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极光下的初恋



二月一日，索穆斯的寒风变得更加冰冷刺骨……



不知这对智子来说是幸还是不幸，索穆斯最近一个星期都吹着暴风雪，先前每二天一次的史拉森攻击行动只能被迫暂停。



遇到这种暴风雪，就连训练也没办法。



驻防米凯利临时空军基地的三个中队仿佛得到上天突然送来的礼物，少女们得以享受短暂的休息。



这段期间智子一直待在床上，就连吃饭也不肯下床，三餐都是队友帮她送来。



就在这种情况下，智子接到司令部室的召唤。此时的智子早已失去一切干劲，每天只是空虚度日，像个机器人一般从床上起身，开始把衣服往身上套，看起来好像还在梦游。



「喂喂喂，要好好整理头发——看看你，原本那么漂亮的黑发变得好像稻草——」



看不下去的凯萨琳忍不住帮智子梳头发。



原本在读书的乌苏拉也靠过来，把扣错的军服钮扣重新扣好。



「来洗脸——」



「嗯啊——」



凯萨琳拿来装满热水的脸盆帮她擦脸。



「嘴巴张开。」



「嗯啊——」



乌苏拉把牙刷伸进智子嘴里帮智子刷牙。智子像个木头人一样任由她们摆布。



「……智子，内裤呢？」



为了方便穿着飞行脚，大部分「魔女」的军服都是迷你裙，因此裙子底下有没有穿东西一日了然。此刻的智子看起来几乎是光着屁股。智子习惯不穿内衣裤睡觉，平时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穿上内裤，但是今天早上她连这件事都忘了。



「嗯啊——」



「……来，快点穿上——」



凯萨琳帮智子穿上内裤，声音听起来充满担心。



失去Ki27的打击，让智子变得像是失去灵魂的躯壳．



「……穴拭智子少尉报到。」



智子无精打采地进司令部，哈基宁少校以一如平常的表情交给她一张纸。



「……这是？」



哈基宁少校推了一下眼镜说道：



「升任命令。」



智子顿时傻在原地，一时之间搞不清楚哈基宁少校话中含意。



「升任？」



智子连忙拿起手中的纸细看，纸上同时用扶桑语和不列颠尼亚语写着：



『扶桑皇国陆军少尉穴拭智子。兹任命右列入员为中尉。』



公文最后还有索穆斯大使馆附属陆军武官的签名。



「形式上算是阵前任命……之后还会有正式的任命公文。」



哈基宁少校把全新的阶级章交给呆立原地的智子。正中央的黄色粗线加上两颗星，毫无疑问是中尉阶级章。



智子握紧手中的阶级章，以慌乱的模样问道：



「怎、怎么会任、任命我为中、中尉？」



「中队长如果只是少尉，传出去也不太好听吧？」



「中队长？」



智子张开的嘴巴几乎阖不起来，表情看起来傻到极点。



「这、这这、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想请你担任义勇独立飞行中队的中队长。」



「啥？不是有艾玛中尉吗？」



听到智子的问题，艾玛中尉战战兢兢地从房间的窗帘后方现身，看来似乎打从一开始就躲在那里。



「你在做什么？」



「呃，那个……智子少尉，不、现在是中尉了。是我提议让智子中尉担任中队长。」



「为什么？」



艾玛中尉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



「智子中尉的领导能力真的很让人钦佩。像先前击落底奥米迪亚，还有上次歼灭拉洛斯



改编队……要是让我来指挥，一定没办法达到那种战果……而且我们中队早已是由智子中尉



指挥，我想现在应该让智子中尉成为名副其实的指挥官。」



「可是我是个连自己的爱机都保不住的无能……」



「智子中尉才不无能！每个人都有精神不好的时候！要说到无能，像我这种人才叫无能！我这么胆小，又没有空战的才能……」



艾玛中尉这番话给了智子一记当头棒喝。



自己的自暴自弃，竟然对这名年纪比自己小的长官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想到这里，智子感觉到无比羞愧，眼泪忍不住在眼眶打转。



「艾玛中尉……」



「没用又没人要的人是我。我从来没尽到中队长的责任，一直给智子中尉添麻烦……」



艾玛中尉的情绪看起来非常低落，智子上前想要安慰她，但是艾玛中尉猛然抬起头：



「总而言之！我想在智子中尉的指挥下战斗！我要跟着智子中尉好好学习，以后才能当个好指挥官！」



艾玛中尉握住智子的手，用力上下摇晃：



「就是这么回事！请你一定要答应！」



「你不是索穆斯空军军人，我们无法强制要求你接受这个职位。不过我们是真心想拜托你，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



「可是我现在没有飞行脚。」



「不是还有Ki44吗？」



「那架机体无法应付空中战斗。」



「那就专门负责指挥吧，你觉得如何？」



在两人的极力请托之下，智子无法拒绝她们的请求。



她甚至有些羞愧，哈基宁少校和文玛中尉如此看重自己，自己却老是躲在被窝里面自暴自弃……



智子点点头，以有力的动作向两人敬礼：



「我知道了。穴拭智子陆军中尉即刻就任中队长。」



智子一走出司令部室，原本靠着墙壁的贝林迎面走过来：



「嗨，中队长。」



「竟然叫我这个失去机体的人当中队长，真搞不懂你们在想什么。」



智子一边擦去眼泪一边喃喃说道。或许是因为难为情的关系，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气。



「大家都在期待你和你的新型机。」



「我就是因为那架『新型机』才会降落失败。」



「任何人遇到第一次使用的飞行脚，难免都会出错。」



智子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贝林也跟着智子迈开脚步：



「喂喂喂，你真的不打算用那架Ki44吗？」



「我说过很多次，我绝不会用那种东西。」



贝林闻言不禁有点傻眼：



「我说啊，那架机体是很好的机体。要是你们国家所有的『魔女』都装备Ki44，扶桑皇国一定会成为世界第一的航空大国。」



「不必这么抬举它，那架机体就是失败作。虽说它的引擎还不错，但也仅只于此，比起来Ki27就像我的手脚一样灵活，两者根本是天壤之别。」



「你是个很好的机械化航空步兵……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太过顽固。」



贝林叹了口气。



「除非新的Ki27送到，否则我不会参加空战。在那之前请你们好好加油。还记得之前那次空战吧？我们不是把拉洛斯改引诱到低空然后歼灭它们吗？能有那次的战果，全都是靠Ki27的空战性能。」



「不对。」



贝林少尉说得斩钉截铁：



「那次的战果完全来自你本身的才能，所以我才要你好好熟悉Ki44。你和新型机的组合，是我们中队不可或缺的战力。」



智子一边摇头一边往前走去。



贝林对智子的背影叫道：



「呐，智子！也许我没资格说这些话，但是你应该试着放开你的心！这样也许可以让你看见以往看不见的东西！」



智子瞬间似乎想要停下脚步……最后还是快步离开。



少了说话的对象，贝林默默站在原地。



「还真不像是你会做的事。」



回头一看，鲁德尔上尉站在背后注视自己。



贝林向鲁德尔上尉点头鞠躬，打算就此离开。



「等等，我想让你看样东西。」



鲁德尔带着贝林来到机库。



「想让我看的东西是什么？」



听见贝林的疑问，鲁德尔指向机库一角。那里堆着十几个罩上防水布的大木箱。



「这是什么？」



「打开来看看。」



贝林打开两公尺宽的木箱盖子，一看见箱子里的东西，贝林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你改当陆军了吗？」



鲁德尔摇摇头：



「不，这是不折不扣的航空装备。正如同你知道的，炸弹对于躲在市区里的涅洛伊没有什么效果。因为它们会利用建筑物破坏后的废物增殖。」



贝林点头同意。轰炸行动打从上个月开始几乎没有停过……但是至今占据史拉森的涅洛伊势力丝毫没有衰减的迹象。



「这场暴风雪停止之后……就会开始正式的史拉森夺回行动。到时候我打算靠着这些兵器一决胜负。」



「…………」



「护卫工作就拜托你们了。这次行动能否成功，全看你们能不能掌握史拉森的制空权。很抱歉，就算要你们与敌人同归于尽，也一定要保护我们完成任务。」



如此说道的鲁德尔上尉向贝林深深鞠躬。贝林感到一阵窒息，不由得从口袋里拿出香烟叼在嘴里，但是她立刻想起自己人在机库，连忙把香烟收回口袋：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种话？我可是害你在鼻子上留下伤痕的人。」



「贝林少尉，你已不再是以前的你了吧？看你的眼睛就知道，现在的你跟以前那个被同僚和本国新闻影响，只在意个人击坠数字的你不一样。我得向你说声抱歉，我无意中听见你刚刚与穴拭中尉说的那些话。『我们中队』是吧？以前的你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



贝林陷入短暂的沉默，最后以略显疲累的语气说道：



「我无法保证达到你的期望。我们的战力太少，如果可以我希望增加两个中队。」



「我知道。」



「但是我保证我们会全力以赴，上尉阁下。」



贝林对鲁德尔上尉行了一个空军的标准礼，脸上难得露出微笑，鲁德尔上尉也回礼：



「我们轰炸部队无法选择自己的盾牌，这是身为矛的悲哀。不过我从来不打算放弃，你们会是很好的盾牌。我很期待喔，silverfox。」



银狐



silverfox。



国际涅洛伊监视航空口



那是贝林在奥斯特马克时代的代号。



两人并肩走出机库。索穆斯的夜晚来得特别早，天空中看不见一丝阳光。



冰冷的天空逐渐笼罩一层奇异的光幕。



「你看。」



鲁德尔上尉的手指向天空。



那是极光。由电子构成的太阳风，与地球磁场彼此冲撞纠缠形成的天然霓虹灯……这样的景象在索穆斯是很常见的。



「在这个国家的传说里，极光是天上的女武神盔甲在发光。」



「好美的盔甲，和我们装备的飞行脚完全不一样。」



鲁德尔上尉没有回应贝林的讽刺，只是自言自语似地开口：



「何不祈祷极光引导我们获得胜利？我们究竟会成为现代的布伦希尔德（注：Brynhildr，北欧神话里的一名女武神，也是华格那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里的角色），不幸地迎接诸神的黄昏？还是化身成贝武夫，漂亮地消灭巨人哥伦多（注：贝武夫与哥伦多皆出自于英国古代的叙事长诗《Beowulf》？」



「要我这个不列颠尼亚人来说，比较想支持贝武夫……不过我也很喜欢尼伯龙根的指环，对上尉的诗歌造诣实在不敢恭维。」



「真像不列颠尼亚人会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