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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北口地下偶像(2 / 2)




很难想像这是一个歌迷会对自己喜欢的偶像使用的词语。



这一晚,我回到家就一头卧倒。



脑中,电子合成器的鼓点兀自嗡嗡作响。虽然我并不讨厌舞曲,但即使是LIVE也应该有适当的音量才对。我完全没考虑跟踪狂的事。毕竟材料还太少。



翌日,开店的时候,老妈一脸认真地对我说:“我觉得那孩子挺好的。”



她在说啥?完全听不懂。



“哈?你在说什么啊。”



“所以说我昨天从二楼看到了啊。阿诚和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孩子一起走的情形。找一个姐姐当老婆也不错哦。”



为什么骨肉至亲能这样让人焦躁?我很清楚自己的声音都抬高了。



“别看她那样,那女人可是个偶像,穿着看得到内裤的迷你短裙唱歌跳舞,跟我可没关系啊。”



老妈一脸遗憾。她的手上拿着晨报。



“根据上一次的国情调查结果,在不远的将来,现在二十多岁的男性中会有三分之一单身到老。你差不多也该好好定下来了。要说你到底打算参与别人的纠葛到什么时候?”



不愧是我妈,尖锐地戳到了我的痛处。



“那篇报道我也看了。但是,这么低的月薪,能结婚吗?”



我的雇主姑且算是老妈。劳工问题牵扯到了家庭问题,这场谈判总是立刻变得复杂。



“知道了知道了,如果你有婚约了,就给你加薪。”



“反了吧。如果加薪,女人要多少都找得到啊。”



没女人是因为没钱吗?没钱所以找不到女人吗?这在少子化的日本永远是个难题。



把带伤的青苹果和干瘪的橘子一股脑地塞进垃圾袋后,我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和昨晚一样,是否美。否定美好什么的,就像是暗黑动画或轻小说里的艺名。但我并不喜欢这种刻意而为的哥特式调调。



“干吗?”



“怎么了,阿诚先生。早上发生了什么吗?”



我瞪了眼在店里面的老妈。



“和老板吵架了。比起这个,有什么事?”



“也称不上是什么事啦,我是想说下,今天和明天我一步都不会走出房间,所以并不需要保镖。”



两天不出门?这是在练习家里蹲吗?



“连便利店都不去?”



“嗯。两天后要给接下去的CD拍摄封面。所以我要稍微减下肥。待在家里fasting,让身体瘦一些。”



所谓fasting就是绝食。



“否美果然是真正的偶像。两天什么都不吃这种事,我想都不敢想。今天早上有什么麻烦吗?”



“嗯,没事。”



我还以为可以挂电话了,把手机贴到耳边。但在一个微妙的停顿后,否美又说:“关于那个保安打扮的人,那个人很胖的吧。”



远看的确是个胖子。脑子姑且不说,我的眼睛是极好的。



“是啊,而且是两个人。一个胖子和一个大胖子。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同伙。但是,昨晚他们肯定在否美公寓附近。”



电话那头的声音忽然沉下去。否美声音里的表情就像声优一般丰富。



“……是这样啊。”



“你认识?”



“嗯,算是吧。我要自己想一想。再见。”



电话忽然就挂了。于是,我这边变成整整两天没事可干。无聊的日子再度复活。没办法,我决定拨打一下在这次事件中拿到的惟一一张名片上的电话。



吃完午饭回来,我在西口公园打电话给地下偶像的制作人。



“你好,这里是地下偶像推广。”



水森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健朗。



“是叫你水森先生好呢,还是Brandon先生?”



对方的态度骤变,声音也粗暴了起来。



“你小子谁?”



我有些冒火,但这时还是妥协下比较好。



“我是在luminous和你见过的阿诚。水森先生说过你们正在招经纪人吧。我们店里的工资太低,所以想稍微咨询一下。今天有时间吗?”



虽然没有就职意向,但我的话里几乎没有谎言。水森考虑了一下后说:“知道了,那么四点来池袋西口的丸井指池袋车站西口的丸井百货。”



“收到,社长。”



这句话似乎让水森心情大悦。



“阿诚,你还是很会说话的嘛。说不定很适合我们这里。那么,稍后见,经纪人。”



我也心情大好地挂上电话。我还有必要了解一些否美身边的情况。关于保安的事,我确信否美有所隐瞒。



下午四点,我难得穿上了有领子的白衬衫,站在西口五差路的一角。鞋子也换上了雪白的新网球鞋。一看就是有品位、有志向的经纪人吧。准时停在我面前的是一辆邋遢得令人吃惊的面包车,车上到处是擦痕,破破烂烂的。这辆HIACE丰田HIACE面包车,国内译作“海狮”。距离变成二手车店里那些不要车检就能免费开走的废车只有一步之遥。



车窗拉下,探出水森戴着太阳眼镜的脸。



“坐我旁边。”



“收到。”



我绕到副驾驶席。打开门后看见,否美称之为小铃的地下偶像正盘腿坐在后车座上。热裤配上露出脚趾的船形鞋。脚趾甲涂成鲜红色。我模仿文艺从业者简单打了个招呼。



“你好,是小铃吧。”



丰满的偶像对我全无兴趣,转向一侧。水森一边踩着油门一边说:“我正要带小铃去训练。发声和舞蹈。只是聊聊,在车里也行的吧。”



矫情的文艺从业者就开这样的车。水森其实很缺钱吧。也有可能这家伙本身就是破旧面包车的狂热爱好者。这是个有各种狂热爱好者的年代。车子驶离山手通,朝着新宿方向前进。



“请问,水森先生今后打算开展怎样的事业?”



水森的脸色豁然明朗,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的确呢,地下偶像靠自身是争不过的。大公司旗下的偶像都是美女,身材也好。但即使这样也很难走红。因为现在的时代是偶像的冬天。”



我在散发着汗味的坐席上假装认真听负责人讲话。



“但是呢,每一个女孩子具备的执念啦,能量啦,是非常了不起的东西。大家都赌上自己的一生想要成为偶像。秋叶原以及池袋的地下偶像也同样,即使一个人很难,但若组队打包卖,胜算就大了好多。只要有一个成为巨星就能回本。”



这就是所谓只要一部电话与一张书桌就能开业的橘子箱【日本装橘子的箱子是木制的,所以身高够不到话筒的时候可以用来垫脚。著名的美空云雀也曾经踩在放橘子的木箱上唱过歌。】营生的由来。小铃说:“能成为巨星的only one就是我吧,水森先生。”



水森在拥挤的山手通上开着车并转过头,危险得让人看不下去。



“是啊,铃。你是我们事务所头号巨星候补。”



似乎这么一句话就让她安心。小铃戴上耳机用iPod听起了音乐。连我都听得到电子合成音的低吼与铜钹的哐哐声。



“我听否美小姐说,水森先生邀请她加入这个组合?”



“是的,作为组合的队长。年过三十,却一直独自努力的偶像志愿者。有大婶的随和劲,有时还能拿她打趣,外表先不论,她的声音是真的好。否美是我渴望的成员。”



于是,我试着撒下诱饵。



“说起来,否美小姐很不安呢。最近又有性质恶劣的跟踪狂缠着她。”



我集中全部神经看着水森的侧脸。他的表情在一瞬间完全冻结,随后又恢复原状。看来这家伙对跟踪狂的事也有所知晓。我的直觉在屡屡的麻烦中已被磨练到极致。唔,虽然有时候也会因为完全猜错而丢脸。



“否美觉得困扰吧?”



“嗯,她拜托我当保镖呢。”



我压低声音。人没有比听秘密话题的时候更认真了。



“昨天晚上也很过分啊。否美的房间大门被人用红色马克笔乱写。”



我又一次集中注意力。听到这个,他似乎并不惊讶。于是,我又撒下新的诱饵。



“你知道写了什么吗?”



水森津津有味地听着。



“好啦,快告诉我。”



他一脸迫切想知道的表情。看来这个男人虽然知道涂鸦的事,却不知道内容。我说:“写了‘淫乱偶像!性瘾成癖!’。”



“是嘛,这也太厉害了。”



推广公司负责人双手敲了下方向盘。突然响起的喇叭声把周围的司机吓了一跳。就像有暴食症的猩猩发现了香蕉堆成的山一样。我死也不想成为这种家伙的手下。



HIACE在原宿停下。小铃无视我的存在,去上训练课。看来没钱没门道的经纪人志愿者没有搭话的价值。回去的路上,水森对我说:“虽然对铃还保密,但先跟阿诚说吧。下下个月唱片公司以及电视台会有个联合甄选。我们事务所也有一席之位。那是个大规模的甄选,能被叫上也很厉害哦。作为我们来说,很想让苦守节操十二年的否美作为队长带地下偶像组合出场。”



四十岁男人赌下一举逆转的梦。这家伙的异常认真并非没有来由。



“所以,阿诚先生也懂吧?”



我装傻。装得很像是因为装惯了,并不是我真的就很傻。



“哎?我不懂。”



“你去跟否美说来我这里比较好。如果她怎么都不肯听,攻下她的身子也可以。就算是偶像也是个女人。感情深了,你再认真跟她推荐我的事务所比较好,她就会动心了。”



陈腔滥调。虽然这个男人的确在骚扰否美的事情里扮演了一个角色,但我还不是很明白他跟保安之间的联系。他们是水森的手下吗?



“不过啊,女人真是可怕。”



话题的衔接十分自然。如果真的是轻易转换事务所的偶像,作为负责人也会害怕的吧。我完美地避免了听他讲发自内心的话。



拍摄日的正午,我去否美的公寓接她。



我身穿的户外茄克的内侧口袋里放着一根长二十厘米左右的铁管。这是我从房间的壁橱里找出来的特殊警棍。三段全部拉开后能有六十厘米,顶端连着钢球。我不是武斗派,可如果被那两个保安联手袭击是敌不过的。力量基本是和体重成正比。带个武器并不会有什么损失是吧。



否美的脸颊在这两天里的确消瘦了。虽然肌肤似乎有些干燥,但因为是严苛的绝食所以也没办法。凹陷的眼眶中反而光彩更溢。她用高八度的声音说:“走吧。等摄影结束,要陪我去吃蛤仔意大利面和香蕉巧克力可丽饼哦。”



“好的好的。”我应声。我们在川越街道乘上巴士回到池袋。似乎这次的事件经常会利用到公共交通系统。这对于总是在本地待着的我来说是很难得的事。在池袋转乘山手线时,我对否美说:“水森好像非常想要你去他那里。他似乎迫切想要一个角色定位是年过三十、会被打趣、唱功很好的队长。还说什么唱片公司和电视台要联合办一个甄选会。”



否美站定在山手线的月台上。我不由多嘴道:“那啥,他的目标是在歌坛来个一举大逆转哦。我觉得你的歌非常了不起。水川虽然是个猥琐无聊的男人,但这次不是个好机会吗?我觉得这不是坏事。”



否美的眼睛扑闪扑闪,对我笑道:“虽然我拜托你当我的保镖,好像真的变成我的经纪人一样了呢,阿诚先生。你连推销我的方法都帮我考虑到,真是谢谢。”



之后一直到位于代代木的摄影棚,否美都不怎么说话。她的脑袋里一定在思考水森的组合和甄选会的事吧。而我呢,则在明显有空位的车厢里留意着有没有身穿保安制服的身影。当然,我没看到胖保安。唔,不过都被我发现到那份上了,对方也会换上别的行头吧。



摄影棚就在从代代木站大约走十分钟左右的商住楼的顶层公寓里。



钻进小电梯里,电梯门缓缓地在我眼前合起。这时,一只粗手臂忽然插了进来。我浑身的汗毛都倒立起来。饶了我吧,我可不想在这么狭窄的地方和两个男人乱斗。我的客户否美也在。然而,我的右手却不听指挥地行动,伸手取出内侧口袋里的特殊警棍。手腕一抖,金属棍就伴随着刺耳的声音伸长了。



跟着粗手臂出现的是两个身穿天蓝色工装服的男人,他们冲到了电梯里。打头的LL SIZE对挥起警棍的我说:“等一下,我们没打算伤害否美小姐。”



电梯的门关上了,静静地往上升。我还是保持着将要挥棍的架势。



“那么,为什么那天晚上你们在否美的公寓附近晃荡?”



藏在胖子身后还有一个XL SIZE说话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



“一开始我们就只是跟踪一下而已。监视否美小姐的家,翻翻垃圾。但是,这次却相反。”



四楼,六楼,八楼,RRoof(屋顶)的缩写。电梯在天台的顶层公寓开门后,否美说:“阿诚先生,我认为这两位并没有撒谎。学先生和彰夫先生不会写那么过分的东西。稍微来一下。”



否美带领我们朝大楼外侧的紧急楼梯移动。两个胖保安的名字是坂下学和池田彰夫。职业据说就是保安。学的身高体重是1.70米/90公斤,彰夫是1.75米/105公斤。稍瘦些的胖子学说:“那身制服很方便哦。穿上后大家都不会看我们的长相。”



从楼下的马路上传来汽车的喇叭声。今天市中心马路也是生机盎然地在堵车呢。我问:“刚才你们说了和跟踪相反,那是什么意思?”



学与彰夫都穿着相同的蓝色工装服,所以有些难以分辨。比较胖的那个回答:“在一直跟踪否美小姐的时候发现有人在很过分地骚扰她。上次有人在门上乱写是吧。在那之前还有人在LIVE前剪碎了演出服。那时你没有换衣服,就出现在下半场的舞台上了吧。”



“还有这种事吗?”



我没听否美提过这件事。



“我都忘了。而且,我认为那并不是跟踪狂干的。”



原来这次从一开始我就是在情报不足的状况下行动。我对否美说:“就算是地下偶像,也是偶像吧。一般怎么可能会在演出前被歌迷拿走演出服。”



否美摇了摇头。



“是放在后台的柜子里的,首先男性歌迷就进不去。”



“是嘛。就算不是跟踪狂,你也有过被那样骚扰的事吧。被女人。”



否美吁了口气,说:“是的,女人之间的使坏还是会有很恶劣的时候。就算表面上关系很好,但大家都是竞争对手,妒忌是很强烈的。”



我是这么理解的,心中那不堪的黑暗力量,男人会以瞬间的暴力来发泄,而女人则会用持续使坏的形式来释放。到底哪边更为残酷恶劣,却无法简单下结论。



“也就是说,在看起来关系那么好的地下偶像之中,有骚扰你的犯人?”



我回忆起在LIVE HOUSE的那一晚,她们各自端来了亲手制作的料理。撒满鲜甜鱼松的寿司饭。回忆虽然美好,但在事实的背后却是各怀鬼胎。这是许多人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而刺刀见红的地方。



我问地下偶像里的No1:“今天的摄影没问题吗?”



否美皱眉。



“不知道。为了节约给摄影师的报酬以及摄影棚的场地费,一天要拍摄六人份的CD封面。虽然我不知道对方是谁,或许今天也会被摆一道。”



我拍了拍胸脯说:“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你能跟大家说我正式成为你的经纪人了吗?我想到摄影棚里去。”



“可以啊。就这点事不算什么的。”



这时,沉默着的小胖子说:“那个,您老在和否美小姐交往吗?”



没有比被御宅叫您老更让人冒火的事了【“您老”和“御宅”的日语发音相同,都是Otaku】。我猛地收起特殊警棍。小胖子吃惊地一记小跳。钢制的紧急楼梯一阵晃动。



“我没和任何人交往。就算是你,看这事态也明白了吧。”



我们简单地讨论后,走到了楼上的摄影棚。好了,做个了结的时间到了。It's showtime!



顶层公寓的天花板是玻璃板,就像温室一样。这是个自然光良好的摄影棚。虽然空调开到了最大档,但依旧能感受到炎热。我在化妆间门口等否美换衣服。站在紧闭的门前,像是真正的经纪人一样。



我和换上珍珠白绸缎小礼服的否美一起走进有着纯白耀眼背景墙的摄影棚里。在否美前拍摄的是那位小铃。她的姿势与表情都摆得不好,水森有些焦躁地叫道:“铃,你怎么了?好好地表达你的心情,给大家看你百分之百的笑容。”



小铃拼命地在笑,牙齿全都露了出来,眼睛却没笑。



“对了,好的,小铃,就这样。”



摄影师也努力出声缓和小铃的表情。小铃的目光瞥过否美。虽然只有一瞬,她的眼底闪过一道憎意。这个女人有什么憎恨否美的理由吗?到了预定拍摄否美的下午两点,小铃的拍摄仍未结束。水森走了过来,对否美双手合十。



“对不起,我之后会补偿的,再给我十五分钟。”



否美冷静地问答:“没什么关系啦。”



“这衣服算什么啊!”



传来了小铃的叫声,然后是布撕裂的声音。大概是要表现森林的妖精吧。小铃正撕扯着像海藻一样随机剪裁的绿色裙摆大发雷霆。



“为什么水森先生要特别照顾那个人。我今天不拍了!”



她赤着脚离开摄影棚。气氛一片糟糕。摄影师和助手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作为旁观者,我非常明白他们其实内心都很不爽。水森咂舌。



“真是的,什么啊。那个女人脑子是不是坏了。我之后会让她好好道歉,否美不要往心里去。你可是我们组合里重要的战斗力。”



否美没理会他。



“没关系的啦,如果每件事都要发脾气,我也没法好好拍摄了。我很冷静。”



摄影师说:“那么,跟着转换下心情,否美小姐,要开始吗?”



摄影棚里的音乐换成了否美的歌。站在镜头前的否美立刻换了一副表情。快门也好,否美的动作也好,都没有片刻停歇。摄影如行云流水般进行。否美在自然光满溢的摄影棚里,如水中的鱼一般自由。有如此丰富的表情,又有那样的歌声。即使这样她依旧没有走红,这说明了偶像业是个严苛到荒唐的世界。



这个时候我犯了错。我沉迷地呆看摄影,而错过了摄影棚里其他的动静。镜头前忽然跑来一个绿色的身影。是小铃。她的手上拿着什么东西。玻璃实验容器?似乎是烧瓶。



“像你这样的大妈还想靠发骚进我们事务所,实在太狡猾了!”



黏稠的液体发出一股强酸的味道。硫酸、硝酸、盐酸。我的脑中闪过能腐蚀皮肤的烈性药名称。



“住手!”



我和水森几乎是在同时叫出声来。



我只是傻站着,什么都没做。



这时蓝色的影子从我的眼前穿过。是学和彰夫。学朝着否美飞扑过去,而彰夫则把身体都豁出去,用蓝色的工装服承受了飞在空中的液体。



“好烫……”



彰夫滚倒在地上,就像要脱下着火的衣服一样,我帮他从工装服里逃了出来。小铃的手上似乎也沾到了酸液。学把小铃带去摄影棚一角的水槽,用水冲洗她的手。小铃恍恍惚惚,任人为所欲为。我问否美:“你没事吧?”



身穿小礼服的地下偶像一脸铁青地说:“嗯,总算没事。学先生,彰夫先生,谢谢。你们真的帮了我大忙。”



否美抱住只穿着四角短裤和一件T恤的彰夫。彰夫一脸通红地看着我。学抛开小铃赶了回来,对彰夫说:“就你被抱,太狡猾了啊。明明我也拼命了啊。”



“彰夫先生,谢谢你。”



这一次,三十二岁的地下偶像又拥抱了彰夫。彰夫拿出手机对我说:“拜托了,快给我们拍照。”



因为吃惊而僵化的摄影师立刻按下了快门。



“那么我也可以加入吗?”



体重共计二百公斤的二人组中间,夹着一个绝食两天的地下偶像。如果要突出纤细曲线,这两个家伙的确是最好的小道具。



水森搂住正在哭泣的小铃的肩膀。



回到摄影棚的中央,水森逼着小铃低头。



“好好道歉。这事如果闹到警察那里,你作为偶像的将来就结束了。”



似乎没人能完全理解事态。我总算能够看到事情的全貌。我假装从一开始就知道的样子,说:“水森先生,烈性药有点过分了呢。”



地下偶像事务所的负责人似乎在恐惧什么。



“你到底在说什么!”



“所以,是你教唆小铃的吧。假装跟踪狂,威胁否美。然后对不安的否美说如果进事务所就会安全,好让她加入组合。但是,这样的工作如果混入感情就不行了。”



小铃的妆容因为泪水而走样,脸都花了。



“喏,你看,这个女人喜欢你。因为嫉妒,她的骚扰工作比你期待的还要过分。今天这是十足的伤害未遂。接下去要报警吗?”



我拿出手机。小铃和水森的脸色惨白得几乎融入了背景墙。否美说:“如果你保证之后不再对我出手,那么就算了。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做我的证人。”



我环视周围的人。连助手在内将近十人都屏息留意着事情的发展。我对水森说:“好吧,你能保证吗?”



那家伙点头后,我又问小铃:“你也能保证吗?我先说一句,这个家伙可不是那种值得你白白浪费一生的男人。”



绿色的妖精沉默地对我点了点头。



在那之后,否美的拍摄顺利结束。



从摄影棚回来的路上,我问学和彰夫:“为什么你们到摄影棚里来了?开会的时候应该说过由你们监视紧急楼梯和电梯的吧。”



照我的设想,摄影棚里由我防范,而犯人的逃跑线路则打算由他们两个防守。小胖子学说:“虽然是这样,但是否美在拍摄我却在紧急楼梯,这也太无趣了吧。所以,就来偷看一下了。”



大胖子彰夫说:“反正最终是我们保护了否美小姐,就算了吧。”



的确,既然是好结果就一切皆可。而且,我也要重新评估一下所谓的歌迷。如果不是真心,不可能会表现出那样的献身精神。人类憧憬一个人的力量,绝不能被轻视。



跟在我们身后一直在思考的否美说:“如果歌迷能为我豁出性命,那我能为歌迷做的事应该也有更多吧。”



学和彰夫异口同声:“当然!”



和那两个胖保安就此作别,和否美在西口公园再次见面,已经是那次拍摄的照片变成CD封面的时候了。



关东进入了梅雨季,凉飕飕的风中,阴阴的天空下,我们又坐在同一张钢管长椅上。我说:“总觉得这样的结局有点遗憾呢。我可是很期待水森的组合顺利发展,否美能一天比一天走红。”



否美坦然地笑了。那是不输给烈性药的坚强笑容。



“不,我还是决定拒绝那件事。虽然当主力或许很美好,但我当池袋的地下偶像就可以了。可以一直唱自己制作的歌曲,这个地方的歌迷都像学先生以及彰夫先生那么好。我也有能为这个城市做的事。这让我很高兴。”



湿气很重的风从东武百货大楼往下吹来。差不多今年梅雨的第一滴雨点要落下来了吧。否美的话正是我在这次事件中感受到的。就这样在他人的麻烦中多管闲事,或者解决掉,或者解决不掉。就这样变老也不错。这条街上有无数太过无谓却又只有我会去处理的小麻烦。



“好了,我今天也有LIVE。有空的话来看哦。”



“知道了。要让那些阿宅们好好陶醉哦。”



我们挥了挥手,在圆形广场告别。在霪雨落下之前,我必须赶回家。在西一番街那个冷清的水果店里,今天也有属于我自己的偶像业在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