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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2 / 2)




——真有力的眼神啊。



进太郎这么想。龙彦也这么想。这是眼睛与眼睛的对话。



龙彦右手悄悄伸进桌子里。不知道这原本是谁的桌子,希望有什么东西在里头……他的指尖碰到硬硬的东西。



亚矢子与弦间彼此凝视着对方。此时她的注意力,似乎没放在学生身上。亚矢子像是想告诉弦间什么,轻轻吸了口气。说时迟,那时快!



龙彦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同时以极为精简的动作丢出了某样东西。就在4020电子书几秒的时间内,亚矢子把枪口转向龙彦。同一时刻,进太郎身子一沉。亚矢子出于本能,往旁边一倾,龙彦丢来的旧原子笔笔头擦了过去。进太郎从制服夹克的袖口,弹出偷偷藏着的陶瓷小刀,利用反作用力,伸直膝盖,把刀子由下往上一挥,在亚矢子右腕内侧划出一个伤口。



亚矢子手中的枪飞了出去,右腕喷出血来,稍稍呻吟了一声。进太郎抓住机会,身子一个反转,右腿瞄准亚矢子的侧头部高踢过去,但却在快踢到的时候,被亚矢子的左腕挡住了。



——挡住了?



真是小觑不得。进太郎心中涌起一股“怎么会”的感叹……男的也就算了,这种中年女人居然——



亚矢子右手抓住左手腕,用双手竭力保护头部。但她所承受的重量级攻击,仍使双手麻掉;被划了一刀的右腕,血像薄雾一样四散;好不容易站直的双脚也支撑不住,突然一个踉跄。



进太郎抢先一步踏稳,陶瓷小刀瞄准亚矢子未设防的心脏一带。约莫就在她把双手缩回胸前的时候,刀子已刺入她手肘附近的下臂部位。已经没什么好痛,也没什么好怕的了。此刻,争斗心至上。即便会让小刀刺得比手腕处的伤口还深,重新站稳的亚矢子还是主动往前冲去。她的肾上腺素到达顶点,痛觉已失去意义。她靠近进太郎,不给他太多时间,以连续动作,由下往上,垂直踢向进太郎的胯下;急攻得逞后,脚又马上缩了回去……她已经相当精熟于如何攻击男生。进太郎低吟一声,跪了下来。在他背后,亚矢子看到一个横向移动的影子。是龙彦,他想跑去拿飞到教室后方的手枪。亚矢子也一个箭步往前冲。她使劲拔出左下臂的刀子,用力一丢,刀子刺入龙彦的右腿。龙彦的脚一绊,但仍借势扑向手枪所在地。亚矢子并不认栽,一样扑了过去。



龙彦的起步时间比较早,但距离手枪比较近的,却是亚矢子。那把枪就掉在呼吸零乱的弦间前方。两人盯着那一点,身体在地板上滑行,彼此间的距离也一口气缩短。



亚矢子这边比较快,或者该说是那把刀让龙彦的速度变慢,滑行的距离也因而变短。右手抓住手枪的亚矢子,马上坐了起来,瞄准龙彦。龙彦没碰到手枪,趴在地上停住,看着近在咫尺的枪口。



亚矢子移动了枪口,朝龙彦后方大吼:



“不许动!”



亚矢子的叫声,让趁乱已逃到门前的直子因功亏一篑而饮恨万分。



狂风暴雨过后……教室又回复了宁静。亚矢子的枪口微微颤动。她的右腕又开始滴出血来。



亚矢子一把抓起护目镜,丢了出去。激烈的痛苦与寒意让她的嘴唇发抖着。即便如此,她还是一脸得意地取笑龙彦:



“真可惜哪……给我回座位……金泽同学也是,回到座位上!”



只差一步。刚才只要手碰到门,就有一赌运气、奋力逃走的机会。直子转过头来,带着死灰般的表情。



“该死!开什么玩笑!”



直子以少见的激烈语气怒骂着;那股态势,似乎是想不顾一切往这边冲来。



但亚矢子的音量与威严更胜其上。



“我可要开枪打你脸了!”



亚矢子恐吓着,炫耀般秀出其他人势难抗衡的凶器,这已足够压制直子正想抵抗的情绪。急速颓萎下来的直子,眼中也失去了凶猛的感觉。亚矢子的枪催促着,直子一脸沮丧,没劲地走回座位上。



亚矢子丝毫不敢大意,修正了一下枪口的角度,回到龙彦这边来。龙彦压抑心中的痛恨,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亚矢子压抑住自己肌肉与关节的疼痛,也平顺地站了起来。



“为什么不逃走?”亚矢子向龙彦问道,“你的位子应该是最靠近门口的吧。”



亚矢子让蹒跚的身体保持平衡,看着龙彦。



龙彦抿了一下嘴。



“没杀死你,我怎么有脸走!”



亚矢子摇晃的身体突然止住了。



就在龙彦还来不及反应,亚矢子的回旋踢重重踢向他的脸。



龙彦的鼻子和嘴巴染成鲜红色,在地板上滚了几圈。亚矢子气定神闲走近,对着他的侧腹,又是一踢,命令着:



“赶快回去坐好!”



龙彦下半脸都是血,乖乖爬回右边的座位上。



亚矢子一面斜眼看着他,一面从口袋拿出手帕,左手与嘴巴并用,将手帕紧紧绑在右腕上。白色的手帕转眼间变成红色。每当亚矢子一出力,套装左下臂处的伤口就会流出血来,加快手帕上血液扩散的速度。



进太郎仍然跪倒在原来的地方。谁都一样,被打到无法锻炼的弱点,也只能举白旗投降。他在地板上弓着背,与剧烈疼痛搏斗着。亚矢子走近他,把枪口往他头上一抵,说道:



“起来!真丢脸……你怎么啦!不行了吗!”



进太郎整脸都是汗,看着亚矢子。亚矢子一脸不屑。进太郎燃烧起残余的斗志,每呼吸一次就鞭策一次自己,终于站了起来。



“……已经……够了吧……”



低沉的声音——亚矢子把进太郎抓过来靠近自己,身子转向教室后面发出说话声的地方。



是弦间。他痛苦地半睁着眼,看着亚矢子。



“……够了吧……”



听到弦间的话,亚矢子把马卡洛夫压在进太郎头上,反问道:



“你在说什么!”



弦间喘着气,手往后一转,伸到夹克内侧,从背后取出自动式手枪。是一把贝雷塔。这把枪到底是怎么带进来的?进太郎的意识虽然渐渐模糊,脑海中却仍掠过这样的疑问。但很快地,“事态有了变化”的想法取而代之,迅速占满整个脑袋。弦间右手的枪瞄准亚矢子,说道:



“把枪丢掉。”



亚矢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勉强装出微笑:



“原来如此……不过,该把枪丢掉的,应该是你吧,弦间先生。”



剩下的四名学生一听到弦间这名字,都吓了一跳,这名字有印象……是警察!逃出去的希望再次重燃。



“你已经逃不掉了。放弃吧!”



“……”



亚矢子抓着进太郎的头,看看左手的手表。弦间的枪口仍未离开亚矢子。过了一会儿,大概是妥协了吧,亚矢子把枪口从进太郎的太阳穴上移开。四名学生的紧绷情绪,一瞬间缓和了下来。得救了……进太郎深信着。不过,亚矢子却把嘴巴凑到进太郎耳边,然后一面看着左手的手表,一面以只有进太郎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两年前,由于‘美射纹’的飙车行为,一辆救护车因而卡在大车阵里。使得遭受交通事故、正在送医途中的一名女孩,因而不治……”



进太郎不知道亚矢子突然讲的是什么事,双眼忽左忽右微微动着。亚矢子随手抛出枪。手枪在空中转了一下,掉向弦间。弦间放开自己的枪,右手接过亚矢子的马卡洛夫。不知为什么,弦间仍把马卡洛夫对准了亚矢子。



“……那位才九岁的小女孩,名叫……弦间静香。”



伴随着亚矢子发干的声音,弦间的枪口很明显往进太郎移去。



——弦间静香?……弦间?



进太郎似乎想到了什么,半开着嘴。



“真的假的?……”



※※※



操场上,“慧美汰芙”的成员不耐烦地等着约定时间到来。修从车内向车外的伙伴提醒着:



“差不多该准备旅行背包了。钱分好后,就马上从这里逃跑。自己要跑的路线,记得再确认一次。”



其中一人进入客货两用车内,拿出藏在座椅下的旅行背包,其他成员则围住休旅车。带头的蒙面人看了看手表,向其他成员说道:



“时间到了,我要打啰。”



他按下亚矢子告知的号码,把手机凑到耳朵上。对方的铃声响了起来。第三声响到一半,对方接了。



——突然间,休旅车下方出现一片火光。“碰!”的一声,是爆炸的声音。强烈的冲击波随之而来。火柱把休旅车轰到半空中,爆炸声一声接一声。由于休旅车加满的油箱被点燃,车子在空中转了几圈后就爆炸解体,变成全红的火块。随着休旅车爆炸,地面上的其他炸弹也被引爆,往上卷起更巨大的气团。火焰像烟火般喷了出来,弄焦整片天空,黑烟与土烟往上飘舞着。此刻,休旅车、客货两用车、五辆机车、在那里的十二个人,全都在这场惊人的异变中化成尘埃。大地嘶吼着,大气则以同心圆方向,向四周播撒透明的大波浪。



突然袭来的强风,让空中的直升机也差点失去平衡。新旧校舍屋顶的队员们,死命站稳双脚,压住耳朵,眯住眼睛,愕然地看着这一切。刚才正以特写镜头拍摄休旅车的电视摄影机,画面就像冒出火花一样,变成一片白。摄影师连忙把镜头拉远,才发现满是火焰与黑烟的惨剧已经上演。



由于新校舍窗户遭受强烈震击,窃听用麦克风的精密机能瞬间遭到破坏。小田切和在场的其他人都跑到窗边观看。



巨大的冲击使教室为之震动,让人不知道究竟是地震,还是什么东西从天上掉了下来。窗外不时传来惊人的爆炸声。



亚矢子当场弯下腰。同一时刻,弦间朝进太郎的脸开了枪,接着又朝椅子上的龙彦与直子后脑各开一枪。外面传来的震耳欲聋巨响与窗户玻璃的剧烈振动,掩盖了这几声枪响。



……中弹的一瞬间,进太郎张大了双眼,看着弦间。但他的膝盖马上重重往下一沉,腰部变得无力,身子转了半圈,倒在地上。龙彦趴在桌上死去。直子的头部稍稍前后晃动了一下,披头散发,从椅子上侧着往地面倒下去。



坐在直子与龙彦间的义博,脑中一片空白。外面传来了大爆炸的巨响,教室里也跟着发生了一些事。至于是什么事,他或多或少感觉得到。一开始他不想看,但最后还是斜着眼,望了望左右两边。龙彦的后脑开了一个洞,趴在全红的桌子上;桌面的红色扩散开,沿桌缘往下拉出一条线,垂到地板上。直子不在桌旁,但桌上却有红色的点状物。进太郎也从视野消失了。原本屈着身体的亚矢子,缓缓站了起来。



——他们三人……他们三人已经死了。是被人射杀的。还是这个叫弦间的警察干的!为什么会这样?他完全不明白。但另一方面,他却不觉得自己的后脑有什么异状。身体也不觉得痛。这样应该是还活着吧。



至此,所有成为人质的三年D班学生,已全数遭到杀害,除了义博……就在操场传来的巨大声响逐渐平息时,弦间忍住呻吟,缓缓站了起来。他把刚刚射过几枪的马卡洛夫丢回给亚矢子。亚矢子接住枪,迅速用进太郎白衬衫的下缘,擦掉弦间留在枪上的指纹,随即又瞄准了义博。她一步步往前,最后把枪口抵到他额头上。



操场的巨响渐渐平息了。随之传来警方、媒体与看热闹的人发出的嘈杂声。亚矢子站到义博面前。她吞了吞口水,看着天空,以高亢的声音说道:



“人的生命,必须尊重……人的生命,比世界上所有的事都重要……每个人生命的重量,应该没有差别……这些说法,经常可以听到。然而,每个人生命的重量,其实还是轻重有别的。对我来说,女儿亚希的生命,比任何人都还重……为什么是我的女儿呢?为什么把那么乖的女儿带走……为什么不是你们这些家伙出事呢?毫不在乎地为害社会,带给他人的尽是悲伤与绝望……那种连生存价值都没有、一点儿都不重要的生命,却充斥在这个班级里……死者的人生,当场就结束了。但下手害他们的人,却只要表面假装反省,暗地里不以为然,就可以带着蛮不在乎的表情,过完剩下的人生……只有死者吃亏。这种蠢事,真教人难以接受呀!当时,亚希的脸……躺在雪中……压扁的圣诞蛋糕……米老鼠的气球……红色的气球……有多冷、多痛苦……”



——雪。



——圣诞蛋糕。



——米老鼠的红色气球。



突然间,义博的脑海浮现一张原本以为已经忘记的少女脸孔。一个看来很聪明、有点虚幻的高中女生,对他露出一抹微笑。她拿着装有圣诞蛋糕的盒子,以及自己送她的红色米老鼠气球……细微的记忆回路,总算恢复畅通。



不会吧……当时的那个高中女生……她说要一起吃圣诞蛋糕的那个妈妈……该不会就是眼前这个臭老师吧……



被枪口抵着额头的义博,什么也没说,在心底咕哝着。



亚矢子停了下来,看着义博那异常苍白的脸。



“佐佐义博同学……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留到最后一个吗?”



“……”



“时间明明很充足,结果你的父母却没来这儿救你回去……你被他们抛弃啰!我告诉你一点儿有趣的故事吧……我女儿的父亲……我从小就告诉那孩子,爸爸在她小时候就死了,但事实上她爸爸却还活着……她的爸爸,就是佐佐同学的父亲呀……”



这是义博第一次正眼看着亚矢子。他的双眼充满血丝。



“一开始我也没注意到。因为你的父亲和母亲曾经离过婚。不过,你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义博同学。她以孩子为诱饵,把你父亲从我身边抢走了。后来他们再婚时,就决定让你用母亲的姓‘佐佐’,所以我才没发现。他们应该也没认出我来吧。高中没有家庭访问,你反正也不会和父母聊学校的事嘛。我想他们应该连你学校的导师是谁,都没兴趣知道……不过,当他们从电视上看到我的长相和名字后,应该就知道嫌犯是谁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没来找我。我想他们大概也没告诉警方,这点我很确定……真是讽刺啊。你父母明明因为你才会二度结婚,现在他们却没打算救你……他们已经不爱你啰。”



义博心中涌起另一种感慨。



——也就是说,当时碰到的那女孩,就是我的妹妹。虽然生母不同,但还是我妹妹……



“佐佐义博……你跟看上眼的女高中生搭讪,花言巧语诱骗对方,再把迷药混在酒或果汁里给她们喝。等她们昏迷后,你就偷走她们的财物,强奸她们、找人轮奸她们,还把过程拍成影带或照片,威胁她们不得声张。其中有些还被你转卖,流通到地下色情影片市场去……因为你弄错迷药的种类或用量,有些女孩因此昏迷一辈子,或是大脑因而产生后遗症。也有人被你丢弃在荒郊野外而冻死……其他一些女孩……则因为你而堕胎,或是因为强暴的打击而自杀……还有……”



亚矢子已经完全是用背诵的了。她看也不看电脑屏幕,陈述着义博的罪状。



义博额头上的枪口,又压得更紧了。



“你不配当个人,没有权利活下去……你只有死去的义务……你毕不了业,恭喜你……”



放在扳机上的手指,扣了下去。



枪声。硝烟。因后坐力而回弹的枪身。退出来的空弹壳。已打完所有子弹而退到最后面的滑套。义博的体内流出红色的兽性血液,前往地狱之门,邪恶的灵魂也脱离他的躯体而去。



他的躯壳从椅子上滑落,倒在地上。



※※※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啰……我的亚希……谢谢你……



亚矢子的脸半哭泣着,看着弦间。她从套装下半身的口袋中,取出小型遥控器,握在左手。接着,她不出声地说了一段话,嘴型缓缓改变着。



——承蒙您的照顾。



弦间微微笑了笑,对她点点头。他也没发出声音,只以嘴型说道: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就这样,弦间举起握在右手的贝雷塔。



※※※



不能怪他们。操场上的大骚动,让D班隔壁教室的每个人都为之仓皇失措,不知如何是好。不过,小田切虽然也感到着急与焦虑,但也只有他仍在意着三年D班的状况。一想到有人质因为自己而死去,他行动与思考都迟缓了下来。面对自己的无力与无知,他甚至想朝自己的头部开枪。虽然他试着指挥队员们,但仍隐约在心底某个地方感到空虚。



——D班教室内出了状况,弦间与亚矢子对峙着,不久后操场就发生大爆炸,巨大的冲击使窃听麦克风失去了功能。现在,隔壁的教室里到底发生什么事——



——枪声响了。所有人马上被拉回现实。又是一枪。是隔壁!小田切本能地握着枪,跑到走廊上。



“小田切!”



是弦间的声音。



小田切不顾一切扑进教室。弦间侧着身体,痛苦地站着,一把枪从他垂着的右手掉到地上。他差点跌倒,小田切连忙跑过去,支撑住他的身体。小田切站在那儿,往黑板的方向一看,嫌犯的额头上开了个洞,正靠着讲桌,坐在地上。



她的表情十分柔和,就像已经看开一切,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她的眼神也很单纯,嘴唇呈现平滑的曲线,就像正准备要微笑一样。这一切,都和她握在右手的马卡洛夫十分不搭。



队员一个个全都冲了进来现场的惨状让他们无言以对。弦间对小田切说道:



“……我是不得已的……嫌犯的左手……握着遥控器……小心点……”



小田切点点头,收起自己的枪,向后面大吼。



“救护班,快点!”



一名队员弄掉挡墙,拉开一部分窗帘,并向旧校舍回报“事件已经解决”的消息。



另外两名队员负责照顾受伤的弦间。两人从左右两旁撑起他的手臂,准备把他抬出教室。弦间制止了他们,向小田切问道:



“野村现在……?”



“刚才已经传来通知,没有生命危险。我想,或许副班长会讲些逞强的话,说他从明天起就可以开始复健了吧。”



小田切露出安心的表情回答道。



“是吗……”



弦间也像是全然安了心一样,闭上眼。接着他又睁开眼睛,带着遗憾的神情,以颤抖的声音请求小田切:



“高崎的事,就麻烦你了……全都是我的责任……恳请你多给予帮忙……拜托了……”



小田切没有说话。他强忍着泪,好不容易才举手向弦间回礼。弦间把身子靠在左右两名队员身上,慢慢走出教室。



小田切目送班长离去,又回到身为警察的专业表情,抬头看着教室天花板的四个角落,有什么东西以白胶带贴在那里。那是爆炸物吗?他穿过一具具学生的尸体,来到嫌犯面前蹲了下来。当场死亡。他小心拉开嫌犯握着的左手,里头有个小型遥控器。他头往后转,向所有人叫道:



“爆炸物处理小组还没到吗?”



“现在正赶来这里!”



小田切凝视这只小型遥控器,观察着,心里觉得怪怪的。学生们与嫌犯,也就是本次事件的当事人,除中途获释的一名学生外,已经全部死亡。操场上那群人也没有人生还。在超过半天的时间里,这间教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嫌犯到底说了什么?嫌犯真正想做的、真正想讲的,到底是什么?所有细节,恐怕只有弦间知道了,小田切这么想着,站了起来,转到讲桌那头,看到电脑画面中有某位学生的大头照与经历,以及一些巨细靡遗的调查结果,包括他什么时候、在哪里、和谁一起、做了什么事。这上面一定有一些线索,可以查出动机之类的东西。这是嫌犯最重要的遗物。监视屏幕里,各电视台的节目,每隔几秒就切换一次,也能够看到走廊上的状况。警方慌张混乱的样子,清清楚楚地映在上头。



※※※



日后回顾这次前所未有的少见惨案时,即使是最后人在现场的小田切,当时也无从推论出,特警一班班长弦间在整个事件中扮演的角色。也就是说,是他设法让杰出的野村副班长前往现场,使其他同事无法听取野村的意见,好让自己能完全掌握整个特警班;他控制了与特别对策总部的联络管道,以及与媒体间的关系;他用计让警方误判;在关键的铝合金提箱上,对锁头动了手脚;又因为自己前往现场,使警方行动迟缓下来……而且,直接锻炼、指导亚矢子,提供她刀枪、教她怎么使用的,不是别人,正是弦间。当然,他也早有觉悟,这次事件后,上头可能会把他调离目前的职务。



即便自己的计划彻底成功,躺在救护车里的弦间,仍持续陷入无止境的苦恼中。虽然他早设想过可能会出的状况,却还是害一名前途无量的成员失去宝贵生命。即使高崎孝树自己也有疏忽的地方,但责任却完全在自己。承受着无穷无尽的自责念头,弦间不断追问自己:



“到底是谁的错……是社会的错……是法律的错……是加害者的错……是死者家属的错……最不应该的,到底是谁呢……”



满满的苦恼,绝对不会容许弦间在救护车上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