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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2 / 2)




尼娜那双布满了焦急的双眼停在了圣堂的上方。



那是个三角屋顶的钟楼,里面挂着时钟。



屋顶下方是在〈贝之城〉常见的六边形飘窗,这种设计在这一带应该很常见吧。钟楼那的飘窗有一半都已经碎掉了,因岁月流逝而发白的玻璃断面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海蓝色的双眼里有了主意。



——利用那个的话……但这个位置就算是我也——



对手是十人,尼娜只有一人。在正式竞技会上的话,这已经是可以选择倒下阵地前的旗帜表示弃权的状况。尼娜像是威胁般朝逼近自己的警卫兵们不断地移动着待发的箭。忽然,想到了奥尔沙的故事。



效忠于最后的皇帝,为设立国家联盟而献上一生的破石王奥尔沙。奥尔沙是尼娜所在的茨韦尔夫村的开祖,据说即使被多自己十倍的敌人包围其军服也没有丝毫损伤,一直保护着最后的皇帝。



果敢的勇者奥尔沙和平凡的农夫奥尔沙。尽管有许多完全相反的说法,尼娜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但总之尼娜不是他,只是个如果没了短弓就一无是处的废物稻草人。这样的尼娜在面对多自己十倍的对手时根本就不可能全身而退。尼娜的余光瞥到了因风雨侵蚀而失去左臂,全身都是裂痕的女神马特尔——她正在安静地微笑。



尼娜咬紧了牙关。



原本瞄准警卫兵的箭忽然转向了圣堂,朝着飘窗飞了出去。



“!”



刺耳的声音传来。



玻璃窗的碎片如疾雨般落下。



而掉在石板路上的玻璃碎片又全都粉碎,飞溅的玻璃渣仿佛化作了灿烂的箭矢“淋”了警卫兵们一身。他们吃惊地大喊,承受着天上和地下的双重攻击,因为被玻璃渣挡住了视线而东倒西歪。



——就是现在。



尼娜无视划破了自己额头的玻璃,朝着混乱的警卫兵们放出了箭。



尼娜射中了对手的腿,趁其动作的瞬间瞄准了盔甲的连接部。包围圈的一角被破坏后,尼娜立刻从喷泉处向前冲去——可忽然一个个头巨大的警卫兵挡在了她面前。



“!”



吃惊的尼娜用余光看到旁边那条小路里还有架着大剑的其他警卫兵。



她放下了举到一半的短弓转过身摆好了架势,打算从正面接受那穿着染血军服的警卫被激动冲昏了头脑而挥下的大剑。



“——!”



腹部受到剧烈打击的尼娜飞向了天空,越过了分散开的警卫兵们——掉在了广场的角落。



盔甲冲撞到石板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尼娜一边忍受着呕吐感一边站了起来。



她因为腹部的疼痛皱着脸,跑进了建筑物之间的小路。中途她停下朝着追过来的警卫兵射了几箭,然后就消失在了杂草丛生的道路尽头。



“……唔……哈啊……”



尼娜捂着肚子在昏暗的小路里狂奔。



被玻璃片划破的额头流出了鲜血,不知何时被砍到的右手手肘处也有个巨大的刀伤。干渴的喉咙里传出不均匀的呼吸声,每一个动作都牵引着受伤的部位,叫她疼痛难忍。



但总算是甩掉了追兵。小小的个头虽然不适合战斗,但逃往狭窄的地方时倒是很方便。从挡住去路的门板缝隙中穿过,尼娜进入了一个堆满废材的洞穴一样的地方。她藏在这废弃房屋里,蹲在杂草后面。外面追兵的叫喊声渐渐远去。



尼娜转了个弯,看到小路的前方有面街壁。



走近发现右手边有个侧门。那门早已没了门板,拱形的门洞后面是随冬季的风摇摆的杂草。



——太好了,这下能跑出去了。



幸好这条建筑物之间的小路没有人,尼娜安心地呼出一口气。她戒备地环视四周,正要着急地穿过侧门时——脚边忽然被阴影笼罩。



——诶?



这不祥的既视感让尼娜回想起一个被她忘掉的人。



自从在厩舍看到这人后尼娜就再没注意过他。尼娜只顾着逃跑,没有余裕去看这人去了哪——



“!”



尼娜回过神扭过头,发现副警卫长就站在身后的建筑物旁。



怔住的尼娜想起副警卫长在出口等着那个在水上竞技场偷了东西的少年的模样。尼娜的逃跑路线被他们看穿了。她呆在原地,没能瞬间做出反应。在尼娜准备把手伸向箭筒时,对方已经行动了。



“!”



天蓝色的军服披风而来,大剑一闪。



尼娜的箭筒和箭全都被从后面冲过来的副警卫长劈断了。



被扯断的翅膀散落了一地的羽毛。因为冲击力而打了个趔趄的尼娜赶紧捡起一支“漏网之鱼”,在她架好箭时,又一道斩风的声音呼啸而来。



“!”



对方早就来到了尼娜的面前。短弓的弦绷断了,发出了好似鸟鸣的高音。



在那声音完全消失之前,又有第三道风声袭来。下段挥上来的一击将尼娜的身体打飞了出去,她在空中转了几圈撞到了几步外的墙壁上。



“唔……”



盔甲发出碰撞声,老旧的石壁上出现了裂痕。



尼娜缓缓地从墙上滑下,嘴里喷出了鲜血。



因为剧烈的击打她的意识逐渐朦胧,隐约看到了那被毁掉的短弓。因疼痛而渗出的泪水蓄满了双眼,被模糊了的视线里出现了朝着这边轻挥大剑的副警卫长。



——好不容易……到了这里……。



杂草间若隐若现的野兽的头盖骨被走近的长靴踏了个粉碎,随岁月泛黄的骨头化作沙尘随风飘去。尼娜将这光景与接下来的自己相重合,靠着墙壁开口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尼娜感觉意识混乱,艰难地仰起了头,被额头处的血濡湿的黑发黏在她的脸上。她闻到自己的血散发着铁锈一样的味道,继续说:



“那起王冠盗窃案其实是宝拉宰相阁下自导自演的吧……?那消失的王兄派的前代理骑士团,为什么要帮助宰相阁下……。不对,但是,这太奇怪了。前代理骑士团和你们这些警卫兵战斗后死在了谒见之间……”



“——啰啰嗦嗦的吵死了。你这个小鬼真是麻烦,竟然耍小聪明妨碍我们。”



桶形的头盔里甩出了几句难听的话。



“给我们添了这么多麻烦。”那人砸了砸舌。



尼娜缓慢地眨了眨眼,副警卫长说的话完全进不到她的脑袋里。她带着疑问看向副警卫长后对方朝她投来了早已习惯杀戮的毫无温度的眼神。



瘫在墙边的尼娜看起来越发娇小柔弱。她浑身是伤,盔甲上也满是血液和泥土,还失去了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武器。就算现在因害怕死亡而拼命反抗,她也会瞬间被碾死。



副警卫长看着她这模样冷笑一声后说:



“……我真的很吃惊,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你啊。我还以为你真的回国了。”



这假惺惺的震惊语气是在宣告尼娜的终结。对方觉得已经没必要隐藏自己的真实面目了——毕竟眼前是个早已无法反击的瓮中鳖。



尼娜呆呆地望着副警卫长。



她想着必须逃跑,但手脚完全动不起来。尼娜在结束了竞技后没多久就遇上了警卫兵,还跑了差不多三轮沙漏的路。箭筒里的和备用的箭也全部用完,身上满是跌打伤和刀伤。可即便如此她这副小小的身体也只能继续调动浑身的力气来反抗,但没了生的希望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已经……无路可逃了。



对方粗鲁地举起了剑。



尼娜的全身都被副警卫长的身影所笼罩。



“我们从配送员那得到情报说自称王冠盗窃犯的贼人出没于国境东部,宰相阁下命令我们将散布流言蛊惑民众的贼人给处理掉。……多亏了你,我现在能杀你了。”



举到上段的剑身穿透了天空。



蓝色的天——大海般的深蓝。



尼娜的脑海里浮现出王都吉兹巴赫的海面。利希特将尼娜比作大海,还说他喜欢大海的每一个模样。



——明明是就算放弃也无可厚非的情况,却仍然挣扎到最后的强大。



现在的场景看起来就像是无力回天,所以尼娜仿佛听到了利希特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瘫在石板路上的尼娜的指尖抖动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把手伸向了剑带。那里原本应该挂着大剑,但尼娜却在那挂着信筒。那里面装着与利希特和梅尔——与两个〈盾〉联系的信。



那是国家联盟的信筒,上面刻着四女神——硬化银材质。



“!”



尼娜从剑带里抽出了信筒。



她顺势握住信筒两端伸到了自己的额头上方。



几乎同时挥下的大剑带起狂风,吹乱了尼娜的黑发。



“……唔!”



双手受到的冲击让尼娜不禁猛地闭上了眼。



火花四溅。



钢制大剑和硬化银制信筒。二者碰撞后发出了令人厌恶的金属声,因为硬度差距而断裂的大剑前端弹了回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因惯性反弹回去的剑尖旋转着插进了桶形头盔的眼睛部位。喷出的鲜血淋的尼娜浑身都是,副警卫长一边捂着脸部一边怒吼着跪在了地上。



“……哈……哈……哈……”



尼娜呆滞地喘着气,看了眼还紧握在手里的信筒。包裹信筒的布袋早已断裂,信筒上还有一道正好将四女神纹样一分为二的刀伤。



——我的……〈盾〉……。



他们不在场,但却保护了尼娜。



尼娜注视着如〈盾〉一般保护了自己的信筒——想起了二人。为了强忍住涌上来的情绪,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尼娜抹了把濡湿的眼睛,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她看到在几十步外有个门。



“眼睛,啊啊啊,好痛,可恶!”



尼娜一边用余光看着痛得满地打滚的副警卫长一边迈出步子时,身后传来了长靴的声音。



尼娜猛地回过头,发现在这条小路的尽头站着一群身穿天蓝色军服的人。



应该是因为副警卫长的叫喊声赶来的,注意到这边情况异常的警卫兵立刻跑了过来。尼娜吓得倒抽了口凉气,但她很快就将信筒收回剑带,走向刚才断掉的剑尖所在的地方。



——还没结束,我还能战斗。



尼娜捡起半截大剑,紧握在双手中。



对方大概有十个人。尼娜后撤一条腿摆好架势,用严峻的表情瞪着敌人。忽然,一阵疾风从尼娜的两边穿过。



飘起的黑发拂过脸颊。



“——?”



因为额头留下来的血而有些模糊的视线中有外套起舞。



那不是风,是人。



一眨眼的功夫就穿过小路的两个人影立刻拔出大剑向警卫兵们袭去。



“!”



金属碰撞声响起的瞬间就有一个警卫兵被打飞了。



又一个警卫兵跪在了地上,他被精准的一击弹开了大剑后又被借力打中了腹部。野兽般的剑戟在阳光下烨烨生辉,受到强击的警卫兵们都一头栽到了旁边的建筑物上。还有的警卫兵因为被冷静的突刺贯穿了盔甲的连接部位而发出哀嚎。就连飞扬的尘土也能一刀两断的大剑像割麦子似的又打倒了两个怒吼着的警卫兵。



——这两个骑士是——



突然出现的援军有着压倒性的强大,尼娜不禁怔在了原地。



与警卫兵对峙的两名骑士穿着外套,头上戴着镶有命石的头盔。参加非正规竞技的骑士们应该已经被警卫兵赶离了这条街道,那眼前的二人到底是谁?



尼娜看到其中一个头盔下是白胡子,另一个头盔下是浅黑色的肌肤。



——等等,这是……不,但是,为什么……。



两位骑士迅速打倒了所有警卫兵。



晕倒的人和呻吟的人堆满了这废弃的街道。白胡子骑士将大剑收回剑带后便朝着尼娜走去。



他在呆呆的尼娜面前单膝跪下,从头到脚确认了一下她的安危。



“总之没有生命危险。”那人点了点头“但敌人的血和你自己的血都混在一起了,不脱掉盔甲的话就不知道你伤到了什么程度啊。”那人说完叹了口气。



虽然看不到架在鼻子上的圆眼镜,但头盔后那双知性的眼神和挺立的鼻子让尼娜确信了那人是谁。可尼娜还是无法理解现状,呆呆地张大着嘴。



看着这样的尼娜,那擅长调整武器的老团长有些困扰地说:



“你别露出那么吃惊的表情。我只是个干完正事后想在回去的路上看看大海所以稍微绕了点路的老骑士。”他笑了笑,然后问另一个骑士“你是什么设定?”



有着野性气质的伟丈夫注视着街道的尽头。他像是意犹未尽似的甩掉剑上的血,把手放在下巴上思考着回答:



“我想想。应该是厌烦了书面工作和副团长的抱怨,所以谎称送送朋友从中逃离的三十岁单身骑士吧?”



“……你这不是设定是事实吧?要我这个经验丰富的人来说的话,那书面工作是逃不脱的。而且你们副团长的抱怨也会加倍返还给你。”



耳熟的老成声线回答着耳熟的低沉美声。



尼娜难以置信地嘀咕道:



“泽梅尔团长……伊萨克团长……”



前面又有新的警卫兵跑了过来。



“有话待会再说吧。”泽梅尔站了起来。



泽梅尔轻松地转向警卫兵,再次举起了大剑。和他并肩的伊萨克的外套好似狮子的鬃毛般随风飘舞着。



瞬间冲过来的攻击在数秒内就化为了呻吟——



◇◇◇



正在吃草的马儿们动了动耳朵。



一共有三匹马。看他们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似的,原本坐在炉子前的尼娜立刻站了起来。



这里是西雷西亚国东北部的森林地带。尼娜握着木勺环视四周时,那个有着浅黑色肌肤的伟丈夫从树木间走了出来。



“……伊萨克团长。”



尼娜放下心来。



她和大约四五十名警卫兵在废弃的街道上周旋了大半天,所以现在还因为战斗的余韵绷紧着神经。即使已经日落也仍没有缓过来,和疲劳感一起压在她身上。要是平常的话,尼娜能在对方现身前就察觉到气息的主人是谁。



泽梅尔坐在拉货车旁边确认尼娜的盔甲,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盔甲的连接处。



“我回来了。”伊萨克走进野营地,拉了拉用绳子挂在背上的枯树枝。



从树木间斜照进来的夕阳将他飒爽的黑发和精悍的面容染上了红色。



“我从森林的入口转到了国境东边附近,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主道上也没有追兵,看你这边也差不多整理好了,伤口情况怎么样?”



“泽梅尔团长帮我看过了,只有皮外伤和跌打伤,没有骨折。右手臂上的刀伤虽然很长但很浅,所以不会影响射箭。放哨辛苦了,然后那个……各种事,都很感谢。”



尼娜再次端正了姿势。



她用右手行了站立礼,从袖口还能看到用来固定手臂的加厚布料。



伊萨克在尼娜包扎伤口的时候出去一边收集枯树枝一边巡视。尼娜觉得这不是能让国家骑士团团长做的事而感到惶恐,但现在这里就只有尼娜和利里耶国骑士团团长泽梅尔,没有旁人。



伊萨克也让尼娜不用在意,说他现在就只是个三十岁的单身骑士而已。



不过,尼娜觉得也可能是因为自己为了包扎只穿了内衣,伊萨克顾及到尼娜的女性身份才离开的。



面对这个帮助了自己无数次的可靠的他国骑士团团长,尼娜还是会下意识的感到紧张。所以在只剩下自己和泽梅尔俩人的时候尼娜就瞬间放松下来没了半点力气,因此伊萨克也可能是因为看尼娜这疲惫不堪的状态,不想让她再继续勉强才主动提出去放哨。



“算你欠我一个〈人情〉也可以哦,兄妹一起还我人情也挺有趣的。”他挑起嘴角,将枯树枝放在炉子旁边。“西雷西亚的十二月很冷啊,有暖和的汤喝真是太好了。”他看着架在炉子上的小锅。



锅里正在煮茶绿色的粥。



伊萨克眨了眨琥珀色的双眼,来回看着一脸严肃地检查盔甲连接处的泽梅尔和拿着木勺的尼娜。



“……小兔子,这个粥是你做的吗?”



“啊,是的。那个,只是把现成的东西炖在一起了而已。”



尼娜有些不安地回答着伊萨克面带困惑提出的问题。



锅里的是尼娜小时候和父母一起去山上砍柴时吃过的能在短时间内做好且能获得相应营养的一锅炖。卖相不是最重要的,毕竟里面只是放了麦子、用石头碾碎的干燥肉和芝士,还有从农妇们那收到的葡萄干和羽衣甘蓝。



自从独自行动开始,尼娜就一直吃的是这种粥。考虑到这次的状况,尼娜还是准备了与以往同样的简易晚餐,但冷静下来一想这里还有他国的骑士团团长——而且是国王的小舅子。那这锅食物可能就有些失礼了。



现在想来,伊萨克好像对食物还挺讲究的。在火之岛杯的食堂里一起吃饭时,他还抱怨过鱼类料理太少。尼娜因为加尔姆国的事被金特海特国骑士团保护的时候,其炊事班提供的也都是不论外观还是味道都很优秀的食物,甚至还附带点心。



尼娜尴尬地摆弄着手里的木勺,战战兢兢地说:



“那个,可能会不和你的口味。”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伊萨克笑了笑,然后打量了一下只到自己腹部的尼娜。



被警卫兵袭击的尼娜虽然流了很多血,但幸好都是些轻伤。只有右手臂的刀伤和被玻璃片刮破的额头以及腹部的跌打伤有点严重。由于血液污染了内衬,尼娜现在就只穿着到膝盖的裙子和背心,看起来和村姑娘没什么两样。这朴素可爱的相貌和纤细的四肢别说上竞技场了,感觉她光是看到激战的骑士们就会在观众席发出悲鸣。



伊萨克想象着披着兔皮的狼,愉快地迷起了双眼。



他留意着尼娜额头上的绷带,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根据你的外表,我还以为你会做些精巧甜腻的饭菜,甚至还会拿出年轮蛋糕之类。但意外的做出了如此豪爽的野战料理,我不禁心生佩服。这种粥能摄取到基本的营养,吃起来不费时间,收拾的时候也不费事。啊啊,当然,我这是在夸你。”



“野战料理……”尼娜呆呆地重复着。



“我尝尝看。”伊萨克接过尼娜手里的木勺,蹲在炉边打算尝尝味道。“嗯,咸淡刚好,拿来下酒也很合适。”



正在确认盔甲的泽梅尔深深叹了口气。



为了避风,炉子正好架在悬崖和拉货车的中间。拉货车旁边摊开的布上是被分解了的尼娜的盔甲。



泽梅尔将靠近护肩部位的手提灯挪开,摘掉圆眼镜按了按太阳穴。



“没什么损伤。波浪状的剑是专为在建筑物之间那种狭窄的地方战斗而设计的,所以没有普通大剑的威力。而且亏得你能在乱战之中用正正好的角度接了腹部的那一击啊。……不过,尼娜,这个盔甲是不是掉进过海里?”



突然的提问让尼娜有些吃惊。



在泽梅尔帮尼娜包扎的时候,尼娜把自己还记得的战斗时的细节告诉了他,但王都里的事还没说。



看着泽梅尔那带有责备的眼神,尼娜缩着肩膀表示了肯定。



“那你事后有处理过吗?”



“在水上竞技场落水后,跟着侍从去洗了一下。”



泽梅尔听后皱起了眉头。



盔甲是用硬化银制的薄板做成,并且会根据使用者的武器、惯用手和喜好进行调整。为了让尼娜更好拔出箭矢,泽梅尔减少了她盔甲上的薄板。



泽梅尔用指甲敲了敲右边的护肩摇着头说:



“如果不把连接部位拆开的话,就算洗了也没意义。连接处的里面还有沙子,就算贴上加厚布料也早晚会锈掉。虽然现在问这有点晚了,但你既然是去沿岸部的国家,为什么没有带上备用的盔甲。就算你的盔甲没掉进海里,光是海风也会让硬化银劣化……算了,我这听起来像是在抱怨。”



泽梅尔自嘲地嘀咕着,夕阳造成的阴影落在了他白花花的胡子上。



东边的天空早已挂上点点繁星,年底的寒风冰冷刺骨。伊萨克从行李袋里拿出蜂蜜酒壶和熏鱼后就咚的一声坐在炉子旁边往火堆里添枯树枝。



泽梅尔来回看着低头道歉的尼娜和盔甲零件以及便携用的调整道具。



不管怎么说太阳已经落山,做不了什么精细的作业。只要一和武器扯上关系就总会优先自己职人身份的老团长不禁露出了苦笑。



他快速地把工具收起来,重新戴上圆眼镜。



“……总之包括你的盔甲落水的过程在内,把之前发生的所有事都给我说明一边。我们从在旅馆街碰到的中队长那只听说了个大概。好像发生了十分令人不快的事,马尔莫尔国的公主甚至还怒吼着要快点回国——”



——将尼娜从警卫兵的袭击中解救出来的泽梅尔他们在找到尼娜的马和行李后就立刻离开了那条废弃街道。



伊萨克以前出席过西雷西亚国国王的即位仪式,当了很多年团长的泽梅尔也去过好多次西雷西亚国。所以如果金特海特国和利里耶国的骑士团团长同时出现的话可能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就借来头盔遮住了自己的相貌。



当亲眼看到自己的剑被折断后而怒声咒骂的副警卫长的声音在街道回响时,泽梅尔就已经抱着尼娜和伊萨克一起离开了。



尼娜说自己的行李放在了国境的森林里,泽梅尔他们就去了东部的树林。一边注意追兵一边狂奔到了树林后,泽梅尔才在给尼娜包扎时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他在结束了巴尔托拉姆国的硬化银矿脉调查后去了一趟金特海特国,然后在那听说了代理竞技会的事。因为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就打算在回国路上远远地确认一下踏上归途的利里耶国特使和骑士团。路上与伊萨克一起沿着主道南下后就在施万国的旅馆街碰到了没有带上利里耶国骑士团团员的外交特使一行。



和中队长悄悄接触后泽梅尔知道是随行团员做了王子派的代理骑士团并获得了胜利,但因为王冠被盗且兰特弗里德消失,西雷西亚国颁布了行军许可证。



命令立刻回国的艾丽泽公主用尖锐的声音让泽梅尔去找尼娜问详情后就和特使一行匆忙地离开了。可泽梅尔并没有找到原本应该在疗养的尼娜,后来是打听到有个人带着堆满行李的拉货车去了西边泽梅尔才进入了西雷西亚国,结果在那又听说王冠盗窃犯逃往了国境的东边。



泽梅尔决定先探查一下附近的情况,于是就看到了在废弃街道附近一脸严肃的农夫们。据说是在非正规竞技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有山贼入侵并遭到了要塞兵的逮捕,但他们担心那个使用短弓的黑发少女会不会因为回厩舍找自己的马而被卷入事件中。



使用短弓的黑发少女——



泽梅尔从农夫们那借来了头盔,朝着废弃街道赶去。正门那有穿着军服的要塞兵把守,于是泽梅尔就绕去了侧门,然后就看到了被袭击的黑发少女——尼娜。



好不容易摆脱了危机的他们现在就待在夜晚的森林里。



尼娜的旁边是两个围炉而坐的团长。



火焰照耀着有学者气质的老团长和相貌精悍的破石王。估计是因为从战斗这种非日常事件转回了扮成村姑娘做菜的日常,切身感受到熟知的骑士在自己身边的尼娜不禁双眼发热。



“怎么了吗?”



尼娜对泽梅尔摇了摇头。



为了掩盖自己快要决堤的感情,尼娜一边往自己的木碗里添粥一边说起自己自从到西雷西亚后发生的所有事。



从前日祭、亲善竞技会到王子派的代理骑士团失踪,再到后来王兄马克西基里安公的谋划、埃特拉国骑士团的介入,以及代理竞技的结果、王冠盗窃案和利希特的失踪——



被树木遮住阳光的森林会更早迎来黑夜。



说着说着四周早已沉入黑暗,树梢上停留的夜莺传来振翅远去的声响。潜藏在草木后的野兽的双眼放出凛冽的光,但只留下了脚步声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其他打算饱餐一顿的野兽也都只是来到近处后就又转身离开了。



仿佛死亡女神莫尔斯的吐息般的刺骨晚风拂过了一脸严峻陷入沉思的泽梅尔的白胡子和垂眼喝着蜂蜜酒的伊萨克的外套。



泽梅尔听完后叹了口气望着天空。



“……太无奈了啊。在火之岛杯结束后还没过半年就发生了这种事。那场响彻大地的水蒸气喷发就好像是将整个火之岛都当作竞技场而敲响的竞技开始的铜锣声。”



泽梅尔把吃完了的木碗递给盘腿坐在一旁的伊萨克。



察觉到他意思的伊萨克将酒壶里的蜂蜜酒倒了进去。



与年轻时不同,现在的泽梅尔已经厌烦了为应酬和礼节而喝的那种安静文雅的酒。就像心中的情感在渴求着酒水一般,他一口气喝光了碗里的酒。



“事态明明还没有好转,却召开了代理竞技会啊。那时候我正好在越过隔开北方地区和西方地区的维吉尔山脉。但没想到西方地区本身也在那时跨越了将未来分叉的高山啊。这和加尔姆国用〈红色猛禽〉蚕食近邻诸国的性质不同。而且没想到还有埃特拉国的介入。”



“……那代理竞技会的情况还真是千钧一发呢。如果是王兄派获胜了,那西方地区肯定就不会再是如今这副模样了。尤其对我国和纳尔达国会造成致命的打击。到时候别说继续流连花丛了,估计连军服都再也脱不下来。今后也会永远与架在脖子上的曲刀为伴。”



吃完了第三碗粥后,伊萨克又倒上了第二杯酒。



因为一直在边谈话边吃,所以尼娜全程都只是拿着木勺没有动嘴,一脸无助地看着两个团长。



——让西方地区的未来分叉的高山……西方诸国也会大变样……



如果王兄派胜利的话埃特拉国就会介入西雷西亚国,尼娜对此也是抱有危机感的。但她没想到那〈介入〉竟然是指得到埃特拉国帮助的王兄会与王子派发生武力冲突,等国破人亡后还会对周边诸国有不好的影响。



察觉到尼娜的困惑的两个团长对视了一下。



泽梅尔露出了疲惫的苦笑。



“……我听说了代理竞技会的过程,埃特拉国骑士团团长的失石是分出胜负的关键点吧。你明明是用一箭改变了西方地区未来的人,但却对此毫无自觉呢。”



“但是,泽梅尔团长。说不定正是因为她毫无自觉,才能做出从空中射穿破石王命石的离奇举动。如果她知道那场竞技的结果会带来什么的话,肯定会吓得六神无主,战斗时也会像个刚出生的小狮子一样颤抖个不停吧。”



伊萨克用与“害怕”二字无缘的表情说完后拿起了一根枯树枝。



他在地上画了一个巨大的火之岛。



南方地区下方的沿岸部是埃特拉国,左上角的西方地区沿岸部是金特海特国,其下面就是西雷西亚国。



尼娜好奇地探出脑袋看着地图。



“小兔子,如果埃特拉国想要攻打金特海特国,你觉得他们该怎么做?”



突然的提问让尼娜怔住了,但她的视线还是看向了画在地上的埃特拉国和金特海特国。



南方的沿岸部和西北方的沿岸部。虽然伊萨克没有画,其实在这两个国家之间还有十几个其他的国家。如果想让军队穿过那些国家,那就必须要用正当理由拿到所有国家的行军许可证。所以,从现如今的火之岛的制度来看,埃特拉国几乎不可能进攻金特海特国。



——但是两国都面朝大海,陆路不行的话可以走海路。



尼娜把手放在下巴上思考,忽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一个至今都没有考虑过的问题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尼娜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紧张地跳动。她没有回答伊萨克,而是又提了个问题。



“那个,军队越过国境进入他国会被视为入侵。但是海上……海上没有国境。如果军队组成航海队从海上进发的话国家联盟该怎么判断呢?”



伊萨克那双琥珀色的双眼稍稍瞪大了。



看来尼娜的提问就是让他满意的回答。



“真是个聪明的小兔子啊。”伊萨克笑了笑,用枯树枝指着埃特拉国继续道“如你所说,海上没有国境。在并非任何国家领土的海上,就算有带着侵略意图的航海队徘徊,从制度上说国家联盟也无法追究,只有在没拿到行军许可证且从海上进入了他国的港口时才算构成了侵略。”



伊萨克一边解释一边用枯树枝模仿航行的船只转到了金特海特国。



“那么,埃特拉国走海路的话就能进攻金特海特国,但在实际执行这个计划时会出问题。”



“问题?”



“坐船从埃特拉国到金特海特国需要十天。航海途中不可能不带补给,战争也不是一两天就能结束的。期间需要水、粮食、为伤兵治病的道具、武器、马匹等。也就是说要想进攻,就还是需要获得邻国的行军许可证以得到他们的支援。”



“请等一下,伊萨克团长。那,那埃特拉国难道是以开放补给港口为交换条件,才将国家骑士团借给王兄派参加代理竞技会的吗?”



尼娜难以置信地看着画在地上的西雷西亚国。



如果西雷西亚国帮忙补给的话,就算是南方地区的埃特拉国也能够进攻纳尔达国或是金特海特国。



“估计吧。”伊萨克点了点头“这条件对埃特拉国来说并不公平,照理说是不会借出拥有破石王的国家骑士团的。但就我个人认为,埃特拉国估计是觉得国家联盟已经指望不上了,所以为了在不久的将来更好入侵西方地区才实施了计划的第一步——让西雷西亚国匀给自国一部分领土用于补给。”



伊萨克用树枝轻轻敲了敲南西雷西亚的沿岸部。



“他们送出了远离街道的这个小港口,毕竟这一小块领土和西雷西亚国的王冠相比算不得什么。后来埃特拉国就立刻将士兵送去了那个港口,而且就算有数万的士兵在那驻扎也不会受到任何谴责,因为那里已经成为了他们自国的领土。可是这种做法会破坏各地区之间的军事平衡。”



“破坏军事平衡……”



“金特海特国会因此生出加强沿岸部防御的需要,但那样的话北边和东边就会人手不足。到时候西雷西亚国就会和埃特拉国联手攻下金特海特,之后甚至还会出现想称霸整个西方地区的国家。埃特拉国就像是会侵蚀狮子的蛀虫,也是会动摇西方地区的致命威胁……所以,现如今也仍是千钧一发。”



伊萨克将画地图的树枝扔进了炉子里。树枝前端的枯树叶在瞬间就被火焰包裹消失。



尼娜由此联想到在战火中倒下的人们,喉咙不禁发出了战栗的闷哼。飘扬着格子花纹船帆的航海队掩盖了整片大海,无数箭矢飞向港口小镇的光景也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尼娜想起在代理竞技会上和自己对峙的埃特拉国骑士团团长。他当时是带着郁闷和愤怒在挥剑,他一定早已知道自己将必须站上航海队的船头。



就算这样他也还是在为胜利拼命,最后败北。竞技结束后,他与同伴在离开回廊时曾转过头,久久注视着竞技场。那模样至今也仍刻在尼娜的脑海里。



尼娜捂着不知不觉痛起来的胸口时,伊萨克自言自语道:



“……说不定,那家伙其实是想输的。”



“诶?”



“他的败北是你这个慈悲的小兔子给的。我去南方地区远征的时候曾和埃特拉国的骑士团团长切磋过,那是个仿佛初夏的太阳般的男人。我邀请他去娼馆的时候,他一脸开心地摇头拒绝了我说会惹恋人生气的。如果他没有为国家蹚浑水的觉悟,那团长一职对他来说就只是个重担。我估计他再也不会以破石王的身份披上希尔瓦的披肩了。”



伊萨克的语气里带着同情和无奈,尼娜不禁注视着他。



泽梅尔叹了口气,白胡子也跟着抖了抖。



现在是十二月中旬,即使是在还没下雪的西雷西亚国,早晚呼出的气息也会变成白色。



往炉子里添了些枯树枝后,泽梅尔瞟了眼身后的拉货车。



他重新面向尼娜,换了刚才阴郁的语气问道:



“跑题了。……我听说各国使节团都带着行军许可证回国了。那你呢?本应该在旅馆街疗养的你到底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是的。我——”



说到这,尼娜闭上了嘴。



关于利希特消失的原因和女宰相宝拉的嫌疑都还只是尼娜的推测。唯一的根据就是尼娜觉得利希特和他的朋友不会做出有损西雷西亚国和平的事,以及她对利希特的信赖。



所以尼娜才会瞒着罗尔夫和托费尔离开王都,也没能以利里耶国骑士团团员的身份采取行动。王冠盗窃案中的物证是潜入代理骑士团的人的遗体和与利希特有关的纸条以及他从王城摔下去后留下的物品。警卫兵扮成要塞兵袭击尼娜以及副警卫长说的那些话都不能成为宝拉与这些事有关的证据。



——更何况眼前的这两个人——



国家收到行军许可证后会给泽梅尔和伊萨克下达命令,到时候他们必须要以国家骑士团团长的身份来行动。



被他们救下让尼娜心怀感激,她也想将所有事都告诉他们并请求他们协助。但尼娜的行动既然是违背讨伐王兄马克西基里安公这一各国共有的意愿,那她就不能将自己的计划告诉眼前的二人。



“我……那个……”尼娜抓着裙子支支吾吾的。



“喂,你笑什么?”泽梅尔压低了声音。



伊萨克低着头,双肩止不住地颤抖着。感觉泽梅尔瞪着自己才抬起头笑着说:



“抱歉,没忍住。因为您看起来很开心。……如果是以前的小兔子,肯定早就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选择依赖您这个祖父吧。原来如此,看来强硬的手段确实能让人成长。我们团之前在火之岛杯上出场的新人也是多亏了〈那些家伙〉带来的灾祸,有好几个都当上了正骑士。”



伊萨克带着恶作剧般的语气说完后,泽梅尔冷哼了一声。



他重新看向困惑的尼娜,沉思着摸了摸胡子后说:



“尼娜,国家骑士团应该优先的是军服上的纹章的主人。王家是国家的基础,其命令和意志是我们必须要最优先守护的事物。但团员的职责并非总是能与骑士之心站在同一条线上。……那个埃特拉国的骑士团团长估计也是这样。”泽梅尔的声音很是苦涩“培养人偶的〈老师〉也是,我对他那能让尤米尔受重伤的实力很是熟悉,但我身为国家骑士团团长,不能为了寻找一个生死不明的幻想一般的存在浪费时间和人力将其当作〈公务〉来对待。这个整日流连花丛的破石王也一样会优先自己身为团长的职责。只要金特海特国的王家下达了命令,我和你的头颅最多就是献给老国王的礼物而已。”



尼娜因这让人心里发毛的比喻感到吃惊,但伊萨克却从旁对泽梅尔的话表示了肯定。



泽梅尔叹了口气后继续道:



“然后,因为火之岛杯的灾祸,国家骑士团的立场在今后可能会逐渐偏离最后的皇帝所期望的那条道路。我深知将来的路并不平坦,但就算你快要因脚下的崎岖而摔倒时,我也不能真的像是你祖父一般去提醒你小心。所以我才会答应让你去找那个〈老师〉,但却又没有帮助你。”



关于自己在国家骑士团的立场,尼娜只从竞技场的角度考虑过,而这位年长者也总是会在尼娜感到困扰之前就伸出援手,尼娜也下意识地依赖着他。



泽梅尔对一脸茫然地点点头的尼娜笑了笑后又看向了身后的拉货车。



旅途中的泽梅尔只带了应急道具和一些简单的行李。给尼娜包扎的时候绷带不够用,所以他从拉货车里找了些能用上的东西。在翻找行李时,泽梅尔发现里面的东西正好和沿着国境东边逃跑的王冠盗窃犯的特征相符,而尼娜的行动路线也和那盗窃犯一样。



“……根据这些行李,我差不多知道你没在旅馆街疗养的理由了。身为骑士团团长的我应该要阻止你,但就像我刚开始说的,现在的我只是〈干完正事后想在回去的路上看看大海所以稍微绕了点路的老骑士〉。骑士和骑士之间如果有任何一方需要帮助,那另一方就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



“那个,这意思就是您不是以团长的身份而是会以骑士的身份帮助我吗?”



“如果你给出的理由能让我接受的话。我接受不了的话就会把你丢在这,然后立刻回国准备派兵。……你不再是只会一味‘获得’的客人了,尼娜。需要的话就要为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你试着向我们提出充满魅力的报酬,用尽你这个小兔子的所有手段拉拢我们吧。如果连我们一个老头和一个大叔都哄骗不过来,那那个悲哀的人偶少女和你那个既深情又麻烦的男人就都没法得救了。”



泽梅尔静静地看着尼娜。



伊萨克一脸看戏的模样注视着眼前的二人。



从离开废弃的街道后就逐渐西沉的太阳早已变成了月牙。



淡淡的流云让月光显得朦胧,在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藏进黑暗的夜晚,炉火仿佛尼娜收在心底的秘密般,小小地跃动着。



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火焰并未熄灭,而是带着火热点亮了尼娜的脸庞。



“我在这里的原因并没有明确的根据。只是因为相信身为骑士的利希特先生说过自己绝对会为了西雷西亚的和平取得胜利。”



“相信……”泽梅尔小声重复,尼娜点了点头。



尼娜再次看向好似智慧与勇气的象征的两位骑士团团长——两位骑士。



他们可能真的会因为尼娜的答案直接离开这里。尼娜并不知道他们二人身为骑士的觉悟是什么,但无论如何,只要是在战斗竞技会上生存的骑士,那其基本的态度都是一样的。为此,国家骑士团团员就算心怀矛盾和郁闷也仍会穿着军服在竞技场上披荆斩棘。



尼娜端正坐姿,握紧了膝盖上的双手。



她海蓝色的双眼里闪着坚定的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宝拉宰相阁下自导自演了王冠盗窃案,并想以此为正当理由获得各国的协助讨伐王兄马克西基里安公。为了避免代理竞技会的见证人被利用并引发毫无益处的战争,利希特先生已经开始行动了。同时,为了不让西雷西亚国的人民和士兵白白殒命,我想请二位以骑士的身份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