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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刚开始听见哗啦一声,秋也还心想:哎哎,不知哪个冒失的女孩,准备午餐的时候不小心把盘子打破了吧?诸如此类和平的事情。但接着听到争吵的声音,便一骨碌起身。



左侧腹和肩头上的伤口传来剧痛。秋也呻吟了一下,勉力以没有受伤的右手撑着身体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如今全身上下只穿着一件学生裤而已。争吵的声音持续不断。秋也听出里头还夹杂着幸枝的喊叫声,十分在意。



秋也走到门边,伸手去转门上的喇叭锁。锁头转了一圈,就这样把门向外一推,喀啦一声有东西挡住了。由打开一公分左右的门缝看出去,门外有个看来像是交叉放置的木条。正如幸枝所说,她上了锁——一道就地制作的简单门闩。



秋也右手握住喇叭锁头,好几次咯嗒咯嗒地摇晃,门板却再也推不开。试着用手指伸出门缝去移开木条,不过不知道木条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固定住的,完全无法动弹。



秋也叹了一口气,正要放弃的时候,耳边听见哒哒哒这个早已听惯的声响透过门缝传来。紧接着是好几声惨叫声。



秋也当场面无血色。遭人袭击吗?可是……无论如何,极度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秋也挪动受伤的身体,努力保持平衡抬起右脚,用杉村弘树以前教过他前踢的技巧,以赤脚脚底踢在门上。可是,门坚固地不为所动,反而秋也因为踢腿的后座力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地板上。侧腹的伤口传来剧痛。而且同时还感到自己想要小解,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就是了。



又传来哒哒哒的声响。接着,又传来另一阵哒哒哒声响。



秋也快速转头看向自己之前躺着的床,站了起来,用右手将那张铁管床架一边向上翻。碰的一声,床架横倒在地上,毛毯和床单掉了一地。



秋也拉着床架,一端顶在门上,转过身来用力向后朝床架踢去撞门。发出木头破裂的声音,门动了一下。再来一次。



碰!传来枪声。这次是单发的。



床架整个镶嵌进木制的门,发出巴答一声,门由中间断裂成两半,朝走廊开去。秋也以右手单手粗暴地拉开床架,在门前推倒至地板上。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像是打字机的枪声,如今少了门的阻隔,听得十分清楚。



秋也来到走廊。钉着木条的窗户外侧,遮阳板降了下来,理所当然没有打开照明装置的走廊显得昏暗。左手边是玄关口,右手边则是一道长廊,有三个并排的门。最里面的那个门稍微打开了一些,由门缝泄出的光线反射在走廊上,形成一个给人冰冷感觉的光线水洼。



秋也在门断裂的木条中,选了一根约一公尺的较长木条捡起来。拖着隐隐作痛的身体,沿着走廊前进。已经不再有声响传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人袭击过来吗?还是……



秋也谨慎地靠近打开的门,朝门缝里望去……他看见:在那个有厨房设备的房间里面,内海幸枝和谷泽遥在中央的餐桌旁;再过去是中川有香(她的脸是怎么回事?),右手边靠墙处是松井知里;桌子底下还有一个人趴倒在地。那个人应该是野田聪美吧?因为有个身材相对娇小的身形,背对着秋也,呆站在原地,一头及肩的长发,如果秋也没有看错的话,那是榊佑子。



倒在地上的幸枝等人周遭,散落了好几把手枪。满地飞溅的鲜血,腥味直冲向鼻子。



秋也因惊愕而全身僵硬。这种一瞬间所有感官全部麻痹了的感觉,就和在那所分校前,看见天堂真弓的尸体时,完全一样。



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幸枝她……那个才对秋也说过“你也多少听一下仰慕你的女孩子说的话吧”的内海幸枝,倒在地上。其他四个人也都倒在地上。死了吗?她们都死了吗?



背对着秋也的佑子,手里没有拿枪,只是呆站在原地,就像是突然被抛弃在冥王星的金星人似的,一动也不动。



秋也几乎茫然地慢慢握住喇叭锁打开门,走进房间。



于是,佑子转过头来,用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瞬间凝视着秋也。紧接着,就扑向掉在幸枝和谷泽遥两人之间地板上的手枪。



同时间,秋也也像是挣脱魔咒似的,以没有受伤的右手用尽全力,将手上的木条丢了过去。就像是以前在少棒联盟(真叫人怀疑这东西是否还存在这个地球上。感觉起来就像遥远的、遥远的仙女座星云附近,用五只手里其中三只来打棒球的国家的事情。顺带一提,最后一局的时候还特别允许使用尾巴),偶尔客串投手时,以浑身力量投出直球一样。



多亏了这个动作,全身发出剧痛,秋也表情整个扭曲,但木条在佑子眼前碰的打在地板上弹开,佑子用两手护着脸部停下脚步,就这么跌坐在鲜血四溅的地板上。



秋也朝那把手枪跑去。在这个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状况下,如果让佑子拿到了手枪,一定会让事情更加难以收拾。



佑子于是呀啊叫了一声向后退,撑起上半身,一转身就朝房间的另一侧跑去。穿过桌子旁边后,消失在房间里面的另一道敞开的门彼端。传来登登登的金属声响。那里有阶梯吗?



秋也在佑子消失后看着那个方向一会儿,但还是先跑到内海幸枝的身边。在她身旁跪了下来。



幸枝的水手服胸口上开了个洞。鲜血开始在身体下方扩散开来,她的眼睛像是睡着了般安稳地闭上。微张着口……



已经不再有呼吸了。



“啊——!”



秋也用没有受伤的右手伸向她那平静的脸庞,而且,自游戏开始以来,第一次感到自己的眼中盈满了泪水。是因为不到几分钟前两人才交谈过?还是因为……“我不知道,万一你死了,我该怎么办才好呢。你明白我这话的意思吗?明白吗?”



“你直呼典子的名字,却叫我班代啊?”



那泪眼汪汪、但又一脸安心的表情。那副不知哪里有些落寞的表情。还有,现在眼前她那不可思议的平静的表情。



秋也环顾四周。不需要再行确认了。中川有香的脸变色,自口中溢出血泡。趴在地上的野田聪美,头部下方已经形成一滩血洼。松井知里背上有弹孔;谷泽遥,脖子碎成左右两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秋也目光放回幸枝身上。接着用感觉几乎已经麻痹了的左手,努力帮着右手,将内海幸枝的上半身抱了起来。这或许是没有意义的行动,但是秋也就是无法不这么做。



抱起身体后,幸枝由前胸贯穿到后背的弹孔里留下汩汩鲜血,发出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头部无力地向后倒去,扎着辫子的头发,碰触到秋也的手臂。



“你明白我这话的意思吗?”



秋也的眼中不断落下泪水,打在幸枝的水手服上轻轻溅了起来。



“呜——”秋也闭紧双唇将幸枝的身体轻轻放在地板上,拾起刚才佑子试图要去拿的白朗宁手枪,朝房间尽头佑子消失的那道门走去。由于受了重伤的关系,身体感到莫名沉重。秋也以握着白朗宁手枪,赤裸的右手臂,擦了擦眼角。



门的另一边,是一个水泥裸露在外的圆筒型空间。是灯塔。这就是灯塔的塔身。正中央有一根粗大的铁柱,周边围绕了一圈铁制的螺旋状阶梯。没有对外窗户的昏暗空间里,只有来自上方的微弱光线落下。



“榊!”秋也喊道。一边喊,一边沿着阶梯向上走。“发生了什么事?榊!”



阶梯上面并没有看到佑子的身影。可是……就在那个时候,榊佑子呀啊的叫声,在灯塔的圆筒型空间形成回音传入耳中。秋也眉头一皱,加速踩上阶梯。侧腹的伤口,不断传来剧痛。可能是伤口再次出血,秋也感觉到绷带似乎变得潮湿起来。



[残存人数9人]



64



榊佑子气喘吁吁一口气冲上灯塔顶端。看起来像是个巨大独眼怪的佛式透镜为中心,旁边仅留下可供走动的空间。透过灯具室周围的防风玻璃,可以看见灰暗的天空。左手边有一道通往狭窄阳台的矮门,佑子拼了命把门打开,来到外头。



也许是距离地面有些高度,风势比想象中强劲。浓浓的海潮气味随风飘来。



紧临着正面就是海。海映着灰暗的天空,呈现暗淡的蓝色,白色波涛如同布帛一般在海面交织花纹。佑子绕向右侧。北方山地耸立在眼前,灯塔设施前面有一个小广场。左手边附近有一条未铺整的道路绕着山麓连接过来,靠近此处的地方有一个徒具形式的大门,一旁放置着一辆白色的轻型客货两用车。



佑子靠在围绕在阳台边的铁栏杆上。朝下俯瞰,看见灯塔附设的平房建筑屋顶,刚才自己所处的房间就在里头。就这么顺着栏杆绕灯具室走了一圈,原本以为应该会有的东西——铁梯子,居然没有。佑子还没有轮到上灯塔警戒,所以她不清楚灯塔外侧是怎么样一个情况。走投无路了。自己就像进到一条朝向天空的死巷子一样。眼前的事实让佑子一瞬间恐慌了一下,但她立刻咬紧牙关,镇定下来。如果没有梯子的话——那就只好跳下去了。



气喘吁吁走了一圈,结果回到原来的位置,然后再次朝下放看去。



太高了。虽然比直接跳到地上距离短些,但还是非常的高。不,其实根本就不是能够跳下去的高度,但佑子的脑海中,在下达正确判断之前,又弹出那副景象。这次只剩下自己一人,啪啦一声破裂的头颅;向上喷出的鲜血,沾得七原秋也满脸都是。我必须要逃走。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要逃走。而且,没有时间了。



佑子蹲了下来,铁栏杆建造得颇为简陋,铁柱间隙隔得很开,佑子把身子向其间一滑,穿了过去。她抓着栏杆,小心翼翼地站在外头宽仅十公分多的阳台边缘上。



低头一看脚底下的景象,直让佑子的脑袋发晕。好高!这根本……不可能跳得下去嘛。太高了,这实在是……



突然间,眼前的景象一晃,脚滑了一下。百褶裙下的小腿侧撞倒阳台边缘的水泥(传来皮肤被掀开来的触感),佑子的身体整个浮在空中。呀啊发出一声惊呼。同时间,两手胡乱挥动,好不容易抱住铁栏杆下端,其中一根细小的铁柱。佑子的身体,就挂在阳台的边缘晃动着。



抱住铁栏杆的佑子口中,传来吁吁喘声。好险,差一点就摔死了。



佑子咕嘟吞了口口水,手腕使力。无论如何,是啊,无论如何先拉起身体,回到栏杆的另一头去再说。然后再思考怎么样对抗七原秋也。只能这么做了。



风强劲地吹来,佑子的身体晃动了一下。吓得她呀啊叫出声来,但这一点帮助都没有。原本牢牢抓住栏杆的手滑了一下,现在变成只用两手手掌好不容易才攀在阳台边缘的姿势。看样子,就连要再伸手去抓栏杆也不可能了。



而手掌心居然在这个时候沁出手汗。因恐怖与狼狈,佑子现在陷入恐慌。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时候居然会冒汗?手、手要滑下去了……



右手小指自水泥边缘滑落。



“不要啊!”



佑子惊叫。接下来是无名指。跟着整只右手全都滑落下来(原本以为用食指指甲扣住了水泥地,但指甲一下子就整个脱落,到此时已无力回天了),身体以左手为支点左右摇晃着。然后就连左手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尖叫声,身体向下摔落,不知为何一种身在梦境的感觉,占据了佑子的身体。



然而,一阵强力的冲击由手腕接着传到肩膀上来,佑子只向下掉了不过十公分就停了下来。



全身只以向上伸展的左手为支点,佑子左右摇晃就像是个钟摆似的。佑子一脸恍惚抬头一看,七原秋也上半身跨越栏杆,伸出右手,抓住佑子的手腕。



刹那间,佑子无意识地望着秋也的脸,但下一瞬间便“不要啊——!”尖叫起来。



当然,手一放开自己就会死,可是抓着我的手的人居然是七原秋也!



“不要!不要!”



眼睛睁大、头发紊乱、不断尖声大叫的佑子: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是想要利用我来让自己生存下去吗?还是……啊啊,一定是这样的吧?你想要亲手杀了我!



“不要!快放开我!”佑子大叫。脑袋里所剩无几的理性思考能力,已经支离破碎。“我不要!与其被你杀害,我宁可死在这里!放开我!快放手!”



听到这里,七原秋也心里思考着什么、也或许什么也没在想。总之,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大喝:“不要乱动!”



于是佑子又一脸恍惚地抬头看着秋也,然后察觉到秋也脖子右侧的伤口,包扎在银色项圈下面的绷带渗出血来,流向裸露的肩头。



鲜血缓缓地流到秋也的手臂,接着流到佑子的左手。



“唔!”秋也发出声音,更加用力握紧佑子的手。秋也的脸上浮出汗水。是啊,不光是脖子上的伤,秋也全身受了那么重的伤,却还只用一只手支撑住我的体重,而且还试图要把自己拉上去,想必秋也全身上下的伤口都痛得很厉害吧。



佑子讶异地张着口。为……什么?为什么要忍着剧痛来……来帮我?那是……



突然间佑子不可思议地想通了。就像是一阵疾风吹来(刚好就像正吹在佑子身上的海风一样),将覆盖在佑子头上的黑雾吹散了一般。那副秋也手握染血的柴刀,低头看着大木立道尸体的景象,被那阵风吹得无影无踪。以前(其实也不过就两天前的事情)在三年B班教室里,那个活泼的秋也的表情回来了。那个和国信庆时或三村信史开玩笑时洋溢的笑容;在音乐教室重复弹奏困难的吉他乐章时认真的表情;体育课时,女生在体育馆打排球,朝操场一瞥,刚好看到秋也一棒挥向三垒方向,飞奔到二垒垒包后在上面摆出胜利姿势时的笑颜;还有在上课中,坐在邻座的秋也看见自己因严重生理痛而发青的脸色,温柔地对自己说:“榊,你还好吧?脸色很难看哦。”接着急忙打断英文老师山元的朗读,叫卫生股长藤吉文世过来帮忙,那时候一脸担心的表情。



啊啊。佑子终于能够正确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是七原同学。七原同学他想要帮助我。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想非得杀了七原同学不可呢?为什么我会有那种想法呢?七原同学……他是七原同学哪。是我好几次、好几次,觉得他真是帅气、真的是个好人的那个七原同学呀。



接着,内心引发种种思绪。想到自己采取的行动,以及所招致的结果。佑子的表情再次铁青了起来。



我、我一时鬼迷心窍……都是因为我,大家才会……



佑子眼泪扑簌簌流了下来。看到佑子的反应,秋也脸上的表情显得讶异。



“七原同学!”佑子叫道。“是我……是我!我原本想要杀了你!”



秋也有些吃惊看着自己的手腕前方、泪流满面拼命抬头望向自己的佑子的脸。



佑子继续说道:“我以为你杀了大木同学,我看见了……好可怕。真的好可怕。所以,我才会打算在你的食物里下毒。可是,却被有香吃了。所以大家……大家才会……”



秋也听到这里,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和大木立道发生冲突,将柴刀自立道的脸上拔出来的场景,被躲在附近某处树丛里的佑子看见了。她却没有接着看见元渊恭一和川田出现之后的情形,只看到大木的那个场景。当然,那件事可以解释成秋也的正当防卫,也可以解释成一场意外。但是佑子惊恐过度的心,却怎么也无法不去害怕秋也。于是企图要毒杀秋也——却被中川有香误食——由于不知道到底是谁下的毒,所有人彼此疑神疑鬼一发不可收拾。最后只剩下真正下毒的佑子活下来。



“别再说了!”秋也叫道。“你别乱动!我现在拉你上来!”



此时秋也上半身穿过栏杆间隔,几乎整个人趴在阳台上。左手不听使唤无法抓住栏杆,不过他扭转着身体,只靠着背筋力好不容易才将右膝缩回身体下方,调整好姿势。紧握住佑子的手腕,用力向上拉。侧腹、左肩,还有右边的脖子,所有伤口的疼痛感都一口气增加。可是……



佑子泪流满面的脸孔左右摇头。“不行、不行!因为我的关系,大家……大家都……”



话刚说完,佑子就试图要挣脱秋也的手。好不容易才握紧的手一松,秋也急忙更加使劲握住。但秋也脖子上留下来的鲜血,缓缓滑入手中。



佑子的手终于脱离秋也的手。原本加诸在秋也手臂上的重量,一下子消失了。



抬头看着秋也的佑子的脸孔愈来愈远……



碰的一声,佑子面朝上仰躺在眼前俯瞰的平房建筑屋顶上。与其说是由自己的手中掉落下去,倒不如说秋也有种像是电影镜头突然快速拉远,然后佑子就出现在那里的错觉。



而她的身体,水手服与百褶裙下的身体呈大字型,脖子扭曲成一个奇怪的角度。因而看起来离身体有一段微妙距离的头部右上方,泼洒出一道看起来像是细长变形的枫叶一般红色血雾。



“啊……”



秋也的右手臂保持垂在阳台上的姿势,凝视着佑子的尸体好一阵子。



[残存人数8人]



65



杉村弘树(男子十一号)倒吸了一口气。



大约十分钟前,听见一阵激烈的枪声。弘树当时人在北方山地里四处徘徊,判断出声音的方向,便急忙向东走。接着,四周又回复到一片寂寞时,弘树来到了位于岛东北端的灯塔前。地图上虽然明确标示着这个地方,但弘树心想琴弹加代子不可能会单独一个人躲在这么显眼的目标里,因此先前并没有调查这个场所。枪声的来源真的是这个地方吗?先不管这件事,弘树在将灯塔包围住的山崖上一眼就看到灯塔附设的红砖建筑屋顶上,有一个女孩子倒在那里。虽然距离很远,也可以看见她头底下的红色物体——看来她已经死了。短短的头发、相对娇小的体型、和当初看到江藤惠的尸体时一样,她看起来也很像是琴弹加代子。



于是弘树由崖边半滑半走来到山下。下山的途中,便已经看不见屋顶上的尸体了。总之先绕到灯塔正面的入口处。敞开的玄关里,杂乱堆放着桌椅。这副景象就像是有人构筑了防御工事,但后来不知为了什么又把它给撤除了似的。接着,一边望着钉上木条的窗户,一边小心地在走廊上前进时(一进玄关,附近有一个放着床的房间,门不知道为什么被破坏了),手上的雷达探测器出现了反应。有六个标记。弘树谨慎地向前走去……



于是,弘树伫立在如今地上满是血洼的房间里。



在这个有厨房设备的房间里,五个女孩子倒在地上。仰躺在中央桌旁的是女子班代表内海幸枝。在她右侧是脖子快要断成两截(!)的谷泽遥。桌子后面则是脸色变得漆黑的中川有香。右手边小餐具橱前面松井知里俯卧在那里,苍白的脸朝向这个方向。还有一个人,布满血污的桌子后面,还有一个人趴倒在地上。



看得见脸孔的幸枝等四人,很明显已经死去了。不过,看不见脸的另外那个人呢?



弘树再一次小心环顾整个房间。仔细倾听房间深处另一道敞开了的门那方的动静。不过,感觉起来似乎没有其他人躲藏在那里。



于是,弘树将左手的枪收进裤子后头,走过内海幸枝和谷泽遥的尸体之间,经过中川有香的尸体旁边,绕到桌子后面。鞋底踩在飞溅得到处都是的血迹上,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总之,先走到那俯倒在地的另一人身边,蹲下身来,将右手拿着的棍棒放在地板,两手扶在那人身上。一使力,被相马光子击中的右肩伤口传来剧痛。至于织田敏宪开枪打的腿伤只是擦伤,出血和痛楚都不严重。不过,弘树无视于伤口的疼痛,将那人身体翻了过来。



是野田聪美。额头左侧开了一个红色的洞穴,眼镜虽然歪了一边,但还算是戴在脸上,左侧的镜片可能是摔倒在地上的时候撞破了。当然,她也已经气绝身亡。



弘树将那尸体重新放倒后,视线移至房间深处那一道敞开了的门。是灯塔那个方向。那里可以向上通往灯具室。



雷达探测器上反应的另一个人,当然就是屋顶上的某人了。虽说那几乎已经是一具尸体不会有错,但还是得去确认那人的身分。特别是那人的身形很像琴弹加代子。



弘树再次取出手枪,走进那道门。有一道铁梯。弘树快速——但仍旧小心不发出声响——蹑手蹑脚地步上阶梯。说不定上面还有其他人在。右手同时握着棍棒和雷达探测器,一边确认反应一边前进。



结果,直到走进灯具室,也没有看见新的反应。弘树将雷达探测器收进口袋,手枪也插回裤子后头,来到围绕着灯具室的阳台。



手搭在铁制的栏杆上,咕嘟地咽了口口水,一口气将脸向外一探。



看见一具身穿水手服的尸体。一具脖子扭曲成奇怪的角度,头部下方溅出鲜血的尸体,不过——那不是琴弹加代子。而是榊佑子。



话说回来……



脸上感受着海风的吹抚,弘树茫然地远眺大海,心里想:六个女孩子,一口气死在这里。房间里虽然没有看到枪械,可是看她们的伤口,还有穿在墙壁、地板上的那些洞孔,刚才那阵枪声果然是源自这里,错不了。以剧情推论来说:她们几个设法聚集在一起,接着躲藏在这里,可是后来不知道受到谁的袭击。这样的推论应该合理吧?首先五个人在下面被杀害,榊佑子虽然逃到这里,但不等袭击者下手,她就摔下去死了。而那名袭击者,在弘树好不容易赶到这里前就已经不知去向……



可是,玄关处的防御工事,窗户也都钉上木条,恐怕所有的出入口都封锁住了。为什么袭击者出现后,女孩子们却反而把防御工事撤除了呢?或者说防御工事是那名袭击者离开这里的时候才撤除的呢?不过这么一来,又无法说明他是怎么进到屋内的。难不成,其实她们原本一共有“七个人”,其中一人突然背叛大家,不,应该说是露出真面目?是这样子吗?不,这不可能吧。还有一点,那个中川有香的死法不像是被枪击身亡。感觉像是……被勒死的。桌上四溅的血迹也很不可解。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洒在那里呢?另外,玄关旁的房间,门为什么被破坏掉了呢?



现在想这些也没有帮助。弘树摇摇头,再确认了一次建筑物的屋顶,便回到灯具室。



沿着环绕在昏暗的塔身里的螺旋铁梯登登登地往下走时,无意识地看着塔身的内壁,弘树觉得自己体内仿佛装进了一个会自行转动的螺旋状轨道似的,让他有些晕眩的感觉。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过于疲惫所致。



这么一来,一下子少了六人。正午的广播,坂持说还剩下十四人。那么就只剩下八人。应该说最多只剩八人才对。



琴弹加代子她还活着吗?由正午直到现在这段时间,她该不会已经在自己所不知道的某个地方死去了吧?



然而,弘树心想:不,她一定还活着。



这个念头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弘树却坚信如此。剩下八人,可能还更少也说不定。不过,自己还活着,而琴弹加代子一定也还活着。时间,浪费太多时间了。打游戏开始至今,已经过了整整一天半,而自己却还没有办法找到琴弹加代子。可是,自己一定有办法找到她。弘树同样也坚信如此。



接着,想起七原秋也等人。秋也他们三个人的名字也没有在广播里出现。川田章吾说过:“只要你愿意,随时欢迎你搭乘我的列车。”



真的有可以得救的方法吗?而自己和加代子能够平安到达车站吗?关于这点仍旧是未知数。不过,至少要想办法让加代子搭上那班列车才行。



有需要的话,让我为您服务吧,Mademoiselle。④



这简直就像是三村信史会说的话。是啊,似乎可以体会信史之所以会和濑户丰交好的原因了。信史经常开玩笑。当然,和阿丰说的笑话有些不同,是一种更具讽刺性,时而内容辛辣的笑话,而且信史他知道什么叫做“笑一笑过日子的重要性”。信史有一次,对了,记得是在二年级正月前的结业式,政府地区教育委员在发表无聊的演讲时,和弘树私底下聊天时提过:“我叔叔以前说过,笑是维持协调的重要因素之一,我们能借以逃避现实的就只有这个了。你明白这个意思吗,杉村?我还不太能理解这句话的意义。”



弘树虽然隐隐约约感觉这句话好像有点道理,但又还差了一点没办法完全理解。可能是自己年纪还太小的关系吧。然而,不管怎么说,三村信史和濑户丰都已经死了。就算想要回答信史的问题,也已经没有办法了。



脑子里茫茫然想着这件事,不知不觉已经回到躺了五具尸体的厨房。弘树再一次环顾这血染的房间。



瓦斯炉上架着一口锅子,由锅里飘来令人垂涎的味道,混杂在强烈的血腥味中,弘树先前没有注意到。当然,瓦斯被停掉无法使用,她们应该是用固体燃料正在做什么料理吧。看看锅内,虽然锅底的火已经熄灭,但里头看起来像是浓汤的东西,还在冒着热气。



游戏开始以来,就只吃过配发的面包(水喝完时曾到民家的水井打过水),肚子虽然饿了,但弘树摇摇头,将目光自锅里移开。在这个房间里,实在没有食欲。更何况,还得要尽早找到琴弹加代子才行。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步履蹒跚地走到走廊。或许是因为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睡觉的关系,脚步感觉很不踏实。



长廊的尽头,玄关口有个人站在那里。走廊光线昏暗,而那个人又背对着阳光射进来的玄关,看起来就像是张剪影画似的。



弘树还来不及睁大眼睛看之前,就向旁边一跳,再次扑进厨房。同时间那张剪影画的手边喷出激烈的火焰,一排弹着点扫过弘树还留在走廊上的脚尖前面。



弘树满脸紧张,一口气起身,砰的一声关上门,压低姿势急忙一把抓住喇叭锁,按下门锁。



那是听过的枪声。就是在那个猛烈的爆炸声前后所听见的枪声。是半夜里和织田敏宪交手后逃跑时,在背后听见——也就是收拾掉敏宪时发出的枪声。也是日下友美子和北野雪子死亡时,听见的枪声。其他还有好几次听见过这个枪声。



也就是说,是“那家伙”来了。恐怕他和弘树一样,听见这里传出枪声,才会过来察看。或者是为了要来解决掉攻击内海幸枝等人的袭击者。又或者是,他就是那个袭击者,而又回到这里来。



弘树膝盖抵在地板上,保持这个姿势,左手绕到背后,握住手枪握把。光子留下来的背包里找到备份的子弹,手枪现在已经装填满弹药,不过备用的弹匣光子可能放在自己口袋,背包里没有。柯特单动模式半自动手枪。装弹数仅有七加一发,没有重新装填子弹的时间。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对方就会用机枪,或者用其他持有的枪械,轻易击倒自己。



弘树身体紧贴在门边,环顾躺着女孩尸体的厨房。不妙的是,窗户内侧都钉着木条。要把木条拆下再跳到屋外,太花费时间了。也看了看通往灯塔的门。不行,那行不通。要由灯塔上面跳下来,太高了。如果真那么做,最多也只能得到和榊佑子并排躺在屋顶上做日光浴的结果罢了。不行。那个“某人”会采取什么行动?他会蹑手蹑脚悄悄进逼到这道门外?还是会埋伏在外头慢慢等弘树出来?不对,想必对方也没有这个闲工夫才是。如果不赶快分出胜负,到时候自己也可能被刚才那阵枪声吸引过来的人自背后袭击……



果如所料。以喇叭锁头周围为中心的门板被击穿了几个洞(而打穿门板的子弹,有好几发打在门板正前方的松井知里尸体上,将她肩膀和侧腹附近的肉给扯了下来)。



砰!门被打开了。



下一瞬间,一道黑影跃进房间。



当他一个翻滚起身时,看见那原来是身着学生服的桐山和雄(男子六号)。桐山看也不看房里其他尸体一眼,直接就将机枪指着门板后面的死角,跟着就是一阵扫射。



五、六发子弹将墙壁打穿。击发音停了下来。因为那里没有任何人。



弘树趁势举起棍棒,朝桐山和雄头上打去。原来弘树当机立断,躲藏在固定在门边墙上的高柜上。再也不依靠用不习惯的枪械,把手枪又收起来。如今得要做的就是,让对方——已经知道是桐山了——无法再开枪攻击。



桐山察觉到后抬起头,同时也将枪口跟着上扬,但在那之前,弘树手上那根原本是扫帚柄的棍棒,啪的打中桐山的手腕。INGRAM M10九厘米冲锋枪喀啦一声落在地上,滑到桌子另一端的野田聪美尸体旁才停下。



桐山伸手抽出插在裤子前方的另一把手枪(是一把大型的自动手枪,和织田敏宪持有的那把左轮连发手枪不同),但着地后重整姿势的弘树立刻挥动棍棒,将那把手枪也打落下来。



连续攻击!一口气把他打倒为止!



棍棒再次挥出,然而桐山和雄上半身快速向后一倒,顺势做了个后空翻,越过内海幸枝的尸体,转了一圈,最后站在房间中央的桌子前面。身形看来就像是功夫电影一般优雅。当他站定时,右手已经握着一把左轮连发手枪。是原先织田敏宪手上的那把。



不过,想必即便厉害如桐山,多少也对弘树的行动感到吃惊吧?弘树一瞬间冲向前方,将两人的间隔,缩短至距离桐山眼前正好八十公分处。



“喝啊!”弘树回旋挥出一棍,自桐山手里第三次将手枪打落。手枪飞舞在空中,还没有落至地面前,弘树便用棍棒的另一端再朝桐山颜面打去。桐山身后就是桌子,已经没有退路。



然而,棍棒却在桐山颜面数公分前停了下来。下一瞬间,弘树看见棍棒前端断了三分之一左右,掠过桐山的头部,飞舞在空中。啪的一声棍棒折断的声响,不可思议地延迟了一会儿,才传至弘树的耳中。这才知道原来是桐山用高举到面前的左手掌底将棍棒打断。



下一瞬间,桐山右手取一个贯手形⑤,直攻弘树颜面。目标是弘树的眼睛。



弘树急忙低下头,能躲过这个攻击说不定真可以说是奇迹。毕竟那是一个如此快速的攻击。



弘树总算是避开这次攻击。闪身躲过攻击时,弘树放开棍棒改用两手抓住桐山攻来的手腕。一把抓住后,便立刻使出逆关节技制服他。同时间,右膝朝桐山的腹部猛力一记膝击。脸上全无表情的桐山口中,发出一声短短的呻吟。



弘树左手保持压制着桐山的手腕,右手已经掏出手枪,将击锤立起。抵住桐山的心口,扣下扳机。



不停地扣下扳机,直到所有弹药打完为止。每开一枪,桐山的身体就稍微晃动一下。



最后手枪的滑套卡在后面,第八发子弹的弹壳,喀啦滚落地板上,撞到先前落在地上的弹壳,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弘树握着桐山右腕的左手,感觉到桐山的身体慢慢失去力量。整头向后梳的发型——桐山的头部——无力地下垂。如果弘树现在放开手的话,桐山的身体就会沿着桌角滑落颓倒在地板上吧。



不过就好像两人刚跳完一只奇特的舞蹈似的,弘树和桐山相对伫立在原地,肩膀上下起伏剧烈喘着气。



赢了!



我打赢那个桐山和雄了。那个运动神经可能比三村信史、七原秋也还要优秀,而且传闻中从来没有在打斗中败下阵来的桐山和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