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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巳



重要考试的当天不仅没有准备,而且还迟到了。想到至少在去学校的路上临时背一点东西,但怎么翻书上都是白纸,平时上学去的路也因为施工半天没到。正焦急的时候醒了过来,一看钟已经过了八点,想到上班要迟到了赶紧飞了起来。



“爸爸”儿子大辉站在房间的入口。“妈妈,爸爸起来了”一边说着向对面走去。翻开被子,按手机一看时间,才确认是周日。



“还以为是周一”一边苦笑一边前往到客厅,妻子茉优,“就这么喜欢上班吗”这样挪揄道。“说起来,我今天想去美容院”



“啊,这样啊”平常,必须要陪着才刚三岁的大辉,很难有自己的时间,头发就越来越长,想说烫发就不奢想了,至少要理个发吧,反正是从很久以前就这么说过了。



一边看着在喜欢的动画片前目不转睛的儿子一边吃着早饭,而妻子来来回回的从面前经过,一会儿是洗碗,一会儿是用吸尘器,显露出三头六臂的姿态,而自己就在旁边这么看着好吗,突然间变得不安,想起父亲的事情。察觉到母亲忙于家事,心情不太好的时候,突然间就无所适从,不知道怎么样才好变得紧张兮兮,举动也变得奇怪,最后总是因此母亲又生气了。



“啊,克巳君,说起来妈打来电话了,说是年末要给爸扫墓什么的”



茉优这样说道。这还只是秋天呢就开始说起年末的事情,我们这边因为每天的工作和带孩子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现在就还说这么久的话,虽然会感到不快,但是从母亲看来也许是重要的事情。



“打个电话过去吧,妈好像有点情绪不高的样子”



不会吧。这几年来,母亲没有去心理诊疗室也可以进行正常的生活了。恐怕第一个孙子的诞生是巨大的契机吧。要定期服用处方药的日子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一样了,现在大家都很放心。是在大意之间就发生了问题吗。父亲逝去之后的,表情消失,只是呼吸而已一样的母亲的身姿在脑中浮现,啊,要真又是那样,还真让人担心。



“怎么了,这么急的样子”电话那边的母亲像没事人一样,舒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愕然。我可是都已经在想提前下班,赶过去看您了。



“恩,是那个茉优说妈您有点没精神的样子”



“没有精神。当然了,毕竟即使说是十年前,丈夫也是自杀了”能说这种亲人都不知道该不该笑的玩笑话,说明心理重建已经是恢复到一定程度了。治疗因为失去亲人所带来的悲痛,只能是非时间莫属,虽然经常这么说,但十年也算是相当长的岁月了。不时总是会为其所苦的话,干脆就频繁的说出父亲的事情,这样的话也许会产生麻痹,这也许是母亲考虑到最后想出来的对应方法。



“年末还跟往常一样,会回去的”



“大辉也一起吧?”



自己,已经成了孙子附属品一样的存在。“真的没有什么难事吗?”



“啊,是了,实际上”母亲的语调都变了。“最近,突然有人来了。年轻的男性”



“年轻的男性。不错啊”



“来访的目的也奇怪。啊,之前跟茉优说话的时候,也是因为一直想着这件事,才会被觉得没有精神吧。茉优桑,真是敏锐。克巳你要是不小心的话,变心的事情可就要暴露了哦”



“怎么说的我变心已经是确定事实一样了”



接着母亲半晌无言。叫喊了一声,这次明显变成无力的语调。“你爸,也是被我怀疑变心,才成为那样子的吧”



“我怎么没听过这回事”我面向电话对面加强了语调。



想最先知道从未听过的新作的事情!虽然没有这样的想法,我还是在下班途中,从职场返回住处中途的车站下车,去了母亲家。



母亲一脸平静,“这么在意你爸变心的事情啊,克巳,你是不是真的也变心了?”还这样取笑我。



我没有太在意。“爸那个时候真的变心了吗?”



顺着看向放在客厅里的佛坛。对遗照问道,爸,是真的吗?



“那天,现在想起来还像是前天一样,我早上稍稍说了几句。因为有从职场的女性那里发来了邮件,就在猜想是什么关系”



“女性来的邮件?妈你读了吗?”



“偶然读到了”



“偶然”



“对,偶然”母亲说道。“晚上你爸的手机来了邮件。因为觉得很吵所以关掉了声音。那个时候因为有些在意所以就读了”



意外。父亲一直在对母亲察言观色,是从小学时候就察觉到了,但反向却几乎没有感觉到过。“然后怎么了”



“怎么了,我也是这样问他的”



“质问”



“倒还不至于。只是,他那天带薪休假难道是因为”



“被妈你怀疑变心了?”



母亲的脸上开始多云,让我焦虑起来。我这边是伴着半是说笑的心情,想用前端扁平的棍子轻轻戳一下的感觉,但在母亲看来,也许是被揭了伤疤。



难道,父亲死后,母亲陷入精神上的无力,变得要住院,也是跟这件事有关系?因为觉得自己让父亲自责,所以生出罪的意识了吗?



“但是,爸真的变心了吗”



“意外的很有人气哦,别看你爸那样子”



“不,就算有人气”对于从小目睹对母亲一直那么小心翼翼的父亲模样的我来说,他真的会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吗。但,在恋爱和性欲的领域,那是理性和冷静的判断所不能及的地方,正因为如此,人类的历史中才会发生诸多事件和戏剧。“最后,怎么样了”



“变心的事情?”母亲像是一下子老了。在我眼里是这样。就像是打开了不能打开的箱子,问了不该问的话的心情。“那个时候,你爸说大概是弄错人了。那个女性本来是想发邮件给别人的,结果弄错了地址什么的”



“怕是借口”



“我当时也这么想”



而在父亲死后,这个借口判明为真实的样子。详细虽然没有说明,但后来在父亲手机上发现了【抱歉弄错人了】这样的道歉邮件。



“恩,还有那个年轻男性来家里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我说了是年轻人吗”



“说了说了。奇怪的人?推销员?”



“突然来家里,说出你爸的名字,问他在不在”



“是来找爸的?”



“好像是的。开始的一瞬间,还以为是私生子什么的”



“多大?”



“二十岁前后吧”



母亲从墙上的明信片收纳盒中,我才注意到这是我小学时候图画课的作业,用雕刻刀进行过装饰,而现在还作为现役选手在这发挥着作用,即使说没有新选手的替代,我也感到了一丝感动,总之是从那里拿出一小片纸。“倒是留下了名片”



运动健身房的教练,【田边亮二】。



“为什么相见爸呢”



“我觉得不太妥就让他走了”



“也没听他说点什么”



“没什么想听的”



“要怎么办啊”



“都长这么大了”



“诶”



“克巳也是父亲了,时间真快啊”



“妈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不如说,母亲的认知障碍症似乎变严重了,不安起来。



“跟你爸真像”



克巳



田边亮二不愧是健身房的教练,体格强壮。头发锃亮,像是个爽朗的大学生。“能让我见面真的是太高兴了”



“没,算了,好吧”我给出暧昧的回应。妻子事前已经“又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有可能是什么劝诱人进入的奇怪的团体,所以见得时候一定要十分的警惕”这样给我打好了预防针。“那个,到底是什么原因,到我们家”



“突然造访实在抱歉,给令堂也添不安了”



令堂的说法让人有些在意。“不不,不安什么的”



“没法一下说明。我只是想说说令尊的事情。恩,事情的经过可能有些长,可以吗”



我也没说不行,只拜托他尽量选择重点讲,他虽然说“明白了”,但还真是个漫长的故事。从没什么特点的小学时代开始,性格逐渐明朗,开始锻炼身体热情于手球的十几岁,因为运动能力被赏识推荐入学的大学生活,简直就像要开私生活公开大会一般进行叙述。不是想找我写传记吧。



“现在作为教练,过着平凡的日子,真的是十分平凡”现在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现在的不满和不安,所以要是有遥控器的话真想快进。



“然后,最近去了都内有名的占卜馆,询问我现在的人生要想jump up的话要怎么做才好”



“jump up呐”



“这时占卜的人,就说你是不是以前有什么事情。是不是忘了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是不是一直都没有完成”



不是针对目光发光的田边君,这明显是可疑的占卜师特有的手段。对工薪阶层说“对人际关系感到疲惫”的话有九成都会中,说“其实本性是个容易寂寞的人”的话,一般人都会想起些什么。而且,给田边君的语言里,“什么事情”“以前”“没有做的事情”这种抽象的语言进行组合后,可以解释的余地太大了。就如暧昧的王者一般。



“我这时想起来了。真的。十年间,一直忘记的事情如电击般”



“终于,要到和我们相关的故事了吧”



虽然话有点无礼但他没有在意,“是的”如此点头。甚至还在微笑。“十年前,我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六年级。那天最后没去上学。跟刚才说的一样。当时我在学校里没有立足之地,所以四处乱逛打发着时间。就在这时,恐怖的比我大的,说起来也就是中学生的样子吧的人把我围住,说是让我拿点零钱出来”



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我强忍住焦躁。,装出有兴趣的样子,点头。“勒索”



“我真的是害怕的不得了的时候,有个男人来了,帮我赶走了他们”



不会吧,这么想的时候,田边亮二“那就是令尊。就是克巳桑的父亲大人”这么说道。



“爸?”实在难以想象是会掺和进不良少年的恐吓现场,进行这样行动的人。虽然是具有常识的公司职员,但要说真的有到这种程度的正义感吗,又好像没有这样的印象。只是,有说过要看重公正还是什么的记忆。世界上,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但还是公正一些比较好,经常会对我这样说。



“走的时候,从兜里拿出糖果,给了我,然后就掉出来了这个,我捡起来要还给他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他从自己钱包取出的,是一张小小的卡片。相当的古旧,长方形的边角都已经弯折了。



是医院的诊察券,上面写着父亲的名字。



“那个时候的我,就拿着这个,回去了”



只是诊察券的话再补一张也是可能的,实在难以说是贵重品。



田边亮二,“从小时候开始,一直想着必须要还回去,却忘记了”宛若在告白罪状一样的表情。



“蛤”



“被占卜师说的时候,我终于明白自己的人生停滞不前,就是因为这件事”



恐怕,我已经想象到了。田边君将占卜师抽象的建议认真的接受,【遗留在过去的事情】是在哪里,带着这个疑问在自己家里寻找,这是原因吗那是诸恶的根源吗,一定就在哪里没错,就在这样的过程中,发掘出了这张诊察券。



往昔没有还去的诊察券,在十年之后还给它的主人,凭借这件事,人生就足以得到彻底的改变,他也应该明白人生不是这么的单纯吧,然而眼前的田边君瞳孔中浮现出纯粹无暇的光辉。那是只有相信【人生意外单纯】论的人才会发出的闪光。



“还专门”要说道谢的haul完全是在情理之中。“太谢谢了”



“不不,这样我也放心了”就如在说死掉封印的封条,接着下来我的人生就是蔷薇色了一样。



这样一来,田边君的开运仪式就此完成,正要把手里的诊察券还给他的时候,事态发生了稍许改变。“啊”的惊叫出来,是因为意识到了诊察券上的日期。“这是第二天”



“第二天?什么的?”



我父亲死去的第二天,我说道。就是在这预约的前一天自杀的。



田边桑吃了一惊。“诶,令堂是自己”



“是的,自己”从楼上跳下来。



“前些天向令堂询问令尊的时候,还满以为是病逝之类的客观原因”



“要是那样的话我们就不会这么”说道这边,停下了。对于因病逝去的亲人和自杀而去的亲人,要说那边的家族更加悲痛,说起来当然是一样的。



“诶,等等。也就是说,和我见面那天,令堂死了”



“是这样吗?”



“捡到这个的时候,我也看到诊察券上的日期了。我还记得当时有想那就是明天了。所以才会要马上还回去”



我盯着田边君看,他目睹了死之前父亲的样子吗。



“真是难以置信”他说道。



“我们也是”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真的是令人难以置信”



比身为家人的我们还要?



“因为,我还记得,令尊的话”



“我爸的?”



“是的。对我说了【小的时候虽然有种种的困难,但要加油】”



接着就在他说自己没有朋友之后,父亲笑着说“我也没有”,然后又说了这样一番话,但是每天的日子都感到很幸福,充满了感激。



“说这种话的人竟然会死去,而且还是”



从楼上跳下来。



至今为止雾霭沉沉的大脑,好像在那个瞬间,一下子明朗了起来。



母亲,怀疑父亲的变心。后悔因为这件事情责备了父亲。觉得是不是父亲觉得委屈,没人理解,受到了震惊呢。我也几乎要相信这样的论调。然而,好好考虑的话,就因为这种事情父亲不可能会自绝生命。



不如说什么都不说,让母亲在困惑中就离去的做法,一点不像父亲。父亲可是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在考虑母亲的心情。就算是死后也一定在窥探母亲的脸色。即使死去,冤罪也不会青白。



虽然没有论理上的证据,但我抱有着确信。



二十年间,我心中所持有的箱子,被涂满悲伤和后悔的箱子的内部,也许和自己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我对田边君致了谢。



他以一副仿若还没有将自己所有想说的完全表达出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表情一般,离开了。



父亲到底为什么死的呢。



克巳



“三宅桑,这根皮带也要洗吗?”



家里附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洗衣店,简直是群雄割据,洗衣店战争一般,虽然这么叫的也就大概只有我和妻子,但因为店铺的位置都是等距离的接近,所以到底去哪家店各家各户都不一样。有没有积分卡,服务态度如何,服务质量怎么样,这些要素就会成为判断的材料。



我家会在名为【NANO酱】的洗衣店,单纯的只是招牌上画着的【菜花】十分可爱,孩子会经常用手去指,但其实不管是店员的印象或者是服务质量,价格都相当令人满意。



“皮带?”



“这件衣服的皮带取了下来,需要另外处理,需要另算费用”



“啊啊,原来如此”我没有多想,“那就另外洗吧”这样答道。



“明白了”回答的店员就是这间的店主人,是最近才明白的事。四十岁后半到五十岁左右的样子。人很亲切,办事利落,好说话。



付完钱离开洗衣店之后,父亲的事情再次掠过头脑。自己在小的时候,跟着父亲到洗衣店的时候的事情。也有过相似的事情。



把母亲的一副递上去的时候,也说是腰带要另外付钱,店员问要怎么办。父亲和刚才的我一样正准备说【那就皮带也】但马上又苦恼起来。要多花钱的话那是不是不洗的话比较好,之后是不是会被母亲迁怒【干嘛要另外花钱还洗啊】。但是另一方面,要是只皮带不洗的话,又怕母亲会【你怎么会想到只是皮带不洗啊,是不是觉得是我的皮带就觉得无所谓了】这样反应。即使只是小学生的我,也对父亲惯于体察母亲的心情了解。好像当时说了“不如打个电话”。但就算打电话母亲也没接,或者接了也会说【这种小事不要给我打电话】的情况下,问题仍然得不到解决,最后父亲自己掏钱包还是洗了皮带。“注意你妈的反应,如果感觉像是【应该节约洗皮带的钱的话,就不要说另外付钱的事情了】”



感觉母亲不是会对皮带的清洗费用纠结的人,然而父亲为什么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真是不可思议。



“克巳君的父亲,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和他人进行往来的孩子吧”妻子在以前这么说过。我们结婚的时候,父亲已经死了,所以即使只是听我叙述父亲的那些有趣而又特异的往事,她也“我小时候朋友也少所以大概了解了”表示出共鸣。“所以在有了重要的人之后,总是害怕做错一点事对方就会离去”



“不不,我爸没有你说的那么深层”完全就是处处想着老婆的一般的妻管严嘛。



小的时候,想着自己也结婚有了孩子之后,应该就能理解父亲的心情了。然而现在来看,说和父亲产生共鸣,不如说更多的是为父亲那超越常规的行动表现出吃惊。



父亲如果不是自杀的?



烦恼的最后,对于母亲,只说了一部分田边君的话。不觉得这时候应该再提父亲的死,关键是,结论现在还是不明。但如果被问“那个叫田边的,说了什么”的时候,什么也都不回答也会让她担心,所以只说了父亲拯救了处于危机中的田边的事情,只见母亲“诶”的一声,眼睛稍许湿润了。



一天又一天,我心中对于父亲死的疑问越来越大。



父亲不应该是自杀的。这十年,我开始这样想。但面对父亲自杀的现实,只能去否定自己的想法。



虽然没有母亲那样,对于父亲的死也积蓄了不少思绪。曾经也一起一起生活的自己,为什么没有察觉到他自杀的苗头,为什么没能阻止呢,这种自责的念头下。有一段时间心情都很沉闷。直到死之前,父亲的样子还都没有什么变化,所以觉得这种状态会一直持续下去,然而和我一起微笑的时候,和我聊着无聊的闲话的时候,其实心里一直很苦的是吧,一想到这里,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相信什么,一时思想陷入了困境。没有像母亲一样住院,是因为那时认识了茉优吧。不这样的话,很可能和母亲一起住进医院。



不是自杀的吗?那是怎么死的的呢。



线索好像什么都没有,一定要说的话,就只有田边君在十年后还来的诊察券了。



在网上查了一下,诊疗所现在还存在。直接打去电话。



“请问知道十年前接受诊察的三宅吗”这样一问。



“蛤”对方不知所措一定是可以预想到的吧。



该怎么办,就在这么想的时候,来到了诊所前。是在出去跑业务的途中顺便来了。正确说来,是为了能够顺便到那,而特意安排了一下自己跑业务的途径。在大楼一户,三楼的角落。



牌子上的诊所名和诊察券上的一样,院长也没有改变。虽然有内科和心内科,但到底父亲是因为什么病而住院的呢。



不不,应该说为什么会到这来,是更大的问题。



即时诊疗的医院的话自宅附近就有。开始是想会不会公司到这很方便,但马上又意识到当时父亲工作的地方离这还不近。那么,是可以进行某些特殊检查的医院吗?但从外面看起来又是很普通的,小诊所。



为什么到这?



是工作上的关系吗。父亲是文具制造商的营业员,然后比如说这个诊疗所也会使用文具什么的,从而对这个诊所的业务进行负责的可能性也不能说是零。因为这层关系,就是小病也会来这里的吧。



“怎么了?”



声音传来,看去是身穿白衣,但又带有粉红色的明显就是这里的工作人员的一名女性。和母亲同样年代的吧,背伸的很直,身姿挺拔。好像是从外面办事才回来的样子。



“啊,不是”即使暧昧的回答也不会让事情有任何进展。“实际上十年前我父亲好像在这里住过院的样子”



本来想着对方会是惊讶的反应,但相反的是,她“哦,是谁呢”一副相当冷静的语调这下我反而困惑了。



“因为是十年前”



“十年前的话,我”她说话的方式十分干练。换个方式也可说有些冷漠。“我的记忆很好的”



机器人护士,这样的形容浮现在脑海。



我也在下意识间递上诊察券,“啊啊,三宅桑。真让人怀念啊”她看着名字虽然完全看不出来感到怀念,但好像没在说谎的样子,实际上,也没有任何好处这样做。



“我想知道父亲的事情”



“想知道?你不知道吗?”



“最近才发现这张诊察券。而且这个诊察的预定日”



“有写在上面。现在的卡片就会好多了”



“那天,是父亲死去的翌日”



她一瞬间无言的怔住了,紧紧的看着我。我又一种被眼神拍x光片的感觉。



“父亲自杀了”这当然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可眼前的她像是听到什么都不为所动的样子。“然后就想知道他当时得了什么病”



“因为生病了所以自杀?”



“这一点尚不知道”



将诊察券和我互相看了之后,她“可以稍等一下吗”这么说道,然后就进入了诊疗所。就如被说要等一下的孩子不得不去等一样,你说等一下,那我也只能等了。



“三宅桑吗。因为是十年前的事情,确实不是那么容易记得,但要说是印象的话还是有的”



对面的医师看上去不知道是五十岁还是七十岁。短发是全白,脸上没有松弛,皱纹也没有老化,就宛若专门用刻刀雕刻上去一样。眼光锐利,身板笔挺,唯一温柔的只有说话的语调。和最开始和自己说话的女性员工一样,有一种机械的感觉。



虽然是在诊察时间之内还是带领我到这来,让我开始讲述,这会不会对其他患者造成影响,就算没有患者的话也会不会违反了什么法律,不安下耸肩的时候,对方“现在是休诊时间”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



像是进行超声波检查一样,对方的视线注入到我脸上。“还是有面相。看到三宅桑,就想起你父亲了”



“父亲是作为患者在这里的吗?还是工作”



沉默的看着这里的医师,像是要宣告重病一样的表情,紧张起来。“工作是说”



“文具制造商的营业员”



“啊啊,那边的啊”



“那边的?哦,是是,那边的营业”用目光在医师桌上找寻,看有没有文具之类的。



“你父亲是作为患者来这的”



“哪里有问题呢”



“这种事情本来是不应该泄露的,只是也不是很严重的病。就是要吃肠胃药和头痛药的程度”



虽然本来就想不可能是因为忍受不了重病而自杀的,反正这条线已经划掉了。“只是,在意的是这个地方和父亲的职场,还有自宅都不算近,为什么会在这里看病呢”



“为什么到现在来问这个?”医师的声音冰冷。



好像在被质问为什么放任病人的病情到那种程度。“偶然找到了诊察券。就有点在意。上面记下的日期就是父亲死去的第二天”



所以你要说什么。总不可能说,是想要来访问一下值得纪念的场所吧。



医师看着我。还有什么在意的地方吗,我本来是抱着这样接受诊察的心情,但结局,医师“那么谢谢了,这种事还是第一次,真是新鲜”就结束了。看上去就像是冷静沉着的研究者。对于研究者来说不可欠缺的好奇心完全没有。



从椅子上站起来,要出诊察室的时候,“啊啊,抱歉”被医师叫住。“不没听你父亲说过什么吗”



“说什么?”说起来也是培养我长大的人。当然也是听说过很多东西。大部分都是对母亲的抱怨,说是抱怨不如更多是一种癔病。虽然想这么说,但也明白医师想听到的不是这些。



“十年前吧,那个时候对我说过。有想给儿子留下的东西”



“想留下的东西”



“想不到的话就算了”



离开诊察室的时候,候诊室里没有别人,感觉稍许阴暗。也许是关掉了几盏灯。这个诊疗室真的是现在还在正常营业吗,我甚至开始怀疑这个问题。



想着这要不要算结账,但是窗口的女性一直头向下,我只好小声说了句谢谢,低头迅速离开了。



乘坐下行电梯的时候,才想起那个医师甚至都没问父亲死去的理由是病死的还是事故。难道我说了吗。



克巳



“怎么突然”



“一点不突然。都过了十年了”我虽然这样答道,但也知道母亲想说的是,既然都放了十年了,怎么突然就的意思。



周末,为了检查父亲的房间而到母亲家。十年前的父亲在想些什么,比如说关于死,或者其实是根本没有这个念头的吗,或者是有关于死的什么东西吗。



对于母亲,就“这段时间和田边君说过话之后,就想着收拾一下父亲的房间”这样含混过去。



这十年,母亲从来没有想进去过父亲的房间。



即使说是父亲的房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本来就是从置屋间改装而成的。



啊啊,想来真是怀念。



我在中学生的时候吧,父亲就突然“想要自己的屋子”这样开始说起来。考虑到这个房子建造的年限,正好也许是该改装的时机。父亲意气风发的这样说道。只是,平民的声音怎样也到达不了上级,即使到达最多也只能是给出个妥协的方案,用在改装上更应该用在孩子的教育上,房间的话就可以将置屋间稍稍改良一下,母亲给出了这样的建议,父亲马上拍手道。“好主意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当时的我每当看到这样的父亲,脑中就会浮现出机会主义这样的词语,但严密来说,又有不同。机会主义是指立场不固定倾附于形势有利的一边。而父亲,就算是母亲身处压倒性不利的情况下,大体仍然会遵从母亲的意见。



在看电视上棒球比赛直播的时候,裁判的【坏球】的判决下,看母亲没好气的“骗人的吧,明明进击球区了啊”这样说,父亲就会“就是,怎么看都是入击球区了嘛。裁判的眼睛呢”这么附和,然后母亲又“啊,但是果然到底进了没有呢”这么更正发言之后,又以“确实是在很微妙的地方,基本就是擦着击球区的线过去了”这样极为自然的语调改变意见,这样的场面我看过太多了。



对于我要整理父亲的房间,母亲可能也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并没有像几年前一样流露出反对的感情,只是“要丢的东西就扔这里好了”给我递来垃圾袋。



作业并没有那么困难。说是房间其实也就是大一号的置屋间,要收拾并不要花多少时间。检查橱柜的内容,把要丢的东西和要留的东西分出来。



每当发现新的东西就会想起和父亲一起的时间,心中缅怀一阵,随着整理的进程对父亲记忆的刺激渐次增强,本来的作业完全无法进行下去的恶性循环我当然不会犯,只是淡然的进行行李的整理。说起来父亲的东西里,本身就没有能触动我的地方,从会社拿回的用具之类,磁铁,夹子,会社的资料,多是无味干燥之物。



正当我感觉就是收拾完了一间置屋室的时候,发现了那个。似乎是刻意隐藏在沉重纸箱后面的纸袋。好不容易将纸箱移开,确认纸袋里面的东西。



最先出现的,是作画用纸。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实际上是蜡笔的人物画,【爸爸,谢谢你为我们努力】写着这样缭乱的文字。是自己小时候的作品吗。虽然没有描绘的记忆,但大概应该是的吧。这种东西还给特意放起来了吗。



取出三本大学笔记本。封面上只是简单的表明了是第几册。



翻开,里面满是父亲的字迹。就如要考试或者大学生用功听讲的笔记一样,这是父亲年轻时刻苦的信物吗,这样想着读来一看,马上明白不是这样。



【当问“为什么生气”,回答“没有生气啊”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生气的】



就如格言一般。但比格言更加具有实践性,生活智慧的东西,一定要说的话是类似于操作手册一样的东西。父亲以前在文具制造商那工作所以大概是对顾客诉求的对策,然而【必须要时刻对对方的话给予回应。没有特别的严重的失误的话,就不会过度反应生气】之类,【给你做的料理,绝不能只吃一口就作罢】之类的东西出现后,已经明白这是以特定对象为目标的对应术。肯定就是母亲了。对于母亲应该怎样应对的窍门和智慧写在上面。还有画着流程图的页面,详细的记载着自己的言行会导致母亲态度怎样的转变。



父亲向来会观察母亲的脸色行事一事当然知道,但竟然用功学习到这种程度,该不该叫做学习先不说,真是实在没有想到。



真是做的出来。



同时,窥探母亲的脸色一边收拾碗筷,深夜归宅的时候把起夜上厕所的我错认为母亲,伸直腰道歉,大口吃着饭赞赏母亲饭做得好的父亲,种种样貌浮现在脑海。其实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啊,当时的我是这样想的。现在也是这样想的。再次展开刚才的画。爸爸,谢谢你为我们努力的文字映入视野。



意识到自己哭了,甚是花了一些时间。明明很好笑的但为什么,自己也很困惑,明明心中绝没有想哭的念头,脸上却一直无法干涸。



视界氤氲,我继续读着笔记,虽然不时喷笑出声,但仍然有着想要再见一面的思绪。



甚至有最近都没怎么见面了的感想。也许,我才是那个对于父亲的死没有刻骨感受的人。



想着还有什么没有找寻着,是宣传册子。写着【Kids Park开园!】是要想去看看吧。



而最后发现的是,小信封。想着不会是放着离婚同意书吧一边往里边看,钥匙从里面滑出。



“爸在那个时候有借什么仓库吗?”



收拾完成,拿着垃圾袋下到母亲所在的一楼的时候问道。“仓库?”母亲皱起眉头。



本来是想直接报告说找到了钥匙,又怕母亲乱想什么果然是变心了,是不是别的女人的家的钥匙什么的。



“那个,实际上也没什么东西,以前我看到的奖杯也没看到,就想是不是放哪收起来了”编个理由也真是难,从又要容易看见又要贵重这两点出发,就随便说了【奖杯】,但当然从没看到过这种东西。



“什么奖杯?”



“不知道啊”大概是怕老婆大奖赛之类的吧。“但是,仓库公寓什么的应该是没有吧”



“我们家哪有那种钱”母亲说着,“啊啊”变成像是眺望空中悬浮的棉絮的表情。“说起来,那个”



“哪个?”



“克巳不是说过吗?”



“我?”没想到话题到了自己身上。



“想要一个人生活”



“啊啊”这是有记忆。大学入学之后,乘坐电车去上学变得很艰辛,虽然很多时候回家的时间都是在深夜,但想要租一间公寓的房间的想法也是事实,对父母也都传达了这个想法。打工钱也攒了不少准备认真找一找的时候,因为父亲逝去的原因,果然还是放弃了离家的打算。



“你爸,可是相当认真的在考虑”



“认真干什么?”



“为了克巳,好像调查了有没有好房间”



“说得好像是搞房地产的一样”,突然想到我像是对生前的父亲说了一样的台词。







“克巳,要是一个人住的话那边会比较方便呢?”对着从二楼下来一脸倦意的克巳,我这样问道。



“诶”



“昨天也很晚吧。之前你不就说过吗。说回这里来可要费一番功夫。确实,从大学到这够远的。也不能和朋友到很晚了吧”



“没心情的时候,到可以就末班电车为理由回家了”



“我来物色些好房子吧”



“房子?”



“公寓什么的”



“爸你什么时候开始涉足房地产了”



克巳似乎已经将我的话当成没有根据的玩笑一样的东西,不认真回应了起来。



我半是认真的。当然孩子不在家的话会有寂寞,但只要住在一个城市,见面倒是不难。不如说,如果觉得克巳就这样和我和妻子生活一生的想法才会恐怖。既然克巳总有一天要离开这个家,那么现在也许就是好时候。



“为什么?”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妻子有些不服的意味问道。“就让他住家不好吗”



“嘛,但是总是要走的吧。比起就职的时候,现在上学余裕更多,而且现在就习惯一个人住比较好”



“是吧”



我也没有真的觉得自己的意见是正确的。克巳要什么样的生活让他自己去想就好了。实际上我盘算的是,也许需要和自家隔离的避难场所。



商场发生的事情,夜勤中的奈野村抄起菜刀,相向于我是两天前了。



那之后,跟医师联络过一次,报告说是“不做手术了”



“为什么?”



“我决定终止了”迄今无数次表达的这种意愿以迄今为止从未有过的豁然心境,表达出来。



医师一如同样,沉默之后,用比平常更加沉重的声音,“这样啊”回答。没有再说什么要辞掉工作的必须还要再做一阵子这种话。所谓【面子最多给你三次】,可能想的这时候再没有必要还亲切的向你传达【关于退会的注意事项】这种东西。



如果是之前的话,会害怕会危及到家人而选择听从医师的话,但这次不一样了。



要想辞掉工作,不再赚更多的钱是不行的。医师虽然一直这么说,但终于意识到没有听从这点的必要。医师和我之间只有生意间的关系,处于对等的立场。



选择肢,在医师所提示之外还应该有才对。



早晨的综艺节目里,某个喜剧艳艳想要从现在的经纪公司脱离独立的时候交涉决裂,事情一直得不到解决,看到这样的新闻时,我明白了从经纪公司看来,花费大量金钱和资源把你从无名培养上来,等你站稳脚之后就想独立门户了,或许是这个理,然而也明白自己和医师之间并不是这种关系。



我并没有想到别家公司或者独立,只是想引退而已。另外和新入社员以及新进演员不同,我是最初的工作就干出了成绩,给作为中介的医师带来了利益。他主张说“花了许多的财力”,我也就顺着接受了,但实际想来,哪里要花这么多钱呢。、



“紧急出口在那边”



不动产商的,可能是偶然吧名字叫布藤还真是合适(布藤日语发音和【不动产】的不动相同,译者注),



不动产商的布藤桑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抬起头,正站在公寓的走道部分。



正在带我看房子。让人确实感受到建筑年龄有三十年的外观,导致向阳不是很好。相对的,在这个地段上费用算是便宜。



踏入打开的玄关大门之中。



“您是想考虑搬家是吧”,布藤桑大概是三十多岁的样子,一边看我填入的资料,一边问道。



“唔,要是有好房子的话。要说的话,实际上是我儿子想要一个人生活。现在是个学生”



在问了学校在那个地方之后,“离这有点远呐”这么说道。



“从这里上学是有些困难吧”



“嘛,也不是说就完全不行。地球是圆的嘛”布藤虽然说了俏皮话,但就算地球再圆如果朝着错误的方向前进的话永远都到不了目的地。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话。



房间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不,不好的地方其实很多,实在是可以和便宜的租金论斤两的程度,当然了,我自身是没有什么不满的,但要是让克巳看到这个房子,完全没有会被他感谢的预感。



想起妻子的话,“我不是想要被感谢。不管是家事还是家长委员会。只是如果有人会觉得这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的时候,我真的是有话要讲”



克巳当然也会明白【父母帮孩子准备一个人生活的公寓房间】不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尽管如此,不能让他高兴还是会觉得有些遗憾。另外如果知道他是装出喜欢的样子心里就更加难受了。



“就没有更近一点的地方吗”



“费用也会相应的提升。您儿子如果是一个人的话也许一间房间就够了”



“啊啊,说是这样,但也许有时候我也会过来睡”



他把我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眼,一副想要说什么的表情,但没说出口。我做出耸肩的动作,意为想说什么请便,“你孩子会愿意吗?”笑道。



“也许吧,只是我也没有说每天都来的打算,也就紧急的时候”



“紧急的时候?您在从事这种工作吗?”他看向我的资料。



“是文具制造商营业的工作”



“铅笔生出的紧急事态?”



“还有橡皮”



他变得一脸困惑。“是和您夫人吵架的时候也可以避难的意思对吧”



“没错”虽然这么回答,但我和妻子之间,基本上不会发生大的争吵也是事实。动物基本上在集团中易于发生争斗,然而序列一旦清楚就难以发生争斗,这我曾经听说过。争斗,是为了排出序列,为了权利斗争,为了夺取位置从而发生的,在我和妻子之间,妻子怎么想的先不说,反正在我的心中一惊非常明确所以没有争斗的理由。所以我想定的紧急事态,是想要把我除掉的人发动攻击的场合。我想的是能不能够给整个家族提供避难的地方。“啊啊,这个意义上”说道。



“什么?”



“租金上涨一些也没关系,唔我想说的是,比如说,有没有管理上不是那么严格的地方”



“诶,不是管理严格才好吗?”



“就是有管理人,也是比较好说话的容易变通的那种”



如果心怀叵测的家伙靠近妻子和儿子的话,那么就有在房子里发生争斗的必要。如果是一点小动静都会出动的管理人的话,自己的行动有可能会受到牵制。“耳朵有些不好,不太管事的年老管理人要是有就最好了”一说出来,又觉的把无害软弱的老人卷入到这种事中真是对不起,“而且,是那种让人没有好感的管理人”这样加了一句。



“现在马上虽然不行,我找找看吧?确实你今天好像也有事的样子”



有事的原因,是被医师叫了出来。昨天,来了【马上来进行诊察】的联络。



一被叫,就马上屁颠屁颠的过去是不行的。你跟他已经没关系了所以无视就好了。



如果有正在眺望我的人生的人的话,一定会想要这么说。就是这个样子才一直辞不掉工作。但是,外人说些貌似正确的话很简单。但在当事者看来,事情却没有那么单纯。我这边也是经过了考量之后做出的行动。



交涉决裂的中途,医师应该会更加直接的对我和我的家人做出攻击的举动。在他的立场上,也必须要向其他的业者做出个姿势,看,你要是也想退出的话,下场就会是这样。



完全决裂还没到时间,现在有必要让他认为这场交涉还在进行。“想要中断治疗的想法有改变吗?”对面的医师这么说道。



“嘛,是啊。这样持续下去的话对双方都不好”



“双方?”



“人们对有着没有干劲员工的公司会产生差评”



“我倒没什么”



虽然没有干劲,但一旦干上了就绝对会干好。这就是我。医师也知道。只要一直给予工作的话,样鱼鹰的医师也会源源不断的有利益而来。



“不不,已经够了,我要退出”



“为了这个,还要再”



“不了,我不会再做了”



医师没有马上回答。这种来往本身,已经是数次上演,就如频繁交换【离婚吧】的夫妇一般。



在这里如果发起攻击的话。



我有这样想过。恐怕,在外野眺望我的大家,又还是没有先不说,他们也一定在考虑一样的事情吧。



在诊察室内,只有医师和我两个人相向而坐。位于膝盖几乎就要碰撞的距离。即使不使用道具,要说是杀死对方的方法,不是夸张我至少想到时钟以上。那是第一次在这里和医师见面的时候就开始想的事情。



但,没有那么容易。



“我身上发生什么事的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医师就说了。一般都是说些让人联想到和诊察相关的用语,病状以及治疗的语言,那个时候确实单刀直入。“就出不去诊疗所了,这个诊察室当然,外面的出入口也会被封锁起来”



然后有害的气体就会流入,此时万事休矣。当然,也会将其他的员工和患者卷入其中。也就是如果对自己加害的话,不管有什么你也别想活的意思。



也就是说,要想夺命的话就必须在诊疗所外进行,然而这个医师的话,基本上不会出诊疗所。就像在这里生了根一样。当然有各种理由去邀请让他出来诊疗所也是可能的,但这时对方的警戒也不会是一般的高。



“也就是说,三宅桑觉得不再治疗也没关系了是吧”



“以前一直这么说”



“只是这样的话,不仅是恶性的,正常的细胞也会受到损害”



也就是会向家族加害的意思。“只狙击恶性的地方也可以不是吗?医学都这么进步了”



“这可不行啊”



“可以让我再考虑一下吗”



“当然了,你慢慢考虑”



这数年来上演过无数次的对话。医师也会觉得我最后会顾虑家人而不选择辞去工作吧。



“想好的话,再跟你联络”



“手术随时都有”



离开诊所,没有搭乘一如既往的电梯而是选择不便的楼梯果然是有不详的预感吧。医师的表情虽然和往日相同,但好像都不怎么正视我眼睛的感觉。



接着我和往常离开诊所一样,离开大楼后搭上出租车,准备回公司。



这前面好像有事故所以会稍微绕远一些,司机这么说了,我没有反对。



左转过交叉点,就要向右进入下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手机上来了邮件。



字面上是公司的事物担当的女性,但内容再怎么看也是个人的内容,我困惑了。是发错人了吧,稍许时间之后我才意识到这点。虽然没有那么亲近,但好像有经常有不认真引起失误的印象。



写下【你是不是发错人了】这样的邮件,就要按下发送键的瞬间,意识到车子行驶的声音变了。开始异常的加速,我开始还怀疑是不是司机失去了意识,然后透过后视镜看到了他的脸。



坚定的向前望着。是有意图的加速。



脑子中浮现出医师的脸。



是想要这样子撞向什么吧。



我离开诊所大都会在大楼前打出租车的行动模式被利用了吧。



和驾驶席间有透明的隔板。以后仰在座位上的姿势,两脚奋力一踢,将其破坏。司机摆过方向盘。活动双臂,将司机的手绞住,留情的余裕和理由都没有,真的就如要将骨头搅碎一般用上力气。



虽然脚从油门上松开,车仍然没有减速。前玻璃的对面,可以看见道路沿线的建筑。还有行人。年轻的女性。强行从后座钻进驾驶席,猛地转方向盘,虽然避开了女性,但已经避不开大楼旁边的电线柱了。



只能让伤害最小化了。我在后座上蜷缩起身体。要是头受伤了可就完了。背部朝前,面向驾驶席。



冲击,马上而来。身子靠在屏障上,尽力缓和冲击。空气囊应该打开了。出租车向斜方冲突,画出半圆一样水平回转。似乎撞上了对面的墙壁,巨大的摇晃向身体袭来。我被击飞。激烈的撞在门上,头一阵激烈的疼痛,从声音可以知道,前窗玻璃已如崩碎一样裂开。



回转停下来,身体还能动和门开着这两件事让我觉得幸运,走到外面。不管止不住冒烟的车,就回到步道。



身体中心还在不断颤抖,但如果只是这样真是万幸了。



医师,是想要把我收拾掉吗,还是说只是威胁?



如果真的在这死了那也没什么用了,他是还有这样想的吗。



所以就是现在必须时刻绷紧神经了。



车子突然冲撞的声音之下,从大楼的各处,蜂拥进人群。我就有如穿针引线一般,混入其中。



离开一条街道之处,有人对我说“那个,你的伤还好吗”,回过头来的时候,是刚才差点就要撞上的女性行人。身体上蔓延一股紧绷感。对面朝这边伸出刀子。头上闪过猛然的响声,然而我要比她更快。



克巳



“这把钥匙吗。可以调查的。大概,大概吧”穿着西服,有着爽朗容颜的他,浮现出粘着的笑脸。对于依赖人的我,说不上是嬉皮笑脸也不是十分有礼貌的应接方式,但可能因为爽朗的笑容的关系不没有感觉到不快。



想要知道从父亲房间拿到的钥匙是开哪个门的,最开始是找了锁匠和不动产的人,自己先说了“这样不可能知道的吧”,对方的回应也是“当然不行”,正觉得没有希望的时候,某个锁匠说“我知道有个业者在配钥匙的时候都会收集数据”这样告诉我。“诶,可以收集的吗?”我惊讶道,他笑了,“当然是不可以的了”



好像是违法的情报收集业者的样子。



在说了是死去父亲的房间里找到的钥匙之后,对方表示了同情。“我相信你不是拿去做坏事的”还这么说道。这样就相信人好吗,我吃惊的同时,也感到庆幸。



而出现在眼前的,是将杂志的模特庶民化两个层级程度一样外貌的,爽朗的年轻人。



“可能是哪里的公寓吧”联想到十年前我想要要一个人居住的事情,猜测会不会是哪个公寓的钥匙。



“大概,是这样的吧。不。一定是,我拿回去在我那的数据中心检索一下。就算不能直接明白,只要知道是那家店配的,以此为线索也能展开调查”



“马上就能明白吗?”



他一直盯着我,“你是觉得计算机的速度是有多快”



我好想说了多嘴的话。“那要多久呢”



“那可就不知道了”



被明镜止水,澄澈的瞳孔注视下,实在生不起气来。



“你爸,不是想要一个兔子窝吧”



吃晚饭的时候,妻子茉优说道。



“兔子窝?”



“男人都会说有想要有一个人的时候”



“大概,想要一个人的男人只是说说而已”,即使是女性,也会有想要一个人的时候不是吗。



在妻子旁边的儿子,着迷于电视,完全没有嚼进入口中的食物,腮帮子鼓起的老大,我说了一句“歇一会不行”。他作势嚼了几下但又马上停了下来。



“但确实你爸可能是被你妈管的太严了,想要放送一下也说不定”



“我妈那么温柔的说”



“夫妻间可能有很多事情的”



在我看来,父亲明显对母亲的怯意太重了。但即使这样说母亲也没有把控家里的权力,两个人的关系不算差。



“你对你爸记忆最深刻的是什么?”



“怎么突然问这个”



“作为参考。像我家,就没有父亲”



“要说那个吗”



“笑什么?”



这么说的话我定格到了自己的记忆上。“早上起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穿着好像刚从宇宙归来一样的服装倒在地上”



“你爸吗,还有宇航服?”



“庭院里有个巨大的蜂巢”



早上的四点或是五点总之是黎明的时候,到底为什么有这样的举动不清楚,大概是抱有觉得必须要在我们起来之前完成对应的使命感,拿着喷雾剂就向前冲了。我起来的时候所有都结束了。好像是喷射的液体的原因,蜂巢已经溶化掉,地下是大批蜜蜂的死尸。“做了过分的事情”低语这么说的父亲好像是真心的这么觉得,但可能是因为将滑雪服和羽绒服重叠穿束的完全防备的打扮太过闷热吧,那天反正一天都躺着。不是因为被母亲埋怨怎么事事都要做的那么过的原因吧。



现在想起来,父亲也许是那样子,在我们所不知道的地方,一直守护着我们。



大辉不知何时已经把椅子挪下,坐在我旁边。怎么了,面对奇怪的我,妻子指着电视,“也许是害怕了”



虽然是动画节目,但好像是怪物出现的场面,放松出悚人的音乐。



我抱起儿子,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没关系,爸爸在这”不是为了使孩子安心的临时发言,而是真心。虽然是真心,但当自己真正的说出来才切实的感觉到了。



想要守护这个孩子远离从此人生中将要经历的恐惧的事情,烦恼的事情,这样的想法,仿佛是一种自然而然。但另一方面也明白生存在这个世上,是没有办法躲避恐惧和辛劳的。



加油,在内心中对儿子送出鼓励的瞬间,想到自己不也是正在努力当中吗,苦笑起来。想起那副写着爸爸,谢谢你为我们努力的自己画的画。



“你跟你爸最后说了什么,还记得吗”



“诶”



“你爸死之前,最最后的时候说了什么”



“啊”关于那件事,十年之前就有考虑过了。父亲没有露出任何的预兆,突然,就从楼上跳下来了。当然就有在回想透漏出这种行动的话语。“因为太奇怪了,实在想不起来。越要去回想的时候,就越是像从沙子里取东西越取越沉下去一样,记忆逃窜的感觉”



“不记得吗?”



“是啊”这么回答的瞬间,我想起来了。怎么挖掘也不喷出的泉水,历经十年,只是轻轻用手扫过,就喷出一样的不经意。



那是早晨。我从二楼下来,父亲不知道在开冰激凌还是布丁什么的盖子,“这个,可以给我吗”这么说道。然后,“最近怎么样”父亲给出暧昧的质问,我也,“嘛,嘛,还好吧”给出这样暧昧的回应的样子。



“啊,那个,好像是妈准别要吃的”我指出。



父亲好像是已经开始吃了那不知是布丁还是并欺凌的东西,所以“这可麻烦了”皱起眉头来。



“没这么严重吧”



“严重哦”父亲说着,“之后再买来就好了”这样辩解的语气。



那就是最后的对话吧,“在十年的节点上,想起来了。不管怎么说,都是超级平淡的对话啊”,一边笑着,又为没有忘却这段过往而感到高兴。



“说之后会买来的爸,会去跳楼实在是想不到”



人的言行不循逻辑,突发性的自杀也是有的。十年前的话,也许会这么想,然而听了田边君的话的现在不一样了。



“是的,很奇怪”



“这是最后的对话?”



“确实,就是那一天。那之后好像对话也有持续,但记不起来了”再等一等的话,会不会就像刚才一样,记忆的嫩芽倏忽冒出。那之后,和父亲又说了什么呢。



一边看着大辉的头,想象着自己也像这样坐在父亲膝盖上的时候。虽然是肯定有过的事情,但完全想不起来了。



“有电话来了”在妻子的提醒下,我才注意到手机上的来电。是都内陌生的号码,一边犹豫但最后还是没有无视,是因为想到可能和那个钥匙的事情有关。



预想虽然落空,但应该说也不算差得远吧,打来的,是前些日子我去访问的诊疗所的医师。就像是体检后要接受可能不好的身体报告一样,感觉不好。



“你父亲的事情”



“啊,之前突然到访非常抱歉”一边说,面向妻子,比划出是医生打来的收拾,然而突然间想到的是拿听诊器听诊的动作,我做的就是这个动作。要说妻子有没有理解,反正是点了点头。



“实际上,我们这有记得你父亲的员工”



“护士吗”



“当时,在工作上好像遇到了什么困难。在找这方面的医师的样子”



说的不明不白的,是因为即使说是十年前的事情也有关个人隐私吗。“心疗内科的”



“比起我们这边,他希望能够找到更加专业的医生”



“我可以找到那个员工说话吗”



“可以”医生的声音冷冰冰。“那之后对于你父亲的事情还有什么发现吗”



“一点点”我回答道。钥匙的事情。因为有沉默,所以变得不安,不断重复着“一点点”。“说不上发现的程度”



“发现什么了”



“从父亲的房间”这也不知道该说道什么程度,毕竟钥匙的整体还没有完全弄清,只能够暧昧的说明。万一那个钥匙真是父亲外边女人房间的话,虽然可能性很低但不能说是零,所以暂时还不能够随口说出来。



星期三的午后是休诊,所以你那时想来的话可以来。



医师说道,我确认了时间,说道了解了,随后挂断电话。



对妻子说了电话的内容,“你爸,真的会因为工作而烦恼了”歪着脑袋,“真不觉得啊”



“你又没有见过”我打着哈哈。



“也是”妻子乖乖的点点头。然后,“说起来,刚才的从上往下按自动贩卖机按钮的动作是什么意思?”皱起了眉头。







似乎是颇为喜欢的言语一样,“我要死了的话,那可就保证不了了”管理人再次在我面前说了这句话。



高龄这点虽然确信无疑,不管是说筋肉质的体型,还是说热络的讲话方式,看上去都不会简单就死一样。即使有皱纹,肌肤还是泛着光泽。



不动产的布藤桑非常守约,为我觅得了和希望相近的房子。



“我不会干涉住人的生活。虽然我也住在这里,但是一楼角落的房间,只要不发生特别大的麻烦的话,眼睛都不会抬一下的”管理人笑道。



“在里面职业摔角呢”



“美式足球之类的还是算了。才刚刚之前五楼的家伙,进行了理科的试验还造成了爆炸”



“恩,没错”布藤有同感一样点了点头。从这个反应来看,他的感觉和一般人也不太一样。“是不是理科就不知道了”



“不管学科是什么,总之那个爆炸的声音吵死人,紧急警报都响了,消防车也来了,事情闹得可大了”



“所以不能吵闹吗?”



“这种是闹太大了,不是这样的话我基本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要真是爆炸的话,不住在这的时候底金是不会还了的吧”我说道。



“这里本来是只出售不出租的。只是因为太旧了,住人也不断轮换。所以房间的所有者就说租也行。我也有所有的房间。就是空着。要是有人出钱的话卖了也行啊”



“买有什么好的理由吗”



“和租不一样,不用还了”



“理科的试验也可以?”



“只要不吵,也不会爆炸的话”



管理人虽然像是现役老兵一样,但公寓本身相当有品格,数年前装修过的样子,虽然修建多年但没有那种古臭味。



“这里的话孩子应该也不会不满意吧”



“原来是给孩子找房子,还真是宠溺啊,最近的父母”



“也算是自己的庇护所吧。万一有什么事情可以想到来这里”



“孩子怕是不愿意哦”布藤桑有这样说了。



“可以说这房子可是我掏的钱哦”管理人这样说。“嘛,但是,庇护所说不定真的需要。核战争,环境破坏什么的你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是这样吗?”



“神明会定期重置的。就像断舍离一样的东西。房间太逼仄了,就会全部丢掉,全部再来。然后东西又增多,变得无法收拾了。自从地球诞生之后,大概一直就是这样吧”



“苦于整理的神明”我一边说,一边在头脑中反嚼着【重置】这个词。这是讲迄今为止的罪状全部抵消,一笔勾销,想要从完全空白的状态再从新开始的自己看来,简直是太有魅力的词语了。但另一方面,这种事情是可以允许的吗?自己的身体中也有这样冷静的眼神。竟然还在想着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以重置!?



“那怎么样。要签合同吗?”管理人看着我。



“什么意思?”



“是要买还是租?”



“如果是买的话,可以今天买,明天就住进来这种吗”



怎么说一般也要一个月吧,布藤桑说道。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吧。然而管理人却是意外的高姿态,“如果是一次性付清的话,我倒是可以安排让你尽早住进来”“有好几个房屋就是我的,手续什么的都可以我帮你办”



这个管理人好像也有在做不动产的工作,虽然是布藤偶然介绍给我的,据说是融资的事情还是登记的事情他都做得来。



我会再联络你的。我虽然这么说,管理人好像觉得这么说的人大都是不会再联络的,一脸笑意。



“兜,你的经纪人,现在好像相当情绪化”



回家路上途经店铺的店主这样说,陈列大量色情杂志的名为【桃】的店铺,她自己也多被称之为【桃】。体格较大,就如弹球一样的体态,总是穿着简直就是内衣一般的透视服装。虽然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就开始营业,然而在我开始工作的时候,就有人告诉我“要想获得业界的情报的话就去桃那里”,而实际上,种种传言也确实在她周围聚集。



“不是经纪人。就是社区医生。而且那个男人不可能情绪化”那个男人本身就如医疗器具一般。



“看上去虽然是这样,内侧可是不一样哦。而且大抵上医生的自尊心可都是很高的”



“偏见”



“也许吧。但是,迄今为止进行投资的选手和社员突然间,就说要辞掉工作,任谁,都会心中起波澜吧”



“是这样吗?”



“找到别的男人的妻子突然对丈夫说,分手吧了的话?”



“这真受不了”



桃大笑出来。“是吧?这样的话,已经不可能冷静的进行论理的交涉了。心里就会想的都是怎么样让对方不好受,怎么样让对方不幸,就算自己死,也要把对方拉下水”



“那个医生再怎么样也不会到这种程度”



“嘛确实”桃也承认。“但不是发动出租车对你的袭击了吗?不是现在根本就不对你留情了吗?”



“导致现在我对那个房地产的人的动向也疑神疑鬼的”



“真的是打算就此引退吗?”



“没错”



“觉得可能吗?”



我紧紧盯着桃的脸。她恐怕对于数不清的,不不,也许是数的清,总之是很多的业者都熟悉,而对那些人工作的手法,失败,以及关于引退一定是见多识广了。“切断缘分是很难的事情吗”



“不是,而是更重要的事情。想想你至今为止所做的事情,全都是昧良心的事情吧。夺取人的东西和性命,做了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的人,说着好,我要重置,我要改过自新,你觉得可能吗?”



被戳到了痛处。不夸张的说,真的是想大声呻吟的程度,但是忍住了。



想到迄今为止自己所做的事情,夺去性命的数量,毁掉他人人生的数量,便知道了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一笔勾销。自己真的没有资格说,自己的人生怎样怎样就好了。



“这个社会果真还不能包容犯过错误的人洗心革面,改过自新吗”我勉强说出这句话。



“当然应该是这样的社会,但像你们这样的果真还是不行吧。负一百点的话如果说还可以勾销,你们可是负五万点啊”



“负五万点”你这分也打得累啊。“没办法重置吗”



“肯定还是会生气的吧”



谁会生气,我没有问。



“想象一下,有人拿了钱,来杀你的儿子”



“我看不止五万点”我马上回答。实际上想象一下的话,憎恶的火焰就从体内喷出,无法想象具体的事态。“这样的话,我要怎么办才好”



“我也不知道啊”桃笑道。“去知道网站上问一问也行啊。只是,你的经纪人好像确实已经失去了冷静,你还是担心一下你的家人比较好”



“他应该知道对我的家人出售的话我会有多愤怒”



“情绪化的话就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大概是察觉到我心中闪过的不安,桃“越小心越好”这么说。“出租车之后肯定还有后招”



“从出租车上下来,行人就拿刀戳过来了”虽然对应上没有问题,但这样的攻击看不到终点也是事实。“没有什么好办法吗。我不会说想要勾销罪名。只是,有没有可以不让那个医师对我的家人有什么行动的防卫策略”



桃盘起手臂,做出可爱的少女思考问题的动作,一时沉默了。我也不再说话,等待她的答案。就在这会,手机上来了信息。



“很可怕的联络人?”桃说道,“看你一副害怕的样子”



“我老婆说回家的时候能不能带一包太白粉。之前忘记了,就有点慌”



桃是想嘲笑一般吗,还是感叹,发出一种两方好像都有的叹息。“是了,你的经纪人虽然不知道会出什么招,但要说能做的事情,也就是最好做上保险了吧”



“什么保险”



“如果我发生什么的话,揭露你的文章就会传到媒体上什么的”



“好像可行诶”



“或者是,对我的家人出手的话,就会流露出让你身败名裂的情报之类的”



“比什么都不做是好些吧”



“是吧。也可以争取时间。那个经纪人虽然是老手,但也不可能一直现役”



“但真的时间很长”在我即将迈入二十岁跟他遇见的时候,那个医师好像就一直在第一线上。



“你应该知道平家物语开头怎么说吧”



“好像就是岁月如永远的旅人这样子?”



“那是《奥之细道》。总之,说的就是没有人能够一直作威作势。位于业界中心的寺原和峰岸边也都消失了。实力榜也一直在变化,有权力的上司也总会退休,变成弱不禁风的老爷爷”



“是说我在那之前就不能辞掉工作吗”又有在想现在在实力榜上还有多少价值。



“所以你是不想再工作了?”



“施展暴力,夺人性命的事情,我真的产生厌恶了”



“如果是才入这个业界的新人还好,你说这番话就”



“大概这是后进入思春期了吧”我一边回答,一边在头脑中整顿着思考。“那个医师会害怕的材料会有什么呢?就像刚才说的,家里人有什么,把这个散播出去,可以牵制其的东西”



“一下子还不知道。只是,就是没有也没关系”



“没有也?”



“正是因为没有具体的内容,才会让对方猜这猜那,引起警戒。只要说我有于你不利的情报就好了。另一方面,雇佣个人怎么样,让他把医生杀掉”



“那还不如我自己动手”但即使这样说,一是没办法在诊察室杀掉那个医师,另外他又几乎不会从诊察室出来。



然后桃就,“那就只能把他引出来了。正好你可以作饵”这么说道。



“怎么做”



“所以说了我不知道。只是出去到外面肯定会警戒,就拜托别的业者,趁着空隙进行突袭就好了”



“反正就是想给我介绍业者吗”我开玩笑道。就好像想要手续费拼命给我推介商品一样。



“我可是为你着想。而且,就算介绍,我也拿不到一分钱的”



“有推荐的业者吗”



“我看好的然而大都已经死了。蝉,蜜柑,还有柠檬都是”



“那你拜托不要看好我了”虽然是玩笑话,那个瞬间,蓦然惊觉自己的死期就在眼前的感觉。



【我的死】也是会让一切终结。这件事,在我面前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现实感。



“我会死”我这么说。



“怎么突然说这个”



“不只是我,谁都总归要死的”



“话是这么说”



“恩。我不得不死”



“说什么啊。比起这个,那个槿怎么样?很优秀哦。专业推手”



“现在现役吗”



“恩”



把人推向通行车辆和列车,将其杀害的业者。虽然这种工作极易暴露,但现役了这么长时间所以本领应该很不错吧。“倒是不错”



把这个医师带到外面的什么地方,让他通过马路的交叉点什么的也许是可能的。



“嘛,但我是不可能当中介的。你自己去联络吧”桃说道后,告诉了和槿联络的方法。这是没想到自己还会去雇佣业者。“真的是准备战斗的话,还是小心再小心比较好,不仅是拜托业者,也要拜托自己”



“当然了”最后应该信赖的,是自己自身。对于自己的期待如果反目的话,也可以放弃了。



“不要太勉强”桃说了这句话后,“我可是看好你的哦”微笑。



我在那个时候,也察觉到情况只会越来越严峻。然而我想起妻子以前经常会对克巳说的话。“把能够做的事情都做了”



这样还不行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确实如此。



克巳



“实际上,是从父亲的房间发现了一把钥匙”我对对面的医师说道。对母亲都还没说的事情就这样说出来真的好吗,虽然有这样的踌躇。但被诊察室的医师一问,就有一种必须要说出来的威压的感觉。



当拜托说想要知道十年前父亲精神上颓势的具体情况的时候,医师说“来诊所吧”说是周三下午是休诊。听上去说的是很稳当的,但同时也传达出了除此以外不会跟你见面的意思。早点下班顺路过去的话也是可能的,所以对此本身没有不满。只是,去了一看,说是接受父亲诊疗的那个护士不在,这让我有点生气。



我就是来见那个人的,不在的话你就说不在,事前说好的话我就不用白来一趟了,这种暗暗的意思,我虽然用毫无带刺的表现进行传达,但是不是太没有刺了,医师只是说了句“她挺忙的”,好像意思就是这句话就能打发这件事情一样。然后,“在你爸那里发现什么了吗?”这样问道。



啊,是的,我将从父亲房间里发现钥匙的事情讲了。



“哪里的钥匙?”



“现在正让人调查中,我觉得可能是哪里的房间”



“房间吗”



“是这样子的钥匙”我拿出自己的手机,展示出图片。钥匙本身,以为调查的需要给了出去,但想着万一还是拍了照片。虽然想过有没有给医师看的必要,但医师却是意外的表现出兴趣,紧紧盯着照片。“这张照片,可以给我吗?我这边说不定可以帮你找”



“找?”



“找到是哪里的钥匙”



是的,也许医师想说找的人越多越好,但我回答说“目前还是由我这边来找吧”。为什么,是不认为医师能够进行钥匙的调查吗。还是说,感觉到万一这把钥匙是父亲想要藏起来的东西的话,那么应该让越少人知道越好呢。



“啊,这样啊”倒也没见医师有多失望的样子。



遭遇到顺风贼,是从离琦玉最近的车站返回家里的途中。我在肩上背着大包,走在狭窄的道路中的时候,摩托车从旁边经过,就在往旁边避开的时候,身体被拉扯住。



包被强行夺走,我倒在地上。太阳已经落下,虽然有街灯周围一片昏暗,不见其他人影。



站起来的时候虽然比起疼痛先感觉到的是羞耻的感情,但我没做错什么。匆忙一边去追摩托车,一边想起包里的东西。手机在西装的兜里。月票和钱包在包里。损失算大,还是小?比起损失金额的大小,像信用卡这种丢失之后补办的手续才是更加烦人。



虽然凭借跑步不可能追上摩托车,但我有如近年少见的拼死一样跑着。



跑!



好像听到这样的声音,猛地往旁边看去,父亲在旁边并排跑着。当然实际上不可能有这样的东西,只是近二十年前的少年时代在公园还是什么地方和父亲进行跑步练习的记忆苏醒了吧。对克巳,摆起胳膊,这样更快哦。那个时候也像这样气喘吁吁了吗。第一次进行跑步训练的自己,和许久没有进行过跑步的自己,那一方更加吃力呢。



父亲非常轻盈的,在稍稍的前方飒爽前行。等等,向前追去向右转角的时候,父亲消失了。看来一定要加把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