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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boy meets girl(1 / 2)



那之后的半年间,我都在埋头工作。



这段时期做出来的义忆,好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对现实厌烦了(或者说是被厌烦了)。因为对虚构的执着增加了,这么说则有点不同。因为意识到余生的开始而想在世界上留下自己生存过的证明,这么说也不太对。契机应该是新型AD带来的记忆缺失。



如果失去记忆,创造力也会随之下降,但实际上恰恰相反。忘却对制造义忆产生了良好的影响。不剥夺知识只剥夺经历的新型AD,对于像我这样的类型的创作者来说是很有利的。对于那些用自己的经历来编造义忆的义忆技工士来说,这种症状是致命的,不过,对于像我这样从无中创造义忆的义忆技工士来说,经历的遗忘并无法构成什么问题。不仅如此,还可以摆开阔视野,破坏定性思维,获得客观性,释放缓存(译注:ワーキングメモリ……工作存储器……译缓存应该没错)来提高处理速度等,都是恩惠的结晶。



我想这或许就是艺术家们喜欢吸烟或饮酒的原因吧。对于以灵感为关键的职业来说,忘却是很好的武器之一。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把第百行和第千行写得犹如第一行一样。成人的自由和孩子的自由可以同时兼顾。



如果个体同一性(译注:指个体对自身及自己生活目标的意识)的依据是记忆的一贯性,那么我就会日渐接近一个谁也不是的某个人。那一年的初冬,我将自己看做是与委托人与义忆之间设置的过滤装置一样的东西。它极其接近某种创作者的理想状态『灭私』与。经过锻炼而获得的灭私不同,这只不过是我这种人按照字面意思(这里的灭私直接引用了原文,与中文的灭私意思不同,『私』在日语里就是『我』的意思,所以说是按照字面意思「灭我」)在逐渐消亡所造成的次要现象。在那一年里,我到18岁为止的记忆消失了。留在我体内的我,还不到一成。



十六岁时成为义忆技工士后一贯在家工作的我,从十九岁的秋天开始,开始渐渐地在办公室里露面了。因为一个人呆着快要发疯了。虽然由于自命清高导致现在没有一个同事跟我搭话,但只要能切身感受到别人的存在,那就足够了。自己属于什么的感觉,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想感受一下。



我隐瞒了生病的事情。我比什么都要害怕失去工作。那样的话,我的存在意义就会渐渐消失。在这个世界就没有容身之处了。新型AD的症状,如果保持沉默就不会被发现。看着放假结束就猛烈地开始工作的我,同事们似乎只会想「是久违的放假让心情变好了吧」。



只有一次,我被邀请去酒会。那是圣诞节的前几天。我戴着耳机默默地对着电脑,感到有人背后拍了拍肩膀。回头一看,是一个同事——二十五岁往后的女性,名字不记得了——很客气地说了些什么。虽然没有听清内容,但是从嘴巴的动作来看,似乎在问我「不好意思,可以打扰一下吗」。我摘下耳机,转身面对着她。



同事说,现在要和几个同事去喝酒,方便的话,你也来一起吧。我茫然地看着着她。是不是找错邀请对象了?我环顾四周。但是当时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俩,她的眼睛明显地直视着我的眼睛。



说不高兴是假的。但是我反射性地答到。



「谢谢你的邀请。但是年内还有几项必须完成的工作……」



我竭尽全力露出亲切的笑容(不,那或许是自然的笑容),拒绝了这个邀请。同事露出了有些遗憾的微笑,向我表示慰劳「请多注意身体」。



走出办公室时,她朝我轻轻地挥了挥手。当我还在犹豫要不要也挥手时,她把门关上走了。



我放下刚抬起的手,拖着腮帮子靠在桌上。无意中向窗外看去,不知何时竟下起了雪。据我所知,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同事最后说的话,一直萦绕在我的耳边,震动着鼓膜。「请注意身体」。只是这样一句话便高兴得要死,只是这样一句话便拯救了的自己真是悲哀得要死。



就跟快饿死的人类没有消化能力一样,我已经没有足够的余力去接受别人的好意了。——说不定刚才的邀请是我人生的最后一次转机。但是,假设如此,我想我可能无法活用这个机会。所以不管怎样,都是一码事。



*



想要直接见面会谈,最后的委托人如此要求到。



这绝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只靠〈履历书〉是不完全的,所以要和义忆技工士直接传达期望。这样子要求的人有很多。大多数人都深信自己最了解自己的期望。所以,他们总是会这样那样地要求。但如果义忆技工士做出来完全忠实于那个要求的义忆,能让委托人满足的却很少。他们很急躁地说,这确实反映了我的订单,但是缺少某种决定性的东西。到了这时才理解要正确把握自己的愿望,也需要掌握技术并习惯这一事实。我们在度过不顺心的人生时已经习惯了过度压抑自己的愿望,要想挽回那已沉入内心深处的愿望,就需要进行专业的打捞训练了。因此,即使委托人和义忆技工士直接对话,也得不到多少。弊大于利。



我对义忆技工士与委托人会面持否定态度,不过,是从另一个观点来看。主要原因是义忆中会混有杂质。如果委托人见到我,认识了作为作者的我的话,当他们回想义忆时,就会顺带想起我。在义者的行为和言语背后,我的影子会不时地浮现出来吧。每次发生这种情况,都会加深义忆终究只是制造品的认识吧。



我不期望这样。义忆技工士应该始终贯彻作为黒子的存在。(译注:黒子,这里引用的是原文,指日本歌舞伎演出者背后的辅助员。)尽可能地控制露面和发言。就算非要在人面前露面,也不可脱离义忆所想像的人物形象。而且要尽可能的做出非现实性的举动。我们向委托人提供一种幻想,作为梦之国的引路人,绝不可以是随处可见的一般人。



遵从着这样的信条,我贯彻着不与委托人直接会面的方针。然而,四月下旬收到的一封信,却极大地动摇了这一信条。信中的文章蕴藏着让人想和笔者见面交谈的魅力。每一个单词都经过慎重挑选,以适当的顺序排列成句。尽管如此,却巧妙的隐藏了「精炼过的文章」的感觉,如果不是以写作为生的人读的话就只是一篇读起来简单,通俗易懂的文章。迄今为止我从收过许多来信,但能让我抱有如此好感的人还是头一个。



委托人虽是一位高龄的女性,但她正确理解了义忆技工士这一崭新的职业,并向这份工作表示了敬意。她的兴趣是四处打听义忆购入者的故事(她在信中写到,比起「实际发生的事情」,我更关心「应当发生的事情」),应该是在那个过程中知晓了我的名字。



她写了一些关于我制作的义忆的感想,而那感想却出乎意料的深得要领。准确地称赞了那些用心制作的部分。明明就连委托人本人都没给过我如此细致的感想。我想见见这封信的寄件人。能够如此吃透我的工作风格的人想要和我会面的话,肯定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给信上记载的地址发了回信,我们约好五天后见面。



委托人在信中写到,这是非常微妙的话题,如果不碍事的话希望能在诊所外会面。对于什么是微妙则没有任何说明,我没有多想便答应了。毕竟无论对谁来说,有关义忆的话题多少都是有些微妙的。



当日,我赶往指定的宾馆,在咖啡厅里等候委托人。说是宾馆,其实不过是偏僻乡下的土气小旅馆。建筑里的一切设施都是又脏又寒碜。地毯整体都褪色了,坐的椅子也是嘎吱嘎吱响,桌布上有着明显的污点。不过,与咖啡的便宜价格不同,味道非常得好。不知为何,这个空间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医院。真是安详的地方啊,我闭着眼低声说道。



委托人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十分钟出现了。我听说她七十岁了,但是看起来比那还老。身体骨瘦如柴,每个动作都看起来相当令人不安,连坐在椅子上都像是剧烈运动,甚至让我担心能否好好对话。但那都是杞人忧天,一开口她就吐出了年轻明了的声音。



委托人首先来向我郑重地道歉了。腿脚不好,看起来没有能好好走在不熟悉的路上的自信。很不错的宾馆呢,我如此说到后,她像是被亲人夸奖了一样高兴的点了点头。在那之后,又详细叙述了一边对我至今作品的感想。那是比信中更为恭敬且热情的感想,我只好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对于这种当面的夸赞我是没有免疫力的。



在说了一阵感想后,她端正了坐姿,轻轻地咳了一声。然后进入了正题。



她从提包里取出两个信封,放在了桌子上。



「一份是我的,一份是我丈夫的〈履历书〉。」委托人说到。



我来回看着两个信封。



「是要委托两人份的义忆吗?」



我疑惑地问到,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并不是这样。丈夫他在四年前就去了那个世界了。」



打断了慌慌张张为自己的失礼而道歉的我,她接着说到。



「我希望你制作我和丈夫的义忆。」



我寻思着这两者之间有什么不同,怎么跟猜谜似的。



像是不惊动其一般,委托人慈爱地把手搁在信封上,开始讲述起来。



「我和丈夫六年前在这个城市相遇,我们互相一见钟情了。这么说可能很普通,但对于我们来说,它应该称为命运的邂逅。正如大部分命运的邂逅一样,我们的恋爱在我们本人以外的人看来也不过是无趣的代名词,但是对我来说,与丈夫共度的两年,远比与丈夫相遇前六十多年的岁月更有价值。」



像是沉浸在回忆的漫长时光中一般,她继续说到。



「我们谈论了一切。从出生在这个世界到现在,能说的什么都说了。当彼此要说的话完结,我们再次确认了这是命运的邂逅的同时,也陷入了绝望的深渊中。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们两人的相遇太迟了。」



她垂下眼皮,紧紧地握住双手,仿佛要忍住什么似的。



「并不是说因为我们是老人,而是因为我们错过了仅有一次的邂逅。具体来说,我与丈夫本来是应该在七岁那时相遇的。错过了那个瞬间,接下来十几岁也好二十几岁也好都是一样的。再也无法挽回。看开点的话,等到老年再重逢,说不定是件幸运的事。」



然后她终于说出了委托内容。



「如果,我•们•能•在•七•岁•时•相•遇。我想让您重现这一假定的过去。我深知将实际存在的人物编入义忆是违反义忆技工士的伦理规定的。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无论如何都希望您能接下这个委托。」



从她的话语中可以感觉到强烈的意志。当我抓着咖啡杯目瞪口呆时,委托人用眼睛示意桌子上的两个信封。



「我觉得如果是您这等的义忆技工士阅读这份〈履历书〉的话,应该能理解我所说的话。」



我无言地点了头,战战兢兢地把手伸向信封,把它放在包里。



「您也可以把我今天说的话当做没听过。但如果您愿意接受的话,我会支付正规费用五倍的酬金。」



又加上了这么一句后,她优雅地眯起了眼睛。



「您只需像以往的那样工作就可以了。」



委托人离去后,我从包里取出〈履历书〉当场阅读起来。本来〈履历书〉是不可以在引人注目的地方阅读的,但这本来就不是正式的委托。况且,我对「如果是您读了这个的话,应该能理解我所说的话」这句话非常的在意。



她的人生,与她的文风相似,礼貌、适宜、爽快。虽然不能说是最好的,但确实可以说是尽了全力的人生。在那里有着在被自身可能性的极限所压倒的基础上才能成立的失败美学。与丈夫相遇之前,她的生活方式静静地自我完结,那无限地接近于病前的我理想中的生活方式。〈履历书〉好像是两人相遇后不久做成的,关于之后她的人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很遗憾的是我无从得知。



我不一会就读完了委托人的〈履历书〉,又点了一杯咖啡和巧克力蛋糕,迅速地吃个精光后,又取出了委托人丈夫的〈履历书〉。在读了三分之一后,我总算理解了委托人的意图。



如她所说,这两个人应该在七岁相遇。早或晚都不行,必须恰好是七岁才行。



如果在七岁相遇的话,他们就能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少年少女吧。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少女拥有与少年心灵的锁孔紧紧相连的钥匙,而少年则拥有与少女心灵的锁孔紧紧相连的钥匙。当那把钥匙插入彼此时,应该会给两人之间带来完全的调和吧。



但是现实中,两人没能在七岁时相遇。结果两人在半个世纪后才得以邂逅彼此,而那个时候两人的钥匙都已经生锈了。因为弄错了钥匙孔,两把钥匙都完全磨损了。尽管如此,两人还是明白彼此的钥匙是曾经给自己锁上锁的。



根据见解的不同,这也可能是一件幸运的事。两人也很有可能没有相遇便结束一生。



尽管如此,在我看来,两人过晚的相遇可能是这世上最残酷的悲剧。



我决定接受这个委托。正如委托人所说,在义忆的模型中使用实际存在的人物违反了义忆技工士的伦理规定。如果发现违反行为,我的处境也变得不妙。但那不关我什么事了。反正也活不久。况且在这短暂的余生中,如此有价值的工作再次到来的可能性接近于零。不仅如此,我对委托人的老妇人怀有浓烈的亲切感。作为曾经的〈没有少年的少女们〉中的一员,为了救她,我想尽我所能为她做任何事情。



久违地有了让人心潮澎湃的题材,我感到很兴奋。明明应该相遇,却没能相遇的两人,捏造着这俩人相遇的过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对这个世界应有的形态的抗议。更进一步说,这是复仇。提出一个那两人本应如此的代替方案,如果是我的话,那两个人就能做得更好了,这样一种事后诸葛亮的指点。总之,我想指出这个世界的毛病。通过这种行为,我情不自禁地对没能拯救我的世界间接定罪了。



我突然想到,说不定那个委托人就是没有成为义忆技工士也没有患上新型AD的我未来的姿态。然后我自己对这一想法一笑了之了。近来,自我和他人的界限变得模糊了。说不定我的脑子也终于有毛病了。



工作十分愉快,我捏造了命运的相会,在现实有可能会发生的范围内导出了两人的最优解,拯救了平行世界的委托人的灵魂。感觉就像回溯时间介入过去 改编历史一样。



一个月后,义忆完成了。尽管是我第一次折中两份〈履历书〉制作义忆——又或者说正因如此——这是我的义忆技工士人生的最高杰作。我把这个义忆命名为〈boy meets girl〉。



将完成的义忆通过〈编集屋〉写入纳米机器人邮给委托人的女性后(这时她已经中风去世了,但我此时并不知道),我上街痛饮了一番。好在喝得烂醉的我没有吐在外面便回到家中,为了躺下而摇摇晃晃地走近床边,脚绊在桌角处摔倒,狠狠地撞到了胳膊肘,呻吟了好一会。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我就这样闭着眼睛趴在地板上。



这毫无疑问是杰作。即使这之后被给予同普通人一样的余生,也不可能再制造出在这之上的义忆了吧。一生只允许一次的奇迹,我在这里用掉了。如果说我稍微有点才能的话,也是在这里用尽了。想要继续工作的热情,现在已经完全熄灭了。



我觉得现在死去也没关系了。在完成了最高杰作后丧命,在职业生涯的巅峰时落下人生的帷幕。那是作为创作者最理想的死法。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骄傲。(译注:这句原文是 ファストフードの调理人にもファストフードの调理人なりの矜持がある。 直译是快餐厨师有作为快餐厨师的骄傲……这是日本歇后语还是啥的我也不清楚,这里没有作直译。)无论别人说什么,我都能在那里找出我的荣誉。



但是,怎么死呢?上吊、溺死、煤气中毒都想尽量避免。虽然早已失去了哮喘时期的记忆,但身体却在殷切的诉说着「死都不想呼吸困难」。那么,跳下什么吗?跳电车倒不错,会给谁造成困扰吗?生者的骂声是无法传达给死者的。



闭着眼睛,回转着思绪。突然间,全身爬满虫子一般的不悦感袭来。我张开眼皮四处张望,把墙壁和天花板的白色烙在眼中,消除了那黑色的不安。最近有点害怕黑暗。是生理上害怕与死亡相连的东西吧。即使我自己作好了觉悟,身体也会继续抗争。死亡的恐惧将一直纠缠着我,直到最后一刻。



为了排解忧愁而翻了个身,一份掉落在地板上的〈履历书〉映入了我的眼帘。似乎是刚才撞到脚时从桌子上掉下来的。



很奇妙的,我注意到了人物简介旁贴的照片。



那是个年轻的男子。和我同龄,生日也相近。如此年轻便想购入〈greengreen〉的顾客十分罕见。上着不错的大学,外表也不算坏,究竟是对现实有什么不满呢?



我伸手拾起那本〈履历书〉,反转身子仰着读了起来。在读了几行之后,便受到了雷鸣一般的冲击。



终于,找到了。



和我抱有同等绝望之人。



和我同样倍受空虚折磨之人。



和我同样被幻想所凭依之人。



我应当在七岁那年邂逅之人。



天谷千寻,这个人便是对于我来说,究极的男孩子。



*



当天,我决定为我自己制作一个〈boy meets girl〉。



*



创作故事,我并没有这样的意识。我像回想过去一样,把它拼写出来。十根手指就像自动笔记装置一样独自敲击着键盘。那是当然的。自我懂事起,就一直孜孜不倦地推敲着这个构想。汇集了迄今为止所听过的故事、诗、歌等其中喜欢的片断制成的拼盘。即使表层的记忆消失,它也会以对事物的偏爱的形式深深地印刻在我的精神深处。我只要把它们适当的布置并抄写就好。



如此写出的义忆,却成了我至今为止最为拙劣的作品。并不是因为新型AD终于破坏了我作为义忆技工士的才能。主要原因是,这是为我自己而写的义忆。



想来,在创作优秀的义忆时,最重要的是要对委托人要对委托人冷漠。不用说,代入委托人的感情是很重要的,但另一方面,我必须是作为与义忆的主人公的委托人毫无关系的人。为什么?因为人无法冷静地考虑自己的事。当义忆技工士完全成为委托人时,想象的气势会瞬间消失,其作品世界将变得予定调和(译注:莱布尼兹的学说:世界秩序的和谐,是根据神的意志事先安排决定的。原文里既然引入了这一概念,这里就不按照中文语法译了)且枯燥无味的故事。因此,感情的传入必须由对岸开始。而我打破了那个禁忌。



即便如此,我还是完成了〈boy meetss girl〉。尽管很粗糙,但也成了纯粹的祈祷义忆。假如把这个作品公开,大概谁也不会褒奖我吧。会被嫌弃过于奢望,过分自以为是,太幼稚的吧。但是我觉得这样就可以了。不经他人认可也没关系。因为这是为我而存在的故事。



我制作的〈boy meetss girl〉不止一个。不仅是天谷千寻的视角,夏凪灯花(调换了本名「松梛」的一个字音。完全是女主角的姓氏)的视角也同时完成,将其植入了我自己的大脑。



义忆对新型AD带来的忘却具有一定的抗性。所以如此一来,即使症状进入最终阶段,我自身的记忆全部消失,作为〈夏凪灯花〉的记忆也会残留。



到那时,我会成为真正的〈夏凪灯花〉。



起初,我并没有将天谷千寻所委托的〈greengreen〉偷偷调换成我的作品以外的打算。即使没有现实的联系,只要有人在这个世界的某处思念我,就足够了。光靠这个事实,我就能安详地死去。



但是,人的欲望是没有尽头的。在思念着说不定在遥远的城镇为我祈祷的他的期间,我已死去的心中又燃起了小小的火苗。就像我寻求着他一样,他会不会也在寻求我呢?不只限于回忆中,还在追求着与我之间的现实关系。这种期待在我的胸中无声地膨胀来。



就这样,在五月末的一个舒畅的繁星之夜,我拟定了〈青梅竹马计划〉。



把这份虚伪,化作真实吧。



作为夏凪灯花去见天谷千寻,实现多年的梦想吧。



为了能够作为一个女孩被爱着死去,献出剩下的一切吧。



我如此下定决心。



当然,要想实现它则伴随着诸多困难。天谷千寻知道与夏凪灯花度过的日子是制造品。要想让义忆有真实的错觉,我就必须完全扮演一个名叫夏凪灯花的义者。他必须亲手改写自己的记忆,以求夏凪灯花的实际存在。成功的希望渺茫。



即便如此,我也认为有那个价值。自己也有那样的资格。我决定赌一赌那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