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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熟(1 / 2)



“身为‘小祐’,我要说句话;我对高千的说法,也有不以为然之处。”



同为假设被否决之人,连带意识似乎开始发挥作用;只见漂撇学长来势汹汹地为小兔助阵。



“哎呀?”另一方面,高千却摆出欢迎之态,仿佛反驳越多,她越是乐在其中。“哪里不以为然?”



“依高千所言,那个小鬼很狡猾,对吧?既然难缠到得让父母祭出这种非常手段,可见是有点小聪明的。”



“嗯,应该是。”



“那他当然知道爸妈在山里盖了这座别墅啊!”



“啊,对啊!”小兔击掌叫道,探出身子。”虽然她的口齿还算清晰,酒意却已渗透身体,完全无意再次拭去黏在鼻下的白色泡沫。“这么一来,小祐醒过来后便会立刻察觉到自己身在别墅。这代表啊,或许他会感到不可思议,但不至于会联想到超自然现象上,认定爸妈是凭空消失而害怕。换句话说,他父母的惩罚根本起不了任何功效。”



“对对对,说得没错——喂!小兔,怎么连你也参一脚?别再用小祐这个假名了啦!”



漂撇学长与小兔联手出击,高千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从容地拿出自己的手帕,不动声色地替小兔擦去白色胡须。



至于小兔呢,则是不慌不忙、舒适惬意地任她摆布。



“或许小祐的父母在兴建别墅之际就开始计划处罚他,自然会隐瞒别墅的存在。”



面对高千的反驳,小兔竟悠哉地点头赞同:“嗯,对耶!有道理。”



“还真是长远的计划啊!”见小兔如此,漂撇学长略显不悦之色,似乎在埋怨自己为她助阵,她却临阵倒戈。“只不过是为了管教不听话的孩子,哪会有这么费尽心机——”



“说不定喔,”另一边,高千依然游刃有余。“假如父母已经为小祐的调皮烦恼很久的话——”



“好,这点就算了,我姑且退一步,当做他爸妈是秘密进行的。不过,就算小祐……啊!糟糕,都是你们一直用这个称呼,害我也被传染了。”



“哎呀,有什么关系嘛!然后呢?就算小祐怎么样?”



“就算小祐不知道别墅的存在,早上起床找不到半个家人,又置身于没有看过的房子里,自然会猜出是被送到别人家去了啊!”



“一个未满十岁的小孩能猜出来?”



“你不是说小祐是个狡猾的孩子?”这个假名似乎令漂撇学长下意识地投入情感,只见他一脸自豪地说道:“尤其他的爸妈事先警告过若不听话就会离开他,脑筋灵光的小祐当然会立刻领悟:‘哈哈哈,爸爸和妈妈教训我,才偷偷把我送到这里来。可惜我不会上当!’”



“学长,你学小孩好像喔!”这并非恭维之词;漂撇学长巧妙地改变声调来区分小祐的对白,令我由衷佩服。“说不定能当声优呢!”



“唔?真的吗?这么像吗?哈哈哈!”漂撇学长一接受赞美,便会立刻得意忘形。“对耶!声优啊?这也是一种人生嘛!”



漂撇学长有这个念头倒是无妨,就怕他作不了声优之时,会来责怪我打乱他的人生计划,要我负责,那该怎么办?说来可笑,我还真的担心起来。幸亏高千适时浇了一桶冷水,漂撇学长的声优之路才不了了之。



“你要去参加甄选我不反对,但你到底听不听我的假设?”



“哦!我听,当然听啊!你随时可以开始说。”



“在开始之前,有没有什么可以写字的东西?比方说报告用纸之类的。”



“嗯,等一下。”刚才高千以手帕替小兔擦拭鼻子后,小兔便拿起手帕把玩,直到此时才大梦初醒般地摸索自己的行李。“——只有这个,可以吗?”



说着,她递出在国民旅馆柜台索取的导游手册。那是以三张打字机打成的纸装订而成,相当简单;由于并非双面印刷,背面尚可使用。



“很好,很好,你们等我一下。”



“你要干嘛?”



“画图。”高千从自己的行李中取出R高原导游手册,一面对照上面的地图,一面以原子笔绘出国民旅馆至国道的下行路线、迂回路线及通往县境道路的路线。



(插图位置,请记住从此处开始参阅插图)



“好了——小漂,请教你身为驾驶人的意见;山路这样画没错吧?”



“嗯,差不多。当然,实际上的路线没这么直,应该更加蜿蜒;不过毕竟是简图嘛!话说回来,高千,你画这个是要——”



“再等一下,接下来才是问题所在。以这张图来说,这个别墅的位置应该在这一带——”



高千在简图上标记住宅记号,以眼神示意漂撇学长确认。



“应该是。当然啦,我不知道正确位置;不过我们走了很久,而且尚未走到交叉路口,所以这样画应该没错。”



“这么说来,小漂的车应该是丢在这附近……”



高千又在漂撇学长弃车及撞车事故之处各自标上记号。



“——对了,我忘了,还有干道的禁止通行立牌。”



“连这个也要标啊?”



“应该是这一带吧?小漂,这样可以吗?”



“差不多啦!高千,这样可以知道什么?”



“这样——”高千收起原子笔,犹如报上超商饭团价格般地干脆说道:“就可以知道另一座别墅的位置啊!”



“啊?”另一方面,漂撇学长则像是询问饭团价格却听到市区精华路段的评价一样,瞪大了眼睛。“你、你说什么?”



“另一座别墅。”



高千再次说道,又在简图上的某处添上新的住宅记号;但他这会儿用的不是实线,而是虚线。她在碰撞事故记号的左边——亦即西边——迂回路线与干道交汇路口前的道路两侧划上了两个记号。(参照简图)



“——从逻辑上推测,另一座别墅应该位于这一带。我无法确定是在道路的北侧还是南侧,总之是两者之一。”



当高千讲到逻辑二字时,不知何故,竟显现羞愧之色;我原以为她是自嘲这两字不搭扎,但若是如此,她露出的该是讽刺神情才对。



无论如何,这对我们而言是个宝贵的体验。高千与羞愧,这个组合便如水与油——打个烂一点的比方,便像哥斯拉拿着针线刺绣一样格格不入且富有冲击性。



不过,这些都是事后联想;此时的我们并无多余心力为这罕见的‘眼福’欣喜,只能一味惊讶与高千投下的炸弹。



“另……另一座别墅?高千!”小兔打破了漫长的沉默,发出喘息似的声音。“什、什么意思啊?欸,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有另一座别墅存在,而且和这座别墅一模一样。”



“为……”漂撇学长陷入茫然状态,连刚倒的啤酒也忘了喝。“为什么?你有什么根据?”



“当然,我没有确切根据,纯粹只是想像。”



“所以我才要问你这个突然的想象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啊?啊!”



“我会从头说明。”



“嗯,万事拜托了!”



“不过我得先声明,这个想法相当牵强。”



“牵强?很好啊!尽管放马过来吧!”



“先从小漂刚才质疑的问题开始说明吧!即使是小孩,醒来时发觉自己不在家中,顶多会因为不明就里而惊慌失措,并不会联想到超自然现象——认为家人消失,是自己平时不乖才被老天爷惩罚——关于这一点,我也有同感。”



“就是说嘛!”



“可是,倘若他是在自己家中醒来呢?前一晚明明还在家里,爸妈也和自己在一起,醒来时却不见半个人影,搞不好会造成心理创伤咧!”



“心里创伤?”小兔扯了扯高千的衣袖:“心脏长创吗?”



“是‘心理创伤’,精神上的外伤之意。”



“哇!高千,你好有学问喔!”



“是我先讲的耶!”漂撇学长孩子气地指着自己的鼻头:“你该佩服我才对!”



“不乖乖听话,爸爸和妈妈会跑到很远的地方去喔——一想起爸妈曾经如此警告,小孩便真以为是自己的品行招来的不幸,深自反省:‘我以后一定会做个听话的好孩子,爸爸、妈妈,拜托你们回来!’——父母期待的,便是这种发展。”



“哼,真的是骗小孩子的把戏,蠢得可以。”漂撇学长似乎有过类似的个人体验,显得义愤填膺。“总之,高千的意思我多少懂了。小孩醒过来时会错以为这里是自己的家,表示还有另一座一模一样的建筑物存在,对吧?”



“简单地说,就是这么回事。当然,父母也可以选择趁夜搬空家具;不过若是有另一座尚未购置家具的相同别墅,直接使用自然是快得多。”



“为求慎重起见,我先请教一个问题。你该不会要说那对父母为了管教小孩,特地盖了一座新别墅吧?”



“这很难说,如果是有钱人,倒也不无可能啊!”



“怎么会有这种事!这是什么父母啊!”



“开玩笑的。话说回来,或许真有机会发生。毕竟有些人的疯狂程度你是无法想象的。不过依照常理来思考,应该是当时碰巧正在兴建别墅,而父母趁机利用才是。”



“可是,根据高千的假设——”漂撇学长的手指循着她绘下的简图移动。“嗯,我们现在所在的是——?”



“新别墅。”



“那这个用虚线画成的,就是旧别墅了?屋主是同一个人?”



“当然。”



“那为何要在这个近的地带修建两座别墅?当然,有钱的人多得是,要盖几间别墅是人家的自由;可是一般要盖,应该会分散吧?更何况按照高千的假设,这两座别墅还盖得一模一样,干嘛要这么做?根本没有意义嘛!”



“这又是个基于牵强想象而生的假设——我想,或许是因为旧别墅得在近期拆除。”



“拆除?”



“所以才得重盖一座新的。不过,拆除的理由应该不是建筑物过于老旧,而是政府下令拆除。”



“下令拆除?你的意思是,旧别墅正好盖在新道路或建设预定用地上?”



“简单地说,就是如此。我再强调一次,拆除旧别墅的理由只是我的猜测,没有任何根据;说不定真正的理由其实是我们无法想象的。总之。因为旧的非拆不可,屋主才在附近购买了新土地,重新盖了栋与旧别墅一模一样的别墅——你们姑且就这种以这种假设为前提听我说明。”



“了解。不过,既然要盖新的,一般人应该会连设计也一同更新吧?”



“或许屋主很喜欢原来的设计,又或许是他懒得重新设计。”



“这个说法也挺牵强的。”



“我承认。不是我要说歪理,就算牵强,还是得一一假设,不然要怎么讨论下去?反正真的理由只有屋主知道,我们也只能靠自己的想象来填补。”



“唉,好吧!就让个一百步,当做是这么回事好了。”



“于是乎,这里又盖了座与旧屋一模一样的别墅。”



“接下来的工作只剩搬家而已,而父母打算在搬家之前好好利用这个状况来管教小孩——就是这个意思吧?”



“没错。为此,父母准备了与旧屋一模一样的儿童床,并套上了相同的枕头套及被单;当然,旧别墅即将被拆除、新别墅正在兴建之事,是瞒着小孩的。”



“这些我懂,但最关键的啤酒要怎么解释?”



“关于这点嘛,从结论来说,啤酒及冰箱并不是孩子的父母准备的。”



“那是谁准备的?”



“如同小漂刚才所言,用这种方法驯服小孩,原来就很愚蠢;换句话说,亲戚中也有人对这个计划抱持批判观点。”



“哪个亲戚?”



“假设热衷于这个管教计划的是爸爸——当然,也可以是妈妈,不过这里姑且当成爸爸来谈——他一步步地着手进行驯养孩子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