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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亚尔特与自我(2 / 2)


脑袋一团乱。



有重启按钮吗?



可以重来一次吗?



现实与游戏混在一起。



应该可以重新来过吧?



我明知不可能,却无法止住这个念头。



没多久,糸川也在应战时被反将一军。什么也没留下,连报一箭之仇都来不及,生命就被冷漠地击碎了。迅速,精准,毫不迟疑。



就这三点来说,人型机器人的优势无可撼动。



它的枪口似乎找到下一个猎物,张开血盆大口。



后颈僵住了,一路麻到手腕。



在我慌忙举枪时,已经太迟。



早在少年没听见歌声时我就该怀疑,就必须带大家撤退才对。



明明有预兆,我却因为骄傲,将一切都毁了。



如果我够冷静,如果我先开枪。



如果我稳住剩下成员的心、倾尽弹药全力扫射,说不定已经打倒对方。



但我像鼻子突然被弹了一下,因为能力遭到封印而吓得慌了手脚。



岂有此理?竟然只因为这样,就任人摆布。



冰冷的子弹这次没有伴随歌声,直接刺进我的肉里。



力量从头顶一口气流失,像被往下拉、像芯被抽走。



疼痛没有马上袭来。



景物如慢动作影片般播映。



人型机器人为了躲开从侧面袭来的射击而闪避。枪声还在持续,而且就在附近。少年——杰塔蹲在倒地的我身旁,扛起我的手臂,背着我下达撤退指令。



我意识模糊地听着,笑了。小弟弟真可靠。



但就算想从这里撤退,退路也可能早已被堵住。



……不。



或许是少年毫不迟疑地狂奔,与人型机器人拉开了距离,我感到一直被压抑的脑袋发出怒吼。



趁现在的话——



我猛然回头,命令子弹消失。



追击而来的弹药,包含没打中与应该打中的,全都变得模糊不清,但没有完全消失。明明在这里却又好像在其他地方般摇摇晃晃的弹雨,如星光闪烁,朦胧地消逝了。望着眼前难解的现象,我隐约察觉到自己能力的本质。



人型机器人虽然也追击了一阵子,但似乎不打算追上来。



或许它现身不是为了歼灭,而是为了守护。



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或许会换其他士兵阻挠去路,而且不晓得能力什么时候又会遭到封印。我咬紧嘴唇、瞪大双眼以保持清醒。



通过隧道时,我开始只听得见子弹的声响。全部给我消失!我用能力扫荡,排除威胁。那是真实存在的子弹?还是单纯的幻听?我无法区别,但为了保住剩余伙伴的退路,我还是持续施展能力。



幸好少年的能力也复活了,能对抗伏击。我让伏兵射出的子弹消失,将敌方打得落花流水,一路押着他们撤退。虽然跟刚才的模式相同,但因为抑制力失效,子弹多如雨点。士兵的尸体因无数的弹药而丧失原形、成为肉块,分不清谁是谁。能力如坏掉的水龙头,一发不可收拾。



或许一切将无法挽回。



但现在,我不可能堵住水源。



最后,我的双眼模糊、视野被挡住,身体上下摇晃。



在一片黑暗中,我感觉到自己正在上楼。



一鼓作气冲出地面后,一见到灿烂的阳光,绷紧的神经顿时放松了。



一松懈,意识立刻被朦胧吞噬。



突如其来的睡意,将我淹没。



过去我之所以能一路活下来,是因为作战成功。



是因为打了胜仗。



如今两者皆否,但我仍然活着。



没有因为能力中断便与现世诀别。



看来我的运气果然不错。



在那之后,我失去意识,不晓得发生什么事,醒来时已经在基地的床上。受伤的部位被包扎过,看来即便闭上眼睛安安静静地不动,也不会就这么死掉。



「就当作运气好,还有……人缘好吧……」



我在便宜的床上侧躺着大口吐气,身体往下沉。应该是还活着的伙伴,恐怕是少年将我带回这里的。一起闯入的成员中,躺在医务室的只有我。八成是连回收遗体的心力也没有,只能任他们曝尸荒野。



和过去被我杀死的敌人一样。



「……啊~」



我用力按了按眼角,没有泪水。



看来不再沉淀一会儿,是哭不出来的。



这是第几次失去伙伴了呢?



渐渐地,连我身边的人也走了。



一想到他们的遗憾,我便瘫在床上迟迟无法起身。



我松手,睁开眼睛,看见医务室洁白的天花板烧焦了。



被炮火包围、塌陷的天花板,与安然无恙的天花板,同时重叠在一起。



「…………………………」



是那个人型机器人封印的。



能力果然没有从我身上消失,甚至还恶化了。



我按住额头,在头痛欲裂中恍然大悟。



我并不是眼花,而是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



看见了原本不能互相干扰的「相邻世界」。



这下子凭空出现的子弹来源揭晓了。子弹是被我带过来的?或者我只是将隔壁世界的子弹和这个世界重叠在一起?我不知道。但看来,把好东西带走、把坏东西往隔壁扔,就是我常胜的秘诀。



「所以子弹才打不中……」



这能力还真像我,恣意妄为。



被扔掉的子弹在别的世界怎么了呢?想太深似乎罪恶感会加重,我决定忘掉。总之,我已经不能再依赖它。现在若使用能力,搞不好会狠不下心将子弹丢过去。毕竟,我看得见那边的世界与这里重叠。



再过不久,或许我会连原本的世界都不认得,甚至连自己也消失。



「……嗯,那样也罢。」



开始杀人以来,我从未想过要长命百岁。



我只是尽力活着。



若被自己的能力反噬,倒也不失为一种答案。



反过来,活着的时候,我也只会思考活着这件事。



我会拼命跑、拼命活下去,实现伙伴们的遗愿,即便只有一个也好。



大概只有这样做,才足以做为我为没有坟墓的伙伴们献上的鲜花吧。



现在,为了活下去,我必须打倒敌人。打倒那鲜艳的红发与冰冷的枪击。



必须击退操控系统的看守者。



那个人型机器人既然能干扰我们的「16 bit」,代表敌方已经进一步研究了「伊蒂亚」。



若以游戏来比喻,我们的能力跟bug没两样。我们恶意使用,对方自然会防范。若bug行不通,只能从正面光明正大地对决。



肉做的手臂,能与怪物机械抗衡吗?



嗯……



「不……」



身体颤抖一下,感觉血液在背部与手腕窜动。



游戏难度愈高,愈教人废寝忘食。明明因为枪击受了重伤,身体还是自然而然爬起来。歪斜的骨头嘎吱作响,痛得令我想吐,但我知道瞪着墙壁的自己,早已不知不觉笑了出来。脸颊如抽筋般发疼。



我也背负了堆积如山的罪孽,不敢说要为伙伴报仇这种漂亮话。



但我想赢。



想见识战胜那个人型机器人的一刻。



我确信,那会是最棒的游戏。



对我而言,游戏正是将现实与自我连接的最佳媒体。



或许很矛盾,但玩游戏使我更深入自我。



活下来,会令我径自感到满足的成就感。



过去玩的并不是游戏,而是单向杀戮。



但接下来就不同了。



那是只需高超技巧、升级过的世界。



将性命置于不论玩任何游戏都体验不到的刺激领域。



我的战争,终于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