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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跨越空间的魔弹(2 / 2)




“您是说,惠子坠落的瞬间被拍下来了吗!?”



“不,摄像头没有拍到钟楼的顶部,不过声音倒是录得很清楚。案发时响起了‘啪’的一声——这就是‘魔弹’的声音。”



“……是电击吗?或者说,冲击波?”



真知子用手抵在嘴边嘟囔。“嗯?你说什么?”鹰央不解地歪头。



“就是你说的‘魔弹’的真相啊。被害者都是从那个钟楼上面落下来的,那就说明有人在钟楼上动了手脚,通过手机远程控制机关,让上面的人掉下来。只能这么认为了。”



“你是说那个机关是电击或冲击波吗?”



鹰央开心地扬起嘴角。



“我听警察说了,我的前夫在坠落之前,打开了通往钟楼内部的铁门。其他被害者是不是也一样?”



“嗯,没错,都是打开了铁门准备进去。”鹰央点头表示肯定。



“那么,可能性就只有两个了。要么是给那扇铁门通了高压电,要么是从门的内部向外发出冲击波把人推落。”



“想法非常好。”鹰央合起双手。“我一开始也思考了那个可能性,能不能通过遥控的方式,使用电击或冲击波,让钟楼上面的人落下去。毕竟,迄今为止可是有十九个人从那个钟楼上面掉下来摔死了呢。”



“十九个人!?”



许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数字,真知子瞪大了眼睛。一旁的甲斐原也愣得无语。



“对,十九个人。我以为钟楼里面藏着杀死了十九个人的装置,里里外外调查了个遍。但不论怎么找,我都没有找到类似的装置。”



鹰央顿了一顿,指向坐在身旁的成濑。



“正当我为此烦恼的时候,这边的成濑向我汇报说,从时钟山医院坠落身亡的绝大多数死者都是明确的自杀身亡。这样一来,被‘魔弹’杀害的死者只有时山惠子、文太和由梨三个人的可能性就变大了,情况也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那是什么变化?”



甲斐原皱着眉头问道。



“首先是,使用‘魔弹’杀人并不一定需要被害人在钟楼上。之所以选择钟楼作为行凶地点,只是为了方便把被害者引诱出来,而且可以通过‘魔弹’使其坠落死亡。只要能让人上钩,不论是其它高楼的楼顶也好,悬崖也好,都无所谓。”



“这是首先,那其次呢?”



真知子追问。鹰央用力点了点头。



“被害者之间存在血缘关系。据此,我们就可以提出一个假说。”



她扬起嘴角,将左手食指竖在面前。



“即,‘魔弹’能够命中的,只有时山家的人。”



“只有时山家?”甲斐原重复。



“没错。‘魔弹’的本质不是装设在钟楼内部的杀人装置,也不是通过手机传送的物品,而是潜藏在时山家族成员中的某种疾病。”



“潜藏在家族成员……”



身为医生的真知子轻声嘟囔。突然,坐在对面一直低头不语的一志猛地一拍桌,站起了身。



“够了!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没完没了地胡说八道。哪来的什么‘魔弹’,那种魔法一样的东西根本不存在!”



他大叫着冲鹰央伸出手,我和鸿之池立刻起身要掩护。就在这时,鹰央将双手举到逼近的一志面前,像是相扑选手在迷惑对手一般猛然击掌。



清脆的拍手声充斥了会议室,与此同时,一志“唔!”地短促呻吟,双手捂住胸口,身体僵硬了片刻,随后仿佛全身的骨头散架一般无力地瘫倒。我们愣愣地看着他倒在地上,惊讶不语。



一片静谧中,响起鹰央凛然的声音。



“这就是‘魔弹’的真相——QT间期延长综合征(Long QT Syndrome, LQTS)。”



6



“QT间期延长综合征……”



我呆呆地重复病症的名字。



我、鸿之池和成濑从未听过有关“魔弹”真相的解释,最多只是知道三名被害者听到手机发出的声音后才从钟楼上坠落的事情。一志仍然倒在地上,但眼睛还在看向我们,看来并没有失去意识。



“心脏通过心肌受到电刺激而反复收缩和舒张,像泵一样为全身供应血液。患有QT间期延长综合征的患者,其心脏在受到电刺激后,从兴奋态恢复的时间比正常人更长,导致从心电图上看,表示心室肌肉兴奋的Q波和表示兴奋结束的T波之间的间隔延长。”



(永琳:心肌细胞接受窦房结发出的电指令而进行机械活动(收缩)。正常心肌细胞的静息膜电位是外正内负,称为极化状态,受到刺激(兴奋)后电位反转,称为除极;除极后恢复静息电位(兴奋结束),称为复极。不同心肌细胞依序除极的方向可用心电向量表示,心脏各部分心肌除极时的心电向量的投影形成了心电图上的P波、QRS波群和T波。正常情况下,从窦房结发出的电指令传入心房,通过房室结和希斯束传给心室。心房除极形成P波,心室除极形成QRS波群,心室复极形成T波[1]。QT间期指Q波开始到T波结束的时长,健康成年人的QTc(修正QT)间期不超过430ms~450ms,大于480ms可确诊[2]。)



鹰央再次竖起左手的食指,开始说明QT间期延长综合征。



“QT间期延长综合征分为先天性和获得性两类,前者由先天性心肌细胞异常导致,后者则由药物副作用或电解质失衡导致。先天性QT间期延长综合征又可分为若干亚种,其中一些具有遗传性。”



“遗传性……”



甲斐原愣在原地,喃喃地重复。



“没错。我记得时钟山医院的最后一任院长时山刚一郎是和表姐妹结婚的,因双方都携带导致QT间期延长综合征的基因,生下的三个孩子都遗传了该病。近亲通婚会不可避免地增大子代患病的可能性。”



(永琳:遗传性LQTS分为三个亚型,其中I型为常染色体隐性遗传,II型为常染色体显性遗传。III型根据基因突变位置和方式不同而又被分为若干亚型[3],具体有多少种尚无定论[2]。)



“那个叫QT间期延长什么的,得了到底会怎样?”



大概是感到了头痛,甲斐原揉着太阳穴问道。



“先天性QT间期延长综合征有多种子类,很难一概而论,有的患者除了心电图上可见异常外,不会显示任何症状。不过,最关键的问题是心律不齐。”



“心律……不齐?”甲斐原重复。



“对。QT间期延长综合征的患者会由种种原因诱发心律不齐,使全身血液循环出现障碍,导致眩晕、无力、昏厥,最坏的情况下可能会猝死。”



“猝死……”甲斐原的脸色变青。



“所以,先天性QT间期延长综合征的患者若有亲属曾突然病故,应积极进行预防治疗。”



“时山家的QT间期延长综合征是什么类型的?”



真知子低声问道。



“时山惠子和时山由梨母女曾是我院患者,诊疗记录中留下了两人的心电图,从中可以确认QT间期比平均值稍长,但依然在正常范围内,一般很难只靠这一条确诊。在同类患者中,她们的症状十分轻微,危险性应该比较低。”



“但,她们还是出现了心律不齐。”



真知子说道。鹰央点了点头。



“嗯,没错。从情况来看,恐怕在几秒内就能恢复正常。”



“那个……”这时,甲斐原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得了这个病的人,发病的时候会出现无力和昏厥,这个我明白了。可是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让患者在需要的时候正好发病呢?”



“问得好。”鹰央开心地指向甲斐原。“QT间期延长综合征的发作诱因有很多种,包括运动、游泳、恐惧或惊讶等强烈感情变化,以及……”



她故意顿了一下,悠长地卖了一会儿关子,然后眯起了眼睛。



“声音刺激。”



“声音刺激……”



甲斐原和真知子异口同声地重复。



“没错。在QT间期延长综合征中,有一类患者会因听到特殊的声音而产生心律不齐。时山家的人正属于这一类,而让他们发作病症的声音,就是‘巨大的爆破音’。”



(永琳:此类患者属于III型(低钾性)遗传性LQT,初次发病多在幼年,10岁前发病最多,发作诱因常为焦虑、恐惧、疲劳、突然的巨大声响。发作前可有胸闷、黑蒙等先兆,意识丧失时间持续数秒至数十分钟,最长可达一天,间可伴有抽搐及尿失禁,面色开始时苍白,继而发绀[3]。研究表明,LQTS2(KCNH2基因突变)和LQTS3(SCN5A基因突变)类型患者更容易被巨大声响诱发病症[4~6],晕厥发作时可伴有室颤和室速[3,7]。)



我和鸿之池面面相觑。



“小鸟大夫,难道我们最开始看到由梨……”



“嗯……恐怕是了。”



在急救部第一次见到由梨的时候,放在处置台上的金属托盘落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同时由梨瘫倒在地。我们本以为她是由于精神压力太大而昏迷,实际上很可能是因托盘落地的声响诱发了心律失常。



“那,这个男的是用手机发出了大的声响,让三个人从钟楼上掉下去的吗?”



真知子瞪向依然倒在地上的一志。



“没错。他用藏宝和母亲的遗书作为诱饵,引导被害者爬上钟楼后,再给他打电话。他在确认了被害者为了进到楼内而站到楼顶边缘后,就在电话边上搞出了巨大的响声,大概是用了派对上的拉炮之类的东西吧。被害者当时正把电话贴在耳边,听到巨大的爆裂声而昏厥倒下,从而坠落身亡。”



鹰央仿佛合掌拜佛一般,双手轻轻拍在一起。



“监控录像里的那个爆裂音,一开始还以为是凶器发出的,实际上它本身就是凶器,与时山家成员固有的疾病发生反应而成为‘魔弹’,贯穿了被害者的心脏。当然,它没有对心脏造成物理上的伤害,QT间期延长综合征除了心电图以外也没有可以确诊的症状,就算解剖了遗体也不会发现。”



鹰央得意地笑着,侧眼看向一志。



“我想你是因为患有同样的病,才明白了时山家的人听到爆裂声都会发作症状,于是利用这一点,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接连杀死了自己的亲人。真是残忍。”



她左手一挥,像是表示结束了证明。



“你有证据吗!?”一志双手撑着地面,大声叫道。



“嗯?你说啥呢?”鹰央挑衅一般问道。



“确实,我们一家人会因为听到声音而昏迷。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说我利用了这一点杀死了他们三个啊!”



“我调查过通话记录。”一直沉默不语的成濑开了口。“三名被害者在坠落前都在和您通话。”



“我、我确实和他们通过电话,但那是他们在自杀之前,说有事情要告诉我……”



低头看着语无伦次地辩解的一志,鹰央十分做作地叹了口气。



“那,我就给你看看‘确凿的证据’吧。”



说完,她扭头冲房间门口,抬高嗓门说“喂~,可以进来了。”门依言缓缓打开,一名纤瘦的少女走了进来。看到女孩的身影,一志顿时倒吸一口气,发出漏气一般的声音。



“……一志叔叔。”



少女——一志的侄女,时山由梨,用浸满了愤怒的声音开了口。



“你竟敢,把我的妈妈……”



7



“为、为什么……?你不是死了吗……?所以我才回到日本……”



一志宛如见到了幽灵一般面露惧色。由梨走到他跟前,举起手中的手机。旋即,对话的录音响彻会议室。



“一志叔叔,钟楼里真的有妈妈留给我的信吗?”



“真的。我想起来了,去年惠子发现自己得了病之后,跟我说过,如果有一天她死了,就去钟楼里面找一找。惠子她一定是把留给你的信藏在那里面了。”



“可是,妈妈为什么要藏到那种地方……”



“或许是觉得,放在身边的话,会被你发现吧。所以才藏在了她死之前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对了,你现在到楼顶了吗?”



“嗯,刚刚把通往里面的铁门打开。”



“那就绕到阶梯正面,用手电筒往里面照照看。”



“我绕过来了。可里面好深啊,看不清底部。”



“你小心一点……那个边缘很窄的,万一摔倒了就要落下去了。千万要小心……”



下一瞬,一阵响亮的爆破声从扬声器中传出。一志的身体也随之猛地颤动。



“你知道这是什么吧。前几天你和由梨的通话,我们已经录下来了,这就是证据。”



鹰央一脸贼笑着看向一志。



“怎么会、这样……”



许是终于无话可说了,一志的嘴一张一合,仿佛缺了氧的金鱼。



“你啊,中了我的圈套了。”



“圈套……?”一志抬头看着鹰央,目光空洞。



“没错。听了成濑的报告后,我猜测‘魔弹’的牺牲者可能仅仅局限于时山家的三个人,之后就马上明白‘魔弹’的真相了。然后我立刻去了时山由梨的病房,接上心电图记录仪,给她播放爆裂声,确认了响声会触发QT间期延长,出现时长为数秒的心律不齐。”



听了成濑报告的那天晚上,把我们打发回去后,原来是做了那些事情。



“知道‘魔弹’是怎么一回事后,‘魔弹的射手’的身份也就清楚了,就是在时山文太坠落之前和他通话的人。但接下来还有两个问题,一个是没有你使用了‘魔弹’的证据,另一个就是你人在国外。所以,我和由梨一起策划,给你设下了圈套。”



鹰央瞟了一眼由梨,后者用力一点头。



“首先让她联系你,说她不愿意去新加坡当你的养女,要和生父一同生活。”



由梨的面庞有些扭曲,大概是忆起了当时的情况。她打心底讨厌甲斐原,说要和他一起生活,哪怕是谎言也难以忍受。站在一旁的甲斐原望着由梨,脸上是隐忍着痛苦的表情。



“当时我没有排除‘魔弹的射手’会是其他相关人员的可能性,所以对你之外的人则是透露了相反的情报,说时山由梨马上就要去新加坡了。”



哦哦,之前由梨托我转告甲斐原说她决定去新加坡,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你当初的计划恐怕是成为由梨的养父,从而获得由梨继承自她母亲的时钟山医院所在土地的相关权益。但,发现计划流产了之后,你就动用了和之前相同的强硬手段,射出‘魔弹’杀害由梨,来抢夺遗留的土地。和我们猜得真是一模一样。”



鹰央哧哧地笑着,像是打心眼里觉得有趣。



“你试图用母亲留下的信为诱饵,把时山由梨引到钟楼。哎呀,说实话,这借口可真是蹩脚啊,心里怕是急得不行了吧。是不是再过几天会计部就要开始审查了?”



闻此,一志的面颊猛地抽搐,看来被鹰央说中了。



“我一开始是没打算让由梨去时钟山医院,就在我们医院的楼顶假装一下算了。但这样一来,就出现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你雇来的律师沼本。虽然不觉得他是你杀人的共犯,但你很有可能安排了他监视由梨,所以谨慎起见,还是决定假戏真做,让你彻底相信时山由梨逃离了医院,从时钟山医院的钟楼上摔下来。听我这样提议,由梨非常赞成。”



至于我,则是因被担心演技拙劣而露出马脚,事先没有得到任何告知。我知晓整个计划,是在前往时钟山医院的车里。



“到了时钟山医院后,我们一边注意不让人从外面发现,一边爬到了屋顶,然后用防止跌落的挽具和登山绳,把时山由梨和我家小鸟的身体紧紧系在一起,再给你打了电话。而你浑然不知通话被录音,开开心心地射出了‘魔弹’。”



鹰央用左手比划着手枪的形状,嘴里说着“梆!”指向一志。



“和你计划的一样,时山由梨被‘魔弹’击中,失去力气,从钟楼上掉下来了。不过,多亏有除了体力一无是处的部下撑住,从在远处看不见的位置把时山由梨拉上来了。”



说谁除了体力一无是处呢。我在心中反驳着,回想起那个夜晚的事情。



由梨虽然纤瘦轻盈,但自由下落数米造成的冲击力还是相当大,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在登山绳的反作用力下,由梨像振子一样摆动,额头狠狠撞上钟楼的外墙而导致了擦伤。想方设法把她拉了上来,待清醒后,带着她去医院后面的草坪上,联系事先打过招呼的鸿之池和成濑(也就是说,我是最后一个才知道整个计划的人),安排了巡逻车和急救车来到现场。急救车是天医会综合医院在运送患者转院时使用的专属车辆,(在鹰央动用了副院长权限的安排下)由鸿之池开了过来。把额头渗着血的由梨躺卧在草坪上,周围再用警车和救护车围住,乍一看去像极了坠落现场。我一直很疑惑“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吗”,但鹰央坚持称“沼本可能在远处监视,要尽量做得逼真一些”。



如是这般“坠落身亡”的由梨被送到天医会综合医院,藏在了三楼医局办公区内部、平常几乎不用的综合诊断部值班室里,静静等着远在新加坡的“魔弹的射手”上钩现身。



“完成了这一系列计划后,我就联系了你,说时山由梨从钟楼上摔下来死了。你信以为真,立刻回到日本,钻进了这个会议室——用来揭开你的真面容的圈套里。”



鹰央露出得意的笑容。



“也是,毕竟你要尽快办理遗产继承手续,拿到时钟山医院的地皮,转手卖掉兑现,在调查之前填补漏洞啊。”



她咯咯地笑了一阵,忽而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我能问个问题吗?”



声音里不见了方才的快活,显得庄严沉重。



“你为什么下得去手?”



“下得去手……?”一志愣愣地抬头看着鹰央,似是不解。



“为了保住自己,杀死亲妹妹和亲弟弟。你是怎么冒出这么残酷的念头的,又是怎么下狠心动了手?我完全不能理解。”



鹰央缓缓摇了摇头。闻此,一志的嘴唇翕动。



“……为了复仇。”



“嗯?你说什么?”



鹰央问道。瞬间,一志龇牙咧嘴,猛然大叫。



“这是为了复仇!向时山一家复仇!”



“说什么呢?你不也是时山家的人吗。”



“不,我不是时山家的人。我爸没把我当成一家人看。”



他的语气满是令人心痛的自嘲。



“时山家祖祖辈辈都在那座山丘上行医。我爸把当医生看作最大的荣誉,和唯一的地位。而且,他对自己的孩子也是这样要求的。”



“你反对你父亲的方针了吗?”



“没错。我不想当医生,想去做别的事情,不愿意一辈子都当我爸的傀儡,所以大学的时候选了经济专业。我爸发了好大的火,……把我从家里赶出去了。”



一志握紧拳头,狠狠砸在地板上。确实,我之前也听甲斐原说过,时山刚一郎对世代行医有着近乎狂热的自豪。



“自那以来,家里就再也没有帮过我。我一边上学,一边到处打工,赚学费和生活费。而文太上了医学院,惠子念了护理学院,他们两个可以随便朝家里伸手,要什么有什么。不止这些,亲戚结婚过世,我也从来没被通知过,甚至再也不准踏进家门一步。你可知道我有多么恨着时山家吗?我爸因为医疗过失被起诉,从钟楼上摔下来死了的时候,我高兴得跳起来了。”



“……你的父亲坠落身亡,或许也不是自杀,而是因为QT间期延长综合征。以前,每天中午,那个钟楼都会用很大的音量报时。他可能是在楼顶患者纵身跃下的地方悼念死者的时候,近距离听到钟声而导致心律不齐,当场昏迷而掉下去的。”



“那种事情,无所谓了。”



一志恼怒地摇了摇头。



“要我说,这世上没什么比我爸死了更让我高兴的事了。本来我连葬礼都没打算去的,但我妈无论如何都想让我露个面。在我被赶出家门之后,只有我妈一个人趁着我爸不注意,悄悄为我提供帮助,我总要给她个面子,就去参加葬礼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自虐般扬起了嘴角。



“文太和惠子笑呵呵地走过来,说什么‘好久不见哥哥了,能见到真高兴’‘看你还精神,我就放心了’之类的话,那个时候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不过,看到医院倒闭,他们两个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心里倒也痛快,就没彻底斩断关系,偶尔联系一两次而已。”



干燥的笑声在会议室内回荡。



“我没有得到家里的一分钱……所以,我应该有权力拿到那块地皮……不是和文太还有惠子平分,是全都归我一个人……”



一志仿佛发烧而神志不清的患者一般喃喃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自己的双手,目光逐渐涣散。



“所以你才用‘魔弹’杀死了两个人吗?”



“没错!还差一个,还差一个就全都搞定了!可为什么!”



他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着,像上足了发条的人偶一样猛地站起身,朝由梨扑过去。



“为什么你偏偏还活着!”



猝不及防的由梨僵着身子愣在原地,任由一志的双手伸向她的脖颈。在众人来不及反应时,从由梨身后伸出一个拳头,狠狠砸在一志的脸上,将后者重又打倒在地。



“你敢动我女儿一根手指头试试!”



甲斐原冲着倒在地上的一志怒喝。看着脸色通红气喘吁吁的甲斐原,由梨微微张开双唇。



“爸……爸……”



生平头一次听到由梨叫自己“爸爸”,甲斐原露出半是哭半是笑的表情,颤颤巍巍地抱住了由梨纤瘦的身躯,似是要重拾父女间失去的十七年的时光。由梨任凭他抱着自己,没有表示拒绝。



“好了……”



在一旁目睹了一切的成濑懒洋洋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到丢了魂一般倒在地上的一志身旁。



“刚才的明显是故意伤害未遂啊。现对您实施紧急逮捕。”



成濑从腰间的皮兜里取出手铐,套在一志的手腕上,清脆的金属音在室内响起。



“麻烦您跟我走一趟吧。关于您弟弟和妹妹坠落身亡的事件,也请您配合调查。”



他用力拽起瘫软无力的一志,走向门口。



“那我就先告辞了。之后会再联系各位的。”



用平淡的语气说完,成濑便带着一志离开了会议室。



“啧,每次都挑最好看的时候抢风头。”



鹰央苦笑着耸了耸肩,看向依旧把女儿抱在怀里的甲斐原。



“你也是被甲斐原抢去了风头啊。本来是该你大显身手的时候呢。”



“那种事情无所谓了。”我笑着回答。“毕竟,现在这个结局才是最理想的。”



“嗯,没错。”



她也眯起眼睛,眺望着甲斐原和由梨父女两人。抱了好一会儿后,甲斐原才松开了由梨,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目光。



她也眯起眼睛,眺望着甲斐原和由梨父女两人。抱了好一会儿后,甲斐原才松开了由梨,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目光。



“抱歉,由梨,……我有点太激动了。”



“没事,没关系。那个……谢谢。”



由梨的语气中仍然带着一丝试探,但她还是规矩地向父亲道了谢。



“由梨,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甲斐原对女儿说道。“给我?”由梨不解地眨眼。只见甲斐原从上衣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封筒上用漂亮的字体写着“致心爱的由梨”。



“这是……”



看到信封的瞬间,由梨愣得失去了话语。看着她,甲斐原露出了微笑。



“对,是你妈妈给你的。她生前把信交给了我,说如果哪一天自己不在世上了,就要我拿给你。”



“妈妈……”



由梨颤抖着伸出双手接过信封,小心翼翼地打开,取出里面的信纸,有几十张之多。



“是妈妈的字……”



少女紧紧抱着信纸,双眼紧闭。从眼角渗出的晶莹泪珠,在荧光灯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妈妈果然,一直都在想着我……”



轻声的呜咽断断续续地在会议室扩散开来,随着温馨的时间缓缓流淌。



本章参考文献:



[1] 柳俊, 王莺. 明明白白心电图(第四版). 广东科技出版社, 2013.



[2] I. Goldenberg and A. J. Moss. Long QT Syndrome. JACC, 51(24), 2291-2300, 2008. doi: 10.1016/j.jacc.2008.02.068.



[3] 胡品津, 谢灿茂 等. 内科疾病鉴别诊断学(第六版). 人民卫生出版社, 2014.



[4] A. Wilde, R. Jongbloed, et al. Auditory Stimuli as a Trigger for Arrhythmic events differentiate HERG-related(LQTS2) patients from KVLQT1-related patients(LQTS1). JACA, 33(2), 327-332, 1999.



[5] A. Moss, J. Robinson, et al. Comparison of clinical and genetic variables of cardiac events associated with loud noise versus swimming among subjetcts with the long QT syndrome. AJC, 84, 1999.



[6] 国立循环器病研究センター. 先天性QT延长症候群. http://www.ncvc.go.jp/hospital/section/cvm/arrhythmia/qt.html



[7] H. Wellens, A. Vermeulen and D. Durrer. Ventricular fibrillation occurring on arousal from sleep by auditory stimuli. Circulation, XLVI, 19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