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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NDEZVOUS 8(2 / 2)




“说、说到底。”千晓也是,虽然把酒杯凑到了嘴边,却没喝到啤酒,只在鼻子下方蹭上了白沫,“杀害芳谷朔美的是谁呢?”



“那还用说吗,你这家伙。”佑辅哼了一声,“盛田操子啊。不可能是别人。”



“那么,为什么操子要杀掉朔美?明明两人定下了交换杀人的契约,说起来也算是命运共同体。”



“肯定是因为朔美在中途背叛了她。”



“你所说的背叛,是怎么背叛的?”



“要去向警察告发之类的吧。”



“为什么?要是做出那种事,身为共犯的朔美不是也会陷入绝境吗?”



“这个……肯定是因为她害怕了。朔美已经使毫无关联的曾洋被牵连致死了,而操子居然仅仅为了使彼此的负担达到平衡,就把偶然造访鲤登家的警察给杀了。朔美没有想到自己的伙伴竟然会做出如此冷酷的举动,完全吓傻了。既然这样,比起弄脏自己的手,还不如因教唆杀人而被逮捕。她应该打算去找警察自首了,而提前察觉到这一点的操子就先下手为强——”



“把朔美灭了口,是吗?”



“肯定是啊。”



“如果是这样,就有几个不合理的地方。首先,朔美被杀的时间是不是太早了?从欧洲旅行回国的她接受警察的调查是在二十九日,而当天晚上她就被杀了。这么短的时间,操子能觉察到朔美打算去向警察告密吗?”



“有没有可能不是操子觉察到了什么,而是朔美不小心说了泄气的话,像是已经不想干了之类的,对操子直接说出自己不想杀人了,打算退出。”



“这不可能。”



“咦?为什么?”



“要是这样,朔美在二十九日接受问讯的时候不就应该把一切都招出来了吗?”



“那可不一定。有可能那时朔美还没做好准备。自己参与了交换杀人的计划什么的,不可能那么直白地告诉刑警吧?”



“实际上,我觉得这才是这起案件中最大的重点——”



千晓若无其事地把扎啤喝了个干净,而千帆贴心地又为他点了一扎。



“说到底,朔美和操子彼此见过面吗?”



“啊?”



“七濑小姐曾经说过吧?照目前调查的情况来看,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联结点。当然,也许之后还会有新发现,但目前无论怎么调查,两人之间都没有任何关系——我敢打赌,最后也只会得出这个结论。如果以这个结论为前提,那么,朔美和操子应该对彼此的身份一无所知。



“等……等、等、等一下,匠仔,你……”



“搞不好,有可能连对方和自己一样是女人这一点,也就是连性别都不知道。”



“喂,喂喂喂,怎么可能啊?这算怎么回事?你是想说她们两人计划交换杀人这一猜想,就是错的?”



“不,她们确实是合谋。”



“那、那你还说什么她们两人不知道彼此的身份。怎、怎么、怎么会有这种荒唐事?”



“学长,学长。”由起子戳了戳佑辅的胳膊肘,“也许匠仔是还没喝够。”



“我也没喝够呢。不好意思,小姐——”佑辅嘴角吐着泡沫,叫住了服务员,“特大扎生啤,拿五扎,不,拿十扎过来,‘咚’地放到我们这里。”



“啊,我要黄油炒鲍鱼芦笋。”



“我要金枪鱼拌生牛肉。”



小池先生和由起子趁乱点了店里价格很贵的两道料理。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结果又是这么荒唐的话。说到底,匠仔,你说这些到底有什么依据?”



“依据吗?嗯嗯,那个,也不是没有。”



“给我好好说清楚。来,来吧,要是你能让我心服口服,今晚的酒钱,我全——都包了。”



“啊,小哥。”千帆立刻举起手,呼叫服务员,“炭烤和牛要一份。太棒了,再点一份炙烤金枪鱼好了。”



“那个好像很好吃啊,给我也来份一样的。”搭上千帆的便车,千晓又重新开始说明,“我之所以认为两人对彼此的身份一无所知,理由之一大概是,朔美的尸体被遗弃在了常与神社。”



“啊?”



“听好了,假设杀害朔美的动机是灭口,那么操子不可能选择在自己居住的公寓‘洞口之友’实施。”



“等一下,等等、等等,匠仔。你这么一说,事情就完全颠倒了,这也太卑鄙了。朔美被害的现场是操子居住的公寓,这一点没有任何证据,只是你擅自说的,不是吗?以此为前提也太狡猾了。”



“正因为这样。”



“什么正因为这样?”



“操子把朔美的尸体搬到了常与神社,她为什么要特意做这种事?”



“当然是因为碍事了。费时费力地遗弃尸体,理由除此之外应该没别的了。”



“没错。但是,请你好好想一想,如果是为了灭口而杀害朔美,那么凶手应该一开始就选择犯罪后可以把尸体放着不管的地方行凶吧,对不对?”



“不一定是有计划的犯罪啊。可能操子遇到了某个突发事件,必须立刻杀死朔美。在这种情况下,哪里有选择地点的余地呢?”



“你是说突发性杀人?就算是那样,只要把尸体留在现场不就好了吗?虽然操子有没有帮手尚不清楚,不过我觉得应该没有。即便用大型硬纸板代替手推车,独自一人搬运尸体也是一项很困难的工作吧。既麻烦,风险又大,可她为什么还要特意做这种事呢?”



“我不是说了吗,是因为碍事。要是就那样放着不管,会有很多麻烦——”



“什么麻烦?怎么个麻烦法?”



“比如,要是磨磨蹭蹭的话,丈夫就下班回……啊!可恶。知道了,我知道啦!杀人现场应该就是‘洞口之友’,至少这种可能性很高。所以操子才必须赶在盛田先生回家之前,把朔美的尸体处理掉。”



“恐怕操子是在盛田先生深夜回家前,把朔美的尸体卷起来搬出家门,运到了车上。然后趁盛田先生还在睡觉的时候,偷偷开着车,把尸体遗弃到了常与神社。大致步骤应该就是如此。”



“但是……由于她们不知道彼此的身份,所以操子才遗弃了朔美的尸体——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严格来说,是把尸体遗弃在了常与神社。”



“啊?”



“为什么操子要把尸体遗弃到常与神社呢?”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其实扔到哪里都无所谓吧,只要是没什么人的地方?”



“说得没错,然而操子立即选择了常与神社。在这个选择中,其实蕴涵着重要的意义。”



“什么意义?”



“正如刚才学长所说,操子杀害朔美应该是出于偶然,也就是突发性犯罪。所以虽然并非她所愿,犯罪现场却在‘洞口之友’的三〇三号。当然,凶手不能把尸体就那么放着不管,必须要扔到别的地方。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对凶手来说,最合适的弃尸场所是什么地方呢?”



“如果可能的话,当然是……”佑辅迅速把烤金枪鱼扔进了嘴里,“最佳的选择,应该是被害者,也就是朔美的住所或周边地区吧?”



“没错。然而操子最终选择了常与神社,为什么呢?”



“为什么啊?”



“因为操子不知道朔美住在哪里。”



半张着嘴的佑辅手中的筷子仍停在空中,整个人僵住了。



“这是这起案件最大的关键点。操子和朔美双方,都不知道自己在和什么人合作。”



“那、那是……怎么做到的?”



“既然不知道彼此的身份,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对方的住址。操子大概是在看新闻报道时,才第一次知道了芳谷朔美这个名字。”



“等等,匠仔,先别急,再详细解释一下,那两个不知道彼此身份的人,到底是怎么合作的?是怎么定下交换杀人的契约的?”



“这里,联系两人的唯一联结点终于要登场了,那就是常与神社。更确切地说,是‘吊天狗’。”



千帆、由起子和小池先生三人都放下了各自手中的筷子或酒杯,愣了一瞬,随即又接着吃吃喝喝,同时倾听千晓的说明。



“究竟是哪一方先提起交换杀人这一提议的,只有向她们本人确认才知道。方便起见,我就先假设是朔美,方便继续说下去。”



千晓用啤酒润了润喉,歇了一口气。



“朔美对以怀孕为要挟、试图把她的未婚夫逼入绝境的鲤登明里十分憎恨。被当作人物原型写进一部如同情色小说般的私小说,恐怕也使朔美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但尽管杀意日益累积,她却没有做出轻率的举动。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吊天狗’的传言。”



“然后她就去常与神社一探究竟了?”



“我不知道朔美是否相信丑时参拜的效果,也许她对此漠不关心,觉得只靠锤进一根钉子,不可能起到任何效果。然而,或许是因为对鲤登明里的憎恶之情已高涨到了极点,总之她去了那里,并且发现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一个认真进行‘吊天狗’参拜的人。那就是盛田操子。”



“但是应该还有很多参拜‘吊天狗’的人啊。那么多人,她为什么独独看中了操子呢?”



“具体情况只能靠想象,应该是操子留下了某种特殊的、有规律的痕迹吧。也就是能够明确地表明她不只参拜了一次,而是反复来过了好几次的痕迹。”



“所以才给朔美留下了印象啊。既然能发现这一点,说明朔美本人也去了很多次吧?”



“当然了。发现这个人也十分认真的朔美,开始尝试与对方接触。”



“用什么方式?”



“这也只是我的想象,恐怕是通过在用于参拜的施咒物品上做了某种记号,将联络方式告诉了对方。当然是以隐瞒彼此的身份为前提。”



“早在那时,她就已经打算实施交换杀人的计划了吧?”



“嗯。实施计划的过程中双方一直对自己的身份保密,这才是最聪明的做法。明明是共犯,彼此却没有联结点,也没有利害关系,在此基础上确保两人的不在场证明,这是交换杀人中最关键的一点,也是最大的好处。如此这般,两人便隐藏起自己的真实面貌,开始与对方联系。”



“怎么联系?唉,我也真是够烦人的,这也只能靠想象了啊。”



“是啊。比如把树上的窟窿当作邮箱,交替着把留言放进去之类的。”



“啊,原来如此。”



“在把想要杀害的对象的身份,以及自己能够制造不在场证明的日期等信息通过留言告知对方的过程中,两人的计划渐渐成形。”



“我大概知道你的想法了……但是……”佑辅揉了揉眉头,“但是这种事,真的办得到吗?两个人既不知道名字,又没见过,和这样的对象一起实施交换杀人计划什么的。不会当成半开玩笑定下的约定吗,到了那一刻,真的会实施吗?”



“也许她们两个人真的非常认真,到了一个程度,也可能是她们在交换留言的过程中被常与神社散发的妖气所感染……”



“总之,第一步是朔美去杀害盛田先生。但她搞错了人,把曾洋害死了。”



“这突如其来的事态应该也让操子很头疼,不过她们想必也提前定好了出现紧急事态时的沟通方式。朔美留言,告诉操子她将推后实施杀害盛田先生的第二次计划,并将鲤登明里拜托给操子解决,随后便和未婚夫前往欧洲做婚前旅行了。”



“然后在那段时间里,操子杀害了鲤登明里,并为了保险起见又杀了一个人。”



“操子最需要警惕的,是被已经失败过一次的朔美中途拆台。所以她想通过多杀一人,也就是杀害明濑,使双方手下的牺牲者人数达到平衡,同时暗示自己的意志。”



“意志吗……类似‘如果你背叛了我,我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之类的?”



“应该是。而实际上,朔美也确实深深地领会到了操子发出的讯息中暗藏的威胁,从而暗自改变了方针。如果无论如何都要再杀一人,与其杀害盛田,不如把操子杀了,这样对她来说更有好处。”



佑辅困惑地“嗯”了一声,又仿佛立刻明白了过来,不断点着头,连动筷子都忘记了。



“碍事的鲤登明里已经被除掉,自己没必要非杀盛田不可了。而只要把操子灭口,交换杀人的计划就会被埋藏于黑暗之中,她就能逃脱到安全地带了。当然,这时候朔美还不知道与自己合谋的是一个名叫盛田操子的女人,只知道是一个想把盛田先生杀掉的人。”



“对哦,与操子不知道朔美的名字和住址一样,朔美应该也不知道操子的身份啊。”



“是通过那个被用来当作邮箱的树洞。朔美再次在那里放下留言,说是要商量杀害盛田先生的计划——想必她们之前便已做了约定。然后朔美躲在暗处,偷偷看到了前来确认留言的操子的模样。”



“虽然去常与神社参拜‘吊天狗’的人很多,但会使用树上的窟窿的,就只有自己的同伴。朔美是用这种方法分辨的吧?”



“应该是。发现了取出留言的人之后,她就尾随在对方身后。一直尾随着操子来到洞口町的朔美——”



“闯进屋里试图杀死操子,却遭到了操子的反击,是吗?”



“这个算是在正当防卫时被自己杀死的女人,实际上就是与自己暗中合作交换杀人计划的同伴——不知道操子当时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管怎样,到最后她应该领悟到了这个事实。”



“因为她把尸体遗弃到了常与神社。”



“是的。对操子来说,倒在眼前的尸体与自己的联结点就只有‘吊天狗’。所以她立刻把那里选做了弃尸场所,应该说是想不出其他的地方。”



“凶器到底是什么呢?”



“鉴于操子曾在试图抵抗时下意识地抓到,所以肯定是那时摆放在盛田家的某个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必须找到那个凶器——不过,想必早就被处理掉了吧。”



“如果被害者有出血,可以在室内检测一下鲁米诺反应。问题在于,是否具备对盛田家提出搜查令的材料。唉,这是专家要考虑的事,交给警察去做就好了。”



“但是啊……”放下筷子的由起子害怕地抱紧了自己的身体,“要是匠仔的猜想是正确的,那么芳谷朔美就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直被鲤登明里操控着啊。包括让朔美教唆盛田操子将她自己杀死,以及‘吊天狗’在内,所有的一切。”



“这么说可不对,小兔。”



冷淡地加以否定的是千帆。



“为什么?”



“如果鲤登明里真的想让一切都依照自己的剧本进行,那么杀掉她的如果不是芳谷朔美本人,就没有意义了。我是这样认为的。”



“是这样吗?”



“你想想看啊。明里一定是想在被朔美杀害的瞬间,抱着‘你看,果然在依照我的剧本行动,笨女人,连被我操纵了都不知道’的想法,一边保持精神上的优越感,在心里嘲笑朔美,一边死去。这一切应该都包含在明里的愿望之中。但如果是被陌生的女人杀害,这一切不就功亏一篑了吗?还是说,她是在完全没有领悟到这一结果是由自己埋下的种子造成的情况下,就那样死去了。”



“这么说来,‘吊天狗’的事……”



“那件事会以这种形式与操纵朔美的计划联系在一起,恐怕她连做梦都没有想到。也许鲤登明里现在正在后悔自己做了多余的事。当然,前提是她知道了朔美她们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