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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因 解体守护(2 / 2)


“手帕?用来擦手的普通手帕?”



“东西本身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条普通手帕,也不是名牌货;不过对小由来说却很珍贵。她读的是国高中一贯教育的女校,很喜欢一个她社团里的高中学姐。”



“喜欢?是女的耶!”



“是啊!可是,听说那个学姐在情人节时,收到上百个学妹们送的巧克力呢!”



“啊?”别说上百个了,连情人节巧克力都难得收到的匠仔不由得诅咒起这世间的荒诞无稽。“太没天理了!”



“小由也送了巧克力,而且那学姐还回送她礼物。”



“就是那条手帕?”



“对。当然,那个学姐不可能回送给所有人,毕竟有上百个嘛!和偶像差不多。”高千发现匠仔是真的由衷羡慕,不由得笑了出来。“可是小由和她是同一个社团,而且双方父亲又相识——听说是在同一家保险公司工作,而且同属相关事业部门。因为这层关系,那个学姐才回送小由礼物;但小由因为只有自己收到,高兴得不得了。”



“真的太没天理了!”



“别眼红、别眼红嘛!匠仔不也收到了巧克力?至少今年我送了啊!”



“是啊,我是收到了。”匠仔一脸斐然。“用黑巧克力在白巧克力上写了个大到爆的‘人情’嘛!而且说什么要给我,最后还不是自己全吃掉了。”



“哎呀!是吗?”高千打了个哈哈。“总之啊!对小由来说,那条手帕就是宝物;毕竟是崇拜的学姐送的嘛!可是那条手帕却不见了,引起一阵大骚动。”



“那条手帕没弄丢前,是摆在哪里?”



“听说最后是放在换装洗衣物的篮子里。”



“那个洗衣篮摆在哪里?”



“摆在浴室。”



“假如是被偷走的,就和破坏布偶的是同一人所为喽?”



“这点还不知道。其实这条手帕还有很多后续发展。”



“唔……”匠仔似乎仍未从上百个巧克力的冲击中清醒过来;他那故作正经的模样,让高千觉得可笑万分。“所以说——继前天后,昨天也发生了什么事吗?”



“对。”



百货公司映入眼帘时,两人下了电车。百货公司前是最近才改建完成的市民公圆,高千和匠仔挑了张喷水池旁的长椅坐下。方才天空还布满乌云,不知何时起,已经能从云缝中窥见蓝天了。



“昨天是家教日,我到小宫山家时应该是晚上六点左右。”



高千用脚尖戏弄着摇摇摆摆靠近脚边的家鸽,但鸽子们却无视于她,埋头忙于啄取石板路上的饲料。



“小宫山妈妈和以往一样开门迎接我;我到小由的房间后,她悄悄告诉我,我才知道前天发生的布偶事件。当时我回答了‘咦?怎么会这样!好恐怖哦!’结果小由激动地告诉我还不止如此,其实当天也发生了怪事。那天没社团活动,小由提早回家;小宫山妈妈似乎去接小典,没人在家。小由用钥匙开了门,进入屋里时并未发现任何异状;但当她漫不经心地走进客厅后,竟然发现小熊坐在沙发上——”



“所谓的小熊,当然是就是那个布偶吧?”



“对,手臂依旧是断的。小由看了大吃一惊,因为断掉的手臂上竟然卷着她的手帕……”



“那条手帕当然也是……”匠仔觉得一一确认的自己活像个白痴。“小由前一天不见的宝贵手帕吧?崇拜的学姐送那一条。”



“对。那条手帕的卷法,就像是要把断掉的手臂和身躯接起来一样。我刚才说过,小熊抱着一个心型的坐垫,对吧?因为拿着坐垫的部分是与身体连起来的,所以被从肩膀切断的左腕还是连着;那条手帕就是卷在肩膀上,把手臂卷得更牢。不光是这样,小由之所以吃惊,是因为那条手帕上有着黑色污迹,而且还是泛着红褐色的那种黑……简直像……”



“简直像……咦?喂!”感觉高千的表情像上了层蜡似地僵硬,匠仔不由得发出窝囊的声音。“别闹了,你该不会说像血一样吧?”



“正是如此。手帕虽有洗过的痕迹,但假如真是血,随便洗洗是洗不掉的。小由说那怎么看都是血迹,然后,她猛然一看,发现通往庭院的落地窗是开着的……”



“唔……”匠仔从长椅上起身,望着电车道对侧大厦前的天桥。“昨天小典上幼稚园时,布偶放在哪里?”



“小典的房间里。换句话说,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前天有个神秘人物潜近小宫山家,当时虽然沙沙和小典在家,但那号神秘人物却熟视无睹,拿了小宫山妈妈的裁缝剪刀,剪断小典上厕所前搁在一旁的小熊手臂,接着就顺便偷走小由放在浴室篮子里的手帕。然后隔天——也就是昨天,那号人物又从客厅的落地窗侵入小宫山家,从二楼的小典房间拿下手臂负伤的小熊,并以前天偷来的小由手帕代替绷带,包扎好手臂,放在客厅沙发上后自行离去……这号人物究竟是谁?目的又是什么?假如你能解开这两道谜题,今晚无论是要吃寿司还是牛排,都悉听尊便哦!”



“神秘人物啊?这号人物真的存在过吗?”



“什么意思?”



“切断小熊左臂的目的为何,先搁下不谈;问题在于凶手使用的凶器。你说那把剪刀平时被妈妈收在裁缝箱里,虽然我不知道裁缝箱放在何处,但无论是小熊的摆放处或是手帕的所在位置,你不觉得凶手对小宫山家的内情太过了若指掌了吗?这点很不自然。”



“也就是说……”高千似乎早已料到匠仔将要说的话,叹了口气。“是内贼?”



“就算玄关或客厅的落地窗开着,有人能像空气一样来去自如吗?太不自然了。比起神秘人物,说是内贼——也就是家中的某人所为,还合理的多。”



“小由担心的正是这个,才找我商量的。其实小由怀疑是沙沙做的。”



“沙沙?次女嘛……为什么?”



“前天伴晚,小宫山妈妈出门购物后,家里就只有沙沙和小典两个人,对吧?小由说,或许之前他们两个刚大吵一架,弄得无法收拾。平时他们姐弟俩的感情是好到连小由都嫉妒的,但就算感情再好,总有吵架的时候吧?不,或许正因为感情好,吵起架来才更惊天动地。小由怀疑,那天沙沙的神情异常,不是如爸妈所认为的‘害怕潜入家庭破坏小熊,心里变态的不明人士’,而是因为就是她剪断了小典的小熊手臂。”



“沙沙她……?”



“不过沙沙后悔了,就算再怎么生气,那可是宝贵弟弟最爱的小熊啊!所以她偷偷拿走小由的手帕,打算修好小熊。”



“血迹呢?该怎么解释?”



“沙沙剪断小熊手臂时,或许弄伤了自己的手指……”



“原来如此。”



“……匠仔也是这么想?”



“不。”基于思索时的习惯,匠仔开始在公园四处散步;这也是为了摆脱乘着风和日丽再度袭来的睡意。“不是沙沙做的。”



“这又是……”高千也慌忙跟上匠仔。“为什么?”



“假如沙沙真是凶手,就算是趁着小典上厕所时下手,小典也会知道的。倘若他们两个真的曾在家里大吵一架,自己上厕所时,宝贝小熊被剪断手臂,而家里除了自己外只有姐姐在家,他当然会认为是姐姐为了泄愤干的吧?比起猜测有个不认识的叔叔偷偷跑到家里来,要自然得多了。但是小典没说过半句如此暗示的话语,代表他们两个未曾吵架,沙沙也没有伤害小熊的动机。”



“是啊!”放下心来的高千忍不住往步行于前方的匠仔背后狠狠一拍。“说的对,匠仔!你说得没错!”



“再说,”虽然痛得耸了耸肩,但再度回体的睡意还是未能驱除,匠仔只得拼命地眨眼。“拿手帕来代替小熊的绷带,也很奇怪啊!假如真的想替弟弟修好小熊,没必要执着于那条手帕,用真正的绷带就行了,为何要特意拿走洗衣篮子里的手帕?而且沙沙当然知道那条手帕是姐姐的宝物吧?”



“应该知道,小由说过她收到时很高兴,还向全家人炫耀呢!”



“唔……”走到树林附近的长椅边,匠仔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到底是为什么咧……?”



“咦?”



“高千好像说过什么重要的事……但我想不起来。”



“和这件事有关的?”



“应该是。只要想出来,应该能明白一切了……”



“那你快点想出来啊!”



“嗯……可是现在我脑筋转不过来啊!”匠仔的尾语总是和呵欠声产生共振,看来熬夜连看是一小时的《尤里西斯》还是有相当大的影响。他往长椅坐下的动作是那么地艰辛万分,活像个老人。“脑袋瓜里好像塞满了煮的烂糊糊的泥巴一样……”



“慢着!匠仔——”一坐到匠仔身边,他的身体便倒了过来,高千大为慌张。“喂……哎呀!”



匠仔将头倚在高千肩上,已然沉沉睡去,还一脸不舒服地发出咕咕、咕的打呼声,听起来就像泥巴塞住水管一般。



“你脸皮也太厚了吧!喂!”高千粗鲁地将匠仔的脑袋推回去,他却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真的睡着了?不是装睡?”



匠仔没有回答,只有如同排放淤泥的打呼声依旧隆隆作响。没办法,让他小睡片刻吧……高千大发慈悲让出玉肩,却是人算不如天算;当匠仔犹如发条快用光的玩具一般抽搐着睁开眼睛时,太阳早已经下山了。



“……我想起来了。”一睁开眼,匠仔便跳了起来。“我知道了!高千,我知道了……咦?”



匠仔似乎没发现自己曾入睡,见四周突然点缀着闹区的各色灯光,满脸错愕;刚才天气还那么好耶……这就是所谓的穿越吗?



“——高千?”



“这个……”坐在长椅上的高千以莫名冷静的声音说道,她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你知道是什么吗?”



“咦?”



“你的口水!”



“咦?!”匠仔慌忙观察她外套的肩膀部分,即使在街灯的昏暗光线下,也可清楚看见上头有个水渍般的痕迹扩散开来。匠仔只觉得自己的血色如瀑布般从头顶直泻而下。



“对、对不起!”他只能伏地谢罪了。这么一提,高千说过她很喜欢这件外套的……匠仔觉得脑后仿佛被贴上冰块似地急速冷却,现在只能不住道歉。“等我打工的薪水发了,我会付给你清洗费……”



“清洗?您在说笑吧!”高千哼了一声,耸耸肩膀;她的声音还是一样冷静,却反而有种可怕的感觉。“这种东西可不容易见识到呢!匠仔的口水痕迹,是纪念品耶!不如展示给大家看吧!小漂看了一定会开怀大笑的。”



“别、别这样!”要是她这么做,可成了永久的耻辱啦!“是我不好,对不起!我一定会负责的!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照办不误,只求你把那个丢脸的痕迹洗掉!拜托了!”



“我知道了。”高千的声音突然带着恫吓意味。“什么都可以是吧?好,那走吧!”



“呢……去哪里?”



“我是不知道你怎么样啦,不过我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高千没有回头看匠仔,自顾自地迈开步伐。“啊!肩膀好酸,要当好一个枕头不容易耶,知道吗?”



“对不起啦!”千晓看了看时钟,发觉自己竟睡了五个小时以上;在寒冷的夜风中,他羞愧得简直快冒出一加仑的汗水。“你怎么不叫我起来啊?”



“哎呀?你以为我没试着叫醒你啊?亏我又打又踹,你竟然不为所动,继续呼呼大睡!”



“真是惭愧。”见高千步伐越过居酒屋的门帘,匠仔也慌忙跟上。“这么一来,牛排和寿司应该都没有了吧……”匠仔自言自语。



“当然啊!你真厚脸皮耶!”高千一坐到柜台前,便立刻开始自顾自地点起菜来。见匠仔一脸委屈和无奈,高千忍不住笑了。“不过,既然你似乎解开谜题了,我还是请客。喜欢吃什么就点吧!”



“诚惶诚恐。”匠仔看着菜单,心想高千可能已经原谅他了,终于放心的他,眼睛总是在便宜的料理上停留。



“不如点个生鱼片吧?新子很好吃喔!”



“新子?腌菜吗?”



“白痴!”高千难以置信地抢过菜单,索性自己动手点菜。“鱼啦!怕你误会,我说在前头,我说的可不是鲫鱼的幼仔,是金枪鱼的幼鱼。”



“金枪?”



“……你还真的什么都不懂耶……”



平心而论,匠仔是个头脑清晰的男人;至少高千是这么认为的。但他为何会无知到这种程度?越是广为人知的事,他越是生疏,这点总让高千诧异不已。



“亏你还是本地人,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这个季节的新子最好吃了,加上腌黄瓜,沾着酱油吃,好吃得让人感动落泪呢!”



“哇……”



“好了,”见千晓面露佩服之色,高千也发不起脾气了。拿啤酒干杯之时,她的愤怒之情已完全止息。“揭晓谜底吧!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胡扯些没说服力的理由,付账就一人一半喔!”



“也没什么谜底可揭晓,其实答案就在高千的包包里。”



“咦?”高千慌忙将放在背部与椅子靠背间的手提包拉近。



“我们中午吃的红豆饭,你说是小宫山妈妈给的;那是什么时候给的?”



“什么时候?就是昨天啊!我去当家教,回家时——”



“一般是有喜事才会做红豆饭,所以小宫山家昨天应该发生了某件值得庆祝的事吧?”



“值得庆祝的事……?”



“次女沙沙是小学四、五年级,对吧?高千也是那个年纪时来的吗?还是更晚?”



“啊!”高千吃了一惊,啤酒险些洒出来。“……初经?”



“对,前天沙沙的初经来了。我想她妈妈应该事先交过应对之道,再说,就算是第一次,也应该有前兆才是;只不过事出突然,沙沙还是手忙脚乱。我想她当时应该是打算到厕所去,要是去了厕所,她就会使用卫生纸了。但是月经突然来临时,她人却正好在浴室前,眼前摆着洗衣篮,而放在最上面的东西看起来想条手帕;为了避免弄脏衣服或地板,情急之下,沙沙拿了那条手帕来用。小学五年级初经,应该算早,而且又是第一次,照说实际的量不会太多,所以我想当时的状况其实不必那么慌张;她会如此,应该是个性使然——当然,这只是我的想象而已。她用完之后,才发现那是姐姐的宝贵手帕,不知如何是好;或许她也曾想过要洗,但毕竟当时她正为了自己身体上的异变而手足无措,只能愣在原地,满脑子恐慌地想着该怎么办。假如妈妈在家,其实就没事了,但偏偏当时妈妈不在,只有弟弟小典在……”



“那么……”



高千张大了嘴,表情宛若被车灯照射的猫。



“前天沙沙的神色异常,是因为……”



“对,是因为这个缘故。小典虽是个孩子,却也发现姐姐遇到麻烦,想帮帮姐姐的忙;虽然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毕竟是血光之灾嘛!他一定以为事态很严重,更何况大姐的宝物还被那些血弄脏了。小由有多么珍惜那条手帕,小典也很清楚;他一想到沙沙会因此被小由责骂,情急之下,就从妈妈的裁缝箱里拿出了剪刀。”



“咦……?”



“接着把小熊的手臂剪断。这条手帕上的血,是小熊受伤才沾上的——小典认为只要这么说,小由就不会生气。”



“那……那小典一直问血停了没,是在问……”



“对,他不是在问小熊的血止住了没,而是担心沙沙。然而,此时却发生了事与愿违的情况。对小典而言,小熊是有生命的朋友,是会流血的;但是沙沙却无法理解小典的行为。对沙沙来说,布偶只是个物品,没有生命,当然也不可能流血;一时之间,她没想到弟弟伤害最重要的朋友是为了替她掩饰,满心想着会被责骂的沙沙,便赶在其他家人回来之前,将沾了血的手帕丢掉。”



“是吗……”方才还满脸愕然的高千,表情渐渐变得有些茫然。“原来是这样啊……”



“我想不久之后,沙沙应该把事情的经过老实对妈妈说了;包括月经的事、手帕的事,还有小熊的事。妈妈一开始八成也无法理解小典的行为,不过最后她懂了;她把被丢掉的手帕捡回来当成小熊的绷带,并把小熊放在沙发上,就是证据。妈妈做好了这些准备后,才到幼稚园去接小典;其实,她是想让小典先看到小熊,让小典知道他做的事并没有白费,是有意义的。或许妈妈想不到更好的方式,来赋予这件事意义了吧!总之,妈妈不希望小典的牺牲白费,不希望小典伤心,才这么做的。谁知道那天小由正好没社团活动,提早回家;她那时还不知道缘由,所以才会大吃一惊。高千下次去家教时,小由应该已经知道真相了,我想她一定会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