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十一章 谜团交点(2 / 2)


三、为什么给来客下药?



“按照方才列举的顺序写下这几条。”



鹿谷给在座众人出示了这张字条。



“但严格说来,这三点问题的顺序并不正确。考虑到时间顺序的话,应该是从三到一的顺序。我认为这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点。”



说着,鹿谷画了个圈、圈住字条上的项目三,画了个箭头,将其挪至项目一前。



“‘为什么给来客下药’,这是——”“愤怒之面”问道,“这个问题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和断头与假面问题比肩的程度?”



“是的。我是这么认为的。”



“为了不让其后的犯罪行动受到干扰,才给大家下了药呗。”



“但是我怎么也不认为,这是如此简单就可以下定论的问题。”



鹿谷轻轻摇头。



“你所谓的‘其后的犯罪行动’是指杀害馆主吗?”



“当然啊。”



“那么,你不觉得多少有些奇怪吗?”



“奇怪?”



“也就是说呢,综合考虑种种情况,无论如何我都认为做到这个地步不是有些过于夸张了吗。”



说罢,鹿谷自己赞同地点了点头。



“反正下手的时候都是深夜了。等到夜深人静、全体入睡之时,凶手开始行动。通向内室的那道门的钥匙也许事先做好了备份。这里可是建在远离人烟之地的别墅,平时空无一人。潜伏宅邸之中做出备份钥匙的模型并非难事。利用这把备份钥匙潜入内室,杀害在‘奇面之间’休息的馆主——仅仅如此的话,有什么必要特地给用人之外的全体人员喝下安眠药呢?就算他不做到这个地步,也不会被任何人盘问就能溜出房间进入内室。这并没有那么困难吧。”



“会不会是怕遭遇被害者抵抗,万一有人注意到什么动静或声音的话就麻烦了呢?”



“从这幢建筑的构造考虑,就算内室区域有人大声喊叫,客房的人也不会听得见的。”



“即便如此也是为了万无一失呀。”



“不对。考虑到为此所费的工夫与所冒的风险,这二者不是极不平衡吗?又要推测在那保健酒中混入药物的时机,又要在举杯后尽可能让自己装作喝了酒,还不得不暗中处置掉杯中物。”



“原来如此。但是……”



“难以下判断吗?”



鹿谷目不转睛地看着“愤怒之面”。



“那么老山警官,请你回忆一件事。”他说道,“昨晚,你入睡期间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奇怪的动静或声音呢?”



“动静或是声音……”



“忍田先生与算哲教授两个人,在被人戴上假面时都感到了不协调。他们这样说过吧。我觉得不止如此,还记得听到了某种奇怪的动静。虽然那是在刚刚入睡不久,难以区分梦境与现实似的记忆——怎么样,你有过类似的记忆吗?”



“愤怒之面”暂且以手扶额,陷入沉思。



“听你这么一说嘛,嗯,我好像也听到过什么动静似的。但是,我不确定那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果真如此。”



鹿谷低语道。



“那是怎样的声音呢?”



他又问道。



“‘嘎吱’‘轧吱’的,或是‘嘎吱嘎吱’‘轧吱吱’的……是某种听着耳生的声音吧?”



“嗯。”



“愤怒之面”依旧以手扶额。



“这么一说,总觉得似乎也……”



“我想我似乎也听到过相同的声音,就在我觉得即将被人戴上假面之前。不过,这也是无法断定梦境与现实般的经历。”



鹿谷慎重地拣选着措辞。



“但是呢,当我发觉还有其他人与我经历相同时,就觉得那似乎并非一句‘只是个梦’即可了事的。”



“的确如此啊……”



“所以,总之——”鹿谷多少加强了语气说道,“那也许可以认为是凶手潜入我们的房间之际发出的动静。如此一来,自然而然也就找到了凶手让我们喝下安眠药的真正理由。”



“自然而然吗?”



“愤怒之面”看似仍想反驳。但是,鹿谷却斩钉截铁地回答“没错”后,就这样说了下去:



“凶手最初的目的并非仅仅杀死馆主而已。让大家喝下安眠药原本有其他理由。那就是潜入因药效熟睡的我们这些人的房间,万一我们还没睡死过去便难以执行的、某种准备实行的工作——你不认为这样考虑更稳妥吗?”



7



“我们再来看看其他的争论点。先来看看第一点‘为什么切断尸体的头部及手指’。”



鹿谷抬抬假面的下颚,指着方才那张字条。在研究“为什么给来客下药”这个问题之前,鹿谷已经发现了某个答案,但他认为在此揭露谜底为时尚早。



“说起砍断尸体的头部与手指,最先想到的目的就是为了隐瞒被害者的身份,对吧。就此事而言,一看到案发现场,立刻就能判断出被害者的身份。然而,如果心存疑虑的话,立刻会浮现出冒牌被害者的构思。顺着这一构思继续想下去的话,得出的就是方才新月小姐提及的‘双胞胎存在说’。可实际上那具尸体并非米迦勒,所以已经否定了这种可能性。来客之中也没有任何人是馆主的双胞胎兄弟。



“在这个方向上所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在这幢宅邸之中,馆主的双胞胎兄弟作为第十名滞留客潜伏于此。”



“什么?”



“愤怒之面”困惑不解。



“你是说还有这种可能?”



“只是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而已。”



鹿谷也做出同样的困惑表情。



“不仅限于那个双胞胎,宅邸某处潜伏着第十个人的可能性同样无法完全否定。”



“可是,我们不是在宅子里巡视了一圈,分头去找那家伙了吗?”



“尽管如此,也有可能被藏在,或是曾被藏在没有被我们发现的地方。”



“愤怒之面”先是“嗯”了一声,再次感到困惑,但立刻点点头,说道:



“哦,说起来,你刚才不是提到过某个建筑师的什么事儿来着。”



“中村青司,对吧。设计这幢馆的正是中村青司,所以……是的,正是如此。”



“也就是说,在这个宅子的某个地方,有什么秘密通道或是密室吗?你觉得第十个人的藏身之处就在那里?”



“那完全只是可能性的问题。我所在意的,只是这一点而已。”



于是,鹿谷向鬼丸与长宗我部提出了问题。



“问二位一下,你们听说过这个家的什么地方,有这样的秘密机关吗?”



两名用人缓缓地相互对视了一下后,都摇摇头。



“我不知道。”



“我也是。”



“馆主什么也没对你们说过吗?”



“是的,没有提起过。”



“鬼丸先生已经做了两年半秘书了吧?”



“正是。”



“在那之前,你没来过这个宅子吗?”



“没来过。”



“长宗我部先生是三年前受雇于此,成为管理人的吧。这三年中,到这里工作时有没有觉得宅邸本身有任何让你感到在意或是奇怪之处呢?”



“没什么特别在意的——只不过配楼‘奇面之间’的那面满是‘脸’的墙,那种设计果真还是给我留下了奇怪或是毛骨悚然的印象吧。”



“是啊——唉,那可不怪吓人的嘛。”



接下来,鹿谷连这个问题也问了两位用人。



“我听说配楼的客房原本是三间,后来才改建为六间的。还有,不知道为什么,客房地板的大理石上有粗加工的部分,走廊中也有这样的地方。沙龙室中虽然铺了小块地毯,但也有同样粗糙的大理石……”



二人再度缓缓对视,而后分别点点头。鹿谷问道:



“改建之前就是那样的吗?”



“我听说原本就是那样。”



鬼丸回答道。



“据说那并非什么碍眼的设计,所以也就放任不管了。”



“这样啊。那么——”



鹿谷再度用拳头敲了敲太阳穴。



“那果真有某些……哎呀呀,这只能尽量展开想象啦。”



他嘀咕了一阵后,继续敲着太阳穴。最后,他像是想通了什么,挺直身子说道:



“关于这件事,暂且予以保留好了。”



而后,他继续说道:



“我觉得胡乱猜测种种可能性并为其所困是没有结论的。至于第十个人或是密道、密室的问题,随着其他争论点的不断探讨,无论如何其答案也会渐渐浮出水面吧。”



“砍断头颅及手指的理由,到最后还是无法明确呀。”



“愤怒之面”叹道。



“不对。”



鹿谷如此应道,此时此刻他不由得决定暂不提及头脑中开始时隐时现的某种假设。因为他认为自己尚未完全掌握那种假设的“形”。



“被带走的头颅竟然放在那种地方。另一方面呢,又故意把手指用搅拌机碾个粉碎。”“愤怒之面”接着说道,“碾碎手指是为了破坏指纹,这个想法应该没有问题。但是,头部的处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了。和断指一样把脸划花的话,手法还算有一贯性。”



“会不会是因为摘不掉假面呢?”瞳子说道。



但是,“愤怒之面”失望地摇摇头说道:



“即便戴着假面也可以用焚烧等手段毁掉吧。若是不怕麻烦的话,也可以更好地隐藏起断头来。可偏偏……”



“也就是说,他虽然觉得有必要碾碎手指,可没有必要连脸都毁掉。”鹿谷边在心中独自面对那时隐时现的某个假设边说道,“如果否定了馆主被双胞胎兄弟调了包的假设,那么、得到的是怎样的答案呢?”



8



接下来,鹿谷在资料夹中的空白页上,写下事件关系的时间表,边向其他四人确认记忆模糊之处、不明之处,边整理细节。最终制作出的时间表如下。



*凌晨零点前……举杯饮下保健酒。可以认为全体客人在此时喝下了安眠药。



*凌晨零点后……解散。主人返回内室,来客亦回到各自房间。



*凌晨一点左右……鹿谷就寝。稍过片刻(具体时间不明)后听到可疑动静。



*凌晨一点至三点……推测在“奇面之间”发生凶案。



*凌晨一点后……鬼丸与长宗我部在主楼日式房间内开始对弈。



*凌晨两点后……新月难以入眠,去了沙龙室。



*凌晨两点二十分……新月开始看录影带。



*凌晨两点三十分……新月听到可疑动静,曾敲过内室的门,但无人应答。门上了锁。



*凌晨三点三十分后……沙龙室响起电话铃声。那是自主楼书房打来的内线电话。



*凌晨三点四十分……新月走出沙龙室回到自己的房间。



*凌晨四点前……鬼丸与长宗我部回到各自房间。



*凌晨X点X分……鹿谷再度听到动静,不久便觉得被戴上了假面。



*凌晨四点四十二分……算哲教授被戴上假面(根据本人证词)。



*早八点前……新月将咖啡准备好后送往内室。门没有锁。



*早八点三十分……鬼丸在“奇面之间”发现尸体。



“如果哪里有误的话,请不吝赐教。”



鹿谷说完后,将完成的时间表传给大家看。



“怎么样?这么整理之后,事件的‘形’,至少是某个部分变得清晰可见了吧。”



“哪部分?”



瞳子不安地看向鹿谷。



“那是……”



“新月小姐,你知道吗?”



“嗯……总而言之,就是类似于犯案前后凶手的行为吗?”



“是的,正是如此。而且,新月小姐,他的行动似乎还受到了你的很大影响——”



鹿谷将此时传到瞳子手边的资料夹拉到自己面前。而后,他用手中的圆珠笔在时间表正中间一带画了个椭圆,将其围起来后出示给众人看。



“推测出的犯罪时间在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而瞳子小姐你到沙龙室的时间已是两点过后。你开始观看那卷录影带后不久,在两点半左右听到动静。那时,‘对面之间’的门上了锁。然而,早晨你同鬼丸先生同去内室时,那扇门却没有上锁。很明显,有人在两点半以后——不如说是在三点四十分你离开沙龙室后打开了门锁。



“从这些事情经过中,作为非常可靠的推测,可以令人发现这样的情况。即——”



这一次,鹿谷用笔尖咚咚地敲击着时间表。



“新月小姐在沙龙室开始看录影带的时候,凶手已经身在内室之中。他最迟也在凌晨两点前,也就是在你进入沙龙室前就潜入内室了。为防有人碍事,凶手锁上了门,在‘奇面之间’犯下凶案……犯案后,他想要逃离现场时才发现,深夜本应空无一人的沙龙室中竟然有人。



“你听到的动静,恐怕就是凶手本想打开内室的门,却又慌慌张张关上后再度锁门的声音吧。觉得可疑的你敲门呼唤,自然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那么,那个时候——”



瞳子的表情明显变得严肃起来。



“那个时候,凶手与我仅有一门之隔啊。而且,那具无头尸已经横在寝室中了。”



“没错。只是,是不是‘无头尸’还得重点讨论讨论。”



“哎?那是什么意思……”



“我并不是说尸体不是馆主本人啦。我想说的是,那个时候也许尸体还没有变成那副惨状吧。”



“那副惨状……”



瞳子紧锁眉头。



“你是说头颅还没有被砍下吗?”



“是的……啊,不是。我没有自信可以断言是否真的如此。”



鹿谷暂且将这个话题放在一边,接着说了下去。



“无论如何,凶手肯定为这意料之外的事态吃了一惊,并为此感到困惑。他透过房门察觉到沙龙室中的你的情况,才发现你好像在看电影。他知道自己无法立刻离开,非常可能短时间内无法采取行动。然而,正如方才大家所确认的那样,内室区域之中没有便门,虽然有窗,但装了铁质格栅无法出入——这样下去凶手就会困在内室之中无法行动、无法脱身。”



“可是那之后……”



“所以才有了那通电话嘛。”



鹿谷低头看着时间表。



“那是一个小时后,即凌晨三点半左右的事。从主楼书房打来内线电话的那个人声称自己是馆主。新月小姐将这一事实和盘托出的时候,还处在怀疑阶段,无法证实是不是馆主打来的。但如今推测的死亡时刻之外的时间关系逐渐清晰,可以判明死者就是馆主无疑。在三点半的时候,馆主应该已经遇害了。也就是说……”



“可是,鹿谷先生,”瞳子插话道,“刚才您说凶手无法从内室脱身……那样的话,是谁打来的那通电话呢?凶手之外的其他人吗?”



鹿谷摇摇头说:



“不是。直到现在我仍然认为这起事件的凶手并没有共犯。”



“就算你这么说……”



“电话那端的人命令你回房间休息,对吧。你照做了。如此一来,三点四十分沙龙室中空无一人。结果,凶手不必担心被任何人盘问,大大方方走出了内室——”



鹿谷注视着瞳子的脸。



“假如存在共犯或帮手,凶手如何让那人知道自身所陷的意料外的窘境呢?这是个问题吧。



“内室中没有电话,所以无法与外界联系。帮手会在某处监视凶手是否顺利完成‘工作’,并看情况适时出手相助吗?这种想法虽然也行得通,但如此一来应该有其他更加简单的方法支开你。那个帮手如果是来客之一,只要堂而皇之地走进沙龙室、拜托你做些什么事儿就可以了。没有必要特地潜入主楼的书房中,假装馆主打那通电话,是吧?”



可是,瞳子依旧满面疑云。



“另外,新月小姐,你还记得刚才在假面收藏室提到的那件事吧?”



说着,鹿谷翻着手边的资料夹,展开宅邸平面图。



“光看这个图也可以发现,从这个书房的窗子向外看去,无论是从位置还是角度上,根本无法看到沙龙室的窗子。可电话的那端偏偏宣称看到沙龙室还开着灯,知道这里似乎还有人没走,才试着打了个电话。”



“是的。”



“为什么打来电话的那个人会知道沙龙室开着灯呢?”



鹿谷问道。而后,他又自己道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从书房打来电话之前,那人便以其他途径得知沙龙室如今有人这一事实。具体来说,在那之前的一个小时左右,他想从内室进入沙龙室的时候,就发现身在沙龙室中的你了。”



“不会吧。”



瞳子依旧满脸困惑。



“可是这样的话,凶手他……”



鹿谷看似拒绝回答瞳子的问题一般挪开视线,转而看向一言不发的其他三位看客。而后,他说道:



“怎么样?这下子事件真是极其清晰地现‘形’了。各个问题的焦点也已经整理完毕,不由得能够看出它们之间如何相互作用了。你们不这么认为吗?”



9



“刚才列举的三大争论点之中,还剩下第二点‘为什么给来客戴上假面’。”



鹿谷的双手撑住假面,做出强行摘掉它的动作。



“为熟睡的我们戴上假面是在犯案后,即赶走沙龙室中的新月小姐、凶手自内室中脱身之时。根据算哲教授的记忆,那时是四点四十二分。我自己怎么都想不起具体时间,但觉得大致就是那段时间。所以凶手着手这项工作大概在凌晨四点过后。



“安眠药仍然没有失效,我们还在沉沉入睡。凶手潜入我们各自的房间,分别为我们戴上假面后、为假面上了锁。在此一定要记得一件事,起码是我那时记得听到过的、刚才也提过的,就是那种奇怪的动静……”



“凶手到底为什么非要给全体来客戴上面具不可呢?”



“愤怒之面”从容不迫地发问,但这并非向任何人提出的问题。短暂的沉默在现场流转,最后还是由“愤怒之面”自己打破了它。



“实际上被害者并非馆主,即馆主本人就是凶手,所以他给所有来客戴了假面,自己也戴了假面冒充其中一个客人——根据至今为止讨论的方向,这种假设已经被彻底否定了啊。”



“关于第十名滞留者,不再重新找找看的话是无法知道他是否存在的。”鹿谷说,“唉,但是结合整体及每个情况的关联综合考虑,我还是认为已经没有必要考虑这一可能性了。”



“你的意思是没有第十名滞留者吗?”



“是的。我有种感觉——即便不假设这一可能性,不是也可以得出某个更加简单明了、更具充分整合性的答案嘛。”



“是吗?”



“愤怒之面”将两肘支在桌上,双手交叉、目不转睛地瞪着鹿谷。



但是,鹿谷毫不畏惧地接着说道:



“之所以边想象着荒诞无稽的可能性边扩大话题,是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反而简单,动不动就可以推卸责任并且轻易相互猜忌起来。新月小姐考虑的‘双胞胎存在说’给我的直接印象就是打了这种做法的擦边球。”



“荒诞无稽的可能性……是吗?”



“比如说——”



说着,鹿谷稍稍有些踌躇。而后,他又接着如此说了下去:



“就说馆主那个去向不明的双胞胎兄弟好了,就算真的存在双胞胎,也许那也并非同卵双胞胎兄弟而是姐妹吧。”



“你说什么?”



“并非没有这种可能性呀。”



说着,鹿谷特地清了清嗓子。



“实际上,那名异卵双胞胎姐妹已经回到馆主身旁。她因为某种理由十分怨恨馆主。或者嘛,她意在夺取馆主的庞大财产什么的。于是,她悄悄潜入这幢宅子,藏身于某处伺机动手。”



“啊呀呀,不过这话题也太突然了呀。”



“愤怒之面”惊讶地耸耸肩。



“你说的‘馆主身边’到底在什么地方……”



“你想问有这么个女人吗,对吧?”



覆盖于鹿谷假面下的唇轻轻一抿。



“若这是推理小说的话,登场人物表中不是哪儿也没有出现这位符合条件的女性名字吗?也许会遭到这种责备了——但是,即便人物表中没有记载,按照方才所述,已经指出那位符合条件的女性了。”



根据“女性”这一词汇,除了鹿谷之外的三名男性目光自然而然地集中在瞳子身上。但是,的的确确年方二十一岁的她自然不可能符合那个条件。



“那是个‘容易被忽略的凶手’吧。”



说着,鹿谷再次轻轻抿了一次嘴。



“在此,我推测那个人是长宗我部先生的太太。”



“你说什么?”



这一次,轮到长宗我部本人开口了。他一下子仰靠在椅背上,那表情看起来的确是大吃一惊。



“什、什、什么?你说什么?”



“这只是举例说明,如果想象荒诞无稽的可能性,有可能把话题拓展至此。所以嘛,你就当那只是我开的玩笑好了。”



“好吧。可是,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长宗我部先生五十有五了吧。不到四十岁的时候辞掉了某大型企业的工作后,与小自己一轮的妻子二人移居此地。没错吧。尊夫人小您一轮的话,也就是说今年四十三岁,与馆主同龄。或许生日也与馆主的相同、实际上没准儿就是馆主的异卵双胞胎亲戚。婚前姓影山,名字之中有一个字是与逸史相同的‘逸’字,比如逸子之类……等等。”



鹿谷自己夸张地叹了口气后,再度重申那“自然是个玩笑而已”。长宗我部看似稍稍恢复了平静,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后勉强接受了鹿谷的“玩笑”。



“哎呀,真是非常抱歉呀——还是回到正题吧。”鹿谷说道,“为什么凶手行凶后,还要给我们戴上假面呢?为什么非要给我们戴上假面不可呢?”



犹如方才“愤怒之面”那样,他并非向谁提问,而是在喃喃自语的同时,苦苦思索着这个问题。



为来客戴上假面,不惜给假面上锁也要隐藏面容的怪异举动。凶手明知这样做有很大的风险,却还是这样做了。这绝非仅仅因为讨人嫌或是由此引起众人混乱等微不足道的理由。



如此一来,不得不考虑的可能性只剩下有人“冒名顶替”了呀……可是——



倘若并非如此呢?



如果存在某些其他的什么目的呢?



鹿谷双手夹着自己所戴的“哄笑之面”的头部摩挲着,同时大脑不停地运转。



倘若并非如此呢?



如果存在某些其他的什么目的……



“哎呀?”



于是,他不禁提高了嗓门。



“这样啊……”



“怎么了?”“愤怒之面”问道,“你想到了什么吗?”



“嗯……没有。”



鹿谷压抑着内心的兴奋。



“有点儿……唉,不过又有些格格不入啊。”



他的后半句话完全变成了自言自语。



这样一来若干谜团的解释基本上就齐了。但是,它们尚未很好地串联在一起,也无法找到十足的有机关联——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哎呀呀……”



鹿谷喃喃自语着,再度深思起来。与此同时,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桌面上摊开的宅邸平面图上。



奇面馆呀!



这可是奇面馆呀。这可是那位中村青司昔日受到影山透一委托而设计的馆呀。这可是……



果真……如此——鹿谷思索着。



其中的若干谜团果真交叉于此了,十有八九不会有错了,也可以具体地确认这件事。秘密一定就隐藏在那几处……



可是……



在此之前有个问题。



是否遗漏了什么、欠缺了什么呢。恐怕是某种非常重要的线索,或是以什么为前提的消息……



10



此时已是下午五点半。虽然六点多才是日落时分,但此时外面已然昏暗。但是令人奇怪的是,竟然可以隔着那氤氲的窗子感受到它对面的积雪皑皑。



尽管方才鬼丸乐观地预言“这样一来雪快停了”,但仿佛要让鬼丸的预言无法命中一般,偶尔呼啸而过的强风令窗子震颤。



“晚饭要怎么办呢?”长宗我部缓缓发问。



瞳子一听,不由得用双手按住了胸口。



起床后,她粒米未进,白天准备的小吃也完全无法下咽。然而事到如今,突然而至的空腹感越来越强烈,瞳子觉得有了食欲……自己真是粗线条啊——明明处于如此异常的情况之下,眼睁睁看过那么惨的无头尸及断头之后,竟然还会觉得饿。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必要太担心这个。一两天不吃饭饿不死人的。”鹿谷回答道。



“那可不行。”鬼丸立刻说道,“款待滞留客可是馆主吩咐我等的工作。还是问问诸位想吃什么,好进行晚饭的准备。”



“虽然我很欣赏鬼丸先生这样的敬业精神,但吩咐你们工作的馆主已经是‘不归人’了呀……”



“怎么说好呢,虽然如此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否则我会于心不安的。至少在警察到来控制宅邸之前,必须完成最基本的职责。”



长宗我部十分赞同鬼丸的这番话。鹿谷瞥了长宗我部一眼后,向瞳子询问道:



“你也赞同吗?”



“哎……这个嘛……嗯,我只是临时兼职的学生而已,也就是说……”



瞳子松开按住胸口的双手,有些语无伦次。



“不过嘛,我认为要是有必要的话,还是必须完成自己的工作吧。”



她最终下定了决心。



“那么,之后诸位回到各自工作岗位上即可。”



鹿谷如此作答完,却就此闭口不语,边用拳头敲着假面边暂时陷入沉思。



他到底知道些什么?到底看透了什么呢?



见到此状,瞳子自然而然再度思索起来。



在这间餐厅内进行了相当长时间的案情探讨。整理种种谜团与争论点,进行了若干推理与解说,提出新的问题……



正如鹿谷所说,瞳子觉得事件呈现出复杂离奇之态,其“形”也在某种程度上渐渐清晰。虽然这么认为,但是——



说实话,瞳子已经快要举手投降了。



凶手为何要给用人之外的全体客人喝下安眠药?他潜入沉睡客人的房间内,到底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



凶手为何要切断尸体的头部及手指?被他拿走的那个断头与十根手指,为何一个被放置于那种地方,另一个又要特地用搅拌机碾碎?



凶手为何要在犯案后再度潜入客房,给来客们戴上假面且为假面上锁?他为什么非这么做不可?



关于作为“三大争论点”而探讨的这些问题,鹿谷是不是已经找到某种答案了呢——看起来似乎是那样。瞳子则是绞尽脑汁想个遍,也没有半分进展。她觉得有很多可疑之处,但那些根本无法与“答案”相连。



“鬼丸先生,”不久,鹿谷开口说道,“在此,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与其说是提问,不如说想听听你的意见。”



“您有什么问题?”



“你两年前开始担任馆主的秘书,长宗我部先生则是在三年前成为这里的管理人。二位都不知道那位中村青司所设计的这幢宅邸——奇面馆中藏有‘秘密’,对吧。”



“是的。”



“那么,遇害的馆主呢?”



鹿谷多少加重了语气。



“一般认为,他应该从先代馆主影山透一口中得知这件事才对。那么,除了遇害的馆主之外,还有什么人有可能非常清楚这幢馆的‘秘密’吗——关于这点,您是怎么想的?”



“我啊,这个嘛……”



黑衣青年此刻露出了迄今为止从未见过的极其为难的表情,声音中也透出强烈的困惑。这不知所措之中,也能看出他似乎有某种惊讶。



“倘若如您所说,在这幢宅邸之中隐藏着某些‘秘密’的话,那么,对此非常清楚的人也许就是先代——即前一任馆主了吧。”



“先代……影山透一吗?哎呀,不用说自然如此。可他在九年前已然亡故。我想请教的并非此事……我想请教的问题是既非亡故的透一、也非遇害的逸史,而是在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这样一位人物。如果存在的话,那此人又是怎样的一个人?”鹿谷如此解释道。



鬼丸依旧满面茫然。他紧紧皱着眉,屡屡歪着头。这令鹿谷也开始表现出困惑来。



“总觉得……这个嘛……”



鹿谷抬起头,向斜上方投去目光。



“哎呀呀……这是……哼,难不成……”



他以含混之声喃喃低语,缓缓地在睡袍口袋中摸索起来。之后,他从那口袋中掏出一样好似印章盒般的黑色物体。



那是瞳子从未见过的东西,是鹿谷的特制烟盒。他取出其中仅有的一支烟后,立即将纸嘴插入假面口畔开着的洞穴之中、叼在唇间,自言自语念着“今日一支烟”后,用烟盒一端内置的打火机点上了烟。



“看来我似乎产生了一个重大的误解。”



假面的嘴边吐着紫烟的同时,鹿谷转向鬼丸宣告道。



“怎么说好呢。事实上,鬼丸先生及长宗我部先生理所当然掌握的事实与我的理解似乎有非常大的差异。而且,是在非常基本的问题上出现了分歧。”



“是啊。”



鬼丸不安地回答,似乎也渐渐理解了鹿谷所指之事。



“想来那就是关于‘先代’的理解吧。”



“是的,没错。正是如此。”



鹿谷点点头,美美地抽了一口烟。



“每每回想起自昨天起与你,或是与馆主的谈话内容,我就觉得也许围绕‘先代’的理解有了分歧。尽管到现在才发觉,但是总算注意到了这点。真是丢死人了。”



“我也觉得稍稍有些不对劲,不过没考虑那么多……”



“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儿。”鹿谷总结道,“我所认为的‘先代’与你们所知晓的‘先代’并非同一人,对吧?”



“看起来的确如此。”鬼丸回答道,“鹿谷先生您所提到的‘先代’是指建造此宅邸的初代馆主影山透一先生,是这样吧?然而,我们所指的‘先代’并非透一先生,而是继透一先生之后的那位馆主。”



“嗯,果真如此。”



鹿谷感慨颇深,随着一声叹息吐了口烟。



“事实是这样的。遇害的影山逸史并非奇面馆的第二代馆主,而是第三代。实际上,自九年前初代馆主影山透一亡故之后,直至第三代馆主影山逸史接手此宅邸前的这段时间内,奇面馆还存在过第二代馆主。”



不知为什么,鹿谷似乎难掩兴奋。可是,瞳子却完全无法理解这个事实到底意味着什么。她也不知道这件事与案件有着怎样的联系。



“所以,身为第三代馆主的逸史肯定在距今三年左右之前,自先代——即第二代馆主手中接管了此宅。他以此为契机重建配楼,将客房改建成六间,雇用了长宗我部先生为管理人。”



“的确如此。”鬼丸说道。



长宗我部也默默地点了点头。



“处理掉假面收藏间的藏品,故而也并非透一所为,而是逸史的前任。我一直觉得热情的收藏家透一竟然轻易放弃掉藏品也太奇怪了。如今总算想通了。”



鹿谷反复轻轻地点着头。



“原来如此啊——那么,鬼丸先生,你知道那位第二代馆主多少情况呢?”



“我记得昨天曾经对您提起,我对他几乎一无所知。”



“你没有见过他吗?”



“嗯。”



“连一面都没见过吗?”



“是的。”



“长宗我部先生见过他吗?”



“我也没有见过。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是嘛——这样啊。”



碍事的假面令多半截烟都无法吸到,鹿谷依依不舍地将它掐灭在烟灰缸内。而后,他再度叹着“原来如此”抱起了双臂,内心难以抑制的兴奋还是深深感染了瞳子。



11



此后,鹿谷对在场的鬼丸、长宗我部、瞳子以及“愤怒之面”这四人提出某个计划,并请求众人协助。



有人非常赞同,也有人虽渐渐有了一定理解,但还是无法释然;有人对计划很感兴趣,也有些人看起来犹豫不决……这四人的反应自然各不相同——



然而最终,大家仍在此商定按鹿谷的提案行事。



时间接近下午六点三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