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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片空白(1 / 2)



对于没有读书习惯的我来说,提起图书馆的话那就是学校图书馆,说起学校图书馆那就是避难所。从小学到高中期间,对我来说图书馆是一种避难所,也是一种拘留所。



无法融入班级,在教室里没有了容身之所的学生,首先逃进了图书馆。在图书馆里失去容身之所的学生则逃进了保健室。连在保健室都失去居所的学生,待在家里闭门不出。从留置所到拘留所,从拘留所到监狱等等。虽然也有不少学生突然不来上学,但是大部分不合适的人经过这样的过程后与学校生活脱节,而且几乎再也没有回教室。



〈图书馆沦落者〉中过半数的学生,数周后又回到了教室。从图书馆洒落下来的极少一部分学生则成为了<保健室沦落者>,能摆脱这种情况的人极其稀少。在图书馆停留了几个月的学生很少,只有现在被指定为濒危物种的真正的读书家,以及像我这种过度适应图书馆的怪胎。



初中时代和高中时代,我的午休时间大都是在图书馆度过。但是,记忆中我一次也没有拿起那里的书打开看。是学习,还是睡午觉,只有这两个选择。



也有因为是单纯地对书不感兴趣,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对自己不是图书馆的正规利用者这件事一直抱有自觉。不想和带着「我想看书,所以在这里,并不是像你们那样从教室里逃出来的」这样的表情读着难懂的书的家伙们在一起(现在想想,他们所做的事和我所做的事情本质上是一样的……)



虽然我和图书馆之间的关系只有这种形式,但是今天却是以正当的动机来到县立图书馆的。不过,我并不是来借书的。虽然最终可能会变成那样,但是有想先尝试的事情。



在接待处出示卡片,办理数据库的利用手续。借用这里的终端的话,就能访问涉及医学的商务数据库。不是去附近的市立图书馆,而是去远方的县立图书馆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与义忆相关的研究在这几年急速发展的项目很多,我想调查刊登在专业杂志上的最新信息。



以前来这里的时候,调查了〈lethe〉的安全性。而这次是为了调查义忆移植引起的记忆混乱。



更具体地说的话,就是这么一些问题。人会把事实误认为义忆吗?会发生把实际存在的青春时代认定为「greengreen」的事情吗?



并不是相信了那个女孩说的话。但是,为了反省昨晚自己的犹豫不决,不能否认内心的某处还有想要相信「实际存在说」的部分。如果她真的认为她是欺诈师的话,就不会那样张皇失措了。



我想要一个明确的证据。义忆无论怎样都只是义忆,与现实无关的确信。不然的话,总有一天我会被她诓骗的吧。



不,诓骗我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希望她的话属实的心愿,希望夏凪灯花能实际存在的愿望,会引起自发的记忆混乱。



必须从根本上断绝甜美的期待。



将适当的单词输入到检索框中,稍微有点阅读价值的资料就从一端打印出来。经过一个小时专心致志的工作,大致浏览完标题后,带着印刷的文件前往阅览室。然后花了半天时间全部读完了。



找到了几个相反的例子。把义忆中的事故误认为是现实发生的事情,这种情况似乎并不稀奇。最终,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情。在无法忍受真实的时候,便会扭曲认知的方向。毕竟比起改变现实,另一边会更轻松。



另一方面,如果把现实中发生的事故误认为是义忆的事例,怎么找也找不到。我安心了。暂且,摘下了一个不安的萌芽。虽然可能只是我的调查方法不佳,但至少知道了那种症状不是很严重,也算是很大的收获了。



长舒了一口气,我靠在椅背上。回过神来发现窗外一片漆黑。馆内的客人大约不到白天的一半。我把参考资料放进包里,轻轻地揉了揉眼睛后离开了座位。



从正门的自动门出去,向前走了两步时,突然闻到了浓郁的夏夜气味。一瞬间感到头晕目眩,是大脑因为无法处理由那个气味引起的联想的信息量吧。十九年的夏日记忆一下子涌上来,在我的身旁奔走。



夏夜的味道,是记忆的味道。每当这个季节来临时,我都会如此想到。



正好是职员下班回家和学生放学回家,车内十分拥挤的时间段。虽然知道现在是故乡的高峰期,但充满穿着吸了一天汗的衬衫的乘客的封闭空间使我感到意志消沉。



我紧握着吊环,心不在焉地望着车窗外流动的街灯。懒洋洋的睡意如同波浪一般,每隔约五分钟袭来一次,然后又退了回去。过度使用的眼睛像通宵后一样视线朦胧。但是,花费那么多的劳力是值得的。唯有今晚,能够毅然决然地面对那个欺诈师。



到了拐弯处,电车摇晃得很厉害。旁边站着的一个中年男子失去重心,撞到了我的肩膀。虽然我婉转地投去了谴责的目光,但是该男子也没有向我道歉,只是看了我一眼后就沉迷于看八卦杂志之类的杂志中。



我假装被反面侧的乘客推着,偷看了男子正在读的报道。



肯定是篇无聊的报道。我单方面认定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字体的标题。



将妻子错认为义者的男人



睡意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忍着想当场搭话的冲动,我等待着男子下车。他在我下车站的前一站下了电车。那之后我也跟在了后面,在出检票口时叫住了他。



「不好意思。」



男人回头。隔了几秒,才发现我是在车内站在他旁边的乘客。



「怎么了?」先前那种傲慢的态度一转为软弱的态度,男子说到。



「那个,关于你刚才读的那本杂志……」



我正想打听杂志名,男子问到「啊,有什么在意的地方吗?」然后把抱在腋下的杂志递给了我。



「反正已经打算扔了,送给您吧」



我道谢后收下了杂志。男人把包换到腾出的手中就匆忙地离开了。



再次潜入检票口,我坐在月台陈旧的长椅上翻开了杂志。那篇报道很快就找到了。虽然只是不到半页的短篇报道,但是比起今天在图书馆读到的数十份参考资料,这里刊载的信息对我来说更有益。



是一个年轻时妻子便去世了的男人的故事。



就在男子的眼前,妻子的生命陨落了。那是仿佛践踏了作为人类的尊严一般,十分凄惨的死法,目睹此情景的人甚至无法好好回忆她的生前,如此残酷的临终时刻。在妻子断气的下一个瞬间,男子下定决心要购买「lethe」。恐怕妻子本人也不会希望以这种悲惨的形式被记住吧。



只去除悲伤的记忆是不可以的。只有妻子的临终想不起来,这种不自然的状态是会有违和感的,然后总有一天自己会想要找回那个记忆吧。要忘记就必须彻底忘记。从与妻子的相遇到离别,一切都要忘记。



随后他按照决意去做了。在〈lethe〉效用下,他失去了有关妻子的一切记忆。



然而,即使记忆消失了,如同失去半身一般的失落感依然没有从他的心中消失。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想再婚(他自己认为是初次结婚),因为失去伴侣的恐惧也和失落感同样,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于是,男人做出的选择是使用〈honeymoon〉,也就是得到虚构的婚姻生活的义忆。在诊所接受counseling一个月后,根据他的潜在愿望为基础制作的〈honeymoon〉送到了。那个正好填补了他内心的空洞。对义忆技工士的手腕不由得佩服。这便是他所寻求的回忆。他深爱着虚伪的妻子的记忆,在那里找到了心灵的安宁。



但是不久之后,他开始为恶梦所困。虽然起床时想不起那个内容,但总之只记得是不断地重复着同一个梦境。仿佛是充满了全世界的恶意的梦。每当从睡梦中醒来,枕头总是被泪水打湿。



发现自己深信为义忆的记忆其实是真正的过去,是在此后两年后的事了。那一天,他喝下的不是〈honeymoon〉,而是〈Memento〉。那不是义忆植入用纳米机器人,而是弄错处方成了使消除的记忆复苏的纳米机器人。和名字很相似的其他利用者弄混了。自己曾认为是虚构的妻子的对象,现在成了已故的真正妻子。



很遗憾的是这篇报道上并没有触及想起来一切的他,有没有再次使用〈lethe〉的事情。



埋头反复读了三次报道后,我从杂志中抬起了脸。十分钟后来的电车空荡荡的,乘客一副疲惫的样子。我坐在长椅的边上,闭上眼睛整理了思考。



十分钟后终于到来的电车空荡荡的,乘客们都一副疲惫的样子。我坐在长椅的边上,闭上眼睛整理着思绪。



不能保证报道的内容是事实。说不定,只是撰稿人捏造出来的毫无根据的故事。



但是,这种事情是确实有可能发生的。通过〈Memento〉恢复的记忆并不完全。「消去了记忆」这种记忆本身,在保持着忘却的状态下只回忆起了核心部分时,将其误认为是义忆,是很自然事情的吧。



回到了出发点。不,可能比出发点更糟糕吧。我迷上了这个首次浮现出的梦幻般的新假说。一直以为是〈greengreen〉产物的义忆的真实身份其实是通过〈Memento〉修复的过去,仅仅是因为〈lethe〉而被暂时遗忘,那些美好的日子并不是荒诞无稽的,夏凪灯花这个青梅竹马是真实存在的――这种可能性让我的心中雀跃不已。



*



我没有读书的习惯,也没有听音乐的习惯。充其量只有在睡不着的夜晚用收音机播放音乐节目的程度。我从来没有为音乐本身花过钱,所以对流行音乐和经典的曲目都不太了解。



但是,只有那首歌的名字可以马上想起来。



今天她也在房间里等候着我。站在厨房里一边盛菜,一边哼着小调。



是很古老的歌曲了,也是夏凪灯花经常哼唱的歌曲。她的父亲爱好收集唱片,受此影响,她对古老的音乐也非常了解。



那令人怀念的旋律,刺激着我的义忆。



仿佛闻到了旧书的墨香。



「小的时候,一直不明白歌词的含义。」



听着唱针发出的声响,灯花说到。



「因为是明朗的曲调,所以在我想象里一定是明朗的歌曲。结果在掌握了一定程度的英文后,再看歌词,被吓了一跳。原来我一直在哼着这种消极的歌啊。」



那是灯花父亲的书房。在闲暇时间或学习后感到疲劳的时候,她经常带我偷偷溜进那里。并且以很有仪式感的手势给播放器设定唱片,一脸自豪地让我听。



虽然对音乐不感兴趣,但我很喜欢和灯花在书房度过的时间。在非常狭窄的房间里,并且只有一把椅子,我们决定靠在一起坐在地板上。那是我们进入青春期而保持距离后,两个人能紧贴在一起的唯一的特别时间。她其实也是把音乐本身作为次要,经常注意不到连续两天内放的是同一张唱片。



因此,她所说的「去听唱片吧」,对我来说有单纯的言语以外的意义。「可以再去那边吗?」或者「想两个人独处」之类,凝聚了那种令人怜爱的好意的话语便是「去听唱片吧」。



必然地,我喜欢上了属于书房的所有东西。旧书、LP唱片、地球仪、沙漏、地幔钟、书镇、相框、伏特加的瓶子(记得是「空心病」的品牌)。它们以书房为媒介,与灯花的体温和肌肤的触感紧密相连。



她小声哼唱的歌,我大多也学会了。两个人独处时话题一尽,我们便会无意中一同唱起歌。



「那是怎样的歌词?」我询问道。其实歌词这类东西怎样都好,只不过是为了能更久地呆在书房而延长对话而已。



灯花如同盯着小抄一般凝视着空间的一点数秒后回答道。「呆在身旁时会感到厌烦的女孩,当被别的男人夺走时却觉得很可爱,于是叹息到『求你了快点回来吧』『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就是那样的歌。」



「放跑的鱼好像很大,之类的吗?」



「就是这样呢。」她肯定到,然后停顿了一会又补充到,「所以千寻君也要小心喔。」



「我?」



「就算再厌烦也不能置之不理哟。」



「我倒是没觉得厌烦。」



「哼~……」



持续着含糊不清的沉默。在我寻找着下一个话题时,毫无征兆地,灯花依偎在了我身上。



她把我的体重托付给我,像个豪无顾忌的醉汉一般咯咯笑着。



「这样子稍微有点厌烦。」为了掩饰害羞,我如此说到。



「不要抱怨。」灯花告诫我,「不然会被别的男人抢走哟。」



我乖乖的听从了她的话。



她所哼唱的小调停止了,与此同时,我的意识也追溯回到了现在。



「欢迎回来。」她回头说到,「呐,千寻君,今天的料理是我的自信作。一口也好,希望你能尝尝啊。」



眼睛无法对焦,她的身影模糊了起来。



脑袋里响起了什么坚固的零件脱落的声音。



「千寻君?」



我伸出手,抓住了她纤细的肩膀。



下一个瞬间,我推倒了她。后背撞上地板,她发出了小声的悲鸣。我骑在她身上,迅速地实行了目的。



钥匙就在短裤的口袋里。在确认那不是她房间钥匙而是我房间的钥匙后,才解放了她。



「吓我一跳……」站起身后,她小声嘟囔着。而且也没有整理凌乱的衣服,就那样呆呆地抬头看着我。



我指向了门。



「滚出去。」



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穿好鞋站在了门前。她把手搭在了门把手上,但又像是改变了念头了一样再次转向了我。



「……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我吗?」



完全相反。



正是因为一不小心就会相信她,所以才要用更为冷淡的态度面对她。



见我没回答,她露出了悲伤的笑容。再一次背向我,想要走出房间。



「等下。」



在被叫住而回头的她面前,我抓着盛满菜的盘子。这是一盘五彩缤纷的夏季炖菜,菜盛放得可以说是近乎神经质的程度。



啊,她小声叫了出来。



我把盘子一倾斜,她的手制料理便消失在了垃圾桶里。



伸出已经空了的盘子,我说到。



「把这个带回去。」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垃圾桶。然后什么也没说就接过盘子,静静地关上门走出了房间。



这是首次胜利,我想。我摆脱了她的诱惑,证明自己已经克服了夏凪灯花的幻想。



好不容易才报了一箭之仇,但我的心却没有放晴。不仅如此,随着时间的流逝,心情也逐渐消沉下去了。我从冰箱里取出杜松子酒,倒在玻璃杯里两口喝干。躺在榻榻米上望着天花板,等待着酒精冲洗掉这难以名状的不愉快感。



在解开这些复杂的思绪的过程中,突然灵光乍现。我猛地起身,启动了矮桌上的便携式电脑。



*



为什么忽略了这种基本的事情呢?



因为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而完全忘却了那个的存在吧,这世上是存在着SNS的。即使不知道电话号码和邮箱地址,也能通过姓名和出生地找到熟人。



利用这个的话,很容易就能和中学时代的同学取得联系吧。不仅能谈一谈当时的话题,说不定还能看到毕业相册。只是,要由我主动跟几乎没有交流过的同学打招呼什么的,想想就觉得胆怯了。但如果那样做能得到夏凪灯花不存在的确信的话,就只能这样做了。



在平台规模最大的SNS上注册了账号后,用母校的名字作为关键词来进行检索,再以年代来限定搜索范围,似曾相识的名字便一个接一个地浮现了出来。



反射性地感到呼吸困难。仿佛是初中时代的教室里的空气通过显示器流入了房间一样。但那只是一瞬间的幻觉,骚动不已的心情马上平息了下来。我已不是中学生了,今后的人生再也不会和他们有所关联——除了接下来我要联络的那个人。



我找到了八个同学。六女二男。我浏览了每个人的SNS投稿,窥视了他们的人生。虽然知道那样做也无济于事,但还是不得不那样做。



他们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人生。有去海外留学的,已经就职并努力工作的,在名牌大学得到奖学金的,为了支援孤儿而以NPO法人活动的,还有同班同学之间结婚的。



他们还上传了各种各样的照片。和很多朋友一起烧烤的照片。和穿着浴衣的恋人并肩靠在一起的照片。和朋友圈的成员在海边游玩的照片。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的照片。以及没有我的同学会合照。



自己人生的空虚再一次摆在了眼前。不过没有涌出嫉妒的感情。从匍匐在地上的人视角来看,是无法理解云上的人在做什么的。两者相距如此之远,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我点击最后一个账号。发现高岭之花中,混进了一朵路边的野花。这个账号上传的照片都很寒碜,人的照片一张也没有。近况报告也非常淡漠,感觉就是「被周围的人催促着申请了帐号,但没有什么特别要写的事」的感觉。再往之前追溯她的投稿,发现她就住在邻镇。



我再次确认了用户名。桐本希美。啊,是那个桐本希美啊,我理解了。虽然连脸和声音都想不起来,但和其他同学相比,她的名字还算是记忆犹新。虽然也有整整三年都在同一个班级的原因,但不仅如此。在我至今为止遇到过的所有人中,为数不多的拥有同族意识对象之一,那就是桐本希美。



她是图书馆的居民。并非像我这种不情愿落入图书馆的〈图书馆沦落者〉,而是一个纯粹的读书家。从初一的春天到初三的冬天,她一直一心一意地泡在图书馆。以势必读完图书馆里所有书的气势贪婪地追寻着铅字,光是午休时间还不够,课间和放学后也会抽空看书。



她带着看上去会扭曲脸的轮廓的高度数眼镜,还扎着一束土气的发型,令人印象深刻。学力无可挑剔,相貌也还算端正。乍一看她好像是个过于死板的班长,但要从事那种职务,她的人际关系未免太差了。她总是一个人待着,不正眼看人,走在背阴处和角落。



三年的初中生活中,我曾有三、四次在课堂上还是什么时候和她组过队。记得是音乐课、美术课和哪次校内活动。身为多余的人,我们因排除法而组合在了一起。那时我才明白虽然她平时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孩,但是只要开口,还是能和普通人一样说话的。



不,才不是普通。岂止如此,桐本希美还能流利地操纵日语,这是同龄的孩子们根本无法相比的。因为已经习惯了畅游铅字之海,所以掌握了语言的有效操纵方法。但她不太擅长应付那个能力,当为数不多的会话机会到来时,就会高兴地试验下那名为言语的刀刃是否锋利。然后兴奋了一阵后,便沉浸在深深的自我厌恶中,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桐本希美就是那样的女孩子。不会去适应这个世界,坚持自我,导致自己更加偏离这个世界的形状。是个只能以这种笨拙的生存之道来生活的人。



决定就是这个人了。



最初先不触及主题,装作很自然地给她发送讯息吧。从学生时代几乎没有过交流的同学那里收到了「请给我看看毕业相册」这样的要求的话,我只会落得一个被怀疑是以个人信息为目的名簿业者的下场吧。



花了二十分钟写完的文章实在过于生硬。虽说用语极其谨慎,但感觉就像是擅长日语的外国人写的垃圾邮件。嘛,毕竟是第一次以个人名义给旧识发邮件,变成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实际上,我就是像外国人一样的存在,无论身在何处,无论和谁在一起。



虽然对写出的文章只有不满,但也明白自己的决意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枯萎。所以在酒醒之前没有推敲就发送过去。随后关上电脑就寝了。



那一夜也被惯例的恶梦惊醒了。我爬出被子,站在厨房往杯子里倒水,接连喝了三杯。做恶梦的时候总会这么做。喝了冷水的话身体就会充满现实感,噩梦将会失去归处,知晓该把它赶向何方。几分钟后就会忘记自己做了怎样的梦。如果恐怖的余韵没有消失,就喝一点杜松子酒。那样做一般都能忘记。清洁的液体有那样的力量。那成为〈lethe〉一词起源的忘却之水想必是清澈且美丽的液体吧。



整整一天过去了,桐本希美没有给我回信。是怀疑我是推销员或工商业者之类的吗,还是认出了我是同级生之后仍选择无视呢?前者的话还有希望,但是在没有任何反应的现阶段是无法做出判断的。不,说不定她只是没有检查SNS的习惯。



我苦恼于是否应该再发一次邮件。现在不管舍弃什么,我都想揭露夏凪灯花的真面目,为此我会不择手段。桐本希美对我来说原本就是无关紧要的存在。即使因为利用了她而导致日后被她讨厌、蔑视,对我而言也是无关痛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