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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弹加代子(女子八号)置身于茂密的树丛中,抱着她的膝盖。如果以区域来说的话,相当于北侧山地的山腰处,南侧斜面的E=7区。



黄昏时分虽然近了,但射入树丛中的光线,倒看不出太大的变化。里头就是暗。中午过后,厚厚的云层就笼罩着这里,两个小时前不久,终于下起雨了。



加代子用手帕盖住头遮雨。由于头顶上有树枝,雨滴没有直接打在她身上。但即便如此,水手服的肩部也已经彻底湿透,好冷。当然,还有更甚于此的恐惧。



加代子一开始藏身的地点,是北侧山地顶峰的东侧C=8区的地方。当然,日下友美子与北野雪子被杀之事,加代子也从差不多算是“近在眼前”的短距离内目睹了。但她也只能努力屏住呼吸。她知道干掉两人的某个人就在附近,直觉不动还好,一动可能就有危险。她屏住呼吸——于是,没有任何人袭击她,就这样度过了白天,度过了夜晚。



后来,她遵照禁区的广播,反复进行了两次的移动。第二次的移动,是今天正午过后不久的事。因为山顶南侧的D=7从午后一点开始,也列入禁区的名单中。这么一来,北侧山地的山顶附近已经有三个禁区了。可移动的范围,着实愈来愈小了。



到此为止,加代子都没有碰到任何人。有时候在很远的地方,有时候觉得是近在咫尺的地方,她听到过几次的枪声以及什么东西爆炸的声音,但她也只是静静地屏住呼吸。不过,六小时一次的广播也让她知道,同学的人数确实在不断减少中。



中午的时候,应该还剩下十四人。但在那之后也听到枪声。现在已经变成——十二人了,还是已经十个人了?



加代子把右手沉重的手枪(史密斯威森M59自动手枪,还附有说明书,但加代子当然没有去管手枪的名称什么的)放在脚边,用左手抓着右手的手指伸展,好像要把它往手背拉一样。由于她一直紧握着那把抢,手指的肌肉好像都变得怪怪的。把手心翻过来看,都印着红红的、明显的手枪握把的形状。



她整个身体也达到极度疲劳的状态。一部分是因为几乎没怎么睡,还有就是因为不知道屋子里会有谁在,所以也不敢随便进去,吃也是只用配发的面包和水打发而已,所以也带点饿和渴。原本水的摄取量就已经绝对不足。而由于加代子想省着用配发的水,所以从比赛开始到现在为止,她只喝了一公升多的水而已。雨水带来的唯一幸运,是让她可以把先前已经空了的一个水瓶,放在末端滴着雨水的树枝下方集水。不过连三分之一瓶都还收集不到。有时候她会把头上的手帕拿来润湿一下干燥的嘴唇,但这么做当然还是无法消解她全身的渴。



加代子从喉咙深处无力地吐了口气,无意识地把及肩的短发往耳朵上方拨了拨,然后再度握起M59自动手枪。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



在加代子昏昏沉沉的脑子里,再度闪过某个身影。那是自比赛开始以来,一再出现的身影。和同样也浮现脑海的父母或姐姐的脸比起来,这个身影或许对自己来说并没有那么亲近。但即便如此,它对加代子来说却还是个重要的身影。



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是在加代子参加的茶道教室的流派活动中。那是她刚开始学习茶道没多久,国一秋天的事。



那次的活动,是接受会场所属的县政府制定公园的委托,在秋日祭的那天,供茶给观光客的野外茶道活动。事实上表演茶道礼节的,都是那些大人。加代子他们则专心忙于布置野外的座位,或是准备配茶用的糕点之类的杂务。不过在茶席上担任亭主⑥角色的那群人中,就有他。



那个人,是在活动开始很久之后将近中午时才到场的。人虽然长得英俊,但还带有一些少年的味道,看起来差不多是大学生吧。加代子当时想道,啊,这个人也要帮忙呀。但那人却对着人在亭主位子上的加代子的老师(四十二岁的欧巴桑了)说了声:“哎呀,来晚了。”之后两人便迅速换手,开始泡茶。



真是精纯的技法啊。茶巾的处理方法、使用茶筅⑦的鲜明手法、无懈可击的姿势。虽然才这个岁数,但穿起和服来,却完全没有不协调的感觉。



暂时忙完自己的工作后,加代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人看。此时,后面突然有人敲她的肩头。回头一看,是一开始把加代子拉进茶道教室的、城岩中学茶道部的学姐。“怎么样?很帅吧,那个人。”学姐说。“他是掌门人的孙子唷。不过正确来说,应该是小老婆的孙子。我也是他的粉丝呢。就是因为想看到他,我才持续参加茶道教室课程的呢。”



学姐告诉加代子,那个人现年十九岁,高中毕业后,已经是“师范代”⑧一样的人物,有好几个弟子了。加代子当时也只想着:啊,他是不同世界的人呀!世上也有这种人啊!不过那是“当时”。



每次流派一有活动,或是偶然听到那个人以来宾身分出现在加代子学茶道的教室时,加代子盯着镜子看的时间就会变得多起来。虽然在这个年纪还无法化妆,但她会把和服穿得整整齐齐,头发用梳子梳过,再把最心爱的深蓝色发夹偷偷插在最完美的位置上。线条平顺的眉毛、不挺大但细长的眼、不高但形状不差的鼻子、略宽但紧实的嘴。嗯,虽然大部分地方都很普通,但我呀看起来还是挺大人样的呢!



那个人的粉丝,从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女到欧巴桑都有。所以,加代子也跟着变得愈来愈迷他,这件事或许不需要太大的理由。无论如何,那个人是个外表好看、大脑有料、既开朗又不会忘记为旁人着想的,可说让人难以置信的理想男性。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据说他似乎没有正在交往的女朋友。



即便如此,加代子只有两次有关那个人的特别记忆(她虽这么想,不过从别人眼光来看,也许算不上什么大事)。



其中一件,是加代子升上二年级的春天,流派固定举办的茶会中的事。这场茶会是在位于志度町的流派总部举办的,距城岩町也相当近。茶会开始后不久,就出问题了。以来宾身分受邀参加的中央政府地区文化委员,突然开始对茶会的运作挑起毛病来。这是当时常有的事。固然有些公务员可以用“清廉洁白、献身国家”之类的口号来描述,但实际上,利用这种特权从中谋取利益权利的人也很多。或者,也可能是因为对方表示会考虑多拨一些共和国传统文化补助金下来,希望你回馈他一些,却被掌门人慎重婉拒了这小家子气的交易,所以才怀恨在心也说不定。



问题是,掌门人因为正在住院,所以人不在。暂代其职的是掌门人的长子,但长子却只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一个没弄好,搞不好还会演变成流派的活动必须停止之类的状况发生。这时出来收拾场面的,是当时才十九岁的那个人。他把找麻烦的公务员请到别的房间去,过一阵子,他一个人回来了,说:“政府的人已经回去了。他似乎已经不生气了,请各位不用担心。”



那个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在座的流派大老也都没来问他“怎么了”之类的问题,茶会活动继续平和地进行。不过加代子却因担心而无法平静。她担心那个人会不会是讲了“今天的茶会是由我负全责举办的”之类的话,然后一个人把问题承担下来。若是这样,那个公务员搞不好会以此为借口,为了泄恨而编造假报告书,以“反政府精神污染”的罪嫌(亦即必须遣送至“再教育集中营”的那种人)逮捕那个人。



后来,茶会顺利结束后,大家做会后收拾,那个人自己也率先搬运日式坐垫等东西。加代子看准他一个人在走廊的时机,下定了决心,自那个人后方以“那个……”出声叫他。那个人手抱着坐垫、停下脚步,很快地把头向加代子的方向转过来。被那个人清澈的目光盯着,加代子虽然心跳加速,但还是勉力把话说下去,“那个……刚才还好吗?”



那个人似乎察觉到加代子问题中的含意,嘴边浮出了微笑。然后他说:“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没问题的啦。”还谈什么关心,光是能第一次好好和那个人交谈,加代子就已经整个人飘飘然了。不过,她还是继续问道:“可是、可是,那个政府的人,看起来也很坏心,万一……”



不过,那个人打断了加代子的话,以略带说理的口吻对她讲着有点难懂的话。“那位政府人士也不是自愿做出那种事来的唷。当然,世界任何角落都会有同样的事发生,特别是这个国家的架构……似乎会让人性扭曲。我们本来就是应该求和谐的,茶道原本也是这样的东西。但在这个国家,那种事相当困难。”最后那句话,感觉上不如说是他自己的自言自语。



接着,他又把目光转回到加代子身上,继续说道,“像茶这样的东西是很无力的。但是它却也不是那么坏的东西。嗯,可以的话你也趁还能享受乐趣的时候,尽情享受吧。”那个人微笑了一下。然后一转身,又快步走掉了。



加代子茫然地在那儿伫立了一会儿。一部分原因是,那个人干脆的说话方式让她感到安心。还有,虽然那个人所讲的东西,她并不是完全听懂,但觉得:啊,真觉得那个真的是大人啊!对这个人,自己十分折服。



总之,或许因为这件事让那个人对加代子留下了一些印象,后来只要一有机会和他打照面,那个人总是对着她微笑。



另一次是国二冬天的事。对加代子来说,这是决定性的事件。加代子又到了茶会的会场,这次是个古意盎然的寺庙庭院。正当她看着椿树的花发怔时(事实上此时她也是在想着那个人),突然后面传来一声“真是漂亮呀”,那是她已经听习惯的、带有透明感的声音。一时之间,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一看,让人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那人就在那儿,对着加代子不经意地微笑着。既不是在指导她茶道礼节,也不是有事请要讨论。他竟然和自己讲话,这种事还是第一次。



于是,两个人稍微交谈了一下。



“怎么样,茶道好玩吗?”



“嗯,是的,相当有趣。不过,一直都没法做得很好。”



“会吗?但是在学习礼仪的时候,你的姿势一直都很棒,让我很感动唷。不,并不只是因为你坐得很直而已,我总觉得你的姿势已经很端正了。”



“咦?不会吧。我一点都不觉得。我怎么会……”



那个人还是一样把手放在和服的袖子里,脸上也维持着平稳的笑容。然后他一个转头抬头看着椿树,说道:“哪里,我是真的这么觉得。对了,恰好就像那朵花一样的感觉。看起来有它紧绷的地方,可是却又那么美。”



当然,一方面她也还只是个孩子,或许那个人不过是在向流派里的一位茶道爱好者,说了些恭维的话而已。但即便如此,加代子会觉得“万岁!”也不是没有道理(她弹着手指高兴不已,是后来一个人到洗手间后的事)。



加代子对于茶道的练习愈来愈起劲了。她是这么以为的。好帮喔!这样的话,我虽然还是小孩子,但等我十八岁了,那个人就二十四岁了。还蛮登对的嘛……



就是像那样的记忆。



加代子把脸埋在百褶裙的膝盖处。和雨滴不同的温热液体,缓缓地弄湿了裙子的膝头部分,加代子知道自己正在哭。她握着手枪的手震颤着。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超想见那个人的。虽然自己不过还是个小孩,但小孩也有小孩的表现方式。她觉得自己是真的喜欢那个人。出生至今,这真的是第一次认真喜欢上某个人。哪怕只有一眼也好,她想见那个人,把那件事告诉他。就算那个人把茶会上的事告诉了她,她还是想要对那个用“漂亮”这样的字眼来形容自己的人说。“我还是小孩,所以对于喜欢一个人的心情还不是很懂也说不定。但是,我大概、应该,喜欢上你了。我非常喜欢你。”——想用这种口吻来讲。



树丛发出沙沙的摇晃声,加代子把头抬了起来。她用左手用力擦了一下眼,快速而轻巧地站了起来。她的脚不由自主动着,朝声音来源的相反方向后退了一步。



在树丛的缝隙间,看得见穿着学生服的男生杉村弘树(男子十一号)露出了脸与上半身。他学生服与T恤的袖子已经脱落,右腕整个露了出来。肩口缠着的白布上,渗出了红色的血。不知是不是雨的关系,它扩散成粉红色。然后在那只手上,看得到手枪。



弘树的嘴微微呆张着,但加代子的眼睛,却与他被风沙弄脏的那张脸上的两只眼睛对上了。看起来闪闪发亮。



加代子的身体里,恐惧涌了上来。为什么没注意到他靠得这么近呢。为什么……



“琴弹——”



加代子惊叫着,运动鞋的鞋跟向后一转,冲入了树丛里头。她的脸和头发被树枝勾到了,上头的雨滴也让全身湿透了,但这全都不要紧。她只是一个劲儿地逃。不快点逃走的话,会被杀!



加代子咻地快速跑出了树丛。宽约两公尺左右的山路曲曲折折不断蜿蜒着,加代子依着一瞬间的判断,选择了这条路冲下来。如果选择往上冲的话,毫无疑问会被追上。但如果是往下的话……



加代子的背后突然有个声音。“琴弹!”是弘树的声音。他追来了!



加代子驱策着自己疲劳的身躯,死命地用双腿跑着。这是什么状况呢?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要学什么茶道了,不如及早练跑步才是。



“琴弹!等等我!琴弹!”



这些话,如果处在一个更能冷静聆听的状况下——也就是那只是的一幕,而自己是一面拿着爆米花塞满嘴巴,一面看着演员演出的话——就可以知道那毫无疑问是哀求的口气。然而,此刻的加代子,听起来当然是像下面这样。



“琴弹!你给我等着!我要杀了你!”



当然,加代子没理由等他。前面的山路分成两条,她选了左边的路。



左侧的视野开阔了起来。从纱一样的雨水通过的灰暗光线中,看得到柑橘园一层一层连绵不绝。在柑橘园的对面,又是长满矮树丛的杂木林。如果能逃到那里头的话……



她觉得没办法。距离那片树林,还有足足五十公尺,那是让人绝望的距离。如果躲在不规则排列的柑橘树后,再步履蹒跚地走着的话,杉村弘树应该会追到自己,用手上拿着的手枪把子弹朝着自己背后射进去吧。



加代子紧紧咬着臼齿。她不想这么做,但非做不可。对方想要杀她。



她在右脚使了力,煞住速度。朝左一转,加代子整个身体反转了过来。



在转身过来的时候,她用两手握住枪。从她看了说明书以来,枪的安全装置一直都是在开启的状态。即使不扳起击锤,也只要扣下扳机就行了。说明书上是这么写着的。再来就是自己到底能不能好好使用这种东西的问题了。



在这条已呈斜坡的路上,七、八公尺外的对面,杉村弘树睁大着眼,站在那儿不动。



已经太迟了。难道你以为我不会开枪吗?



加代子稳稳伸出双手,把扳机扣到底。砰!枪口冒出了小小的火焰,手腕因为反作用力而往上一震。



枪口的另一边,弘树大大的身体仿佛被弹到似的转了一转,向后倒了下去。



加代子还是一样握着枪,踩着哒哒的脚步声跑近弘树的身体。非给他致命一击不可!一定要他的命!要让他不能再爬起来!



加代子在距弘树两公尺左右的地方站定。弘树的学生服左胸的地方(虽然她瞄的是腹部那一带)开了一个小小的洞,洞的周围开始变成浊黑色的了。可是,他甩到地上的右腕前端,还是握着手枪。他还是可能举起那把枪。瞄头吧,非瞄头不可的。



弘树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加代子。加代子把枪口朝下摆定,然后把扳机……



她的手稍稍停止了动作,因为弘树把手中的枪丢了出去。还有那么多力气的话,应该也能扣扳机的才对,为什么这么做呢?



手枪滚了一圈,才砰的横向倒下。



……呃?



雨水让加代子的短发愈来愈湿,她则两手握着枪,茫然地站在那儿。



“可以了吗?”弘树就这样横躺在那四处开始积水的山路上,人虽痛苦但牢牢紧盯着加代子说道,“烧一些树木吧。生……两团篝火。我口袋里有打火机。所以,这样的话,就能听到某处传来的鸟叫声。”



弘树的话虽然传到了加代子的耳朵里,但加代子却无法理解弘树在说些什么。不,这种状况本身,她就无法理解。



弘树继续说下去:“朝着鸟叫的方向去吧。七原和……中川典子和川田在那儿。他们会救你的。懂了吗?”



“呃……呃?”



弘树似乎微微笑了笑。他忍耐着,又说了一次:“生两团篝火,然后朝鸟叫声方向而去。”



弘树笨拙地动了动右腕,从学生服的口袋里找到百圆打火机,掏了出来,向加代子的方向丢去。然后他痛苦地闭上眼。



“如果你听懂了,就快逃吧。”



“呃?”



弘树急忙睁大眼睛,叫道:“还不快逃!搞不好有人听到枪声了。赶快逃!”



然后,就像片数较多、不容易拼的拼图,精准地拼在一起,变成一幅图画那样,加代子的脑子里终于认清了状况。这次是正确的认知。



“啊……啊……”



加代子丢下手枪,整个人无力地跪在弘树身旁。她知道膝盖已经擦破皮,但那种事已经不是问题了。



“杉村同学!杉村同学!我……我竟然做了这种事……!”



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状态下,眼泪从加代子的眼里,一滴一滴流了出来。确实,杉村弘树是个让人觉得有点害怕的男生。他会定期去拳法道场那种地方,给人一种粗暴的印象,而且他常常都是话很少,即使说话,也是没好气的。他和男生们,对,和三村信史还是七原秋也那些人讲话的时候,有时候也看得到一点笑容。但除此之外,大概都是板着脸。也听过他和那个千草贵子交往的传闻,他们两人看起来是挺要好的。但加代子充其量也只想过:“真搞不懂贵子的品味啊。她那么漂亮的人,和那种有点让人害怕的男生交往,真的好吗?”总之,她对杉村弘树有着这样的印象,是不会错的。而且在这种状况下——同学们确实一个个接连死去的状况下——自己也极为害怕杉村弘树。可是,可是……



“没关系。”弘树再度闭上眼,这么说道。他在笑,好像很幸福似的。



“反正我再不久也是要死的。”



加代子在这时候终于发现,除了刚才被自己所射的伤口外,弘树的学生服右侧腹下方,被和雨水不同的液体弄得整片湿透。



“所以……赶快给我逃吧……我求你!”



加代子抽咽着,手在弘树头部旁边微微颤抖着。“一起、一起逃走吧。来,站起来。”



弘树张开了眼睛,看着加代子,似乎笑了。



“不用管我了,”他说,“能见到你,就很满足了。”



“……啊?”加代子睁大了充满泪水的眼睛……啊?刚才,什么?他讲了什么?



“那个……那个,是什么……”加代子的声音在颤抖。



弘树呼的一声吐出起来,不知是在强忍疼痛,或者只是在叹很长的一口气。“我如果告诉你,你愿意听我的话逃走吗?”弘树说。



“什么?到底是什么?快回答呀你!”



弘树讲话了,而且相当干脆。“我喜欢琴弹。我一直?非常?喜欢你。”



加代子再度无法理解弘树到底在讲什么。这算什么?他在说什么?这个人是……?



弘树又继续说下去。他的视线往上看着落下雨来的天空。



“这就是我唯一一直想讲的。赶快,逃吧!”



几乎是无意识地,加代子的嘴唇挤出了几个字。



“你……可是……你和贵子……”



弘树再度凝视着加代子的双眼,说道:“我喜欢你。”



这么一来,加代子终于能了解弘树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好像有什么东西用力敲了加代子的头一下。很沉重的一击。加代子或许就像是被拆除老旧的建筑时,在起重机前缘吊着的那种巨大的铁球打到一样。



他说“喜欢我”?他说“一直很想说”?他该不会是在找我吧?这是真的吗?如果真是这样,我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沙哑的呼吸,好几次进进出出加代子的喉咙。



好几次她发不出声音,接着,终于满了出来。



“杉村同学……杉村同学!”



“快点逃!”



话刚说完,弘树哇的一声咳出血来。血变得像雾一样,飞散在加代子的脸上。弘树再度睁开了眼睛。



“杉村同学……我……我……我……”



明明没有喝到什么水,身体应该已经干到不行的才对,但加代子的泪水却一波、一波溢了出来。



“没关系,”弘树温柔地说道,静静闭上眼睛。“被加代子……”他把加代子的名字当成十分珍惜的宝物一样,说了出来。弘树这么叫加代子,应该是第一次。“被加代子……杀掉的话,一点也没关系。所以,我求你,赶快听我话逃走吧,不快逃的话……”



加代子的泪一滴滴从眼中流下,等待着弘树接下来的话。不快逃的话?



弘树什么也没再说,加代子静静把手伸向弘树的学生服。她抓着弘树的肩,摇了摇。“杉村同学!杉村同学!”



连续剧里面如果有人死掉,话都是讲到一半就断掉的,像“不快逃的……”之类的。可是,弘树却是痛苦但清楚地讲出“不快逃的话”。后面应该还有别的话才对。不快逃的话?



“杉村同学!喂,杉村同学!”



加代子再一次摇了摇弘树的身体,然后她终于了解到,弘树已经死了。



认清这件事的那一刻,加代子的身体里,压抑着感情激流的大坝,轰的一声溃堤了。加代子的喉咙深处,挤出“啊……啊啊啊”的声音。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加代子人还是跪在地上,趴在弘树的尸体上面,哭了起来。



喜欢加代子。弘树只是依着这样子的心情,在不知会被谁攻击的危险中到处寻找她。这是何等困难的任务啊?不知道会撞见谁,对方或许还会攻击自己,他竟然还?不……弘树侧腹的伤、肩上的伤……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而来的。他只是为了要找到加代子。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加代子抽泣的声音,一时之间停了下来。



在最后一刻,弘树总算达到目的时,自己竟是袭击了弘树。



加代子用力闭上眼,又哭了起来。



喜欢加代子。没错,和自己想向“那个人”倾诉自己的心情一样,弘树一定也是这么想,才一直找寻自己的。班上原来还有那么样喜欢自己的男孩子。偏偏……偏偏……



加代子脑海中不经意回想起某个画面。某次打扫时间,加代子用湿抹布擦黑板的时候,上面的地方她够不到。在一旁偷懒不扫,把扫帚像手杖一样立着,双手交叠起来撑着下巴的弘树对她说:“你好矮喔,琴弹。”把抹布从她手中一抽,然后帮她擦试她擦不到的地方。



到这步田地了,才想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能发现这个人温柔的一面呢?为什么我没有注意到这么爱我的人的心情呢?



只要想想应该就知道的才对,如果弘树打算杀自己,为什么没马上用拿着的枪射自己呢?可是,自己却没能搞懂状况、没能了解他的用意。我真是个蠢女人啊。我啊……



加代子又回想起另一个画面。



有一次她在班上和同学嘻嘻哈哈讲着“那个人”的事,当时在一旁的弘树一边看着窗外,一边小声说着:“太过嬉闹的话,看起来会像笨蛋的。”自己虽然对这句话感到生气,但正如弘树说的,自己真的是个笨蛋。偏偏……偏偏杉村同学却对着那个笨笨的女孩说,一直?非常?喜欢她。



加代子止不住哭泣。她一面用自己的脸颊感受着还有温度的弘树的脸,一面不断流着泪。虽然弘树对她说快点逃,但这种事她实在做不到。我要继续哭下去,为爱着自己的男孩的诚实(啊啊,那是任何东西都难以取代的),以及自己的愚蠢(啊啊,我真的是个孩子,怎么可能会和“那个人”登对)继续哭下去,在这里一直哭下去,就算那么做在这场游戏中算是一种自杀行为。



你打算殉情吗?脑子里有人在小声说着。



是啊,没错,我要殉情。伴随着杉村同学喜欢着我的那种心情,以及自己的愚不可及,一起殉情。



“那,就殉情吧!”有人这么对她说。



加代子的身体震了震,转头望过去。于是她看到了,长长的、美美的黑发被雨水淋湿的相马光子(女子十一号),正轻蔑地看着自己,手里拿着手枪。



手枪砰、砰干响了两声,加代子右边的太阳穴开了两个大洞。加代子的尸体,就这样交叠在杉村弘树的尸体上面。



然后,从加代子额头的洞,慢慢地流出了血。血一直流、一直流,沿着加代子的脸流,好像要和把血冲走的雨水对抗一样。



光子放下从旗上忠胜那儿弄到手的史密斯威森M19点三五七麦格农手枪,说道:“你真的太笨了,加代子。为什么你先前没能懂他咧。”



她的视线移了移,看着弘树的脸。



“杉村同学,好久不见。能和自己最喜欢的人一起死。满足了吗?”



她感叹似的摇了摇头,然后往前移了移,准备要捡起加代子掉下来的史密斯威森M59手枪,以及弘树丢出去(这先前是光子拿着的)的柯特点四五自动手枪。



低头看着交叠着的两人的尸体,光子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唇。“他刚才是说…篝火吗?”



光子又轻轻摇了摇头。正当光子一脚踢开加代子半压着M59的裙子,准备把手伸向那把蓝色手枪时,她听到了有如老旧打字机一般,“哒哒哒哒哒哒”的声音。



[残存人数6人]



⑥指茶道进行过程中负责泡茶的主人。



⑦沏茶时用来搅拌抹茶的工具。



⑧师父不在时,代为传授技艺的优秀弟子。



69



与此同时,光子的背部承受了好几道力量的冲击。水手服胸部的布破了好大一块,血都喷出来了。她发现自己的脚站不稳,没多久,好像有人把烧红的木棒强压进她身体里一样,热的感觉整个膨胀了上来。



不过,她脑子里想着的,并不是因疼痛而导致的震惊,而是一种“怎么可能”的感觉。在这种满腿泥泞的环境下,自己居然会听不到背后有人靠近的脚步声?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呢?



虽然光子已经吃了相当数量的子弹,她还是把头回了过来看。



穿着学生服的男生站在那儿。脖子后面的头发留得很长,发型向后梳,是很有特色的包头。他也把外表打理得很整洁,不过就是目光冷冷的。他是那个冷淡的男人——桐山和雄(男子六号)。



光子握住M19的右手使劲出力。虽然她知道自己的肌肉正在彻底失去力气,但还是集合仅有的一点力气,想要把枪举起来。



这个时候,即便这是个攸关生死的战斗正炽热的时刻,光子的意识突然滑入全然不相关的另一个地方去。当然,那可能只是一瞬间的事而已。



那是自己曾对刚才倒在自己脚下的男生杉村弘树说过的话。



“我只想当个剥夺别人东西的人。”自己曾这么说过。



曾几何时,自己开始就那样过着生活呢?是和自己告诉过弘树的一样,从九岁那年被三个男人强奸时开始的吗?是从在市区外那个漫无秩序的一角,一栋老旧公寓的房间哩,被拿着摄录影机的那群男人强奸的那天开始的吗?



还是说,是从自己的酒鬼妈妈(原本就没有爸爸)把自己带到那个房间去,然后在“那件事”开始前,从那群男人手中拿到厚厚(虽说如此,但应该也不是太厚)一信封的东西后,走出房间的那刻开始的?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吗?或者说,是从自己因为那件事心里受了很重的伤,变得几乎没有情感时,只有一位信任的小学老师温柔地和自己说话,自己终于把发生过的事全盘托出后,他却目光大变,也强奸了自己的时候开始的?在那天放学后昏暗的、狭小的资料室里?或者是,自己最亲近的朋友看到那件事(至少看到某一部分),不但没有安慰自己,反而把它当成八卦流传时(也因为这样,那个老师就不见了,不知去了哪里)开始的?还是说是三个月后,母亲再度想把自己带去做“那件事”,自己在抵抗的时候不小心把母亲杀掉的那天开始的?是从自己把证据完全毁掉,还不忘花功夫伪装成强盗杀人的样子,在公园里一个人坐着荡秋千的时候开始的?还是说,是在那之后,在收养自己的远亲家里,一次又一次被那家的小孩欺负,那个孩子在老旧的建筑物屋顶上不小心摔死,而被他妈妈说是自己杀了他的那天开始的?是从那个孩子的爸爸好说歹说阻止了妈妈这么做,但过没多久,那个爸爸却又一再欺负自己之时开始的?还是说……



每个人都从光子身上夺走了一点点,不是、不是,是很多东西。每个人都没给光子任何东西,于是光子变成了空壳。不是,可是……



管他的!



我是对的,我绝对不会输。



70



稻田瑞穗(女子一号)从树丛的阴暗处偷偷探出头来。雨下个不停,她修剪得一样长的漂亮头发,都黏在额头上。



树丛对面是一片狭窄的田,透过雨形成的薄膜,可以看到田的正中央有个穿着学生服的背影。那人全向后梳的发型也被雨淋湿了。那是桐山和雄(男子六号)。



桐山和雄把许多像树枝的东西分成两堆,现在他在其中一堆前面弯下腰,似乎是在把它整理成山的形状。



瑞穗调整了自己的呼吸。虽然她又冷又累,可她一点也不在意。这是因为对她来说,完成最伟大使命的时刻到来了。



以宇宙战士的身分。



你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吗?战士普丽西亚?迪奇安?米兹荷⑨?



脑海中,光之神阿胡拉?玛兹达⑩这么问她。那声音似乎是透过她挂在水手服下面,纺锤型的神秘水晶(邮购买的,事实上只是玻璃球,但瑞穗相信它是水晶的那个东西)传来的。



当然。米兹荷这么回答。我这双眼亲眼看到那个恶魔在日下友美子与北野雪子死后,从现场离去的样子。后来我追丢了他,直到刚才,我才又发现他。还有,我也看见他把杀害琴弹加代子的另一个恶魔相马光子杀掉了。那个男人正是我应该打倒的敌人。而现在我追着那个男人到这儿来了。



很好。你很了解自己的使命是什么。



当然。在那条街上的那间算命店,我从你那里收到了讯息,说我是总有一天要为地球而和邪恶对抗的人。当时我还不太懂是什么意思,可是,可是,现在的我已经清楚了解了。



很好。你不害怕吗?



不会。跟随着你的指引,我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很好。你是从神圣的一族迪奇安幸存下来、雀屏中选的战士。胜利的光芒包围着你。……嗯?怎么了?



没有,没有。只是,阿胡拉?玛兹达大人。原本和我一样是战士的洛蕾拉?洛萨斯?卡欧莉⑾,以经死了(以前在B班教室里,稍微和瑞穗有一些往来的南佳织,只要瑞穗一说“你是战士洛蕾拉唷”,她就忍不住打起呵欠来,嗯,总之就是这样)。她……



她是奋战到最后的哟,米兹荷。



啊,啊,果然是这样。可是,可是,她还是输给了邪恶。



这个嘛,是没错。呃……但那个是因为,再怎么说她只不过是老百姓出身,和你是不一样的。总之,不要太在意这些枝微末节的小事。重要的是,你也要为她而战,然后获胜,米兹荷。知道了吗?



知道了。



OK。就是光。你要相信宇宙的光,相信包围住你的光。



米兹荷的体内充满了光,好温暖,它拥有包容一切的大宇宙力量。



休息中的米兹荷再度点了点头。是、是、是。



接着,她把双刃刀(在背包里看到这把刀时,她认为这是很适合战士使用的武器)从刀鞘里拔了出来,两手摆出握着姿势。那把蓝色的刀充满白色的光,米兹荷透过那道光看见了桐山。



可以看得到桐山的背部,毫未设防。



就是现在,现在来打倒这个敌人!



知道了!



米兹荷躲在树丛后面,尽量不发出声音往桐山的方向跑去。长度才十五公分的这把刀,周围散出光芒,变身为长足足一公尺的传说之剑。光之剑应该可以一直线刺穿邪恶的怪物吧。



桐山和雄一面用左手整理着树枝,一面迅速用右手拔出贝瑞塔M92型手枪,连头也不回,只把手伸到背后,扣了两次扳机。



第一枪打中瑞穗的胸部,止住了她的动作,第二枪则命中她的头。



伤口缓缓向空中拖出一道红色的曲线,瑞穗往后重重倒下。雨水很快开始清洗她的血。战士普丽西亚?迪奇安?米兹荷的灵魂,踏上通往光之国的旅程。



桐山和雄一如往常,背对着瑞穗的尸体收好枪,继续他整理树枝的工作。



[残存人数4人]



⑨米兹荷的读音MIZUHO与日文的“瑞穗”相同。



⑩Ahura Mazda,祅教中的善神与智慧之神。



⑾卡欧莉(KAORI),读音同“佳织”。



光子暗中在手腕上出了力,举起了枪。水手服的袖口、手腕上的钥匙像小提琴的弦一样往上一震。然后她扣下扳……



桐山和雄手上的INGRAM M10冲锋枪又哒哒哒哒哒地再度喷出火花,从光子的胸口到脸正中央的地方射出直直一排四个大洞,光子那上唇已经裂掉一半的嘴里,往上喷出了血来,上半身则往下倒去。



即便如此,光子还是轻蔑地笑着,她重新摆好架势,站着扣下扳机。



弹匣里还剩下的四发子弹,全都着实地射中桐山和雄的胸口。



然而,桐山的身体只微微晃了一下,动也不动。为什么会这样,光子并不了解。只是,桐山的INGRAM冲锋枪又再度喷了一次火。



光子一度美丽的脸被射中,整个变成像是有人丢草莓派在她脸上那样。这次光子的身体被射飞了,下一秒钟,她的背部重重撞到湿答答的地面,撞地的那一瞬间,她人就没气了。不,或许她更早之前就死了也说不定。肉体是在几秒之前死的,精神的话,那就是更久、更久之前了。



桐山和雄慢慢踏出脚步,冷静地从光子的手中抽出了枪,然后把从杉村弘树手头滚出来的柯特点四五自动手枪,以及加代子掉在地上的史密斯威森M59捡了起来。对于雨水打着的三个人的尸体,他是看也不看。



[残存人数5人]



71



雨继续下着,秋也无力地把背靠在湿漉漉的岩壁上,一面看着从树枝搭的屋顶侧缘落下来的雨滴。大约二十分钟前,不断听得到持续而激烈的枪声。接着,大约五分钟前,又有另一次枪声,这次是两次单发的枪声。他觉得这些枪声听起来都不是那么近,但也没有到那么远。应该是和秋也一行人一样,处于北侧山地的某个地方吧。



斗大的雨滴从“屋顶”的一片叶子咕溜一滑,滴了下来,掉在秋也伸长了的右脚所穿的Keds运动鞋旁边,叭嚓一声把混着污泥的水滴溅了上来。



“杉村同学不是喜欢加代子吗,”典子这么说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这么做,”她看了一下秋也,“去找自己喜欢的人。”



……是这样子的吗?弘树喜欢那个琴弹加代子吗?那他又为什么……他明明和B班的第一美女千草贵子交往过,为什么又会喜欢像加代子这种普通到不行的女生呢?



不过,嗯,或许是这样子的吧。会喜欢上一个人,就像比利?乔所唱的“没有必要自己太过觉得自己很平凡唷。我觉得你原本的样子就很好”⑿一样。



还有……没多久之前的那两次枪声,到底是谁和谁在相互开枪呢(特别是后面那一枪,很像是单方面的有人开枪射别人的感觉)?如果再加上秋也刚刚离开灯塔时听到的那一枪,那么从凌晨零点开始(先不算内海幸枝那群人的部分),就已经有三声枪响了。依常理判断的话,如果已经有三人以上死亡,也不奇怪。这样的话就还剩五人?死掉的三个人是谁呢?或者说,都没有人死,对干的双方都各自逃掉了,再加上自己这群人,还剩下八个人呢?



“你累了吗,七原。”



秋也一行三个人原本是肩并肩坐着的。川田跑到典子的对面这么问秋也后,秋也的视线又放回其他两个人身上。



“你要不要先睡一下?”



“不要,”秋也笑了一笑。“中午为止我已经睡够了。倒是你,你不也是没睡吗?”



川田耸耸肩。



“我无所谓。不过,典子小姐为了等你,差不多都没什么睡。”



听到这句话,秋也再次向着典子的脸看去。典子把手伸到脸的前面,手心朝着秋也,一面笑,一面摇着手。



“才没有呢。我想我模模糊糊还是打了盹吧。川田同学才是呢,为了我,一直都没睡。”



典子这么说着,把视线从秋也这边移向川田去。



川田笑了笑,耸耸肩。然后他大动作把右手高举在胸前,说道:“我会一直守护着你的,公主大人。”



听到这番话,典子也稍稍笑了笑,把自己的左手盖在川田那只手上面,说:“真的很谢谢你,川田同学。”



秋也扬了扬眉毛,看着他们两人的互动。怎么说呢,典子与川田看起来很亲密。从游戏开始、碰到川田以来,典子大多只透过秋也才和川田讲话的,但现在却有点不一样,光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完全就是很契合的团队了。嗯,这个嘛,在秋也不在的半天多时间里,他们差不多都是两人独处,所以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川田突然指着秋也说道:“你看、你看,七原在吃醋了,因为我和典子小姐太要好了。”



听到这句话,典子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秋也的脸。她随即露出笑脸,说:“骗人!”



秋也有些紧张。



“你在说什么,我哪有吃什么醋。”



川田耸耸肩。他扬了扬眉,以吃惊的口吻对典子说:“他真是相信你,真是爱你喔。”



“……”



秋也半张着嘴,却吐不出半句话来,让川田笑了出来。真是有趣。秋也本来应该是想说些什么的,两人相视,不觉莞尔。典子也笑了起来。



那是十分幸福的瞬间。就像是放学后,在一家常去的契茶店里,与相熟已久的朋友们一起聊天,然后露出笑容一样。当然,也带有一些在共同朋友的葬礼上再次碰面后的感觉,即便那感觉挥之不去。



嘴角还留着笑的川田看着手表,再次走出屋檐,确认是否有来自杉村弘树的暗号了。



典子略带微笑地看向秋也。“川田同学老是爱搞笑呢。”



秋也也笑了。“是啊。不过……”秋也看了一下空中。我是在吃醋也说不定啊。



秋也的脸又转回典子这边来。即使只是玩笑话,他刚才其实是想讲出来的。“我或许是在吃醋哦。”典子一定又会笑着说“骗人”的吧。大概。



川田回到了屋檐的对面。蓄着胡子的脸上,被雨水淋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