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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贵妇(1 / 2)



“也就是说,”漂撇学长的男中音中夹杂着短促的笑声,像极了动漫里看到主人公中计时的邪恶组织头目,“凶手就在你们三个之中,这就是我的结论。”



漂撇学长猛地伸出手臂,像是要摆出手指虚空这个推理时常用的姿势。但他伸出的手里还拿着喝剩一半的啤酒。与其说他是在指认凶手,不如说他是在邀请我们干杯。



“凶手?”



高千皱了皱眉,一脸疑惑地看向一旁的匠仔。她并拢长裙下的双膝,晃了晃手上的玻璃酒杯,杯中的冰块随即碰撞发出响声。她的眼神仿佛在无声地发出责问:“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匠仔仿佛感受到了高千眼神中的怒火,一边慌忙把头轻轻地转向一旁,一边扭动身体,稍稍拉开和高千座位间的距离。他这副样子就好像在说:“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你先别把火发在我身上啊。”



“我说,学长,三个人的话……”我当然知道在场的总共只有四个人,但还是仪式化地轮流指向自己、高千和匠仔,“难道是指我们几个吗?”



“没有什么难道,就是指小兔你们几个啦。”



顺带一提,我叫羽迫由起子,大家都叫我小兔。



“凶手就在你们三个之中。那么,究竟是谁呢?高千吗,还是小兔,还是你呢,匠仔?哈哈,我会找到证据的。快快从实招来吧。”



学长一口喝掉剩下的半杯啤酒,挥舞着手中的啤酒杯,每说一句话都满口飞沫,整张脸已经几乎和他卷在头上的头巾一样红了,布满胡楂的嘴因为大笑而咧成了一弯新月。不仅如此,他还说出“凶手”这样一听就知道是酒过三巡后开玩笑的话。不过我们三个已经不打算再去回应正在兴头上的学长了,只是带着几分疑惑看向彼此。



这是某个星期六的晚上,我们三个都来到本名边见佑辅的漂撇学长家里喝酒。学长的房子是两层共三室一厅的独栋建筑,但由于房龄较长、多处失修,所以房租还不到一般学生公寓的一半。虽说租着这么一个大房子,但学长并不是有家室的人,他和我们一样只是普通的学生。不,我曾经听过一个没有得到任何人确认的传言,说漂撇学长已经有八次留级或休学的经历了。虽然这样的学长已经不太能称得上“普通”了,但无论如何,他(大概)和我们几个一样是安槻大学的在籍学生。



虽说房租便宜得惊人,但漂撇学长之所以特意租下这样一套房子,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兴趣”。学长喜欢把自己在大学里的朋友都叫到家里,喝酒聊天,尽情喧闹。于是,学长家渐渐变成了学生们的集会场所,经常有人在此留宿。大伙见面的日子也不仅限于周末,说是每天都聚到这里喝酒也不为过。



只是,今晚的聚会和最初的计划相比发生了一点变化。我们本来约好在大学门口匠仔打工的咖啡店“I·L”集合,再一起前往我们经常去的一间叫作“三瓶”的店。但是傍晚五点的时候,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漂撇学长突然提议道:“原计划取消,今晚到我家喝吧。”



虽说喝到第二轮的时候,大家也常会移师到漂撇学长家继续喝到天亮,所以一开始在哪里喝都没什么所谓,但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三瓶”有一样没有写到店里菜单上的特别料理——每天只供应三份的鲭鱼寿司。光是提到“鲭鱼寿司”这个名字就会让人口水直流,因为每天只供应三份,所以不是每次去都能吃到。我们几乎每次都在下午五点“三瓶”开门时就杀到店里,因为先到先得嘛。“三瓶”虽说接受预约,但老板娘好像遵守着什么原则似的,唯独不接受鲭鱼寿司的预约。也许,她是认为不到店里就不知道能不能吃上鲭鱼寿司的不确定性,会让成功吃到鲭鱼寿司的客人觉得更加美味吧?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猜想。



总之,正是因为这道美味,准备和往常一样在开店时间杀到“三瓶”的我早已把肚子调成了“鲭鱼寿司”模式,当知道学长突然把集合地点改到家里的时候,我不禁想要发发小孩子脾气,大声质问几句为什么,大喊几声“这可不行”,真是气死了。其实改地点正是这次事件的伏线,不过也不是多大的事,所以请别抱太大的期待。但是,学长每次都会强行忽视我的抗议。匠仔,也就是匠千晓,则是每次都会说出“只要能喝酒去哪里都无所谓”之类的话,虽然我也知道他不是那种有什么讲究的人,但是在这种事上,他一次也没有帮过腔。



这一天,高千,也就是高濑千帆,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时间,在碰头的时候没有出现。这样一来,从“I·L”出发前往“三瓶”的高千一旦发现我们都不在,不是会很困惑吗?不死心的我虽然提出了这样的主张,还是没能改变学长的决定。



学长的解释是:“在哪家店都没发现我们的话,高千自然就会来我这里的啦。”确实如此,刚才也说过了,我们几个喝着喝着最后总会来到学长家里,一直在四人组里的高千自然也深知这一点,当然也就不至于感到困惑。其实,在我们三个集合整两小时后,走进学长房子的高千脸上确实没有一点困惑的神情。



虽说向来如此,但高千一出现,现场的气氛马上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该怎么说呢,像是一种清晰的紧张感。美女分为很多种类型,要我说的话,站在男性的视角上看,大概可以分为魅惑勾人的,病娇慵懒的,以及态度冷淡、只在条件合适的时候才愿意拉近别人和自己之间的距离这几种。但高千不一样,她身上有一种高贵感,让待在她身边的人心情愉悦。至少我就被她的这种气质吸引了,而且在大学里,因为同样的原因被高千吸引的女生不在少数。



但是,在一般的男生看来,她这种孤高的气质其实是个很麻烦的东西。他们把“‘容器’是完美的,但‘内容物’却让人沮丧”这种高千给他们的感觉翻译成了“难以接近”“不讨喜”这样便于自己理解的词汇,好让自己觉得安心。怎么说呢,在漂撇学长和匠仔出现之前,高千应该完全没有期待过会出现理解她的男生吧。



虽说迟到了,但我们这群人反正也是要一边聊些有的没的一边喝到第二天早上的。所以高千迟到的两小时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事实上也没有人特别介意。但不知什么时候,高千已经熟门熟路地走进学长家,快步走到冰箱处取出冰块,调好酒,对号入座似的在空着的垫子上坐了下来。



“到底怎么了啊?今天不是说好在‘三瓶’喝的吗?”



听到高千这么问,学长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突然说起了奇怪的话,也就是我一开始提到的那几句话。详细说明的话,是这么回事:



除了多人聚会时会去远一点的地方之外,我们几个聚会喝酒时总是会到大学附近的店里。经常去的两家店是“三瓶”和“花茶屋”。这两家店是步行距离十分钟的姐妹店。两家店各有自己固定的厨师,老板娘则经常来往于两店之间,女店员们也会在客人多的时候互相到对方的店里帮忙。



刚才提到的鲭鱼寿司就是这位老板娘创制的独家料理,据说老板娘有一个用醋浸泡食材的秘方,概不外传。因为老板娘是独自一人制作这道料理,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所以即便再努力,每天也只能供应六份鲭鱼寿司。这样一来,每家店每天只能分到三份,自然也就没有了写到菜单上的必要。所以说,它只是少数顾客私下津津乐道的美味。即便这两家店就开在大学的附近,一般的学生对鲭鱼寿司的存在可谓是一无所知。



我们几个之所以会知道鲭鱼寿司,说到底还是托了漂撇学长和匠仔的福。老板娘不知出于什么理由特别照顾他们两个。要我说,大概是因为他们身上那种与学生这个身份不符的达观气质吧。希望聚会和酒席能无休止地继续下去,在席间特别容易得意忘形的学长和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仿佛得道仙人一样的匠仔。这对组合乍一看完全不搭调,但他们两个人的共同点就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坚持自己的风格。也可以说,他们是不循常理,执着地把自己和他人的界限划得清清楚楚的两个人。说了这么多抽象的话,真是抱歉。但有一点我是确信无疑的,那就是,如果没有这两个人的话,我就不可能和高千成为朋友了。



学校里的人似乎都认为高千和羽迫由纪子——也就是我本人——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事情却不是大家所想的那样。高千真正意义上的密友应该是漂撇学长和匠仔。我只是因为和他们两个有交情,才被赐予了和高千交朋友这个莫大的恩惠,也才有机会品尝到鲭鱼寿司……好像不管说什么最后话题都会回到鲭鱼寿司上,其实,这次事件的主角正是鲭鱼寿司。



我们几个去“三瓶”或者“花茶屋”喝酒的频率大概是每周一到两次。虽说几乎每晚都会在一起喝酒,但因为大家都是学生,囊中毕竟羞涩,所以多是到学长家里聚会。而且,反正是到外面喝酒,安槻大学的学生更愿意多走两步到市区去,所以除了我们之外,大概也没有其他的常客了。



问题就出在常客上面。最近,漂撇前辈特别关注店里的一位女客人。这位客人大约三十多岁,总是戴一顶白帽子,每次都一个人坐在吧台,给人一种清新感。说起来,我也看到过这位女客人好几回了。学长倒好,就因为女客人的那顶白帽子和以白色为基调的着装,硬是暗自给人家取了一个“白贵妇”的绰号。哈哈哈,真是好笑。



“白贵妇”总是在五点开店时就准时到店,最迟也不会超过五点半,这时往往还没有什么客人。她每次都会点鲭鱼寿司,配上一杯热茶,只花大概十分钟便用餐完毕,随即离开。



接下来就是问题所在了。不知不觉间,最近漂撇前辈留意到自己每次到店里时都会碰上这位“白贵妇”。不管去的是“三瓶”还是“花茶屋”,“白贵妇”准会出现。刚开始学长只当是单纯的偶遇,但仔细想想马上就觉得奇怪了。



“你们想想看,我们是去‘三瓶’还是‘花茶屋’完全取决于当天的心情,没错吧?还有,具体什么时间去也是根据当时的形势决定的,跟工作日还是周末也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为什么我们每次去都会看到她坐在吧台啊?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几个平常只是去“三瓶”或者“花茶屋”之中的某一家店的话,每次都遇见“白贵妇”还有可能只是纯粹的巧合。但是,我们几乎从来没有提前规划好要去哪一家店,甚至连决定去喝酒这件事都是根据情势而定,就是这样,我们还是每次都能遇见“白贵妇”,这就肯定不能用巧合这样的理由对付过去了。漂撇学长的观点大概就是这样。



“也就是说,她肯定是提前知道了我们的行动,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可能。那么她为什么会提前知道我们的行动呢,那是因为,你们三个之中有人秘密地向她通风报信。”



“通风报信啊,”伸着腿的高千耸了耸肩,“简直和间谍一样。”



“正是如此,就是间谍。总之,我们之中有人每次都把我们的目的地告诉了她。不然的话,我们不可能那么巧每次都在店里遇到她。”



“真的每次都遇到了吗?总有哪一次是没有碰到那个人的吧?”



“不,没有例外,一次都没有。”学长颇有自信地断言,“确实一次也没有,所以才觉得奇怪嘛。”



“不过,我们去那家店喝酒的时候……”我的嘴边好像粘上了什么东西,高千轻轻用手指把它弹走。“也不只是小兔和我们几个吧。”



别的店暂且不论,“三瓶”和“花茶屋”对于我们来说简直是秘密俱乐部。如果被人知道我们这群人的目的不过是鲭鱼寿司的话,恐怕是要被笑话的吧。但是,为了不打乱人员的构成,我们还是只会邀请口风严密、值得信赖的友人一同前往。老板娘的原则是,不管同时来了多少人,一桌客人只能点一份鲭鱼寿司。所以,如果太多人一块儿去的话,那我吃上鲭鱼寿司的机会就要大大减少了。



“嗯,是这样的吧。让我想想。”我一边掰手指,一边翻身仰躺在高千的膝上,“葛野去过,小池也去过。溪湖还有琉琉都去过……”



“啊,还有白井教授。”高千一边轻抚我的头发一边说道,“他有时也会来。”



“看吧,只要稍微数一数,就会发现我们的朋友还是挺多的。”



“溪湖和琉琉啊……”



学长慢慢朝高千凑过身去,像是想模仿我的姿势躺到高千的膝上,可刚一弯下腰来,就被高千无情地一脚踢开了。但是,一边喊痛一边揉着自己屁股坐回原位的前辈还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琉琉她们……好疼……另当别论啦。她们都没有嫌疑。因为她们是从新学期才开始参加我们的聚会的。”



昵称“溪湖”的长谷川溪湖和昵称“琉琉”的木下琉留都和我们一样被卷入了今年早春的某起新生杀人事件,当时我们大家一起去录了口供。溪湖和琉琉似乎从很早之前就仰慕高千,所以比起被卷入杀人事件的恐惧,她们单纯感受到的是能够接近高千的喜悦。从那时起,她们两个就时不时地参加我们的聚会。



“我们第一次见到‘白贵妇’是在今年的一月。”



那是在我、匠仔和高千还是二年级学生的时候。现在是七月,也就是说,从跨学期的大约半年前开始,我们频繁地遇到“白贵妇”。学长这么说道。



“所以,溪湖和琉琉都不可能是凶手。更不用说可能连续十次聚会都不露面的白井教授了。不管怎么说,因为人家的名字里有个‘白’字,就把人家……”



“知道了知道了,不用再往下说了。”高千冷淡地打断了一脸窃喜地想要开始讲冷笑话的学长,“那小池呢?”



“虽说来的次数比教授多,但总体上说出勤率还是不高。离拿全勤奖还远着呢。”



“还全勤奖呢,又出现了奇怪的概念。”



“但意思你是明白的吧。最经常露面的人,第一名是匠仔。”



其实无须再次说明,我还真没怎么见到过漂撇学长和匠仔待在一起却不喝酒的场面。



“接下来是高千和小兔。根据记录,你们三个可以被归到全勤奖组。”



“记录……是什么?”



这下,就连高千也有些惊讶了。学长则一脸得意地拿出一本手帐。原来学长从开始留意到“白贵妇”时起就一直在记录“三瓶”和“花茶屋”聚会的出席情况。不只是粗略地清点,还得全部记下来才行。我也颇有些感慨地看向记录表上最新的一栏,也就是今天的情况。严格地说,我们今天并没有去过两家店中的任何一家,但我和匠仔的名字还是被记录在案。刚才在“I·L”的时候,我就隐约觉得学长拿笔在偷偷写着什么。迟到的高千则是榜上无名。



写有名字的那一栏的日期都被圈上了心形符号。高千指着这些符号问:“这是什么?”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遇到她的标记啊。如果有哪一天‘白贵妇’没有出现,那说明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但是,记录开始的时间是二月,看吧,就像上面标记的一样,我们去‘三瓶’或者‘花茶屋’聚会的日子,无一例外都被画上了心形符号。”



“等等,别擅自给我发什么全勤奖啊。你看这里。”



我们看向高千指着的地方,上面显示当天出席的成员有匠仔、小池、葛野、我,还有……没有了,就我们几个,高千当天没有出现。



“啊,你们看你们看。”我指向本子的另外一处,“我也有缺席聚会的记录。”



完整统计过后,高千共缺席七次,我是三次……让我有些意外的是,高千缺席的次数竟然比我多。根据统计,我至少经历过四次没有高千的聚会。但是,我却感觉不应该是这样的。在我的记忆里,每次参加聚会时,高千应该都在旁边的……



我抬起头偷偷地打量高千的侧脸,回忆起新年后高千在穿着打扮上的改变。今年寒假,高千回了趟老家,而且是带着匠仔一起。至于当时发生了什么,我一无所知。就连向高千提议带上匠仔一起回家的学长也好像只能说出个大概:高千之前被卷入某个杀人事件,详细情况就无从得知了。不过在我看来,那件事一定是对高千过往的某种了结吧。[1]其证据就是,再度回到安槻的高千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她舍弃了过于暴露的超短裙和惹人注目的奇装异服,着装变得朴素起来。今晚的她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无袖衫,搭配一条颜色偏黑的长裙。



黑色。这么说起来,我又忍不住想说几句题外话。黑色这种颜色,包含有无法被其他东西浸染的意思。所以法官的袍子才被设计成黑色。我会有这样的联想大概是因为“白贵妇”吧。白色和黑色相反,让人感觉可以沾染上任何其他东西。你的颜色会和我的相互浸染,大概是因为这个寓意,新娘的婚纱才被设计成白色的吧。



在这个意义上,黑色和高千简直是绝配。无论什么时候都优雅、美丽而冷漠,不为任何人事所动……不过,真的是这样吗?



我也问过高千为什么不再像以前一样穿短裙了,她总是给出“太冷了,对身体不好”之类的回答,当然这不可能是她的真实想法。我接着想到的是匠仔对此的解释:“害虫总以奇异的外表来彰显自己的危险性,高千的奇装异服大概也表达着同样的意思吧。”我也赞同这种说法。不,应该说我曾经赞同这种说法。现在的她好像敞开了心扉,在人际交往方面也显得更积极了。朴素的着装也许就是这种变化的象征。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跟身上衣服的颜色不同,高千说不定是想染上别人身上的某种颜色。只是……



只是,那个人是谁?



“看吧,”高千把学长的手帐伸到匠仔的鼻头,“恭喜恭喜。全勤奖组的成员只有你们两个噢。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两个真是每回都会喝到烂醉啊。”



听到这样辛辣的讽刺,匠仔显得有些心虚,悄悄地把手上那杯刚满上的啤酒挪到不显眼的位置。看着这副景象,旁人大概不会认为这两个人的关系会产生什么戏剧性的变化。严厉的姐姐和犯了错误的弟弟,他们给人的感觉仍旧如此。不过,即使高千已经变得和以前不同,他们两个的关系也不见得就一定会发生改变吧。



但是……



“那个啊,高千,”学长说着从高千手上夺过手帐,“和这件事没关系啦。”



“啊?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拿下全勤奖并不是什么必要条件。相比之下,那些接近全勤的人反而更值得怀疑。也就是说,只要事先知道大家的动向,给‘白贵妇’通风报信,自己再找个理由缺席聚会就可以了。也可以说,这样做更能迷惑大家,从而掩盖自己的间谍身份。对吧?”



“真是胡闹。我说小漂,”对了,高千称呼漂撇学长为“小漂”,“为什么有人要把我们的聚会信息透露给那个‘白贵妇’呢?”



“就是因为不明白这样做的目的,才更应该努力找出真相啊。”



“退一步说,即使我们中间真有间谍存在,最值得怀疑的难道不是每次都出席的你吗,小漂?”



“要是这么说的话,匠仔也一次不落地出席了。”



“为什么匠仔要给这种来路不明的女人提供情报啊?”



“那个……学长,”匠仔擦去嘴边的啤酒泡沫,声音一如既往地缥缈,“这也只是我自己的想法。难道说学长今晚临时取消去‘三瓶’的计划,也和这件事有关?”



“嗯,感觉很敏锐嘛匠仔。如果要与匠仔为敌,那可真是不能大意啊。”



“咦,学长要与我为敌吗?”



“你自己的嫌疑还没完全洗清呢。确实如你所说,我先通知大家去‘三瓶’聚会,过了一会儿,我又故意更改了原计划。”



原来如此。这样说起来,如果真的打算在“三瓶”聚会的话,直接约在那里等就可以了,完全没有先约在“I·L”集合的必要。



“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这是为了给间谍留出时间,好让他把情报泄露给‘白贵妇’啊。如果我的假设没错,她今晚应该还会在‘三瓶’出现的。而且,跟我预料的一样,她确实出现了。”



“咦,你怎么知道她今晚去了‘三瓶’?”



“刚才小池在电话里告诉我的。”



我和高千顿时面面相觑。我们的脸上肯定都露出了一副无奈的表情,真希望有谁能出来治治这个一旦胡闹起来就没有分寸的男人。



“喂喂,我说小漂,你难道是特意让小池在那儿盯梢吗?”



“唔。根据报告,‘白贵妇’五点的时候准时出现了。”



“然后呢?”



“然后,和平常一样点了鲭鱼寿司,三两下吃完就回去了。但是,没见到我们,想必她一定怅然若失吧。”学长又像动漫里的反派那样笑了起来,“那么,虽然不知道谁是间谍。不过也差不多该把这么做的目的交代一下了吧。”



“笨蛋,”高千站起身,伸手戳了戳学长的脑门,接着从冰箱里取出冰块,“适可而止吧。小漂,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几个里面有什么间谍吧?”



“总之,间谍什么的。”学长把头巾扶正,腼腆地笑了,“我是开玩笑的啦。但是我很好奇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巧合的话,那也太巧了。”



“如果说我们和‘白贵妇’的相遇不是巧合的话,那么就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了。”



“什么结论?”



“这不是很明显吗。她一定是每天都去店里了啊。”



“啊?”



“我想大概是为了去吃鲭鱼寿司吧。如果说她每天都去店里的话,那么偶尔遇到我们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每天啊。喂,不对,还是很奇怪啊。因为我们不到出发的时候根本就不能确定去的是‘三瓶’还是‘花茶屋’啊。”



“所以,她两家店都去了。”



“两家店?”



“她这些日子里每天都要光顾那两家店。刚才你也是这么说的吧?‘白贵妇’总是在五点到五点半之间出现在店里。”



我点着头,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刚才你也是这么说的吧?”高千这种说话方式真是奇怪,但要问哪里奇怪,我也答不上来。



“她五点钟出现时,光顾的是那天的第一家店。五点半出现的话,光顾的就是那天的第二家店。事情就这么简单。”



漂撇学长张开嘴巴,一脸惊诧。不过,事实或许真如高千所说,这是有可行性的。刚才也提到过,“白贵妇”待在店里的时间也就十分钟左右。一吃完鲭鱼寿司,她就迅速离开。从“三瓶”走到“花茶屋”大约要花上十分钟。虽然不确定她先去的是哪一家店,但算上待在第一家店的时间和从第一家店走到第二家店的时间,她出现在第二家店的时间和这段日子的表现完全吻合。



而且,如果“白贵妇”真的每天都去两家店的话,那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我们会屡屡遇上她了。为了能吃上鲭鱼寿司,我们总是在开店时刻就准时杀到,一旦落座,往往四五个小时不挪地方。所以,我们当然会在五点到六点间和光顾第二家店的“白贵妇”相遇。



“假设她是算准了我们在店里的时段并且故意选择在那个时段出现的话,那她一直在五点到六点之间出现这个事实不就显得很奇怪了吗。但她确实就只在这个时间段出现过,你们想想看,深夜时段的店里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一号人物吧。”



“对吧?”高千向匠仔确认。“嗯。”匠仔点了点头算是做了回应。嗯?好像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高千斜着眼睛看向满脸疑惑的我。



“也就是说,我们并不是她的目标。简单地说,她只是想去吃‘三瓶’和‘花茶屋’两家店里的鲭鱼寿司。就是这么一回事。之所以会产生每次光顾必然会碰到她的印象,是因为我们几个偶尔为了吃上鲭鱼寿司,也会早早就赶到店里。”



“可是,她为什么每晚都要去两家店呢?如果在两家店都点了鲭鱼寿司的话,那合起来不就一共点了两份吗!”



问题并不在于量的多少。直到刚才,我们都没有想过“白贵妇”是为了鲭鱼寿司才来往于两店之间的。因为对于我们这样的常客来说,这样对待限定菜品简直是在暴殄天物。所以我们都在潜意识里否认了这种可能性。



“对一个女生来说分量可能是有点多,但也不至于吃不完。更何况鲭鱼寿司那么好吃。”



“不过,假设她真的是为了去吃寿司。这么日复一日地吃,怎么也会有吃腻了的时候吧。而且,她每次还要吃两份,就算再怎么好吃也一定会有吃腻的时候。不,应该说正因为好吃,所以反而吃不了多久就腻了。难道说这半年里,她真的一直都在吃鲭鱼寿司?一天也没有中断过?”



“是真的这么喜欢吃寿司吗?她会不会是为了盗取寿司的配方,所以不断地试吃啊?”



“配方……”学长第一次露出了信服的表情,“她这么做是想研究老板娘那个不外传的配方咯。是这么回事啊。所以她可能是开饭馆的同行,也有可能是直接的竞争对手。这样的话,她完全不喝酒,一吃完就离开的行为也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是这样的吗?”匠仔歪了歪头,“再怎么说,试吃半年也太久了点吧?而且,我既不觉得有每天都去试吃的必要,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每次都要吃掉两份。还有,说是从一月开始,其实那是学长你注意到她的时间吧。她可能是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光顾了哦。”



“说得也是……不过,你这家伙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想法倒是没有。不过话说回来,店里的人对她估计也是印象深刻吧?”



没错,不管是“三瓶”还是“花茶屋”,每天开店后马上出现吃上一份鲭鱼寿司的“白贵妇”一定是个话题人物。因为老板娘和店员们都频繁地来往于两家店,一定会对她有印象的。



“难道说她的目的是那个。”



“什么?”



“就是那个,强烈地向店里的人显示自己的存在。她坚持每天都到店里去,时间一长,就会给人留下一种她每天五点到六点之间都在‘三瓶’或者‘花茶屋’的印象。”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等到时机合适,她只要差遣一个替身到店里,就能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了。那个女人一直戴着一顶白帽子对吧,这不是很奇怪吗,大概是不想让店里的人看到自己的长相吧……咦?”学长双臂交叉,冷眼盯着匠仔。匠仔感受到了学长的目光,显得有些不知所措。“那个,我,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我说,匠仔,你这家伙还真是完全不留意周围的情况啊。那个女人确实每次都戴着白帽子,不过在店里的时候,她可是每次都把帽子摘下来的啊。”



“咦……啊,是这样啊!”



“啊,难道说,”我也有些吃惊,“匠仔直到现在也没有好好留意过‘白贵妇’的样子吗?”



“很有可能哦,”高千少见地笑得打起了滚,“这个人看得见的东西大概就只有他眼前的那杯啤酒了,一定是这样的。”



“真是的,你好意思吗。每次去都能碰上那样的美女,竟然一次都没有好好观察过,实在是不可理喻。”



“原来还是位美女啊。那要找到合适的替身就比较难了。”



“嗯,应该不行吧。那张脸还是挺特别的,对吧。”学长像是希望高千接着把话接下去,高千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学长只好接着往下说,“怎么说呢,就像以前电视剧里的年轻妻子,就是那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