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女佣的证言(1 / 2)
网译版 转自 真白萌
翻译:高灯贡壶
1
——魔女不会感受到痛苦。
夫人事先听说了这一点,所以让我们女仆准备鞭子,就是那种鞭梢较短的马鞭。
然后夫人一边啪啪地用鞭子拍打着手掌,一边站到了诺亚的面前。接下来要做什么好呢——从那满脸的坏笑中仿佛能听见这样的声音。
被绑在椅子上的诺亚疯狂扭动着身体,发出“呜嗷”“咕嗷”之类野兽般的吼声,不知道是因为愤怒呢还是因为害怕呢。
她虽然在喊着什么,但是由于戴上了口枷,无法听清……。睁大的双眼和涨红的脸颊展现出一副极其夸张的姿态,她就这样怒视着夫人和站在墙边的我们。
那个房间平时是作为女仆们的化妆间而使用, 墙边并排摆放着三面镜,其下的梳妆台上则散乱着没有收拾的粉盒和梳子。
房间里除了我们女仆外,还有总管家、街区的警察以及神父。
然而大家都一直缄默不言,房间里只剩下嘎嘎的声音在回响,那是被绑在椅子上的诺亚扭动身体的声音。
于是由夫人私自举行的魔女审判开始了。
“你是不是魔女,就靠这根鞭子来确认吧。”
夫人如此说道。
魔女不会感受到痛苦——所以你如果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就拼命叫喊,展现自己的痛苦吧。夫人说完,卷起了诺亚女仆装的下摆,让诺亚大腿露了出来。
鞭子弹跳在雪白的肌肤上,伴随着宛若马嘶叫一般的悲鸣。
那孩子……诺亚感觉到很痛苦。
这并非演技,而是事实。
她的脸颊涨得越来越红,眼睛里泪水开始打转,声音也变成哭喊。
然而夫人继续挥舞着鞭子,一次又一次。
看不下去的神父曾一度抓住了夫人的手腕。
“请住手吧,魔法师WIZARD马上就到了,关于魔女的审问应该交给他们。”
虽然神父如此劝告,但是那位夫人除了老爷以外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她甩开神父的手,越发用力地挥下鞭子。
痛吗?还是不痛?不好好叫出来的话,我可不清楚——
我紧紧地闭上了双眼,根本不敢看抽泣的诺亚。
心里害怕又恐惧,对于把那孩子藏起来的秘密暴露给夫人这件事感到十分后悔,明明当时肯定只有我能站在她那一边。
诺亚本来是老爷买来的奴隶,是在那场私下魔女审判的约两周前被老爷带回来的。当时她身上裹着一层布衣,胸前抱着一面小镜子,那是她唯一的财产。
我本以为,所谓奴隶,就是平时会被粗鲁对待、弄得脏兮兮的存在,但是诺亚并非如此。
她的身上没有一处青斑,剪得整整齐齐的头发被仔细地梳理过。
她眨眼的时候,圆圆的眼瞳中闪耀的红色虹膜就像红宝石一般。
雪白的肌肤则仿佛鲜榨的牛奶一样。
年龄据说才刚过十二岁。因为是相当上等的奴隶,想必是以很高的价格出售的。
“如何,很漂亮吧。”
老爷说着,让诺亚站在了夫人身前。
那样子就如同夸耀自己在旅途终点发现的古董一般,仿佛在说“这可是发掘出来的文物哦”。
夫人露出了愤怒的神情,这也是理所当然,毕竟本来出去采购香辛料的老爷却在两袋胡椒之外,连同奴隶少女一起买了。
不过最后由于老爷的个人主张,诺亚在宅邸里开始作为女仆工作。
她莫非是情妇——不知何处传开了这样的流言,类似“是不是老爷在旅途终点把那孩子作为情妇买下来,藏在我们女仆中间?”这种下流的传闻。对于来路不明的奴隶小孩,宅邸里的大家都没有好感。
但是我对她的印象却完全不是这样。
诺亚用自己的方法学习着礼节和家里的规矩,而且她虽然一直摆着一副冷淡的臭脸,但是被夸奖的时候也会表现出与年纪相符的腼腆,这点我是知道的。
有一次,我偶然撞见诺亚把午餐上的牛奶和面包藏在围裙的口袋里,做贼一般偷偷摸摸地溜出了宅邸。我对她的背影十分在意,于是跟了上去,想看她要到哪里去。
诺亚蹲在庭院的一角。
通过偷看我发现草丛的阴影处潜藏着猫咪一家,躺卧着的母猫腹中似乎孕育着幼崽。诺亚是为了这些猫咪才分发了自己的牛奶和面包。
诺亚注意到我,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接着难为情地低下头,小声说道,“这件事请保密。”
看到我点头回以“当然”之后,她仿佛松了一口气,于是笑了起来。
此时我头一次知道,美丽的诺亚平时宛如人偶古董一般,沉默又冷淡,笑起来时却会露出嘴角的虎牙。
从那以后,给猫咪的牛奶和面包就由我们两人各出一半。
诺亚虽然年纪比我小,但是表现得既文雅又老成,完成看不出是奴隶出身。盯着她那睫毛长长的侧脸,我不禁幻想,她说不定是某家没落贵族的大小姐。
当我向她公开这个假想的时候,诺亚唯独给我展示了那面小镜子,就是她来到宅邸时抱在胸口的白色小镜子。
仔细一看就能明白,那是非常高级的货色,镜面磨得非常干净,镜柄上则缠绕着白蛇样的装饰。
把镜子翻过来可以看到下方刻着小小的一行名字,上面写着“A. Fygi”。诺亚宣称,这个所谓的
她到底是说了实话呢,还是为了配合我的妄想而扯了谎呢。这种无法求证的事情,其真伪已经无所谓了,毕竟无论撒谎与否,诺亚依旧美丽,况且和她聊天是一种很大的享受。
然而我本应该对周遭更加警戒,因为正是我的天真帮一直想把诺亚逐出宅邸的夫人找到了借口。
那时我被唤为皮吉PIGGY。
“皮吉,你和那东西躲起来干什么去了?”
夫人如此问道,当时她正准备出门参加宫廷沙龙,让我帮她把金发扎在头顶。
“你用完餐后经常消失不见,似乎是和那东西一起鬼鬼祟祟地跑到了宅邸外面。去干什么了?”
“……那是、那个……”
我迟疑了,犹豫是否应该坦白我们隐瞒的事情,承认一直给误入庭院的猫咪送牛奶和面包。
不过夫人恐怕早已知晓了这个秘密。
“你们不会是去给流浪猫之类的送食物了吧?”
“欸……”
夫人怀疑诺亚和老爷的关系,一直在寻找机会,想找到能合理伤害诺亚、把她赶出宅邸的借口。
“喂,皮吉。我在想那孩子会不会是魔女呢。”
望着三面镜中反射出的自己的那张脸庞,夫人一边画着泪痣,一边仿佛漫不经心似地开了口。
魔女——不言而喻,她们是一群未接受洗礼就滥用魔法、极度自私自利的恶毒女人,是给人们带来不幸的灾厄。
夫人对着瑟瑟发抖的我谈起了前几天在沙龙上听到的消息,说是一名长着紫红色舌头的魔女在南国引起了骚乱。
位于南方的伊南特拉共和国有一座港口城市,名为萨乌罗。城中发生了一起惨剧,一名被买为奴隶的少女残忍地杀害了住在宅邸里的人,然后抢夺了金银财宝。
据惨剧幸存者所称,少女站在无数滚落的尸体正中,抱着银色的大镰刀,舌头吐出来是剧毒的紫红色——。
而作为这起事件舞台的港口城市萨乌罗正是老爷前去采购香辛料的地方。
夫人一口咬定,老爷买来的奴隶少女诺亚就是那名“紫红色舌头的魔女MAGENTA”。
“这不可能……”我辩解道,“因为诺亚的舌头不是紫红色。”
然而夫人看到我那样子,笑着说了句“蠢皮吉”。
“那孩子如果真是魔女,那么改变舌头颜色不是很简单吗?”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办法确认诺亚是不是魔女了。”
“是啊,没办法通过舌头颜色判断……但是魔女还有别的特征吧?比如不会感受到痛苦,又比如不会沉到水底……”
夫人用食指抵住下颚,侧着头。
“我记得也有这种传说吧,像是魔女会藏起来,喂养使魔……之类的。所以我才问你,皮吉。你和那东西躲起来干什么去了?”
我不由地打了个哆嗦,失手把梳子弄掉了。
“开不了口吗,皮吉?”
夫人捡起了掉在地板上的梳子,交给我的同时,在我耳边低语道,
“那么我可以宣称,你也是……魔女喽?”
“不是的,我……”
“我?”
“我……只是——”
“你听到那个魔女说了吧?想给使魔喂食,所以才把午餐分给它们。”
当时的我没有反抗夫人的勇气。
持续接受鞭打的诺亚把头低得很深,虽然看不清散乱头发下的表情,但是我还记得从嘴边不停垂下的口水滴落在红肿的大腿上这一光景。
此时门被粗暴地推开,三名魔法师到了。
最先进来的中年魔法师披着头巾,蓄着胡子,面部轮廓分明。
他快步走向诺亚的同时,从长袍的空隙中伸出手臂,然后指尖迅速指向天花板,接着诺亚竟然连同绑着的椅子一起,轻飘飘地浮在了空中。
接下来魔法师用手掌在眼前的空间里一推,坐着诺亚的椅子就按照那只手的动作,唰地一下滑行在空中,最后自动落在了窗边。
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到魔法。和通过邪门歪道获取魔法的魔女不同,魔法师接受了正确的洗礼,他们的魔法是真正的奇迹。
在剩下的两名魔法师中,女性魔法师吩咐夫人和我们再离魔女远点,躲到墙角。她的双肩上停留着红黄蓝三只小鸟,展现出一种很奇妙的光景。
“……你莫非动用了私刑?”
女性魔法师看到夫人拿着的鞭子,于是责备似地询问道。
夫人一脸不愉快的样子,只是耸了耸肩。
“蠢货。”直言不讳地说出这句的是高个子的年轻魔法师,他的肩上背着一个大背包。接着他对有胡子的魔法师说道,“看来是误报。”
“如果这名少女是‘紫红色舌头的魔女’,那么这些人早就被杀光了。”
年轻的魔法师走近早已昏厥的诺亚身旁,用小刀把口枷切断,然后抓住她的下巴,检查口中的情形。
“……果然没错,舌头也不是紫红色,挺可怜的。”
“别松懈,这就是你的坏习惯。”
有胡子的魔法师带着他那锐利到能在眉间刻下皱纹的目光,狠狠地瞪了瞪年轻魔法师。
“别忘记对方是魔女的可能性,说不定是用魔法改变了舌头颜色,靠沉默SILENCE确认一下。”
“是是,我知道了。”
年轻魔法师从背包中取出一个小瓶子。
之后我才知道,他取出的红色液体是名为“沉默药水SILENCE·POTION”的东西,效果据说是消灭作为魔力来源的玛那。
魔法师当时打算用那个药水来调查诺亚的舌头上是否附有变色魔法。
年轻魔法师摇晃小瓶子,等到起沫之后,就把药水灌进了诺亚的口中。
如果接下来魔法解开,舌头变为紫红色,那就证明诺亚是魔女;反之,如果舌头没有变色,那就可以证明她不过是一名可怜的女仆。
最终……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呢,我们提心吊胆观望着形势。从诺亚口内溢出的红色液体流过脸颊,滴落下来。
紧接着——绑在椅子上的诺亚全身都喷出了蒸汽。
我当时还心想被那种红色液体滴到的话,无论是谁都会变成那样,以为这种手段就是让被液体碰到的人全身包裹在蒸汽中。
然而三名魔法师却同时摆出了战斗架势,房间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蒸汽消失之后,映入眼帘的是装饰裙摆的光滑蕾丝、紧紧的束身服中异常鼓胀的胸部、以及乱糟糟的一头金发,另外可以认得出于夫人喜好而画上的泪痣。
我们倒吸一口凉气,陷入了混乱。这也是理所当然,毕竟本该被绑在椅子上的诺亚在一瞬间变成了夫人的模样。
接下来要考虑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么另一位夫人是……?视线自然而然地汇聚到了房间正中央,那里站着手握马鞭的夫人。——她究竟是谁?
有胡子的魔法师马上叫起来。
“你们快离开那个女——”
话没说完,一根金属丝就贯穿了魔法师的喉咙。那是一根宛如长枪的细长银丝,从扮成夫人的某人手边延伸出来。那人手握白色小镜子,就是诺亚偷偷给我单独展示的那面,上面缠有白蛇的装饰。
她正把镜子的上端对着魔法师,并且伸直了手臂,可以看到银丝就是从镜子的上端延伸出来的。
她一张开双臂,刺穿的金属丝就撕裂了魔法师的喉咙,大量的血水仿佛喷泉一般爆发出来,甚至溅到了天花板上。三面镜、地毯和绑在椅子上的夫人都淋满了鲜血,而喉咙裂开的魔法师则半跪着倒了下去。
房间里悲鸣和尖叫此起彼伏。
正当众人纷纷涌向门口的时候,两名魔法师却上前与那人对峙。
扮成夫人的某人用力挥了挥镜子,接着银丝就像鞭子一样弯曲,回到了她的手边,然后被吸进了镜子中。
接下来她把镜子举过头顶挥舞了起来,下一刻从镜面中浮现出一匹丝绸般闪闪发光的布料,不知是什么把戏。
大片的银色帷幔从镜子中出现,遮盖住了她的全身。
在飘动的帷幔另一边,带有围裙的女仆装和肩上剪得整整齐齐的头发若隐若现。诺亚眨着赤红的双眸,站在那里。
到底是什么时候调包的呢。至少这场私下的魔女审判开始时,夫人就已经被换成诺亚了。
“可恶的魔女……!”
年轻的魔法师以充满憎恨的声音说道,然后把肩上的背包放到了地上,紧接着把双臂举过头顶。当他放下手臂的时候,明明之前只带了背包,但是手中却握着很大的剑。
不,不仅如此。从一无所有的空间中,一柄又一柄的剑显现出来,像是拱卫年轻魔法师一样,直插进地板里。数目不知是有五柄还是六柄,说不定是十柄左右。
然后从另一位女性魔法师的肩上,三只小鸟飞身而起,各自都膨胀成小狗般大小,体表的羽毛也同样扭曲了形状,让它们变成了有着锐利尖牙和尖角的怪鸟。其中两只盘旋在女性魔法师的头顶,而另一只则把翅膀当做前足,四脚朝地,露出了獠牙。
是魔法——我不禁屏住了呼吸。但是不像刚才,现在不是因为目睹奇迹而感动的时候。我被挤到门前的女仆们推开,跌倒在地板上,抬头一看,诺亚正站在了那里。
明明看到了两名魔法师展露敌意,她却一脸无法理解危急情况的样子,悠然地站着。
诺亚挥起了镜子,这次从镜面中出现的是水银般的液体。
液体飞舞在空中,在诺亚的头上画出一道圆弧,呈现出银色的拱桥形状,上面装饰有藤蔓和枝叶彼此缠绕的光滑浮雕,硬化之后闪闪发光,宛如死神抱在胸前的那把巨大镰刀。
这大概也是魔法吧。
虽然一直听说魔女的邪恶魔法既卑鄙又丑陋,但是现实中亲眼见到的却并非如此。那名娇小的少女抱着大镰刀站在那里的光景,说句放肆的话,真是精美得如同一幅画作。
不经意间,我和降下视线的诺亚对上了眼。我心想自己就要被杀死了,毕竟我为了自保而出卖了那孩子,向夫人告发了她的秘密——她隐藏了小猫的存在。明明我也给小猫喂了食,但我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把罪责全部推给诺亚。
罪恶感在心中聚集。
“……对不起。”
道歉的话脱口而出。之后那孩子却难为情地耸了耸肩,正如被我撞见她躲起来给幼猫喂食时一样。
她眯起红色的眼眸,伸出了小巧的舌头。尽管那种表情和氛围和我十分熟悉的诺亚一样,但是那舌头却分明染上了剧毒的紫红色。
2
“正如夫人所担心的一样,诺亚是魔女。那孩子——‘紫红色舌头的魔女’是为了杀掉我们、夺取财物才来到宅邸的。”
站在长桌一端的女佣在她肥胖的身体前叠起双手,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蜡烛。
桌子的两侧并排而坐的男人们沉默地听着女佣的证言。
“魔法师和魔女的战斗极其惨烈。整个房间都被鲜血染红……残肢断臂四处滚落。我……我瘫软在地,直到魔女离开房间都无法动弹——”
女佣的眼中映照着蜡烛的火光,她到底回想起了什么样的光景呢,男人们完全无法想象,不过那一定是非常残酷的景象吧。
“……抱歉。之后的事情就记不清了……”
一直以淡然的声音叙说证词的女佣垂下双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寂静降临在坎帕斯菲洛城的某一房间中,那是一种让人窒息的寂静。
证言说完了,但是面对面坐于长桌两侧的十名男性却全都沉默不言,他们脸上浮现出阴沉的表情,嘴巴像打了结一样紧紧闭上,仿佛魔女的瘴气通过女佣的证言扩散到了他们身上。
桌上并排的烛火照亮了男人们的脸庞,他们是治理坎帕斯菲洛的重臣和要员,包括作为首席执行官的宰相以及掌控财政和外交的各部门大臣。保护坎帕斯菲洛的<铁火骑士团>的团长也作为末席参加了。
因为这是一场单纯的秘密会议,所以负责记录议事内容的书记官倒是没有在场。
“接下来由我——”
干咳几声、打破了沉默的是一位穿着宽大长袍的老人,其名为席梅。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拖着超长袍子的下摆,走到了女佣的旁边。
紫色的长袍是文官和学者MEISTER的标志。虽然身体如同枯枝般纤细,但是他那秃了前半白发的脑袋中,却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经验知识以及解决难题的方法。把那名魔女灾害的经历者女佣从异国他乡带过来也是这位学者席梅的主意。
“魔女杀掉房间里的三名魔法师之后,又与屋子外守候的两名修道士交战,将他们也杀害后才从宅邸离开。卷入战斗的两名警察以及神父和宅邸的女仆、总计六名都受了伤。”
席梅从长桌的一端直直地看向了房间的最里面。
“这就是七年前发生在贸易城市特雷莫洛的魔女灾害——俗称‘特雷莫洛的白夜梦’——的详细情况。您意下如何,领主大人?”
端坐在那里的是这十名男子的统帅,亦即坎帕斯菲洛的君主。
“您还认为那名‘紫红色舌头的魔女’是可以通过对话沟通的对象吗?”
领主巴德·格雷斯托着腮,上臂搭在扶手上,听完他捋起疏于打理的胡须,发出“嗯——”的沉吟声。
巴德年龄三十五岁左右,长着一头金黄色的柔顺长发,粗壮的颈部青筋暴起,身姿如同一名豪爽奔放同时又自信满满的骑士KNIGHT。尽管自知马背上才是最适合自己的归宿,但是站在格雷斯家族继承人的立场上,他甘愿作为坎帕斯菲洛的领主囿于那张椅子之上。
巴德的身后悬挂有格雷斯家族的纹章,上面显眼地描绘着剑与刺猬。
“首先感谢你珍贵的情报,女士。”
巴德用敏锐的目光看向女佣,接着竖起了食指。
“然而有一点让人在意。”
坐在长桌两侧的男人们齐刷刷地把视线转向了巴德。
“你从头到尾目睹了战斗全程,却没有受到一点伤害吗?”
“是……大概是受益于龙的加护,也有幸运的成分。”
面对领主的提问,女佣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原来如此,但是还有一点,小猫呢?”
“小猫……?”
“就是魔女偷偷分给面包和牛奶的那群猫家族。最后怎么了?”
“关于……它们,因为是魔女喂养的使魔,所以被教会来的魔法师诸位——”
“难不成被杀掉了?”
“担心这点的我在魔女灾害发生的那天晚上……就放走了它们……”
“干得漂亮!”
“格雷斯公爵!”
学者希梅插嘴道。
“您到底在顾虑哪里?我等正在谈论由可怕的魔女带来的威胁。您有认真听女佣讲她所经历的悲剧吗?”
“我听到了,但是比起纯粹的悲剧,我感觉这更像是一场爽快的复仇剧。”
“爽快……?刚才的故事中究竟哪里有——”
“女佣活着。”
巴德用手指向女佣。
“她明明暗地告发了魔女,却像这样活了下来,尽管她当时瘫软在地,错失逃脱时机。卷入战斗的其他女仆好几人都受了伤,但是她却一处伤痕都没有。不如说,甚至有她受到了魔女守护的可能性。”
巴德一边说着“对吧?”,一边对女佣报以微笑。
“换言之,魔女原谅了她。”
说完,又对身形肥胖的女佣继续说道。
“虽然你叙说时十分悲痛,但是对于被蔑称为‘皮吉小猪猡’的你来说,这不是个非常爽快的故事吗?”
“……这种事——”
“你实际上心生倾慕,不是对魔法师,而是对魔女,所以才会放走可能是使魔的小猫。那是因为你内心深处认同和那个魔女能靠对话理解彼此,没错吧?”
“这……”
女佣低下头,沉默不语。
她是以龙为信仰的虔诚露西教徒LUCIAN,却被教会认定为邪恶的魔女所吸引,这件事实在难以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