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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2 / 2)




“这两张照片是同一台相机拍的。”



“可是那台相机不一定是森久保的啊!可能是谁受了森久保的指示,用同一台相机分别偷拍九贺和矢代……”



袴田的这番反驳说得越来越没气势,讲到一半就讲不下去了。与此同时,在场所有人的心情恐怕都很消沉。就现实面来说,袴田的说法很难成立,因为必须是除了犯人以外的某个人四处奔走拍照,这个人是犯人的父母?朋友?还是花钱请征信社拍的?与其如此大费周章,倒不如犯人自己去拍。



怎么想都觉得照片应该是犯人自己拍的。森久保有不在场证明,也就是说,他不可能是犯人。



那么,谁是犯人?



好不容易熬过一边痛苦挣扎,一边努力想浮上水面的两个钟头,来到这里又被拖回沼底。会议室的空气混浊,所有人像要争夺仅剩的氧气般,呼吸变得急促。



有必要确定森久保的不在场证明。他翻开记事本,上头确实写着面试行程,我们决定打电话到这间公司的人事部求证。袴田认为森久保也许找了好友假装是人事部职员接电话,便用自己的手机调查那间公司的电话号码。可能是害怕引起更多猜疑吧,森久保还特意把手机设定成扩音,并说明自己为了找正当理由向所属研究小组请假,所以必须清楚表明面试时间,证明他那天下午三点到四点确实在那间公司,毫无任何怀疑余地。



好想知道谁是真正的犯人,好想揭穿隐身我们六个人当中,那个卑鄙之人的庐山真面目,既然有机会揭露就该查明一切。无奈这颗正义之心要是与Spiralinks内定宝座一同放在天秤上相比的话,显然过轻。毕竟要是顺利进行下去,我就能取得内定资格,所以怎么样都无法打从心底认为追究真相更重要。



管他真正的犯人是谁都无所谓啦!赶快回归正题吧。



然而这种话怎么样都说不出口,为什么呢?因为这是最像真正的犯人会说的台词。怎么听都像是嫁祸给森久保一事失败,真正的犯人吐出的软弱说词,所以绝对不能脱口而出。



还有,我知道自己不是犯人,当然觉得取得内定资格是十拿九稳,但其他人可不这么想,只要我是犯人的可能性还在,他们死都不会成全我;既然如此,我也得有所觉悟。



会议还剩下二十几分钟就结束了。看来我们只能准备一条揪出犯人的路。



“换个角度想,四月二十日星期三下午四点左右,没有预定行程的人不就很可疑吗?”



袴田这番话让大家纷纷拿出记事本,确认四月二十日那天的行程;但除了在上课的九贺、去公司面试的森久保以外,其他人下午四点左右都没有行程,所以无法以不在场证明锁定犯人。



会议室开始缓缓充斥着焦虑气息。



“犯人——”如果可以,她应该不想说出这字眼吧,只见嶌露出交杂着恐惧与懊恼的表情,很痛苦似地继续说,“犯人一定也为自己准备了告发用的信封吧。”



这是好几次掠过我脑中的疑问。六个人各拿到一封信,当然是六封。因为每封信都是在告发六人当中的某个人,所以犯人应该也会准备告发自己的信封。



那么,犯人会为自己准备什么样的告发内容呢?



“……有没有可能只有其中一封是‘空’的?”



对于袴田的推测,九贺回应:



“不可能吧。当所有信封打开时,如果只有自己没被告发,不就等于宣布自己是犯人,所以犯人应该也会准备自己的。”



“到底是什么内容啊?”



九贺沉默了约莫五秒,说:“……马上想到的可能性有两个。”



九贺暗示有两种可能性。



一种是杀伤力比较大的告发,也就是依逻辑来想,马上就能看穿是谎言的告发内容。



“举袴田为例,对他有点不好意思就是了。好比刚才袴田始终无法明确反驳告发内容,只是一再坚称是谣言,却提不出任何有力证明。相反地,要是告发内容是可以顺利解套,事先准备好证据、证人的话,就能让塞进信封里的弱点不至于让自己的评价急速下坠,顺利闯过这关;也就是说,犯人准备的是‘可以证明是谎言的告发内容’。”



另一种是杀伤力相对较小的罪行。



“当所有信封打开时,我们就会对于各自的爆料照片展开议论。可是只有一个人……怎么说呢?好比‘曾经带走很多饭店提供的备品’,虽然是恶评,但不会让人严重质疑人格有问题,也就是‘相较于其他人,杀伤力较小的告发内容’。”



我再次试着思索已经公开的三个告发。也就是说,已经被告发的人,不见得就不是犯人,我们只是不知不觉地认定他们是受害者。目前除了森久保之外,其他人都有可能是犯人。我们为了分享资料,所以知道彼此的住址,因此任谁都有可能把信投进森久保家的信箱。



关于九贺推论的第一个假设,也就是“可以证明是谎言的告发内容”,不适用于已经被告发的三人。虽然袴田坚称是子虚乌有的谣言,却缺乏证据佐证;九贺虽然没有正面承认,却也没否认,矢代倒是大方承认告发内容属实。



至于第二个假设,也就是“相较于其他人,杀伤力较小的告发内容”又如何呢?虽说价值观因人而异,但矢代的罪行显然较轻微,不是吗?如同她高声主张的,谎称自己在家庭餐厅打工,其实是在酒店上班一事根本称不上是犯罪。毕竟职业无分贵贱,她也是靠自己的劳力赚钱。



那么,目前最可疑的是——



“可以打开我的信封,我无所谓。”



森久保指着嶌手上的信封。



“如果这么做,多少能进一步揪出真正的犯人,那就打开吧。”



客观来看,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不是犯人的人,就是背黑锅、被犯人当棋子用的森久保,也是最无辜的受害者,所以不难理解他那多少牺牲一下,也想揪出犯人的想法。虽然不晓得这么做究竟能有多大效果,但至少打开信封,可以多一些揪出犯人的线索。



嶌打从会议一开始,便始终强力主张不该打开信封。只见她起初面有难色,但毕竟连当事人都表明不介意,也就无法再坚持自己的主张;况且这么做也是为了进一步揪出真正的犯人,更是无从反对。



她露出像要帮切腹自杀的好友补上一刀的苦闷表情,缓缓打开信封。



然后掏出一张纸,摊放桌上。



纸上印着两张照片。



一张像是在大会议室的地方,举行什么说明会的样子。站在台上的男子一边高举黑色救生衣,一边拿着麦克风说明什么。台下众多听众的顶上白发颇为显眼,看来应该是以高龄长者为对象的说明会。讲台上立了个“Advance Future股份有限公司‘高效能背心’直销说明会”大看板,一看就了然于心是怎么回事。两名青年站在台上右侧,其中一位的脸用红圈标记,露出有如阿多福面具般虚假笑容的青年就是森久保。



第二张照片的背景好像是大学校园,看来应该是森久保就读的学校,一桥大学的校园吧。拍摄者从稍远处捕捉到,有个上了年纪的男子冲向从洋风建筑走出来的森久保,朝他飚骂的瞬间,只见森久保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往后退。



森久保公彦是骗子,参与专门诈骗高龄长者的直销手法。



(※另外,嶌衣织的照片在波多野祥吾的信封里。)



第二张照片应该是受骗男子突然去找森久保的瞬间吧。照片右上方也有个类似噪声的图案,左下方有黑点,合理推测这张照片也是犯人拍的。



假设这个告发内容属实,那么森久保被告发的罪行还真是不轻。只见他一看到照片,明显慌了。



“想说他怎么会跑来学校找我,所以是为了偷拍吗……”



森久保喃喃自语似地吐出这句话后,赶紧窥伺其他人的反应。



本以为他会反射性地称说这是无凭无据的控诉,没想到欲言又止的森久保只是眼神无力地望着地板。毕竟这场会议已经没有多余时间,无法静观某个人辩称这一切都是莫须有的谣言。



况且,就算能提出证据证明告发内容是假的,也不应该这么做,因为这样就符合刚才九贺提出的犯人作战策略,提出“可以看穿是谎言的告发内容”。毕竟眼下情况是,尽量巧妙回避告发一事才是高招,所以一味驳斥只是让森久保又回归犯人候补人选之列。对森久保来说,能做的事就是把辩词吞回肚子里,接受告发内容,用沉默证明自己不是犯人。



森久保悄悄地拿起纸,一脸紧张地看着照片。



他竟然参与诈欺行为。大家之所以对于这样的告发深感惊讶,却没有乘胜追击的最大理由,或许是因为我们曾一度误以为森久保是犯人,迳自对他深感失望,后来知道他背黑锅,又赶紧修正对他的印象,结果再次因为告发内容而对他萌生负评。我不认为诈欺是没什么大不了的罪行,但因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发生各种事,迫使我实在无法好好评价这个人。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信的是,此时此刻在这里的森久保公彦,和我一直以来印象中的森久保公彦,可说判若两人。



“去面试之前……原来如此,我懂了。”



森久保点了一下头,毫不迟疑地断言:



“这也是……四月二十日那天拍的照片,星期三……因为三点有个面试,所以应该是下午两点左右拍的,没错。”



迸出有力线索。第二张照片也有噪声图案与黑点,可以证明是犯人拍的,而且这张捕捉到森久保在校园遇到受骗男子的照片,也是四月二十日那天,可见犯人那天不只偷拍森久保,还去了一趟九贺就读的学校偷拍他上课的模样。犯人当天的动线浮上台面。



就像宣布开始考试,赶紧作答般,大家纷纷再次摊开自己的记事本。要是有不在场证明的话,就能证明自己不是犯人。倘若除了犯人以外,其他人都有不在场证明的话,就能用删除法揪出犯人。



可是,我有点沮丧。



因为四月二十日星期三那天,我整天没有任何行程,学校没课、社团也没活动,不必打工,也没面试,所以记事本上的那天一片空白——意思是,我一整天都窝在家。若想揪出犯人的话,起码要有一个像我这样的人;也就是说,正因为除了犯人以外,其他人都有行程,才能揪出犯人。



还真是叫人措手不及,一时不知如何辩解的尴尬情况。我一边挤出又窘又苦涩的表情,一边等待正在确认行程的其他人抬起头,没想到……



“下午两点左右……我有面试。打电话给那间公司的人事部就能证明。”



矢代第一个举手说。九贺也紧接着表明:



“我在学校上课,老师可以作证。”



瞬间,两人从候补名单剔除。再一个人,再一个人,只要说出不在场证明,那一刻就能确定犯人是谁了。我一边感受胃液上涌,直盯着嶌与袴田,看来犯人就是他们俩其中一人。难不成……不会吧。犯人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有人举手。



“我有面试。”



清楚吐出这句话的是袴田。最好确保你说的是真的。



“我也是只要打去人事部问问,就能证明。”



听到袴田这句话的瞬间,确定犯人是谁了。



小组讨论时间即将结束。感觉我的体内因为绝望而逐渐冷却,不该有如此愚蠢的事,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此刻的我仿佛胡乱抛掉一切道理、理论,贯彻形同自暴自弃的拥护之心;虽然理性设法压制想开口的我,临界点却逐渐逼近。



告诉我,不是你,嶌。我的这般心声——她收到了。



“我在上课。”



嶌举手说。



“我和九贺一样有研究小组的课,老师可以作证。”



该不会为了不想被怀疑是犯人而撒谎吧。迳自如此惴惴不安的我,偷瞄到她的记事本上清清楚楚、毫无疑问地写着“研究小组的课”。嶌没说谎,她确实有不在场证明。



嶌不是犯人——太好了。



无奈我的安心仅是须臾之间。为什么其他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就在我整个人瘫靠在椅背上思索,想要叹口气时,这才发现自己有多蠢。



对哦。



当我勐然察觉时,耳边仿佛响起尖锐刺耳的火灾警报声,一股爆发似的不安感窜至胸口,所有人的视线全集中在我身上。



“波多野……如何?四月二十日那天下午两点左右的行程。”



因为袴田询问的口气有如碰触肿瘤般谨慎,促使我更加紧张。心想必须快点回答才行,却发现自己除了“哦、嗯”的敷衍回应,再也吐不出只字词组。本来想阖上摊开的记事本,但这么做只会促使会议室的猜疑氛围变得更浓。必须开口说些什么才行,瞬间萌生干脆说我那天也有课的邪念,但马上察觉这是不该说出口的谎言。到底该怎么办?要是说实话,又会如何?



既然我不是犯人,那就据理说明自己不是犯人就行了。我却不知该怎么做,立刻表现出焦虑不已的样子,完全想不到任何正确判断。只见众人的怀疑眼神逐渐染上失望的色彩。



“总之……”九贺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先确定一下大家的不在场证明吧。逐一打电话给能帮忙作证的人。”



九贺像刚才森久保那样,设定成扩音模式打电话。



为了避免不正当手段,袴田负责上网查询大学的电话。九贺请接电话的人联络指导教授,不久后教授本人接听。九贺以恭谨口吻请教自己四月二十日当天的出缺席情况,“你当然有来上课啊!”教授回道。就这样确定九贺不是犯人。



接着是嶌打电话,每个人逐一确认过四月二十日星期三,下午两点左右的不在场证明。每次只要有谁洗清嫌疑,我就会紧张得无法喘息,好奇怪,要冷静、理性一点啊。无奈满脑子只能被聚集焦躁情绪的线用力拉住,越思考越焦虑,只迸出些无谓的想法。眼神游移,不停咽口水的我意识到双手抱胸的模样不妥,赶紧松手,却又不由得双手交臂,一再重复这动作。不行!再这样下去,我岂不是成了犯人吗?虽然客观俯瞰自己的我还在,身体、脑子却已不听使唤。



应该有哪个前提是错的。总之,冷静一点就行了。因为我不是犯人。



那些照片真的是犯人自己拍摄的吗?试想了几秒,发现我多虑了。如同九贺所言,噪声图案与黑点确实显示三张照片出自同一台相机。假设犯人委托第三者拍摄,那么“拍摄者”等于“犯人”的推论就不成立,然而找不到犯人只把这件事委外处理的理由。如果是犯人指示每个人的朋友提供爆料照片给他,这还说得过去。



但这么一来,就无法解释为何所有照片是用同一台相机拍摄。想想,犯人从提供爆料内容的人那里取得九贺、矢代的照片还比较合理。



不对,不是这样。不管怎么想,还是犯人自己拍摄最合理,而且也不可能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而在照片上动手脚,毕竟要不是九贺眼尖发现是同一台相机拍摄,恐怕不会有人发现这线索,所以犯人没必要耗费心力干这种事。



也就是说,没错,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有人替虚假的不在场证明作证,只能这么想。



“……肯定有人说谎吧?除了我以外,也有人四月二十日那天没有任何行程。”



我这番轻率发言在会议室响起时,恰巧是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打完电话确认不在场证明的时候。嶌与九贺分别打给指导教授,袴田与矢代则是联络企业的人事部主管,显然都是值得信任的人证明他们的不在场证明。电话号码也不是自己提供的,而是和方才森久保那时一样,请别人查询电话号码后再拨打。虽然这样的流程没有任何可以怀疑的余地,但叫我如何相信?



“……有人想办法找人做伪证。没错,一定是这样没错。”



无奈我的话语宛如朝幽灵丢石子,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一丝效果,就这样消失在会议室的另一侧。要是没有设法保持冷静的话,就会成为不折不扣的犯人。我混乱得不时露出戏谑笑容,努力据理说明,可惜徒劳无功。仿佛只有我,或是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都变成全像3D,我说的话没有一句进入他们耳里。



五人露出沉痛表情,蜷缩身子。



“总之,矢代——”



袴田说。



“打开信封吧。看了从里头拿出来的波多野的照片,大概就可以确定……许多事情。”



方才嶌打开信封时,就已经确定我的信封里装着对她的告发,所以用删除法来看,矢代手上的信封装着对我的告发。



矢代的纤细手指滑进纸袋缝隙,一点点地剥除黏着处。



我默默注视这般光景。







第五位受访者



小组讨论会议的参与者——森久保公彦(三十一岁)



二○一九年五月二十九日(三)中午十二点十九分



日本桥车站附近的餐馆



被骗的人才有问题。



咦?什么事?就是直销那档事啊。我刚说过自己大学时代参与过的诈欺手法。



一听说有钱赚就自愿上钩的人才有问题,简直没救。明知世上哪可能有轻轻松松就能赚钱这种好事,却愚蠢得相信别人说的鬼话,自愿上钩,所以一点也不值得同情,根本是自作自受,当然会被骗。



不好意思,可以帮我拿一下牙签吗?不是,牙签我自己拿,是拿罐子。对,谢谢。可以帮忙放回去吗?不好意思。



信封里的告发内容都是真的,你应该知道吧?咦?好了啦。不用那么吃惊。感觉很刻意,反正应该什么都知道吧?……真是有够麻烦啊。



简单来说,就是不动产诈欺的翻版啦!那东西设计成像是小孩子穿的棉背心,真是土爆了。还宣称是超高效能健康用品。因为里头嵌着很多磁石,也许穿上后多少能促进血液循环吧。至于到底有没有效,我是不知道啦!总之,那种骗人的玩意儿居然要价三百万日圆呢!虽然销售对象是老人家,可是阿公阿嬷自己根本不穿这种东西啊!他们都是先买下来,再租借给需要这种东西的其他老人家吧。



假设每个月靠这东西赚一万日圆的话,对只靠年金过活,总觉得不太安心的高龄家庭来说,也是一笔不错的额外收入吧。一开始先投资三百万,每个月就能坐收一万日圆的投资报酬率听起来还不错。还建议他们如果临时需要钱应急的话,转卖出去就行了。也就消解他们的疑虑啰。转卖的话,当然不可能拿回三百万日圆,不过只要骗说很多人都能转手卖个二百多万,大部分老人家听了都很开心。



是啊!还真的相信到让人实在很想反问他们,当真一点都不会起疑吗?几十年辛苦赚来的宝贵退休金,就这样汇到别人的户头。想想,真的是超好赚的一门生意啦!



我是帮忙介绍产品,为品质背书的产品顾问。端出我念的大学,多少会博取信赖吧,所以希望我去他们公司打工啰。我明明念的是文科,还装得一副很了解科学方面的知识,狠狠榨干许多阿公阿嬷的老本,真的是差劲到不行啊!根本是畜生,再怎么被骂都不为过。



不过,几乎没被受害者直接飚骂就是了。只有一次是从公司走出来,还有一次是在大学校园,就是被拍到那张照片的时候。



一定是“犯人”教唆那个人这么做,告诉他几月几日几点去我念的学校,就能堵到诈骗集团的其中一人。毕竟时机实在太凑巧了。我真的吓一跳啊……



就算找我讨公道,钱的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能解决的啊。没办法承诺还钱,也不晓得该怎么道歉,只记得自己一直喊着“请不要这样”。应该是透过脸书联系的吧?啊?谁?当然是“犯人”。我周遭多少有谣传啊,说什么有个家伙在打探我的八卦。算了,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这个,你不需要吧?这里的折扣券。你应该不会在这种地方吃饭吧?那就给我吧。折抵二百日圆可是不无小补呢!反正你也用不上。谢啦。



不过啊,现在想想,那场小组讨论还真像一场梦啊……很像在进行什么可怕的心理测验,也很像在打一场无意义的生存游戏。没想到一个卑劣的信封就让会议室里闹成那样,真是有够蠢。



我觉得再也没有比求职活动更无意义的事了。



为了得到企业主的青睐,每个学生都在说谎。公司也好不到哪儿去,只说些对自己有利的事。讲到这个,我现在待的是包装资材类公司,根本打从毕业一进去就被骗了。那个负责面试的人事部男主管戴着眼镜,感觉是个很温和的人。想说公司有这种人在,气氛应该不错吧,这也是让我决定进这间公司的一大理由。没想到我进去后,马上发现那个人事主管根本是这公司的一个异类,因为公司从上到下全是那种无脑的肌肉笨蛋,那个人事主管待在这种像是体育社团的公司,肯定很痛苦吧。果不其然,他在我进公司那年就闪电请辞了。叫人有够傻眼吧?居然和我学生时代骗人的手法一模一样,我有种完全被骗的感觉。



当初那个人事主管笑着说“我们公司很器重女性员工”,还说什么“我们是很有国际观的公司”、“还有生日假之模拟较特殊的员工福利”,根本全是骗人的。实际上,说什么女性员工不适合跑业务,转调事务职;面试时曾经问我托福考几分,结果英语一次也没派上用场,不管调到哪里都是在做内勤工作。那个生日假也很扯,根本没看过有人请,大家连有这种假可请都不知道。



说谎的学生,说谎的企业,毫无意义的情报交流,这就是求职活动。



人事主管到底是以什么基准来选人啊?我到现在还是搞不懂。不过啊,就算要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



算了,不说这个了。对了,你有和其他人见面吗?是哦。如何?大家没对那次的小组讨论有何质疑吗?咦?……没事,真的。反正就是那样啰。好歹也该站在我的立场想想吧。既然利用了宝贵的午休时间碰面,就得讲些比较有料的事。



既然“犯人”已经死了,你来找我,是为了销毁证据吧?



那次小组讨论结束后,我想了许久。“犯人”的作战策略当真会那么粗糙吗?我们看到的真相,真的是事实吗?“犯人”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在不暴露身分的情况下把信封塞进我家信箱的家伙,当真会做出那种中途露出狐狸尾巴的事吗?



我不会说自己之所以无法进Spiralinks全是那封信和“犯人”害的,没资格说啊!好歹我也懂得客观看待自己。我没人缘是事实,所以不管有没有信封,我都不会被选上吧,这我承认。但从中捣乱,甚至把我塑造成头号嫌犯的“犯人”实在很可恨,所以后来察觉我们在那场会议上竟然揪错“犯人”,我真的很懊恼。



怎么了?口渴?要点冷饮吗?没关系啦!别客气。



虽然那个像在玩游戏的分发信封方式很奇特,但这么做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在会议上塑造一场充满戏剧性的心理战,怎么说呢?仔细想想,那是“犯人”为了拿到内定资格而精心打造,经过精密计算的创新分发方法。



小组讨论举行之前,“犯人”除了自己之外,偷偷调查其他人不为人知的阴暗过去,试图打击对手的评价;不过就算想到这一招,实际上最困难的是如何公布这些调查到的事。即便尽是些诈欺、堕胎,还有那个什么……酒店上班、霸凌,这些令人瞠目结舌的事,但要是直接说出来,这种像侦探一样偷偷摸摸调查别人的行为只会被质疑人格有问题。就算可以拉低对手的评价,自己的评价也会跟着下滑,只是离内定资格越来越远,本末倒置罢了。



所以要告发的话,起码要由第三者,至少要有个不知道是谁的人,透过他来告发才行,所以“犯人”必须准备信封。问题是,一个装着所有人丑闻的大信封只是搁在桌上,怎么样也不可能激起告发之战,只会被当作危险物品尽快处理掉罢了。



所以“犯人”把告发内容分装成几个信封,然后分发到每个人的手上。因为必须这么做,所以他也得准备对自己的告发内容才行。明明有六个人,却只揭露五个信封的内容确实很奇怪。当所有信封都打开时,要是唯独自己没被告发的话,不就摆明了自己就是犯人,所以“犯人”必须准备一份对自己不利的告发信。



虽然无法清楚想起当时提出的是什么样的假设,但我记得有类似这样的论点。总之,“犯人”可以选择的路大概有两种,一种是据理说明告发内容根本是假的;另一种是自己被告发的罪行较为轻微。



但我察觉到一件事,那就是其实还有个最重要的“第三种战术”。当我发现时,真的有一种终于解开超难数学公式的成就感,同时也有一股被抢先一步的懊恼感。原来如此,原来还有这种方法啊!虽然是个误区,但其实非常简单,只是不是我这种人想得出来的方法就是了。



那就是让喜欢“犯人”的人,拿着告发“犯人”的信封。



光是这样,“犯人”就能轻易回避对于自己的告发,所以为了指示谁要拿着谁的照片,纸上必须写着“还有,谁的照片在谁的信封里”这行字。你手上的信封装着你最喜欢的人的照片——不过,只怕对方还不知道这一点,就已经打开信封了。其实,要想回避这般风险的方法很简单,只要从会议开始不久,便一直强烈主张“不该打开信封”就行了。就是这样。任谁都会一直附和心上人的意见,看到心上人一直据理力争,自然会同调。



至于如何制造不在场证明,这我就不知道了。不管怎么说,可真是天才啊!恭喜,完美拿到内定资格。已经待了将近十年吧。年收多少啊?工作开心吗?果然有着不惜践踏喜欢自己的人,也要得到手的价值吗?有吧。我觉得有哦。你可真是了不起的行动派。



哎呀,口渴就说一声嘛!我帮你点冷饮吧。啊,对了。这个保特瓶的标签是我们公司做的哦,但不是我负责的就是了。记得你从以前就常喝呢!这个茉莉花茶,是吧?



我说,嶌,你才是“犯人”吧。



波多野祥吾绝对不是“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