合意见,就只能靠蛮力解决了。”



再也看不下去的袴田先生转了转脖子,站起来。大块头男光是一个勐然起身的动作就散发出无比压迫感,就连争论不休的两人也不由得瞬间静默。既然僵持不下,那就各打五十大板吗——意思是,他要用铁拳制裁吗?虽说这么想很失礼,但有此预感的人应该不只我。



袴田先生开始翻找放在会议室一隅的包包,从里头拿出用可爱包装纸包着,像是礼物的细长形物体,而非带刺的指节铜环。我数了数,一共五个。



“有点突然就是了,我要开始公布袴田奖啰!”



“……袴田奖?”我说。



面对我的疑惑,他只是点点头,并未多作说明。



“首先是九贺先生,”袴田将包着包装纸的神秘东西递向九贺先生,“恭喜你荣获袴田奖‘最佳领导奖’,这是颁给发挥优秀领导力,成功整合团队之人的奖,恭喜。”



一头雾水的九贺先生轻轻颔首,收下奖品。



“再来是恭喜波多野先生荣获袴田奖‘最佳军师奖’,这是颁给能够巧妙判定团队方针之人的奖,恭喜。”



奖品比想像中来得轻。之后,袴田先生又毕恭毕敬地分别颁给嶌小姐“最优秀选手奖”、森久保先生的“最会搜集资料奖”,以及矢代小姐的“最佳国际化与人脉奖”。



“本来想说今天开完会再颁奖,结果有点提早了。奖品是我依据自己对每个人的印象,在日本桥的高岛屋买的……不过,不是什么昂贵东西就是了。不嫌弃的话,可以拆开来看看。”



大伙儿不明白什么是袴田奖,但看到包装纸里的美味棒,而且送给每个人的美味棒口味都不一样,全都发出错愕又无奈的笑声。会议室的气氛顿时轻松不少,一扫方才剑拔弩张的态势。



“这是什么意思啊?”我笑着问。



“想说带来大家一起享用,吃点零食,做事更带劲。”



“还特地包装?”



“就一时兴起,好玩嘛!”



看到我大笑起来,袴田先生也呵笑几声,随即有点认真地说:



“老实说,我赞同主张针对两大类型拟定对策的森久保先生,不,森久保的意见。不过就像矢代说的,对于其他类别也不能轻忽怠慢,所以我们何不拟个能对应任何类型的万用对策呢?这是我的意见,大家觉得如何?”



众人坦率认同他在绝妙时机说出来的这番建言。



“我觉得这是很‘公平’的折衷案。”



就在九贺先生,不,九贺做出最终定夺时,我们也决定不再对彼此说敬语。搞不好我们当中,最能掌控整体气氛的人就是袴田。我一边满足地吃着久违的美味棒,这么思忖着。



我趁休息时间去了趟洗手间,几乎同时走进来的森久保和我并肩站着解放,面向墙壁的他喃喃道:



“刚才幸亏袴田出面缓颊啊!”



我不由得看向他。森久保是那种话很少,没什么表情的人,与其说他冷漠,不如说他过于正经八百。想说他应该是那种吝于夸奖别人的人,所以这番话让我不禁微笑。



“人就是要互相帮忙嘛!”



“小组讨论,”森久保凝视墙壁,略有所思地说,“我参加过好几次小组讨论,都有那种分明就是老鼠屎的家伙。”



“老鼠屎?”



“明明没什么实力,只是读过几本教战手册什么的就乱下指导棋,还自以为是地说什么‘我先整合一下’,不过是复诵其他人的意见,浪费别人时间的废材罢了。这种家伙只会破坏气氛,当个拖累大家的老鼠屎。”



“是哦……我不清楚。不过有时候的确有这种家伙。”



“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有效率的团队,而且没有那种只会扯后腿的家伙。”



搞不好对森久保来说,这是最顶级,也是最直白的赞美词。就在他俐落地结束小解时,他说:



“因为我不喜欢吵吵闹闹的,可能让人觉得有点不好相处吧。抱歉。我拼了命也想进Spiralinks,大家一起拿到内定资格吧。”



我望着帅气步出洗手间的森久保背影,再次真切感受到自己也怀着和他一样的心情。希望大家一起进Spiralinks,不,应该说这时候的我还如此确信。



无论抛来什么样的课题,无论遭遇多不寻常的情况,也没问题。我们会逐渐成为最棒的团队,一定会的,大家绝对会一起拿到内定资格。







就这样来到第四次集会,也就是四月十二日星期二。



因为矢代要访谈任职公关公司的朋友,森久保必须去打工的关系,只有我们其他四个人开会。大致决定好一些必须确定的事情,待袴田、九贺陆续离开后,我才发现会议室只剩下我和嶌。反正时间还没到,想说留下来完成其他公司的报名表,我开始奋笔疾书,有种与其说是“留下来自习”,不如说是“加班”的心情。



再三确认没有错字的我抬起头,瞧见嶌趴在桌上酣睡。应该是累到体力透支吧。空的茉莉花茶保特瓶像被她推开似地倒在桌上,一旁放着Spiralinks的征才宣传手册:“Spiralinks提供一处让你【Grow up成长】、【Transcend超越】,蜕变成全新自我的场域。”我早已把内容背得磙瓜烂熟,看来嶌刚才又翻阅了一遍吧。



不知为何,我的内心莫名涌起一股热意,自己也不明白为何眼眶变得湿润,波动的情绪促使我变得滑稽,赶紧用自嘲笑容取代感动,帮她十起掉在地上的毯子。时间来到晚上七点,从三楼会议室的窗户可以望见明亮的弦月。我想说反正会议室租借到晚上八点,就让她多睡一会儿吧。简单拂去毯子上的尘埃后,轻轻披在她的肩上。



本以为动作算是相当轻柔,所以完全没想到她会醒来的我吓得退到墙边。



“不好意思,只是想帮你盖毯子。”



一度抬起头的嶌似乎不想让我瞧见惺忪睡脸,旋即低下头,还在做梦似地说:



“……还以为是哥哥。”有点像是在和家人说话的口气。



“是哦……”庆幸没被认为是登徒子的我说,“抱歉、抱歉。”



“别这么说,我才要谢谢你……现在几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