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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就算这样还是喜欢冒险!』(2 / 2)




她觉得很有趣,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想像中的年幼的他,不知为何穿著铠甲,打雪仗的样子非常可爱。



「您的师父真严格。」



「是很严格。」



他立刻回应,柜台小姐又笑了出来。他好像不太介意。



「不过,师父教了我很多事。还有游泳的方法……真的很多。」



他其实没有义务要教我。柜台小姐「这样呀」平静地回答他简短的话语。



他的过去──嗯,她猜得到。她没有直接问过,所以称不上「知道」。



因此她不敢过问他的童年,觉得不知道也无妨。



未必要知晓他的一切,才能喜欢一个人。



她高兴的是他愿意跟自己诉说。



「战斗方式呢?」



童话故事里的英雄,小时候就会由传说中的师父指导各种奥义。



秘剑、必杀剑、禁招等等,只传授给一个人的珍藏秘招,各式各样。



还听说过射出斩击、一根手指就让对方爆炸,这种荒诞无稽的故事。



──噢,不对,听说森人的英雄真的会射出斩击。



这样的话,凭一根手指就能杀掉敌人的招式也是实际存在的吗?



「没什么教。」



哥布林杀手的回应依然简短。



他再度蹲下,用白粉笔做记号。这次是右边。



──可能是因为一直从左侧进攻,怕他们习惯吧。



柜台小姐想像得到,所以她没有问。有更重要的事。



「小鬼的要害,是其他人教的。」



说话之余,他的手依然没停过。



柜台小姐站在蹲在地上的哥布林杀手旁边,举起提灯。



铁盔微微晃动,看得出在上下移动。



这个不值一提又细微,用来表示谢意的动作,使她心里流过一股暖流。



「你也知道吧?」



「噢,那个人。」



柜台小姐也记得那位住在镇外,性格古怪的魔法师。



她们没讲过几次话,不过那名女性令人印象深刻。虽然她不知何时消失了。



「我有听说她去旅行了。」



「大概不会再回来。」



「寂寞吗?」



「不好说。」



哥布林杀手的手还是没停下。他做完记号,站了起来。



「关系没好到那个地步。」



「……我也是。」



不值一提又细微。在这个意义上,那位魔法师的面容亦然。



有多少人知道、记得她的存在,乃微不足道的小事。



重要的是,他和自己都记得。



牧场的女孩应该拥有更多和他共同的记忆,但对柜台小姐来说,这是珍贵的记忆之一。



──但那女孩八成也记得那个人。



只属于自己的特别之处屈指可数,柜台小姐自认她很明白这一点。



再怎么说,他都是哥布林杀手。



不是出外剿灭哥布林,就是回到牧场。



只有在这之间的时间会来到冒险者公会。



──也就是说,现在就是特别。



思及此,柜台小姐不禁觉得赚到了,同时也为自己感到羞愧,然而。



──不不不,这是工作,是工作。



没有不当行为,也没有滥用职权。所以没问题。照理说。



「不过。」



柜台小姐这样告诉自己,所以她才能顺利回答突如其来的问题。



「怎么了?」



「由我负责没问题吗?」



「是的,那当然。」



事到如今还问这个。柜台小姐苦笑著心想。



──那孩子之所以没自信,说不定是受到老师的影响……我乱猜的。



该说可爱呢,还是该说连缺点都很像,令人头痛呢。



话虽如此──



──除了剿灭哥布林,其他事他是不是都没经验?



她用手指抵著嘴唇思考,的确,这样的话他也是个新手。



不对,柜台小姐本身当然也不熟悉这方面。



她从站在遗迹中的他的脚边,挑了块大小适中的瓦砾坐下。



希望提灯朦胧的灯光,能让她显得有魅力一点。



「因为你把新人照顾得很好呀。」



「呣。」



相对于被光照亮的柜台小姐,浮现于黑暗中的铁盔,底下传出低沉的咕哝声。



「论照顾新人──」



重战士的团队(Party)不是更适合吗?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柜台小姐点头。不是不能理解……但。



「那几位有点过度保护了。」



她竖起食指晃了下,慎重地说道,以免语气中带有贬低的意味。



谎报年龄的问题暂且不提,重战士的团队(Party)将两位年少的冒险者栽培得很好。



那些孩子──虽然考虑到种族因素,圃人巫术师比她年长──肯定会成为优秀的冒险者。



不过,那是更久以后的事。



「不是说不行,但冒险并非只有好事。」



「是吗?」



「啊,这不代表目的只有要让他们吃到苦头喔!」



柜台小姐急忙补充,表情恢复镇定。



千万不能公私不分。她反覆告诉自己,尽量维持工作时的态度。



即使这是对自己来说的特别时间──终究是工作。



「不可以那样。不──可以。」



「是吗?」



「就是。」



「真困难。」



他碎碎念道,宛如遇到难题的小孩。



哥布林杀手抱著胳膊沉吟,陷入沉默。



有人可能会觉得这是拒绝继续对话的动作。



然而,柜台小姐很清楚他只是在思考。



牧场的女孩应该也一样。和他共同行动的冒险者,想必也是如此。



──特别的事情又减少了。



她既高兴又寂寞。



在迷宫中、洞窟内,他一定也会像这样趁剿灭小鬼的空档思考。



柜台小姐不会有机会看见他被提灯照亮的模样。



因此,她将手肘撑在大腿上,轻轻扬起嘴角。



「那么,冒险开心吗?」



「可以理解那个心情。」



「……我想也是。」



因为,你已经经历过各种冒险了嘛。



去古代遗迹剿灭巨魔、在下水道与难以用笔墨形容的怪物对峙,连那座有名的死之迷宫(Dungeon of the Dead)都挑战过。



除了哥布林以外,他不会多加说明,每次都得费一番工夫询问详情。



不过,前阵子的冒险用不著那么复杂的沟通。



再怎么说,那可是──



「打倒龙的时候,感觉如何?」



柜台小姐抱著双膝将头靠在上面,语带调侃地问。



没错,是龙。红龙。立志成为冒险者的人都曾经梦想过的存在。



就算是人称哥布林杀手的他,也知道这种生物。



「没有打倒。」



他果断否定,看起来有点像在闹脾气,柜台小姐再度失笑。



「只是让它睡著再撤退。」



「是,您说得对。只是让它睡著。然后呢?」



「应该报告过了。」



「有什么关系。」柜台小姐噘起嘴巴。「休息一下嘛。」



「呣……」



他随意地当场坐下,但并不是因为柜台小姐催促他的关系。



不晓得是基于冒险者的习性,还是他的习惯,他没有让武器及盾牌离手太远。



在冒险过程中──他肯定经常这么做,经常与伙伴并肩坐著。



如今她亲眼看见这副模样,果然赚到了。



「然后呢?」



柜台小姐轻笑出声,试图连接对话。



「姊姊教您的狩猎方式是?」



「正确地说,是父亲的知识。」他说。「例如如何投掷长枪。靠使用绳子的本事──」



微不足道的对话。微不足道的闲聊。可是,这比什么都还要令人喜悦。



──好了,这样的话,接下来……



该怎么把包袱里的便当拿出来呢?柜台小姐动起脑筋。



§



「──差不多是这种感觉。」



「你真的不会把那对耳朵用在正常的地方上。」



「有什么办法?因为森人耳朵很长嘛。」



「嘛什么嘛……」



遗迹中,在跟两人隔著好几个区块的地方,矿人道士(Dwarf)将石板掀起来,眉头紧皱。



他很想回她「这把年纪了还装可爱」,然而遗憾的是,对上森人(High Elf)而言,两千岁只是个年轻人。



说小孩子孩子气也很幼稚──他下达结论,拿起挂在腰间的酒灌下去。算了。



「所以你在设什么机关?」



「没啥,简单的小机关罢了。」



他将用绳子绑住稍微削尖的木片制成的矿人机关,夹进翻过来的石头底下。



再把石头放回原位,墙边的石墙上便出现两个高度恰当的洞。



「喂,长鳞片的。你那边如何?」



「绳子绑好了。」



石墙另一侧传来回答他的声音。妖精弓手现在才知道蜥蜴僧侣(Lizardman)绕到了另一边。



因为这座遗迹──不,并不限于此处──带给她的乐趣是在里面四处乱逛。



森人不擅长盖建筑物。矿人听了会得意忘形,所以她没打算说。



──难怪矿人那么爱削石头把它们堆在一起。



森林里那些老人好像说过,做这种事明明一点意义都没有。



话虽如此,能如此迅速地做出这么新的机关,她觉得真的很厉害。



「欸,那有什么功能?」



「站在这往洞里瞧瞧。」矿人道士把位置让给她。「眼睛不要太靠近洞。」



「我看看……?有宝物吗……」



怎么想对面都有东西,究竟是?



妖精弓手敏捷地跳到铺路石上,弯下腰将身高调整到凡人的高度,定睛凝视小洞的另一端。



──……?



她眨眨美丽的眼睛。



对面是依然冷清的遗迹,没有疑似财宝的物品。



「什么都没有呀?」



「啊……」矿人道士面露无奈,叹了口气。「踩一下地板,地板。」



妖精弓手摇晃长耳,以轻盈的动作往脚下的地板一踢。



紧接著传来喀嚓一声,木棍从小洞里射出来。



她以上森人特有的优雅姿势往后面跳,皱起眉头。



「哇,好阴险。所以说矿人就是这样……」



「正好适合教育那些被财宝蒙蔽双眼,往洞里看的人。」



矿人道士捻著胡须,对正在戳木棒的妖精弓手露出邪恶的笑容。



这是木棒──速度也不快,所以不构成问题,换成针或剑可不是闹著玩的。



「得把反应改得更灵敏一些。目标的体重太轻就没用啰。」



「因为你是用矿人当标准吧──?」



「就是因为只吃霞,你才会那么平。」



没礼貌!妖精弓手长耳倒竖,以优雅的音调破口大骂。



不熟悉森人语的人可能会觉得她在唱歌,但她的姊姊及姊夫听了,应该会忍不住摀住脸。



这实在不是上森人公主该说的话,矿人道士却毫不介意。



他认为妖精弓手八成听不懂,用矿人语简短回骂,妖精弓手气得大吼回去。



「哎呀,看来一切顺利。」



蜥蜴僧侣缓缓地一脚踏进一如往常的吵闹斗嘴声中。



从墙壁对面的区域回来的他,刚才大概是在用粗壮的手指及钩爪帮忙设置机关。



妖精弓手心想,亏他有办法用那种手指做出那么灵巧的动作。



「虽然贫僧对此不甚瞭解。」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蜥蜴僧侣转动眼珠子,露出利牙咧嘴一笑。



「若要在密林打游击战,就得设置一、两个傻子陷阱。话说回来,此乃小鬼杀手兄的主意?」



「不,那家伙只有准备哥布林会设置的陷阱。」



是我的主意。矿人道士轻拍自己的肚子,点头。



「就算不是哥布林,这也是洞窟的巨人(Troll)会想出来的陷阱。」



妖精弓手笑出声来。



本以为她又会继续骂人阴险,她却坦率地说道「对吧」。



「在遗迹里留下一堆陷阱比较有趣嘛。」



欧尔克博格完全不会关心这种事──她说。



这也没办法,只要受过指导,哥布林多少也会用些陷阱,不过除此之外的哥布林哪有那个智慧。



那名性格乖僻的冒险者懂得许多知识,却严重集中在特定方面。



幸好当事人也有所自觉──



──这样反而更糟糕吧?



若他是那种会骄傲地坚持自己没错的男人,或许早就被人拋下了。



两位男性疑惑地看著呵呵轻笑的她,妖精弓手摆摆手。



「没事。嗯──所以可以收工了?」



「不,似乎有来自王都还是哪里的客人要来参观。」



矿人道士想起早上女神官说的话。对森人来说,明明应该是几秒前发生的事。



──不对,这家伙当时在睡觉。



他隔著胡须瞪向上森人。



「……可别对人家太失礼喔。」



「你才失礼。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矿人。」



「把我们的王族扔进牢房的就是森人啊。」



「矿人很失礼,所以没关系。」



你这臭丫头──妖精弓手将气得回嘴的矿人道士晾在一旁,像只在闻风中的气味的猫,东张西望。



「话说回来,这里是什么的遗迹呀?」



「贫僧毫无头绪。」



蜥蜴僧侣用那只由鳞片覆盖的手,摸过遗迹粗糙的墙壁。



只是这么一摸,历经长久岁月的墙壁就剥落了。



过去应该画著壁画,然而如今已看不出内容。



「应该不是城寨……」



「就我看来,也不是神殿那类的……」



矿人道士大口喝酒,拎起墙壁的碎片仔细观察。



连矿人那习惯跟石头相处的手指,都轻轻一碰就让它化为尘埃。



「看起来像急忙盖出来的,哎,这一带以前的古战场也很多。」



「结果就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嘛。」



「至少可以知道,不是神代时期的东西。」



矿人道士没有把妖精弓手插嘴补充的这句话放在心上,语气十分正经。



矿人不喜欢在工作方面说谎。



「若是当时的建筑物,会盖得更牢固。这是出自人类之手。」



「哦……那是魔法时代的啰?」



「搞不好。」



介于诸神大战和冒险者的时代之间的这段时期,人称魔法时代。



诸神发现冒险的乐趣,离开四方世界,前往天之星桌的不久后。



骇人的魔力奔流于四方世界乱窜,法术扭曲世界法则,盘面乱成一团。



懂得使用伟大秘术的魔法师们的法术大战遍布世界。



他们的卡牌游戏,连诸神都无法阻止。



既然决定要尊重人类的自由意志,就绝对不能扭曲它。



而那样的魔法时代,最后也在不知不觉间以魔法师的离去宣告终结。



成为穿越者(Planeswalker)的他们,一个又一个从四方世界中消失。



那是既漫长又短暂──冒险揭开序幕前的黄昏时刻。



对于不是魔法师的人而言,是连生存都有困难的严冬。



从神代大战中幸存下来的上古龙或森人,可能还会有印象,不过──



「我也是在很久很久以后才出生的……好神秘喔。真的神秘。」



「就算你当时已经出生,也不会记得吧。」



「才不会。」



哼!蜥蜴僧侣愉快地听著妖精弓手的哼气声,开口说道:



「若贫僧活在那个时代,说不定也会成为魔法师。」



「这样你说不定不会想变成龙,而是想跑到棋盘的外面去。」



「非也,非也。那也是成为伟大的龙的一步。」



毕竟一旦成为穿越者就能长生不死,直到败退。



「总有一天,贫僧或许会以大魔导士的身分关注猎兵小姐。」



「喜欢吃起司的大魔导士是吧。」



妖精弓手眯起眼睛,想像蜥蜴僧侣操作卡牌,拿出起司的模样,笑出声来。



这时──那对长耳晃了下。



「不、不好意思……!」



啪哒啪哒的跑步声。脚步声、呼吸声。有两人份。



「终于到了。」



「瞧。」矿人道士笑得露出牙齿。「马上就一句失礼的发言。」



「这才不叫失礼。」



人影来自远方的入口──一看见来者,妖精弓手就眨眨眼睛。



因为那两个人竟然都穿著熟悉的服装,拥有熟悉的面孔。



──嗯。可是其中一方的脚步声好像偏重?



喔,不对。想起来了。她用唇语说道。同时扬起嘴角。



因为从死之迷宫(Dungeon of the Dead)救出的那女孩,成了优秀的神官,正踏著稳健的步伐往这边走来。



「上次──真的承蒙各位的照顾!」



少女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鞠躬道谢,容光焕发,表情不带一丝阴霾。



「这次,呃──我要来这里视察,到处参观!」



「那个,这边现在在设置陷阱,没错吧?」



女神官正经八百地确认,妖精弓手竖起长耳点头。



「对呀,总之你先看一下那个洞。」



「这边吗?」



矿人道士还来不及制止,王妹就像只小鸟一样冲过去。



她好奇得两眼发光,往洞里看──



「呜哇!?」



然后吓得尖叫,一屁股跌坐在地,愣了一下后大笑出声。



矿人道士板著脸用手肘顶她侧腹,妖精弓手轻松闪开,得意洋洋。



这果然不算失礼。



(插图013)



§



祭典将近,城镇的夜晚也多了些活力。



以西方边境来说,尽管不及水之都,这座城镇还算满热闹的。



随著冬天将近而减少的人潮增加了,路上也散发热气,相当温暖。



重战士──尽管他现在并没有装备大刀及铠甲──凭他魁梧的身躯分开人潮。



他走路的时候不会乱撞人。那样与流氓无异。



不过,他也不会跟在迷宫里戒备陷阱一样。今天是假日。



也就是说,他只是跟一般人相同,在享受祭典前的热闹气氛。



离祭典当然还有段时间。没有摊贩,装饰品也稀稀落落。



可是,空气逐渐加温的瞬间,感觉还不差。



他悠哉地穿过街道,推开他要去的酒馆的门。



「密友之斧亭」他其实没来过太多次,但这种时候他很常来。



穿过店门,透出橙色的灯光瞬间将视线范围染成同一种颜色,喧嚣声涌入耳中。



店里颇热闹的,踏进一步彷佛就换了个世界。



他对小跑步跑来的兔人女侍说「我来找人的」。



用不著找,很快就发现了。因为他和那两个人都很引人注目。



──瞧,就是那张圆桌。



「抱歉,久等了。」



「没差。」



「无妨。」



美男子──长枪手挥了下手,平常那把魔枪不在身边,只有腰间挂著一把剑。



──哎,这种时候还全副武装的……



唯有今晚邀请他们两个来的,装备骯脏皮甲与铁盔的奇怪友人。



他坐得椅子吱嘎作响,圆桌上已经摆好酒和下酒菜。



看来他们并没有等他,而是先行开动。重战士对此没有怨言。



「今天不用早点回家?」



「家。」铁盔男子僵硬地咕哝道,摇摇头。「讲过了,没问题。」



「这样啊。」



那就好。重战士叫住女侍──这次是丰满的马人(Centaurus)──点了酒和肉。



毕竟不吃不喝也聊不起来。



他看著逐渐走远的马人,缓缓放松身体。长枪手露出得意的笑容。



「在看屁股啊。」



「白痴。」



这位友人虽然是能干的战士,却怎么样都改不掉有点轻浮的毛病。



有女性喜欢他这一点,也有女性讨厌他这一点,整理而言前者比较多。



不是好坏的问题。纯粹是重战士没办法像他那样。



用手中的长枪砍倒敌人,带著美丽的女性,目标是古代遗迹,或传说中的怪物。



吟游诗人的诗歌未必是唬人的。应该也会有人出于对那家伙的崇拜而跑去当冒险者。



──我自己也,嗯。



这不是自吹自擂,但重战士也从吟游诗人口中听过与自己有关的诗歌。



虽然内容全是胡诌的,什么穿著黑色甲冑猛冲的受诅咒的战士。



结成团队(Party)的女骑士还有千百种面相,颇为有趣。



如今回想起来,第一次听见自己团队(Party)的诗歌时,真的是感动万分。



有人嘲笑那首歌写得烂,也有人不当一回事,那又如何?



自己的冒险会以诗歌的形式被人传颂十年百年喔──他是这么想的。



眼前这名沉默不语──大概是在等重战士点的料理送上来──的男子亦然。



边境勇士,小鬼杀手。



如同他的绰号,诗歌中的他也是在剿灭小鬼。带著真银剑这一点满好笑的。



但是上森人的女孩炫耀过,他们在沙漠遇到了红龙。



不过,就算轻轻撞那个人叫他分享屠龙事迹,他也只会回答「没有杀掉」。



──不管怎样,最夸张的是这家伙。



三个人有三种活法。即使人生态度截然不同,最有名的无疑是长枪手。



假如再年轻个几岁,他可能会羡慕,产生对抗心理和敌意──现在则不一样。



到头来,无论别人过得如何,自己的事都只能由自己拿出成果。



即使长枪手不再辉煌,抑或没没无闻,都跟重战士的实绩没有任何关系。



关于这方面,从他一直在默默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这一点来看,小鬼杀手可以说经验丰富。



可以说是优点、美德吧。而不在意他人评价的结果,就是那身装扮。



「在镇上总可以脱掉铁盔吧?」



「那可不行。」



异常果决的回答也一如往常。重战士露出无奈的笑,长枪手板起脸来。



「听好,你也是银等级。再多用一些魔法装备啦。」



「是有几件。」



「那是形象问题,形象。还有方便性。总要在意别人看你的目光吧。」



「之前也听过类似的话。」



「听过类似的话还不改,代表你没听进去。」



「呣……」



长枪手和哥布林杀手激动地交谈──不如说只有长枪手讲得很激动。



每个冒险者都有自己的做法,大可不必管那么多。



──纯粹是那家伙爱管闲事吧。



「……噢,来了。」



在他想著这些无聊事的时候,酒杯及盘子接连送到重战士面前。



三人先拿起酒杯,齐声乾杯,仰头喝了一口。



室外很冷,店内却很温暖,冰凉的麦酒喝起来格外美味。不对,酒和料理无论何时都很美味。



「所以,哥布林杀手,你找我们来有什么事?」



「又是剿灭哥布林?」长枪手嗤之以鼻。「话先说在前头,我很忙。」



「呣。」哥布林杀手的铁盔左右摇晃。「不,不是。」



「啥?」



「想麻烦你们陪我来场桌上演习。」



语毕,那名穿戴廉价装备的冒险者拿出隔板和一捆羊皮纸放到桌上。



隔板另一侧是类似地图的棋盘、棋子、骰子。



重战士无视惊讶地看著他的长枪手,嘀咕道:



「哦,那个迷宫探险竞技的?」



「对。」



铁盔再度上下摇晃。哥布林杀手的回答很简洁,也就是测验。



「我配置了陷阱和怪物……哥布林,想趁还能修正时确认一遍。」



「为啥?柜台小姐给了你很多意见吧。柜台小姐。柜台小姐!」



你不相信她吗?长枪手面露怒色。语气激动。目光凶狠。



「小心别喝醉。」



「我才没喝醉。」长枪手吼道。「我在生气!」



「是喔。」



「是吗?」



重战士不以为意,哥布林杀手认真听了进去。



「不过,最后做决定的是我。既然如此,照理说就该由我负责。」



「……啧。」



长枪手粗俗地把手撑在圆桌上托著腮,啧了一声。



不把责任推给其他人──何况是女人,在这男人眼中应该是美德。



然而他又不想老实地称赞他,如果点明这个事实,肯定谈不下去。



重战士默默记在心上,以便之后可以拿来调侃长枪手,灌下一大口酒。



「简单地说就是玩游戏吧。我可以。」



「…………我也没意见啦。」



长枪手勉为其难地同意,哥布林杀手「是吗」吁出一口气。



原来这男人也会紧张。重战士微微挑起一边的眉毛,伸出手。



「那冒险纪录表给我。不创造冒险者还玩什么游戏。」



「好。」



选大张的圆桌应该也是为了这个。三名冒险者将料理挪到一边。



店内这么吵,就算有人偷听,也听不见探索竞技的内容。



轻率地选择在冒险者公会中测试,反而会引起注意。



既然如此──



──这家伙有时会用跟黑手一样的手法。



怎么不去尝试都市冒险(City Adventure)啊。



思及此,重战士扬起嘴角。反正这男人八成会说自己不适合。



──好了,该怎么办咧。



很久没玩桌上演习了。



──得仔细思考才行。



战士、斥候、神官、魔法师,基本上是这四个。除此之外还有各种技能、职业。



要组成团队(Party)的话,需要考虑整体结构。何况这次只有他们两个。



虽说还要看长枪手会用什么样的冒险者,术师和斥候果然是必备的吧……



──那就是交易神的神官兼斥候。不……



说到会用魔法的盗贼,那位有名的灰色猫(Gray Mouser)不就是吗?效法他也不错。



思考不同于现在的自己的另外一个自己,既头痛又愉快。



种族不同,技能不同。性别年龄也不同,但同样是冒险者的自己。



坐在旁边的长枪手一样乐在其中,宣言:



「机会难得,我想玩玩看矿人的……斥候。」



「喂喂喂。」重战士苦笑著说。「那不适合你吧?」



若要论有利不利,答案是不利。矿人双手虽然灵巧,并不是太敏捷的种族。



他的回答却是一句「笨啊」。



「只接受『完美的冒险者』,世上哪有这么荒唐的事。」



「说得也是。」



长枪手扫兴地说。这句话很有道理,重战士便乖乖同意。



理所当然。



有利不利、适不适合,那些全是他人的标准。



一个人能否成为冒险者,怎么可能由这种小小的差距决定。



「术师和斥候,前卫、火力、神迹。应有尽有的『完美团队(Party)』,只存在于纸上。」



「就是这样。」



重战士把在羊皮纸上振笔疾书的长枪手晾在一旁,思考起来。



──这个嘛,那我就。



随心所欲即可。好,那就这样吧。



重战士抓起一粒骰子扔到桌上,决定好种族和其他资讯。



「我要用森人剑士。又强又帅喔。」



「……你讲的话跟做的事不一样耶?」



「追求强弱也是个人的自由吧?」



「说得也是。」



这次换长枪手点头附和。



重战士闻言,露出满意的笑容,拿起笔望向对面的铁盔。



「喂,哥布林杀手,这该不会是没有术师和斥候就会死的迷宫吧?」



「不知道。」



这男人对冒险者的能力审查(Status)不会插半句话。



看来此话不假,他似乎正在努力思考之后的发展。



「所以我想请你们测试看看。」



「行。」



他坦然提出请求,他自然也能坦然答应。



对于熟练的冒险者来说,填满冒险纪录表的空白处用不著多少时间。



「今天是个适合全灭的好日子。」



先填好表的长枪手,愁眉苦脸地碎碎念道。



(插图014)



「你创造的迷宫绝对很阴险。」



「哎,玩几遍看看吧。搞不好他其实有放水,轻轻松松就进到最深处了喔?」



不管怎样,简而言之就是测验之类的东西。大概会需要用各种不同的队伍挑战。



比起那个,有件事不得不留意。



重战士检查完自己填好的表,满意地点头,用手肘撞长枪手。



「还有,记得扮演(Role)成新人啊。」



「我不会每走一步就用木棒探路(注:梗出自龙与地下城的道具「10フィートの棒」。)。」



长枪手哼了声,抓住骰子说:



「对了,哥布林杀手,你听好。你可别让怪物做出异常狡猾的行为喔。」



「我自认他们的行为都是哥布林会做的。」



「就是这点让人无法信任……」



听见两人的对话,重战士哈哈大笑,大口喝酒,将蒸马铃薯扔进口中。



「那么,开始吧,兄弟。」



「我们种族不同。要说也是从兄弟或再从兄弟吧。」



于是,新生的两位战友(Battle Brothers),意气风发地挑战迷宫探险竞技。



即使吃了许多苦头──重战士还是玩得很开心。



祭典前果然就是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