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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1 / 2)



台版 转自 轻书架



图源:梦落琼华



录入:梦落琼华



我一心一意地祈祷,祈祷能过上普通的日子。



平凡无奇、一成不变,可是很稳定,岁月静好。



小学六年级的冬天,我心心念念地只想过上这样的日子。



中学入学考试却迫在眉睫。



◇◇◇◇◇



「我回来了。」



我乒乒乓乓地踩着屋龄五十年、长满红色铁锈的外梯上楼,轻轻推开位于二楼的家门,小小声地说。



「嗯,阿城,你回来啦。」



这间屋子的格局只有两个房间,推开门就能将整间屋子一览无遗。睡在后面房间里的惠理扭头望向这边,撑开眼皮回答。



「抱歉,吵醒你了吗?」



「不要紧,我还没睡。别忘了便当喔。还有,吃完早上的猪肉汤再出门,虽然汤里没有肉。」



「知道啦,早上吃过了。晚安,惠理。」



「那就好。」



惠理的全名叫作添槙惠理子,二十九岁。大家都以为她是我姐姐,但她其实是我妈,我的亲生母亲。



惠理手脚并用地抱紧棉被,再次进入梦乡。念念有词的嘴唇丰盈饱满、红茶色的鬈发充满光泽,在头上形成柔柔亮亮的天使光环;睡姿仍然跟学生没两样,怎么看都称不上优雅。虽然是我自己的母亲,但我也觉得她年龄看起来实在不像二十有九。



我放下补习班规定的书包,吃着惠理子为我做的无肉版猪肉汤。



「呸!」



早上已经吃过一次了,所以心里已有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差点吐出来。这种事虽然常发生,但我还是难以习惯。



惠理天快亮时才脚步虚浮地回到家,靠着意志力为我做了猪肉汤和便当,然后只冲个澡就倒在床上昏睡过去。猪肉汤不晓得搞错什么调味料,大概是加了砂糖吧。倒也不是不能下咽,只是需要一点毅力才能吞下去。



喝完猪肉汤,我把放在矮桌上的便当塞进补习班规定的书包里,站了起来。我直到刚才都还在图书馆的自修室里读书,先回来家里吃过简单的晚饭,接下来就要去补习班了。



学校还在放寒假,全日本都处于过年的气氛当中,我上的荣明补习班却已经开始正月特训了,所有人都必须参加。



「我出门了,惠理。」



我以气音小声说着,但惠理还是听见了,从睡梦中回答:



「阿城,加油。」



「包在我身上。」



我背上书包,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地开门走出去。今天是正月特训的最后一天,而在那之后,有一场略与平常不同的活动正等着我。



夜色已然笼罩大地。我站在破公寓的红褐色铁走廊上,双手握拳,夹紧腋下,手肘弯曲九十度,用力地往后拉,摆出一个小小的胜利姿势。



「好!上吧!」



我心情莫名地亢奋,三步并成两步地跳着下楼梯。



「添槙同学这次数学考得好吗?」



花辻绪都偷看我手里的考卷,目不转睛地盯着歪七扭八地写着「添槙城太郎」几个字旁边的分数。



「进步了!可以说是我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



八个小学生,有男有女,正鱼贯地从教室走向电梯。我们这群人是为了考国中,一起去有名的荣明补习班小深川教室上课的战友。



以A班的四个男生为主,而绰号泡菜的同学再约上花辻绪都和感情很好的远藤绫乃。绪都的双胞胎妹妹花辻瑚都和她的朋友也来了。瑚都她们是C班的学生。



瑚都和绪都是一对「长得一样可爱的双胞胎」,是男生圈里的风云人物。



「你会解这个问题啊,添槙同学好厉害。」



「我自己也吓一跳。」



绪都貌似尚未完全脱离学习模式,正专心核对我的答案,但我的注意力已逐渐被走在绪都身边的瑚都吸引走。



不知为什么,我在意的是隔着两个教室、在隔壁班的隔壁班上课的瑚都,而非同班的绪都。



瑚都和绪都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姐妹花,一模一样的齐肩发型,便服的品味也差不多,有时甚至还会穿相同的衣服,而且两人都是左撇子。绝大部分的男生都会一脸茫然地分不清谁是谁。



但我一眼就能分出来,说是特技也不为过。



通常当我们A班一下课,妹妹瑚都就会同时挥着手走进教室说:「绪都,回家了!」她当时的笑脸和蹦蹦跳跳的模样好可爱……我总是不小心看得入神,而且每每不经意对视时,心脏仿佛都快要跳出来。



瑚都偶尔会请假不去补习班,而她不来班上找绪都时,绪都就会跟远藤绫乃她们一起回家。每次绪都在瑚都来找她前喊远藤一起回家时,我的心脏都会明显地感到枯萎凋零。



同样的长相、同样的发型,服装也大同小异。而我和花辻绪都甚至连在补习班都是同一班,而且我们是全补习班唯二的特待生note。



注1 意指针对入学考试或在学成绩优异者,得以免除部分或全部学费,或给予奖学金等特别待遇的学生。



我们当然会特别注意对方,事实上,绪都就像现在这样,会很在意我的答案。尽管如此,撩动我心的却是绪都的双胞胎妹妹瑚都。尽管我和瑚都在小学、补习班都不同班,甚至连话也没说上过几句。



然而她们的差别在我眼中一目了然,无庸置疑。两人细微的小动作、高低差略显不同的音调、说话时的动作手势……全都不一样。唯有瑚都具有微微一笑,就能让周围的气氛幡然改变的魔力。



我反而很疑惑,姐妹俩明明差异这么大,身边的朋友们为什么分不出来。



今天大家约好要去新年参拜,顺便祈求顺利考上第一志愿的学校。



距离补习班走路五分钟的路程上,有一座很大的神社,也有人会从外地来此参拜,我们决定去那里祈愿。



补习班就在车站附近,而一走出去后,前方就是河流。这一带到处都有河流经过,据说在江户时代是以木材发迹的地区,为了运送来自各地的木材,运河十分发达。这里离海边也很近,可以说是运河水乡。



正因为如此,这里的桥也很多。从用好几条钢索自高耸主塔吊起来的现代化巨大吊桥,到横跨在小溪上、围栏低矮的桥,镇上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桥梁。



光是前往走路只要五分钟的神社途中,我们就经过了两座桥。造型古色古香的路灯在摇曳的水面上筛落柿子色的璀璨光芒,看起来美极了。



现在已经过了晚上八点,太阳早就下山了,但参道上仍为前来新年参拜的客人点亮灯笼,照亮前方道路。两侧是满满并排的摊贩,从食物到钓水球等游戏一应俱全,自塑胶棚垂吊下的灯泡散发出温暖的光线。



参道上人山人海,而比起参拜,八个饥肠辘辘的小六生首先冲向了章鱼烧和大阪烧的摊贩。



「喂!别走散了。现在是关键时期,走丢的人请自己回家,没有人会去找你喔。」



古道热肠、具有领袖风范的泡菜在一旁挥舞双手,提醒着大家。



「大家都住在附近,就算走散也能自己回家,对吧?城。」



「没错。」



我回答友人石仓的问题。顺带一提,他口中的「城」是添槙城太郎的「城」字,也是我从小就有的外号。



参道上的人潮挤到摩肩接踵,如果各自在不同的摊贩买东西吃,一不小心就很容易走散。



大家不约而同地确认彼此都吃完买来的章鱼烧或大阪烧后,开始鱼贯地移动到参拜的神殿。



我的视线习惯性地追着瑚都移动。瑚都走在最后面,不晓得被什么摊贩吸引了注意力,独自小跑步地跑向另一边。



我大吃一惊,连忙跟在瑚都后面。除了我以外,其他人好像都没留意到瑚都跑离队伍。



「花辻!」



「啊,添槙同学。」



瑚都反射性地转过身来,喊着我的名字。这搞不好是她第一次喊我的名字也说不定。她知道我的名字啊……内心深处一阵炽热。



「你要去哪里?离太远会迷路喔。」



「嗯,谢谢你的关心。」



语声未落,瑚都已经又转过身去,往沙威玛和钓水球的摊贩间隙探头探脑,回答得心不在焉。



「你在看什么?」



「那里有一只鸽子。就是那种会在婚礼现场放飞的雪白鸽子。它脚一跛一跛的。」



「真的吗?」



「真的。它刚刚从这边的空隙摇摇晃晃地走到那边。看起来很干净,大概不是野生的,我猜一定是迷路的鸽子。」



瑚都一脸心不在焉的模样,微微蹲低身子,在草丛里到处寻找。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离朋友们很远了。



「花辻,我们和大家走散了。」



「木村同学不是说走散的人就自己回家吗?这里离我家只有十分钟的路程。」



没想到她的个性还挺大胆的呢,真是崭新的发现,我觉得自己仿佛赚到了。



「这倒是。」



「我晚一点会传LINE报平安。」



「你知道泡菜的LINE啊?」



在这种状况下,我关心的居然是这一点吗?我扪心自问。



「不是,我是说传给绪都。」



「哦,原来如此。」



为此松一口气的我是怎么了?



瑚都走在汹涌人潮中,注意力却不看前面,一心放在左右两边的摊贩后面,实在太令人放心不下。我紧跟在她后方,每当她撞到人,却因满脑子只有白鸽、道歉得心不在焉时,我只好赶紧毕恭毕敬地替她向被撞到的人赔不是。



「不见了……」



找了十分钟左右后,瑚都终于站起来,开始伸展腰部,然后走到参道的边缘再走回来,从那里转进巷子里。那条巷子很窄,人烟也很稀少,连摊贩都少得可怜。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不可能,我绝对没看错。鸽子的身体歪一边,所以不只脚,可能连翅膀也受伤了,飞不起来。那样会被乌鸦抓住的。」



「这样啊……咦?」



我踮起脚尖。草丛后面的小径上有家摊贩,好像是在卖木雕观音像还是什么东西,总之是完全跟不上流行的商品。我望向摊贩对面的方向,不禁全身愣住。



「怎么了?」



「花辻,该不会是那个吧?」



找到鸽子的兴奋情绪,让我情不自禁地连续拍了好几下瑚都的肩膀。



「什么!哪里?」



看到瑚都为了往上看而踮起的脚尖,近得几乎要顶到我的脚尖时,我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那里,那个摊贩靠近这侧的地方!距离有点远,看不太清楚就是了。」



我指着前方。



门可罗雀的摊贩内侧,有个老爷爷坐在椅子上,类似白鸽的影子就栖在他的膝盖上。而老板另有其人,正远远地站在老爷爷后方。



「嗯……我想应该没错,可是距离这么远……」



瑚都钻出巷子,回到大马路上,打算从那里取道,好更靠近摊贩后面的羊肠小径。拜这条完全没有人烟的小径所赐,只要踮起脚尖,就能看见摊贩后方。之所以没有人,则是因为巷子入口拉着封锁线。前面大概有什么工程,所以禁止一般人进入。



「花辻!」



瑚都毫不犹豫地跨越封锁线。



真是的,这个人也太随心所欲了。无奈之余,我只好也跟着跨了过去。我们都知道万一被发现会挨骂,所以皆放低重心,屏住呼吸,尽可能蹑手蹑脚地走向我发现的摊贩。



毕竟是年久失修、禁止闲杂人等进入的场所,不像参道那样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而是积满了落叶,都快铺成地毯了,踩上去软绵绵的。幸好顺着这条路挂的灯笼还亮着,不至于暗到伸手不见五指。



「真拿你没办法。」



「只要钻进这里,就能绕到草丛的正后方了。」



废墟般的神社外低低地围着禁止进入的绳索,是不能进去的地方中,最不能进去的场域。



瑚都跨过绳索,头也不回地钻进用石头围起格栅——好像是叫玉垣来着——的神社里。里头满地落叶,到处长满了生命力旺盛的杂草。



「花辻,等等我!」



偌大的神社腹地内,到处林立着称之为摄末社的小型神社,这里也是其中之一,而且相较之下算是比较大的摄末社。大概就是因为太过老旧,所以才得围起来等着改建或整修。如今虽然破败颓圮,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仍保留拜殿及手水舍note,算是有模有样的小型神社。



注2 盖在日本神社或寺庙前的凉亭,设置有石造洗手槽,供参拜者洗手漱口之用。



拜殿的左侧靠近人声鼎沸的参道,长满了茂密的大树,而树枝挡住灯笼原本就很微弱的光线,导致这边十分昏暗。虽然离水泄不通的人潮不远,但是一个女孩子独自待在此处也绝不安全,就像晴空乱流那样有潜在危险。



因此我跟着她跨过绳索,进入神的领域。



「好黑……什么都看不见。不过你是对的,确实是那只鸽子没错。」



「真的吗?太好了。」



瑚都和我都站直了身体,踮起脚尖,望向草丛的另一边。我们观察坐在摊贩后面的老爷爷,确定真的有只白鸽蹲在他的膝盖上。



白鸽将下巴搁在老爷爷的膝盖上,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怎么看都是老爷爷饲养的鸽子。



「既然有人养,那我就放心了。」



「说得也是,话说时间……」



我看了一下手表。已经过了三十分钟,想必大家早就参拜完了。



「话说回来,这里是哪里啊?」



原本满脑子只有鸽子的瑚都不再踮脚,转而开始东张西望。



「这里是离参道有一大段距离,而且禁止进入的地方。」



因为已经走进僻静的小径里,再加上四周蓊郁茂密的树林,感觉和参拜客的喧嚣与灯光离得好遥远。



「原来如此。有点懒得再去找大家会合,我传个简讯告诉绪都各自回家好了。虽然现在说这些有点太晚,但实在对大家不好意思。」



「就是说啊,大家肯定都在找我们。」



瑚都拿出手机开始打字。闯进禁止进入的神社一事对她来说,似乎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传完讯息后,瑚都面向我说:



「我刚才只顾着找鸽子没有注意到,谢谢你一路跟着我。所以呢,你有什么打算?要回去找木村同学他们吗?」



「不了,你也不回去吧?」



「嗯,既然大多是A班的人,少了我也无妨。反正我更像是绪都的跟屁虫。木村同学也说过,走散的人就自己回家。」



「因为大家都住在附近嘛。可是也有C班的人啊,你不用跟她一起回去吗?」



「你是指由里吗?我不是经常跷掉补习班的课吗,所以跟大家的感情其实也没那么好。与我相较起来,由里跟远藤同学的交情更好,你大可放心。由里和远藤同学其实是同一所小学的同学。」



太幸运了!拜殿前的钟声就像为了祝贺我的幸运,在我的脑子里叮铃当啷地响个不停。



我不好意思请瑚都帮我传简讯给泡菜,说我不回去了。没有手机这事实在太糗,瑚都可能也不想让大家知道她和我在一起——脑海中同时掠过这两个念头。泡菜抱歉了啊。



「虽然老旧,但这座拜殿也很漂亮,干脆在这里参拜吧。」



「也好。」



「可惜周围已经倾倒得乱七八糟了。」



拜殿的右侧到后面没有形成玉垣的石柱,看起来很不自然。有的已经倒塌,有的则是支离破碎地散落一地。



「对呀,所以才禁止进入吧。」



瑚都泰然自若地走向小巧的手水舍洗手、漱口。印象中好像还有什么特别的流程,但我完全想不起来。瑚都或许知道,所以动作相当行云流水,十分流畅。



「你好厉害啊,居然知道这些流程。」



「我只是随便弄弄。以前和家人一起去新年参拜的时候,妈妈教过我,可惜我转过头就忘了。毕竟我们家好几年才去新年参拜一次。」



「这样啊。」



惠理肯定啥也不知道。我脑海中浮现出母亲的脸庞。



「一起参拜吧。」



「嗯。」



在这座没有旁人、显然得改建的拜殿里,我们将零钱投入香油箱,正经八百地双手合十。再过不久就要考试了。需要祈祷的只有这件事。可是当我抬起头来,瑚都仍虔诚地合拢双手,低着头好长一段时间。黑暗中,灯笼与若隐若现的月光照亮她认真的侧脸,让她整个人显得尊贵而不可侵犯。



「要……要不要去那里坐坐?」



瑚都完成漫长的祈祷后,好不容易抬起脸,但六神似乎尚未完全归位。我指着玉垣的一角问她。那里有条大树的树根,树根缠绕住玉垣的底座,刚好可以容纳两个人坐着。



瑚都这才恍然回过神来看着我。



种在拜殿左侧角落的树木枝叶扶疏,甚至遮挡掉树下的微弱灯光,使得四周围一片昏暗,一时间不容易发现。



「也好。」



瑚都爽快地走过去坐下,率性的程度看得我两眼惊讶发直。拜她的豪爽所赐,我也自然地坐在她旁边。树根缠绕着低矮的底座,形成天然板凳,我们两人并肩坐在上头,距离近到几乎能碰到彼此置于身旁的手。



我与她如今单独待在这方小小的神域里。禁止进入的区域,想当然耳就是不能踏入之地。明知如此,内心却充满不想退到玉垣外的心情,唯有心脏宛若冒着热气;而这感觉非常奇妙,彻底淹没了我,更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确实很在意这个女孩,也觉得她很可爱,但我们根本从未好好说过话。



后来,我才发现自己硬生生地咽了一口口水。



「这里真有情调,充满了神社的气氛。」



瑚都对我半点兴趣也没有,因此一点也不紧张地说着。这样反而令我冷静下来,也就自然地脱口而出内心的想法。



「嗯?什么意思?」



瑚都扭头看向后面的玉垣,回答我。



「刻在这根柱子上的红字。」



形成玉垣的每一根粗大的石柱上都刻有人名,红色文字隐隐约约地浮现在从远处的摊贩及灯笼透出的灯光里。



「这个人叫杉山美织,这个人叫杉山伊织。」



「大概是有捐钱的人名吧。我认识这两个人喔,是我们家附近有钱的大妈。以那个岁数而言,还真是青春洋溢的名字。」



「这两个人是双胞胎吗?」



「好像是。」



「我就知道。」



「花辻家的瑚都和绪都也只差一个字呢,差一点就同名同姓了。」



「没错。因为我爸妈认为双胞胎就应该取差不多的名字。就像完全不认识这两位伊织小姐和美织小姐的人,也能从名字一看就知道她们是双胞胎。问题是,被陌生人知道这样的资讯会高兴吗?」



「天晓得,不过……嗯,说得也是。经你这么一说,确实也有人会这么想吧。」



瑚都说得相当激动,我被她的气势压制住。我平常没想过这种事,自己也没有双胞胎兄弟,所以不太明白该怎么回答才是正确答案。



瑚都和绪都看起来感情那么好,怎么会有这样的疑问?这个发现令我无所适从。从她带着情绪的语气里不难听出,她似乎对自己的名字跟绪都只差一字颇有微词。



「花辻……瑚都不喜欢名字跟绪都差不多吗?我看你们感情很好啊,好到令旁人羡慕的地步。因为我是独生子……」



「我们的感情很好喔,感觉绪都简直是『另一个我』,我根本不能想像生活中没有绪都的人生,可是……」



瑚都说到这里,欲言又止。她侧着头,耸耸肩,姣好的侧脸浮现在几乎要融进黑暗中消失不见的灯光里,看上去有几分寂寥。



「可是什么?」



「没什么。」



「说嘛。你不知道话如果只说一半,愿望将无法实现吗?」



「什么?」



「而且这里是神明的地盘,神明在看喔。刚才你应该有向神明许愿,希望能考上第一志愿的学校吧?这样会实现不了喔。」



「唉——在这么敏感的时期,别说那种不吉利的谎话骗我啦。」



「我没骗你,话之所以说一半,不就是因为想说、希望有人听见吗?别担心,我有一种特异体质,只要你要我别说出去,我的嘴巴就会消失。」



瑚都噗哧一声笑出来,用力拍打身下的树根,动作极为夸张地笑得前俯后仰。身为男生,我实在感谢她这么容易就能被逗笑。



「什么鬼!」



「我的意思是说,我的口风很紧。」



「原来如此。我的烦恼倒也没有那么严重,没到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地步……」



「烦恼?」



「啊!呃,不是啦,也还不到烦恼的地步……该怎么说呢,唉我的语汇真贫乏,所以国语的成绩才时好时坏。嗯,这种心情该怎么用一句话形容才好……」



下意识地冒出「烦恼」两字,瑚都与绪都是双胞胎这件事令她烦恼吗?



「就算是口不择言,说出来也比较轻松。」



「口不择言……这是什么成语?」



「意思是指把话说得很难听。」



瑚都垂头丧气地低着脑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想起来了,正月特训的时候明明才学过的。添槙同学,你好聪明啊,简直是成语天才!难怪本区只有你和绪都是特待生。」



「本区只有我们两个吗?我还以为是补习班只有我们两个。」



「你想想看嘛,长相、体型、就连名字都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啊,瑚都和绪都只差了一个字,其他都一样。就像石柱上的这两个人,只有一个字的发音和国字不同。」



瑚都背着补习班规定的书包,轻快地转身,轻轻抚摸雕刻着红字的柱子。那两根刻着杉山美织和杉山伊织的石柱,正相亲相爱地并排在一起。



「这么说来,你们确实像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