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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2 / 2)


「干嘛?想杀我吗?好啊。可惜,你处于压倒性不利的状况。你的大脑缺氧,无法正确判断。即使勒住我,也无法轻易杀死我。」



狮鹫的锐爪刺进玛丽安的颈部。



不过,只是轻轻扎一下。玛丽安仍能自由呼吸,血流并未受阻。



狮鹫另一只手也抓住玛丽安的脖子。



玛丽安哈哈大笑。



然后,她的笑声停止,喉头发出咕一声。



狮鹫竟然还能使出这么大的力气,我快不能呼吸。



不过,玛丽安没停手。



如果狮鹫死掉或昏厥,我就会松手。可是,不小心让狮鹫喘气,就轮到我的脖子被折断。



狮鹫的眼神恢复清明,瞪着玛丽安。



玛丽安竭力保持微笑。



狮鹫的黑瞳往上翻进眼皮里。



狮鹫慢慢阖上双眼,手软软地松开玛丽安的脖子。



狮鹫的身躯一度发生痉挛,又回复平静。



死了吗?



虽然想把耳朵贴在胸口确认,但我必须忍住。随便松手,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玛丽安慢条斯理地开始数数。



如果是人类,窒息一分半钟左右就会陷入假死状态。不晓得狮鹫会花多少时间,既然都是陆地生物,差不了多少吧。慎重起见,等个五分钟。只要等上五分钟,狮鹫铁定会进入假死状态。



一阵恶心的噗噜噗噜声传来,空气中弥漫着恶臭。



嗳,这家伙竟然失禁。怎会这么讨厌!



玛丽安回望一眼。



此时,狮鹫抓住玛丽安的双腕。



「你果然还活着。」玛丽安继续把牡蛎往狮紧嘴里塞。



狮鹫又失去力气,玛丽安重新数数。



数到三百。牡蛎大半塞入狮鹫的喉咙,不少跑进气管。



玛丽安深呼吸,放开牡蜞,脚尖旋即踩住狮鹫的脖子。



狮鹫摇晃一下,但那不是自发性的动作。



看来,狮鹫真的死了。



「杀人凶手!杀人凶手!」牡蛎骚动不已。



玛丽安从怀中取出粗大的缝纫针,一只一只刺死牡蛎。



「感谢你们,帮了我大忙。你们不是白白死去,而是派上很大的用场。所以,你们安心地走吧。」



「不要!不要!」



抗议声愈来愈少,不久便完全消音。



玛丽安站起身,离开无人的海岸。



「有人送来这个东西。」玛丽安拿出一个箱子。



红白色缎带缠绕箱子,上头大大写着「除草机」。



「咦?」白兔戴上眼镜,「里头会是什么?」



「上面写着『除草机』。」



「『除草机』?」



「应该就是除草用的机器吧。」



「除草机?对了,就是用来除草的机器,老夫一直很想要一台。」白兔紧紧抱住箱子。



「刚才有人提到『除草机』吗?」比尔冲进屋内,刹不住车,直接撞上对侧的墙,向后翻滚一圈,在地板上滑行,一路撞翻桌椅。



「吵死了!」白兔喝叱。



「咦,除草机会吵吗?」比尔问。



「你做事为何不能沉着一点?」



「没办法。」玛丽安应道。「谁教他是比尔。」



「谁教他是比尔啊。」白兔叹一口气。



「既然你们达成共识,赶紧让我瞧瞧除草机。」



「不行。」白兔拒绝。「这是送给老夫的,老夫有优先权。等老夫看完,你随时都能看。」



「哪有这样的……」



「白兔主人答应会给我们看,忍耐一下吧,比尔。」



「啧。」



白兔搬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箱子,摇摇晃晃走向寝室。「满重的嘛。」



「毕竟是除草机。」



「对,毕竟是除草机。」白兔露出陶醉的表情。



「对了,什么是除草机?」比尔问。



「是除草的机器。」玛丽安解释。



「噢,原来如此。」



「你连除草机是什么名堂都不知道,就兴奋成那副德性?」



「嗯,对啊。不过,我现在知道除草机了,玛丽安刚刚告诉我。稍后再请教她什么『名堂』,我就全懂了。」比尔应道。



「玛丽安,待会老夫看除草机的时候,让那家伙安静一点。」白兔吩咐。



「不提醒要安静一点,除草机就会很吵吗?」比尔问。



白兔无视比尔径直走进藤室,重重关上门,发出砰一声。



「今天白兔感觉不太友善。」比尔有感而发。



「只是刚得到除草机有些激动,不久白兔主人心情就会好转。」玛丽安解释。



门突然打开,白兔站在门口。



「怎么?」玛丽安关切道。



「缎带绕太多圈解不开,拿剪刀过来。」白兔回答。



「我帮忙咬断吧。」比尔展示尖牙。



白兔浑身发抖,明显不悦。「不必了。」



「给你。」玛丽安递上剪刀。



白兔再度重重关上门。



「白兔的心情还没好转。」



「再忍耐两、三分钟。」



「居然有这种事!」传来白兔的叫喊。



「或许不用一分钟。」玛丽安呢喃。



「这不是除草机,是一只蛇鲨!」白兔继续叫喊。



「好棒,太酷了!」比尔跟着叫喊。「我一直想看看蛇鲨!」



「哎呀,是这样吗?」



「喂,那只蛇鲨是长有翅膀会咬人的那种?还是长有触须会抓人的那种?」



没有任何回应。



「别吊我胃口,快告诉我。」



「布……」白兔的叫声骤然停止。



「咦,他说什么?」



「听起来像是『布』。」玛丽安应道。(注)



注:日本综艺节目在来宾答题错误时,常使用效果音「Buu」,答对则用「Pinpon」,在生法中也很习惯这种用法。



「我听到的也是这样。可是,『布』是什么意思?我答错了吗?」



「你刚刚是在提问,不是在回答。」玛丽安纠正。



「那答错的是谁?白兔吗?」



「白兔主人还没说出答案。而且,用『Buu』吐嘈自己的答案未免太奇怪。」



「喂,」比尔砰砰敲着门。「到底是谁答错?」



寝室内毫无回应。



「真奇怪。」玛丽安不禁纳闷。



「咦,有人讲笑话吗?」(注)



注:玛丽安说的「奇怪」原文为「おかしい」,亦有「滑稽、可笑」之意。



「比尔,我们开门吧。」



「可是,白兔待会才要给我们看。」



「白兔主人早就看见蛇鲨,否则不会喊『是一只蛇鲨』。」



「嗯,也对。」比尔点头,默默站在原地。



「你在干嘛?开门啊。」



「为什么?」



「白兔主人喊一声后就没回应,恐怕是生病或受伤,导致不能说话。」



「那就糟糕了。」比尔打开门。



寝室里没有人影。



空箱子摆在桌上。



「白兔去哪里?从窗户离开的吗?」



「比尔,你瞧,窗户全从内侧锁上,天花板和地板都没有出路,出口只有我们刚刚进来的门。」



「我知道啊,你干嘛说这些?」



「为了证明这是间密室。比尔,你赶紧找疯帽匠过来,通报『白兔先生遇上布吉姆』。」



「为何要找疯帽匠过来?」



「他不是在搜查爱丽丝犯下的连环命案?」



「爱丽丝否认杀人。」



「比尔,你相信吗?」



「既然她本人都否认了……」



「她可能在撒谎。」



「爱丽丝很少撒谎。」



「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她没撒谎?」



「呃……没有。」



「白兔主人是唯一在命案现场看见爱丽丝的证人。」



「咦,是这样吗?」



「你竟然不知道?我非常震惊。不过,这不重要。白兔主人死掉,你觉得谁能从中获益?」



「唔……讨厌白兔的人吗?」



「我不是在和你玩猜谜,所以直接告诉你答案,就是爱丽丝。」



「咦,为什么?」



「他是唯一的证人。一旦他死去,就没人能指认爱丽丝是凶手。」



「白兔不是人类啦。」



「如果他死掉,就没有动物能指认爱丽丝。」



「所以,爱丽丝能从中获益。」



「我刚刚就是在解释这件事。」



「啊,太好了。这么一来,爱丽丝就不会遭到怀疑。」



「你觉得不逮捕凶手也没关系吗?」



「我无所谓钶。只是,我喜欢爱丽丝,不希望她被逮捕。」



「真是只儍蜥蜴。可惜,爱丽丝无法得救。」



「咦,为什么?」



「白兔主人死去,得到最大好处的是爱丽丝。理所当然,她会头一个遭到怀疑。 」



「那可不妙……咦?好奇怪。」



「哪里奇怪?」



「你说白兔死掉,对爱丽丝有利吧。」



「嗯,是啊。」



「实际上,白兔死掉后,爱丽丝反倒会遭到怀疑。」



「嗯,是啊。毕竟她是获得好处的人。」



「如果会引起怀疑,爱丽丝杀害白兔不是很吃亏?」



哎呀,想不到这只蜥蜴脑袋满灵光。



「实质虽是吃亏,表面上却是有利的。」



「我完全听不懂,你能说得简单一点吗?」



「意思就是,爱丽丝没发现这么做是吃亏。」



「爱丽丝觉得对自己有利,于是杀害白兔?」



「就是这样。」



「可是,你不就发现她这么做是吃亏。」



「嗯,当然。」



「那很奇怪啊。」



「哪里奇怪?」玛丽安愈来愈不耐烦。



「爱丽丝比你聪明,连你都注意到,她不可能没发现。」



一股怒气涌上玛丽安心头。



那个小姑娘比我聪明?这只蜥蜴在说什么鬼话?不过,比尔肩负为白兔的死作证的任务,我必须再忍耐一下。



「爱丽丝真的比我聪明吗?」



「真的啊,爱丽丝非常聪明。」



「我也很聪明。」



「和我比是聪明。可是,你没爱丽丝那么聪明。」



「究竟谁比较聪明,很快就能分出胜负。」



「什么意思?」



「就看最后露出笑容的是谁。」



「我愈来愈听不懂。」



「你不懂没关系。不要再嘀嘀咕咕,快去找疯帽匠过来!」



比尔不服气地噘起嘴,一声不吭地离开白兔家。



至少挺过一关。



仔细想想,被白兔看见──或该说是闻到,是我失算。不过,他把我当成爱丽丝,倒是一个令人欣喜的误算。问题在于,白兔会不会注意到自身的错误。



所以,玛丽安决定杀害白兔。如此一来,他就不会发现自身的错误,还能加重爱丽丝的嫌疑,可谓一石二鸟。



「抱歉啊,白兔,我对你没有一丝怨恨。在地球上,我们也几乎没交集。但谁教你是目击证人?你运气实在太差,乖乖瞑目吧。」玛丽安歇斯底里地狂笑。



不过,她的心底涌起一丝不安。



刚刚比尔短暂闪现的智慧微光,究竟是怎么回事?



「哎呀,你还活着啊。」玛丽安俯视在她脚边爬行的比尔。



比尔虚弱地仰望玛丽安。



就是她。这家伙是真正的凶手,也是广山衡子。我终于找出真相。可是,我没办法告诉其他人。



玛丽安自二楼的阴暗角落现身,慢慢走近比尔。



那只狂怒冒烟的班德史纳奇怪兽呢?它不会袭击玛丽安吗?



「我不害怕班德史纳奇怪兽,你一定很纳闷吧。不过,我不会透露其中的秘密。我运用一种特殊的调教方法,那是极机密资讯。」



确实,玛丽安连布吉姆都能应付,这个世界想必有更多类似的秘密。



玛丽安的脚尖碰了碰比尔的腹部。



比尔迅速抓住她的脚,竖起爪子。



「好痛!」玛丽安挥舞拳头,狠狠殴打比尔的脑袋。



比尔忍不住松手。



「你挺顽强的嘛。班德史纳奇,继续吃掉这家伙的下半身!」



比尔大腿根部以下全消失。



由于痛觉麻痹,比尔不太清楚状况,但生殖器似乎也不见。



对不起啊,井森。我太粗心大意,这下你也得死了。



「干嘛用这么怨恨的眼神看着我?」玛丽安问。



我用那种眼神看着她吗?其实是玛丽安良心作祟吧。



「说到底,还不是你自己不好。明明不必插手,偏偏要和爱丽丝一起进行调查。」



是我不好吗?不,做错事的是玛丽安。她已杀害三个人,我大概排第四。



「班德史纳奇,再吃!」



身体突然一阵晃动,但比尔仍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回头检查,比尔发现腰部以下空空的。



鲜血和红色管子滑出伤口,喷出像污泥的东西。



那是我的大便吗?



「居然还活着,真了不起。」



哦,我厉害到让人佩服。毕竟我是爬虫类,生命力挺强。不过,失去下半身,恐怕撑不了多久,我会死在这里吧。这件事也会算到爱丽丝头上吗?爱丽丝真可怜,我能为她做些什么吗?



对了,那要怎么说……死亡讯息,我可以试试。反正血多得是,就写在这边吧。



该怎么写呢?



「凶手是玛丽安。」



这样马上会被擦掉吧。



我得写下玛丽安看不懂,但爱丽丝能读懂的讯息。幸好爱丽丝比玛丽安聪明。只可惜,我没有玛丽安聪明。



不过,我拥有井森的知识,和井森如何思考的记忆。换成是井森,会怎么做?



既然不能提到玛丽安,写下乍看与案件无关的谜语呢?不行。如果写出太莫名奇妙的句子,玛丽安反倒会心生警戒,擦掉讯息。



要怎么写她才不会擦掉?



若是对玛丽安有利的讯息,就不会擦掉吧。



「玛丽安不是凶手。」



我写下玛丽安不是凶手,并不会对她不利。同时,又能够挑起爱丽丝对玛丽安的怀疑。



不行,玛丽安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八成会立刻擦掉。



「广山老师是玛丽安。」



出于同样的理由,这也行不通。况且,这还拆穿广山老师的谎言,必定会遭到抹除。



「广山老师是凶手。」「广山老师不是凶手。 」



两个句子都足以引起爱丽丝对广山老师的注意,可是,玛丽安应该不想让自己分身的名字留下。



广山老师撒谎「我的阿梵达是公爵夫人」,因为公爵夫人有铁打的不在场证明。如果是这样,玛丽安可能会把提及公爵夫人的句子,当成在安全范围内。



比尔没有自信。他平日脑袋就不灵光,此刻又失血过多,意识模湖。



然而,只能赌在死亡讯息上。即使玛丽安擦掉,情况也不会更糟,干脆豁出去吧。



比尔把食指浸在自己的血中,然后搁在眼前的地板上。



他的眼睛已看不见。



希望我能写好。



比尔开始留下讯息。



公爵夫人



玛腿安察觉比尔的动静,走近比尔。



「公爵夫人?你想拆穿我的谎言吗?很遗憾,我会立刻擦掉。」玛丽安抬起脚,准备抹去地上的血字。



公爵夫人不可能



「哎呀,你想写什么?」玛丽安放下脚。



公爵夫人不可能是凶手。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没发现我的真实身分?还是,你已精神错乱?」



然而,比尔不再动弹。



盯着比尔留下的死亡讯息,玛丽安思考片刻。



「这句话反倒对我有利。」玛丽安喃喃自语,转身离开。「班德史纳奇,快出来!」



玛丽安离开后,比尔静静露出微笑。



然后,他真的不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