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平静的语气中感觉不到怒意，可是光看这句话，彷佛在谴责这对父母以自己的心情为优先让女儿变成式鬼，真是个人渣。



父亲低声呻吟，母亲喘着气发出悲鸣般的哭声。看到这种画面，白夜总是会不太好受。因为有傀里这种东西存在，他们才必须尝到更多的痛苦。他实在无法不这么想。



「复活之所以设有时限，就是想避免委托人误会。只要身体会动，就会忍不住觉得死者还活着。不过，身体已经死了。继续活动的话，她的身体会逐渐腐坏。您想看见自己的女儿身体慢慢烂掉的样子吗？」



「这……」



「现在令嫒是为了与两位道别，才暂时恢复行动能力。而这也是用来让两位走向未来的仪式。所以，请珍惜此时此刻。然后好好跟她道别。」



母亲热泪盈眶。旁边的父亲把手放在她肩上扶着她。少女茫然凝视着两人。



「明明她离我们这么近。」



母亲对黑绪投以怨恨的目光，黑绪却没有反应，因此她似乎明白黑绪不会允许自己接近女儿，死心地叹了口气，接着将视线移回少女身上。



「祥子，我好想见你。」



「妈、妈……我也……好想见你。」



有的人偶会无法接受死亡，因为失去理智而大吵大闹，少女看起来却很明白自身的处境。她镇定地回应。



「祥子，你走得那么突然，爸爸和妈妈好寂寞。」



「对不、起。我，还，不想死。」



听见祥子这句话，父亲低下头，母亲则哽咽了一声，嚎啕大哭。泪水夺眶而出，落在地上。



「对不起。如果妈妈有好好劝你……」



母亲哭得愈来愈厉害。女儿遇到车祸时，她好像就在旁边，目击了惨烈的现场。



由于当时是绿灯，她并未制止冲向马路的女儿。跑到马路对面的女儿应该会回头对自己挥手，事情却出乎她的意料，女儿跑到马路上的瞬间，就被闯红灯的汽车撞飞了。



傀里仪式举行前，母亲说过她怨恨闯红灯的那辆车，同时也怨恨自己，后悔当时为何没有阻止女儿用跑的。



「妈、妈。对不……起。是我自己……要乱跑。」



女儿大概是察觉到了母亲的悲伤，向她道歉，好让母亲不要继续自责。这个行为使母亲更加激动，想说话却说不清楚，只能像在喘气似的呼吸着。



她变得不太对劲。母亲按着喉咙，不停吐气。痉挛发作了。



「喂，老婆，老婆！」



父亲抱着快要昏倒的母亲，让她坐到地上。母亲的脸色愈来愈苍白。明明不是可以说话的情况，母亲依然在发出声音，想跟少女说话。少女顶着一张无法流泪的脸发出哭声。



「叫救护车。」



黑绪冷静地对白夜下令。白夜急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叫救护车。电话很快就接通了。由于他处于混乱状态，话讲得不清不楚，好不容易才让对方明白状况。



「大约再十分钟到。」



白夜将救护车的抵达时间告诉黑绪，看向手表。现在是下午四点半。预计在四十分左右抵达。还有十分钟。千万不能因为傀里闹出人命。白夜在心中祈祷母亲能恢复正常的呼吸。



少女担心地想走去母亲身边。不过，黑绪明白少女碰到母亲会害她身受重伤，挡在少女面前。



「暂时中断傀里。」



黑绪没有询问其他人的意见就断言道，停止傀里。少女的身体立刻倒向冰冷的地面。父亲带着悲痛欲绝的表情凝视这一幕，直到救护车抵达。



下午四点四十分。救护车抵达现场，将母亲抬到担架上，父亲也一同上了救护车。



房子周围聚集了一堆人。充满好奇心的眼神看似孩童，却没有那么天真无邪，而是在以他人的不幸为乐，这恶劣的气氛使白夜感到烦躁。



救护车开走后，那些人的视线便落在两人身上。对周围的居民来说，白夜他们是陌生人。每个人都抱持疑心。



你们是谁？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任何人提问。他们只是擅自在脑内想像发生了什么事，补完事情经过。其中搞不好还有人将两人视为罪犯。为了逃避那些目光，白夜将头压得更低，用浏海遮住眼睛。



白夜侧目看着黑绪，心生羡慕。置身于名为好奇心的恶意视线中，黑绪依然抬头挺胸。他无数次地盼望过自己也想像她那样。他很清楚不可能。他轻声叹息，好让自己死心。



「回去吧。」



黑绪没等他回答就迈步而出。白夜垂着头，慢步跟在后面。



两人走向他们的住处————福音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