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平凡无奇的哥布林巢穴的故事』(2 / 2)
明明应该是从背后奇袭,冒险者的双手却抓住了他的枪。
是这个身穿盔甲的冒险者,以快得目不暇给的速度做出的动作。
他正犹豫著该不该放手,就整个身体连同长枪被重重摔到地上。
「GROB!?」
他想都没想过这种事。
脑子一片空白,搞不清楚该怎么做才好。
「GBBOROBO!?」
处在错乱当中,自然不可能采取像样的反应。
背部重摔,肉体与骨头几乎散掉的剧痛传来,最严重的是甚至无法好好呼吸。
他一张嘴开开阖阖的,长枪从他手上脱落。
既然这样就没办法了。冒险者拔出了剑。
他踉跄著站起,朝向洞窟入口,打算拔腿就跑——……
「这样就是七。」
冲击随著这句冷酷的话,从背后传到胸口,将他的意识打进黑暗之中。
而后,再也不曾浮起。
§
「唔。」
哥布林杀手解决了七只哥布林后,总算松了口气。
既然听见背后多了个黏答答的脚步声,自然会注意到有人跟踪。
他用小鬼的破布,擦掉拔出的剑上沾到的血糊,检查剑刃,插回鞘中。还能用。
再以指尖抚过从哥布林手上抢来的长枪枪尖,朝折断的枪柄看了一眼。
哥布林杀手短促地咂了舌,将之别到腰带上。
随后踢断这些哨兵的手指,捡起尸体握住的剑。
一共三把。他挑出品质最好的货色,别进腰带。这样就行了。
他在杂物袋中翻找,抓出水袋,拔掉栓子,大口大口喝著里头的液体。
把羊的胃翻过来风乾制成的水袋里,装著由井水与葡萄酒混合而成的饮品。
冰冷的液体从哥布林杀手的头盔缝隙沾湿嘴唇,通过喉咙,流进胃脏。
要是被酒精弄得酩酊大醉,就会坏事,但少量酒精则能让身体温暖,也可用来提神。
「……没有图腾啊。」
哥布林杀手一边拴上栓子,把水袋塞进杂物袋,一边自言自语。
接著注意到无人回答,缓缓摇了摇头。
女神官,还有其他同伴——他察觉自己想起了他们,又摇了摇头——现在都不在场。
每个人有各自的计画,身体状况也存在起伏,无法每次都聚在一起。
哥布林杀手背靠在墙上,铁盔往墙面压,侧耳屏息。听不见脚步声之类的声响。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狼吞虎咽的声音,以及从背上感受到的震动。状况非常明显。
光源——酒宴剩下的火把,还烧得火光闪动。没有问题。
哥布林杀手迅速从杂物袋中抽出一只小瓶子,瞄了个大概就掷了出去。
陶瓶碎裂,与墙壁崩塌,几乎在同时发生。
「GBRROBOBORRBBBG!」
是哥布林。
有如狂潮般涌现的大群哥布林。
然而意气风发冲出来的前面几只,却忽然当场摔倒。
多半是因为洒在地上的油而打滑吧,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后向前扑倒,是他们的不幸。
「GOROB!?」
「GOB!?GBOROOBOGOBG!?」
他们被接连从身后出现的同胞们踢中、踩踏、发出哀号。
不仅如此,还因为打滚时碰到燃烧的火把,当场轰然著火。
「GOROOBOGOROOGB!?!?」
「八、九……十。」
全身著火的数目是二,被踩扁而不再动弹的是一。
「剩七。枪一、剑一、斧一、棍棒四。好。」
剩下的哥布林也不管同伴被烧死,眼中燃起熊熊的愤怒与欲望,进逼而来。
哥布林杀手清点完敌方阵容后,举剑正面迎击。
「GBBRBGB!」
一马当先冲出来的,是只扛著长枪担任先锋的哥布林。
「十一。」
哥布林杀手俐落地将剑投掷出去。
剑劈开洞窟淀积的空气,埋进小鬼的额头,贯穿脑部。
「GGBGGO!?」
哥布林杀手从被这一剑刺得后仰倒地的哥布林手中,抢下了长枪。
长柄武器不坏。要以不被包围、击溃敌人最大火力为先决。
有重量级敌人在时,必须以减少敌人数目为优先,但现在要避免的是被一击夺去行动能力的状况。
因此他的第二步早已决定。
哥布林杀手一把抢下长枪,拔腿就朝洞窟深处跑。
「GOROOB!GOROOBORG!」
「GROOB!」
踩著难看的笨拙步伐从后追来的哥布林,共有六只。
哥布林杀手回身同时瞄准这群小鬼,扛起了长枪。
「十二。」
长枪画出弓一般的弧线飞去。
飞越被推出来当前锋的其他小鬼,射向拿斧头的哥布林。
「GOOROBOG!?」
想必是腹部被刺穿,一阵闷声哀号回荡在洞窟中。
剩下五只。哥布林杀手从腰带拔出哨兵的剑。
距离已经拉近,再往深处走也有危险,是时候接敌(Engage)了。
「GOROBB!」
「GBOR!」
拿剑的哥布林嚣张地指挥,怂恿拿棍棒的四只哥布林扑上。
当然这并非什么勇气的表徵,也并非燃起了复仇的怒意。
看著自己的同伴被杀总是不愉快,而且也想把嚣张的家伙打垮。
最重要的是,痛殴冒险者、夺取他们的装备,是无上的乐趣。
「哼。」
哥布林杀手退后一步,踩住了最先挥下来的棍棒。
「GBOROB!?」
趁武器被封住的小鬼用力想抽回棍棒的空档,朝自右边扑上来的一只刺出剑。
刀刃从下巴底下溜进去,斜向刺穿头部后,承受不住小鬼的重量而折断。
「GOOROBOOBO!?」
「剩四。」
重新握好剑柄的同时,用盾牌挡住正面的另一只挥来的棍棒。左手发麻。
他顺势以横扫的方式将盾牌推到底,连著左方的哥布林一起狠砸下去。
「GBOR!?」
「GOROBO!?」
「下一只。」
两只哥布林还被冲击震得不能动弹之际,剑柄已挥向正面的一只。
小鬼慌了手脚,想丢下棍棒逃命,但为时已晚。
「GOBOOROGOBOGOB!?」
一击。哥布林按住剑柄与剑锷陷入的头部,发出惨叫。
并未构成致命伤,但不重要。打到死为止就对了。
哥布林杀手把只剩剑柄的剑当成铁锤,接连砸在哥布林头上。
「GOROB!?GOROOG!?GOOROBOG!?」
闷响接连响起,过不了多久,血与脑浆从碎裂的头盖骨喷出。
哥布林杀手啐了一声,放开剑,挪开脚步,拾起先前踩住的棍棒。
「这样就是十四。剩三……!」
挣扎著起身的两只哥布林一起逼近。
哥布林杀手用圆盾挡开其中一只,在另一只的棍棒挥到前,就先击碎他的头颅。
「剩下两只。」
既然体格不同,攻击距离也就多少有差异。
而来到一对一的局面,更没有道理会打输哥布林。
很快的,另一只的垂死哀号就回荡在洞窟中。
「GOROOBOROB!?」
「GOROBOGR!」
剩下最后一只持剑的哥布林,忍不住发出惨叫而逃走。
他庆幸敌人是朝洞窟内前进。只要往外逃,相信敌人不会追来。
外头那恼人的明亮,对这只哥布林而言也变得像是救赎一般。
他不可能会对拋弃同伴产生罪恶感。还得怪他们害自己陷入危险。
他踢开冒烟的同伴尸体,跑,跑,跑……
「唔。」
哥布林杀手随手拋下沾满了脑浆的棍棒,走近被枪刺穿的尸骨。
捡起对方仍握在手上的手斧,轻而易举地抬起,掷出。
拔腿就跑的哥布林,直到最后一瞬间,都相信只有自己可以得救,就这么死了。
嵌在后脑勺的斧头破坏了脑,让他脚步一滞,倒地而亡。
「十七。」
哥布林杀手从杂物袋里取出新的火把,自酒宴剩下的余烬取了火。
接著更不疾不徐地先折返回去,在脑袋插著斧头的哥布林尸骨上翻找。
他要找的是剑。哥布林杀手将拿到的剑,往剑鞘内一塞。
「侦察三、遭遇一、哨兵三、奇袭十。有俘虏。无图腾。无毒。」
该怎么判断呢?他的自言自语还是没有人回答。哥布林杀手思索著。
巢穴的规模很小。想来剩下的哥布林已经很少,也未获良好的统率。
「头目是乡巴佬(Hob)吧。」
但仍不见大哥布林要出现的迹象。
这意味著什么呢?哥布林杀手立刻下了结论。
「的确像哥布林会打的主意。」
哥布林杀手迅速检查全身装备。头盔、铠甲、盾牌、武器,没问题。
他左手握住火把,踩著大剌剌的脚步开始在洞窟内行进。这个巢穴只具备十余只哥布林生活于其中的规模,虽说有岔路,也不会太复杂。
最重要的是有阵冲鼻的恶心臭气,告诉哥布林杀手目的地在何方。
弯过几条蜿蜒的道路,没多久,来到了一扇快要腐朽的木板门前。
「咿、唏!?好、痛!好痛、啊……!?」
「GGGOROOOBB!」
而拽著女子的头发、拖著她从门后出现的,是只身材高大的哥布林。
被攫住头发的女子痛得呻吟,但看她全身伤势,已经不剩什么力气可以抵抗。即便有几根头发连著头皮被扯了下来,想必她顶多也只能发出叫声了。
大哥布林见她这副模样,破口大骂,接著注意到有人挡住自己的去路,抬起了头。
「GOROBB……」
大哥布林嘴里嚷嚷,用力拉起女子的身体,举到自己身前。
她不但全身散发异臭,还沾满了血与秽物,掺在一起的液体缓缓滴落。
大哥布林会把双眼空洞得有如玻璃珠般的她往前推,想必是要拿她当人肉盾牌吧。
「蠢货。」哥布林杀手忿忿地说了。「结果可不会变。」
大哥布林的心思很明显。不,所有哥布林处在同样的状况下,多半都会这么想。
想著只要自己活下去就好。
为了自保而拿同伴当牺牲品,扛著女人试图逃走。
实实在在是哥布林会打的主意。
「GROBO!GOBOOROGB!」
「……」
他嚷嚷的不外乎要对方丢下武器,或是放他一马之类的。
大哥布林举起右手的柴刀,以令人作呕的表情发笑。
哥布林杀手看了看被拿来当盾牌的女子。看了她的眼睛。然后微微点了头。
「也好。」
他抽出腰间的剑,往旁一扔。大哥布林的目光追著剑转动。
哥布林杀手立刻冲上前去,毫不留情地朝他胯下飞起一脚。
「GGROOOROOBOROOB!?!?!?」
大哥布林的胯下遭到破坏,惨叫令人不忍听闻。
哥布林杀手的脚尖,确实感受到了一种踢烂某物体的反应。
哥布林老是得意忘形。也不想想对方根本没打算坐以待毙。
「呜、啊……!?」
「GBBRGO!?GOROOBOGOROGOB!?!?」
铁盔面无表情地看著大哥布林扔下女子,痛得在地上打滚的模样。
接著他捡起剑,反手握住,用脚踏住这只小鬼的肩膀,刀刃往下一凿。
「GOOBOR!?」
闷浊的哀号只有一次。哥布林杀手将插在后脑勺上的剑用力扭转。
喀啦一声响,脊髓被切断,大哥布林全身剧烈一震,不再动弹。
「十八……你还活著吗?」
被丢到地上的女子全身一震。
颤抖的嘴唇,混著沙哑的咻咻呼气声,发出了「……是……」的音。
「是吗。」
哥布林杀手在杂物袋中翻找,抽出了一件卷细绑好的外套。
他将外套披到女子身上,包住沾满秽物的身体后,把她当行李似的扛起。
女子含糊而无力地说了些话,哥布林杀手点点头回答「是吗」。
「枪我捡了」他说。「柄被折断,但头还在。」
哥布林杀手默默在洞窟中行走。
微弱的啜泣声,沉重地陷进他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