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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非特异性(2 / 2)


后视镜中的葛野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说出来。



“我觉得是这么回事。一到早上,K就以出门倒垃圾为借口从停车场后门离开大楼。然后,为了让自己能够顺利回来,便在后门处用小石子儿卡住门。”



顺便说一句,我在解释中故意略去了石子儿不再出现在垃圾回收日早上,而是瞄准了瑠瑠的时间进行变化这一事实。因为那会让事情复杂化,所以我暂且按下不表。



“K在垃圾场或是什么别的地方把钥匙交给G,不知G是从正门进来的还是从被石子儿卡住的后门进来的,反正能用到钥匙的只有一间屋子。”



“就是K住的那间?”



“对。”



“但是小羽,你不是说K有家人或是跟他一起住的人吗?K就是为了不让他们发现G的存在才搞些小动作的,所以G自然也得……”



“偷偷溜进去对吧。”



“那样的话,无论如何也会被发现的吧?”



“也许,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他不会那么轻易地被发现。”



“什么特殊原因呢?”



“比如说,K和G长得一模一样什么的。”



“什么?”葛野大吃一惊,就连我也被自己吓到了。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样的推断呢。而在这迷惑不解中,我突然想起来了,是啊,就是昨晚上匠仔的话提醒了我,他有一个早已去世的双胞胎哥哥……不知为何,我对这事的印象格外深刻。



“就是说,K和G是双胞胎。两个人长得很像,外人没法将他俩简单地区分开来。”



“但是……”



车流再次停了下来。



“但他们为什么要瞒着家人互换身份呢?”



“比如说——虽然不知道K和G二人的性别,先假设她们都是女生吧。”



虽然我觉得二人实际上可能都是男人,但感觉那样一来事情会变得很暧昧(其实怎么说都不太对),所以暂且先把“他们”说成是女生吧。



“先不管K有没有结婚,总之她跟男人住在一起。而那个男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姐妹二人同时保持着关系——也许这才是真相。”



“小羽的想象力可真是丰富呢。感觉发现了一个全新的你。”



听着葛野的诧异之语,我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也许是二人的反应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可关键在于他们应该先好好地探讨一下到底有没有这种可能性才对,而不是对其不屑一顾啊……想到这点,我突然有种被孤立的感觉,要是高千和匠仔在就好了。



“那不是很奇怪吗?”学长像是体察到我的心事,他装作一本正经地说话,令我闻之禁不住发笑,“双胞胎姐妹为共享一个男人偷换身份——这个想法本身挺有趣的。但是,就为了这个她们也没必要专挑早上的时间、弄些石子儿的小把戏啊,K只要出门跟G碰个头,然后G代替她返回大楼就行了呗。K没必要趁着倒垃圾的时候慌慌张张地把钥匙给G,对不对?”



原来如此,说得有理。



“就是就是,而且,”葛野就像着了学长的魔一般连声附和道,“既然K在门口卡了块小石子儿,就说明她并没给自己留出很充裕的时间。因为石子儿随时可能会被像木下这样的住户给清理掉。可要是K过早返回的话,好不容易换过来的G又因为时间不够而什么都做不了。再加上事后G又必须把钥匙还给K,两人自然就要在公寓外见面。从这个角度说,K根本没必要搞些卡石子儿的小动作。”



字字击中要害,我无法反驳。



这时,车流又缓慢地向前移动了。



“……有点跑题。”我试图补救因判断失误而处于下风的局面,“仔细想想,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具体发生了什么,而在于瑠瑠对此怎么看以及她采取了应对措施。”



其实,这个问题已经有答案了。瑠瑠看见石子儿后,估计这是与哥哥有关的人做的好事,于是她返回家中并采取了相应措施。不过,我们还是对细节一无所知。



“是啊。我差点儿忘了这事了。问题的关键在于,瑠瑠认为K是公寓外部的人呢,还是公寓里的住户。”



“肯定是外部的人啦,边见学长。他就是为了向已经不住在这儿的木下哥哥宣示自己的存在才——”



“这可不一定哦。刚才也说了,就算那人是瑠瑠哥哥的前女友,也有可能住在这栋大楼里。”



“但是,如果这件事是公寓内部的人所为,那他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呢?完全不能理解……”



葛野突然闭嘴不说了。一直以来主张夹石子儿只是哥哥和K之间的一种暗号,而这一行为本身并无特殊含义的并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啊。她好像意识到了这一问题,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唔……难道说,如果我们找不出这一行为背后的意义,第二阶段的推理就没办法展开吗?”



也许如此。瑠瑠回家后采取了一些措施(我们是这么推测的),而这些措施(也许)奏效了,而石子儿出现的规律性也随之改变(或者根本并未改变)。这一切的一切到底因何而起?我们若不能在推理的第一阶段就拨开云雾,那么真相便无法水落石出。



“——我也想到了一处不对劲的地方。”



葛野自嘲似的苦笑了一下。她好像在嘲笑自己,笑自己也染上了为不切实际的假设而绞尽脑汁的毛病。但是,她的双眼炯炯有神,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我可以说说自己是看法吗?”



“当然当然,尽管说。”



“K虽然不能说是公寓内部的人,但他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外人——是不是也有这种可能性呢?”



“什么?既不是外人也不是公寓里面的人?”



这显然有些出乎意料了,学长一边开车一边回过头来看着葛野。真是的,多危险哪——



“这话从何说起?”



“迄今为止,我们一直把K看成是与哥哥有关的人,或是跟与他俩都有关的人,对吧?”



“是啊,所以呢?”



“如果K就是哥哥本人呢?”



“啊?”



“你仔细想想,木下回家后采取了某种措施,虽然不知道这么说是否贴切,总之她认为这样一来可以永绝后患。而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木下面对面地与那个始作俑者进行谈判——我这么解释就好理解了吧。”



我倍感意外,倒不是因为这个想法本身跳跃性较大,而是惊异于葛野竟能做出如此大胆的假设。不过,我也因此茅塞顿开。如果K真是瑠瑠的哥哥,那就能很好地解释他为什么刚好出现在哥哥搬离大楼之际了。



“当然,正如之前所说,这不过是第一阶段中瑠瑠所做的一种假设罢了,极有可能与事实大相径庭。”



“哥哥是K……吗?暂且不论她是如何想到这是哥哥的所作所为的,但就算如此她也没必要特意往家里跑一趟啊。就算是瑠瑠那么认真的人,也没必要单单因为这个就专程回家告诫哥哥吧。打个电话不就把一切都解决了吗?”



“不好说。哥哥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举动呢?也许隐藏在这背后的动机才是个真正的问题所在。”



“真正的问题?”



“假设K就是瑠瑠的哥哥,虽然他现在已经从公寓楼里搬出去了,但却瞒着妹妹偷偷地往来于家和公寓之间。他有何目的呢?我突然想到,他会不会是在跟大楼里的主妇偷情呢?”



“什么?偷情?”



“当然,这只是个比方。木下可能觉得这事在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还是回家跟哥哥当面聊一聊比较好。”



“原来如此。兄妹俩见面后,哥哥会怎么回应妹妹呢?‘我以后注意,不给大楼留下安全隐患——’”



“不,我觉得不是。”



“欸?为什么?你刚才不是说——”



“木下会不会根本就没提到小石子儿的事呢?她不动声色地警告了哥哥,虽然自己并不会说破,但有些事只是权宜之计,若不悬崖勒马,很可能给家人也带来麻烦。兄妹之间的谈话仅限于此,瑠瑠自始至终对石子儿的事——”



“你是说她提都没提?”



“嗯。就是说,她虽然从石子儿这件事中查明了哥哥偷情的内幕,但也不过是偶然猜中,而卡石子儿的罪魁祸首则另有其人。”



“虽然有些复杂,但严格说来哥哥并不是K。而将他等同于K也不过是瑠瑠在第一阶段的猜想而已。



“哥哥当时大概乖乖地听取了妹妹的劝告。所以瑠瑠才会以为这个问题得到了解决,从而放心地返回公寓,但实际上事情尚未结束。”



“因为她意识到了夹石子儿的另有其人。”学长先点了点头,复又歪了下头说道,“等等。听刚才葛野话中的意思,今早瑠瑠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在第一阶段假设错了吧。”



“正是。她特意去检查了后门,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可能正如边见学长所说,她发现自己最开始想错了。”



“但是这里就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葛野之前一直深信事情已经得到了解决,那又是什么让她改变了这一想法呢?”



“就是那件事吧?有人冒充理事长女儿骗取楼里住户的信任,让其帮忙打开自动锁——她得知这件事后就开始怀疑了吧。”



“也许还有一个原因。”



“是什么呢?”



“这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对葛野说,昨天在地下停车场里,不知道是谁把一辆红色的轿车停在了木下家的车位里。”



“……还有这种事?”



“学长,你认为这和石子儿的事有关吗?”



“如果夹石子儿这一行为真的是跟着瑠瑠的计划和行动走,那K有可能也会对她耍别的花招。”



就是说,K的目标是瑠瑠(或是木下家别的人)。



“对了,说起来,今早上瑠瑠在打开后门的同时,还往停车场的方向看了几眼。”



“停车场的方向啊……”



“不过,因为门很快就关上了,所以我觉得她可能什么都没有看到。现在也记不太清了。”



恐怕瑠瑠已经确认过昨天非法停车的那辆红色轿车到底还在不在了——不过,它到底在不在呢?



“原来如此。”学长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又开口了,“先不管这事,我们先来总结一下瑠瑠在第一阶段到底做了什么假设吧。葛野刚才说,她认为夹石子儿这事是哥哥的所作所为。如果说这是哥哥暗中返回公寓的证据,那就说明瑠瑠可能在之前就已经知道哥哥在和谁偷情了。”



而这正是我们这些外人所无从知道的木下家的秘密,也是破解谜题的关键信息。



“不过,也不能武断地就给人扣上偷情的帽子嘛,但从认定哥哥在瞒着自己的情况下往返于家和公寓中间的瑠瑠改变了暑期计划,提前回到家中这一点来看,一定是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内幕。但瑠瑠是怎么从卡在门上的石子儿联想到哥哥暗度陈仓的呢?”



“在这之前我想问,哥哥手上现在还有公寓大楼的钥匙吗?”



“应该没有哦。”葛野从口袋中取出一串钥匙。“你看,这是木下家的钥匙,现在在我这里保管着。据说钥匙共有四把,其中两把分别在我和瑠瑠手里,还有一把作为备用钥匙保存在鞋盒里。剩下的一把在老家的瑠瑠的母亲的手里。”



“原来如此。那么哥哥应该没有钥匙了。虽说他也可以向母亲借,但若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的话,他应该不好意思那么做。”



“那这么说来,在后门卡石子是哥哥为了进入大楼而玩的小把戏啦。”



“嗯——啊,不,严格地说,使他的偷情对象为了回到大楼而耍的小伎俩。为了简化说明,那个偷情对象是个有夫之妇。早上,她和上班的丈夫一起出门倒垃圾。”



学长把莫须有的事情讲得栩栩如生。



“她的丈夫得去停车场里把车开出来,自然是走后门比较快,因为那里距离停车场比较近。就趁着这个工夫她用小石子儿把门卡住不让它关上。”



再重申一遍,严格说来(在第一阶段瑠瑠的设想中),K并不是哥哥本人,而是他的偷情对象。



“背着丈夫吗?”



“嗯。她可能是暂且把垃圾袋放在地上,慢慢地一边做关门状一边迅速地用事先准备好的小石子儿卡入门缝中。”



“啊,又来了。说得跟真的似的。”



“或者,她当着丈夫的面光明正大地把石子儿夹进去也没问题吧。”



“欸?那她也太大胆了吧。”



“她只要借口回来的时候方便就行了。她丈夫绝对想不到这是她为了放偷情对象进来而耍的伎俩。不过,刚才也反复说过了,她若真有此意,直接在里面把门打开就行了。”



“对呀,这么一说确实。”



“目送丈夫上班后,妻子将钥匙藏于某个隐秘之处。”



“某个隐秘之处?哪里呢?”



“当然是外面了。也许是垃圾场附近。妻子离开后,哥哥现身拿到钥匙。然后在妻子出门的时候——”



“妻子去哪里呢,一大清早的?”



“比如说,送孩子上幼儿园什么的啦。”



“哈哈——学长你现在骗人的本事可不逊色于匠仔哟。”



“过奖了,哈哈。”



“我这可不是在夸你。”



“趁着妻子送孩子去幼儿园,哥哥光明正大地拿着钥匙从前门进入五月公寓,再进到她家里。两人不在外面公开会面而是采用这种迂回的方式,自然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为了掩人耳目呀。试想一下,若是妻子让陌生的年轻男人进屋的场面刚好被邻居撞到会怎样呢。她肯定不会对外宣称自己和别的男人偷情吧。从这点来想,就算邻居看到一个陌生男子拿着钥匙开门进去了,问起来她也可以解释说那是她的一个亲戚。”



“这个嘛……不过要是邻居好奇心比较强的话,大概也会感觉事有蹊跷吧——”



“哎呀,要是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的话可真是没完没了了,这样至少比让一个有夫之妇给自己开门来得好得多。”



“这样一来哥哥就先她一步进入家门了。”



“之后送完孩子归来的妻子就从后门进入大楼。当然,她没有让哥哥给自己开门,而是特意遵循着这样的顺序,也是有原因的。”



“这也是怕被别人看出端倪而有意为之的喽。丈夫上班、孩子上幼儿园,明明家里应该没人的,她却按响了门铃,那么是谁在里面放她进去的呢。”



“说得正是。”



“那她进入大楼后又是怎么回到自己家的呢?她现在手里应该没有钥匙不是吗?让里面的哥哥给她开又绝对不行,因为这样一来又会被邻居看到她和陌生男子在一起,那之前的努力不就全都白费了吗?”



“先进家门的哥哥也许进来后并未将门锁上,这样做可能不够谨慎,但因为想到妻子出门花不了太长时间,所以暂且先这么做。于是,等妻子回来后,两人就在房间里尽情幽会了。”



“但这可是早上啊。妻子把孩子送到幼儿园之后就得九点了吧。木下的哥哥真能跟一个有夫之妇这么无忧无虑地约会吗?他不上班也没关系吗?”



“啊,我觉得这点倒不成问题。瑠瑠哥哥在本地的一家宾馆上班,而且他净是上些夜班什么的,这事瑠瑠也提到过。”



“哦,这样啊。”学长好像也是头一回听说此事。“所以瑠瑠才会从对方专在早上的时候夹石子儿这点联想到哥哥。”



“但是不对啊。因为木下每次看到石子儿都会把它除掉,她本人也这么说过吧。这样一来那位不伦妻子不就进不来了吗?也许一次两次的她还可以跟着上班族和学生混进来,但长此以往她肯定也会十分困扰,完全可以另谋对策的嘛。”



“可能瑠瑠发现石子的时候她已经回来了。一定是她进楼之后没有及时除掉石子,就扔在那里不管了了。不过,这也可能只是瑠瑠的一种推测,而实际上,有没有那么早开门的幼儿园还不一定哪。”



说得没错,虽然听上去绕了些,但迄今为止的讨论只是我们对瑠瑠第一阶段的想法的推测,与事实还是有很大出入的。



“瑠瑠带着这样的猜想回到了老家并和哥哥谈起此事。恐怕谈话是瞒着父母进行的。她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哥哥还在跟人妻交往,但却丝毫未提石子的事儿。但是——”



“因为她也是偶然发现哥哥跟人妻偷情的。”



“对。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而实际上,哥哥他们的幽会根本没经过这么复杂的程序,更没有用到小石子。”



“而且,连二人幽会的地点也不是五月公寓。往这个方向上想更合适吧。因为有夫之妇在偷情的时候,绝不能把对方带到自己家里来,这是一条铁律。”



我和葛野同时眨了眨眼睛望向对方,我们都对学长肯定的语气惊讶万分。这种奇怪的规则,他怎么会知道呢?



“铁律……是吗?”



“当然了。自己家周围人多口杂,对方若是一不小心留下了什么痕迹,很容易被丈夫抓住把柄。无论怎么想方设法、小心隐藏,一旦把对方带到自己家里来,之前的努力就等于全白费了。这样做就如同将自己的偷情行为昭告天下,不被人发现反倒奇怪。”



“呵……”



学长一提到这个话题就显得异常热心。什么嘛,说不定他自己也暗地里盼着能有这么一段情史呢。



“言归正传,两人结束了谈话,根本没提到小石子这事,自然,谁都没有意识到这其中隐藏着一个巨大的误会。也许,哥哥向瑠瑠保证了,他不会再跟那女人来往。当然,我们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他的真心话,反正瑠瑠因此放心地回到了公寓。”



“她大概认为,石子不会再出现了吧。”



“可是,之后发生的事却大大地出乎了她的意料。停车场出现了陌生的红色轿车、有人冒充理事长女儿混进大楼。”



“就是说,K并不是哥哥,而且,卡石子的那个人,跟自己有关系的可能性更大。”



“这也是自然了。”



“但那个人究竟是谁呢?嗯,看来我们也无从知晓了。看来,关键信息还远远不够啊。”



葛野嘴上这么说着,口气却跟刚才那种兴味索然的感觉截然不同。不如说,她甚至有些期待,期待学长能用“强词夺理”来打破眼下的窘境。



“这也不尽然。”



学长果然开口了,葛野迫不及待地向前探出身子。看她那跃跃欲试的样子,仿佛在说自己不会错过任何可能性似的。看样子,大家聊得越来越起劲了。



“综合第二阶段的事情来考虑,事情的真相便水落石出了——啊不过,我有言在先,这是在假设那辆非法停靠的红色轿车与本案有关的前提下才说的。要是这二者无关,也许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嗯,车的事跟这事有关。我明白了,边见学长,请继续说下去。”



“总而言之,这一系列非同寻常的事情都是针对瑠瑠的。而在她回家之后,对方的行动模式有了微妙的变化,这点我们刚才也谈到了。”



“就是说,K——这回是货真价实的了——故意挑瑠瑠出门倒垃圾的时间段在后门缝上卡石子对吧。”



“是的。今天早上也是一样,K从某处暗中监视着瑠瑠的一举一动,在预测其外出时间后故意在后门处卡上石子,所以今早的时间才会和第一阶段的不同。”



“K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瑠瑠呢?”



“恐怕这是对她的一种无声的威慑吧。”



“无声的威慑?”



“我觉得K在暗中对她耀武扬威——虽然自己没有钥匙,但进入大楼易如反掌。”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后背窜上来一股凉意,我不禁有些毛骨悚然。葛野紧锁眉头,大概跟我有同感。



“‘进入大楼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说不定,哪天我就进你家的门了。’他这样做,是不是在对瑠瑠进行无声的恐吓呢?”



“那个……学长,我说。”



“一言以蔽之,他就是个跟踪狂嘛。”



跟踪狂……“跟踪瑠瑠吗?”



“可以这么说吧。虽然我不愿意承认这点,但应该说,新年以来发生的一系列怪事绝非偶然。”



哥哥从五月公寓搬出去之后,这里就只有瑠瑠一个人住了。现在,可谓是她的防备力量最薄弱的时候。



“那个跟踪狂使尽浑身解数打探瑠瑠的行踪,恐怕连她这个暑假要暂时留在这里打工也一清二楚,所以才瞄准垃圾回收日这个时间坚持不懈地在后门缝上卡小石子。他暗中向瑠瑠宣告,自己一直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进入大楼。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在其意料之外——”



“本应因打工而忙得不可开交的瑠瑠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回家了……”



“也许吧。实际上,瑠瑠是因为会错了石子的意思才回家的。但在跟踪狂看来,她是因为意识到了自己无声的恐吓才匆忙赶回家避难的。”



我不知不觉地用双手按住了脖颈,那里似有什么东西缓缓地往上爬着。



“然而,事情在这里又有了转折。本应因害怕而逃回家的瑠瑠竟又若无其事地回来了。跟踪狂眼见这一幕这不禁气的发昏。”



“……怎么说?”



“以下只是我的想象。那人感觉被瑠瑠嘲笑了——你的恐吓根本一点都不可怕。或是他误以为瑠瑠以为这根本就是虚惊一场,从此便不管不问了。总之跟踪狂觉得自己的做法过于温和了,决定更进一步,做得更加露骨一点给瑠瑠看,所以后来才有了那辆非法停泊的红色轿车。”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那辆红车是跟踪狂的喽?”



“很有可能。”



“那太奇怪了。瑠瑠决定要回来不过就是前天晚上的事吧。但昨天学长接她回来的时候,那辆红轿车已经停在那里了。如果说这是为向瑠瑠耀武扬威的话,那跟踪狂是怎么做到对其计划了如指掌的呢?”



“这个嘛,极端一点想,会不会是那个人窃听了瑠瑠的电话呢?”



窃听……“真、真会做到那一步吗?”



“跟踪狂说的就是这种丧心病狂的人。”



“即便如此也不合常理呀。就算是他通过窃听瑠瑠的电话而得知她的计划后先发制人,大摇大摆地把自己的车停在别人家的车位里,这也实非良策。稍有差池就会引火烧身,惊动警察——”



“这并不成问题。”



“欸?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算是警察来了,也无法对跟踪狂造成实质性的威胁。试想,警察过来后查出车主,把他叫过来教育一番,告诉他不能私自占用别人家车位——不过,警察能否做到这点还未可知。但假如事情真的走到了这步,跟踪狂也丝毫不会感到困扰,不如说这正中其下怀。”



“正中下怀……学长,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他只要对警察这么说就行了——在那儿停车是我的正当权利,因为我和木下瑠瑠已经同居了。”



这回轮到我哑口无言了。葛野第一次露出了惊恐万分的表情。



“这……这也太——”葛野先出声了,“可木下轻易就能戳穿他的谎言啊。”



“她当然会坚决否定。但若是对方坚持说自己是她的男朋友怎么办?我们两个是同居的恋人,最近吵了点小架,我的女友现在心情不太好所以才那这事出气——如果对方就赖在她身上,瑠瑠该如何是好呢?恐怕警察对此也束手无策了吧。若是说对方对瑠瑠施暴什么的情况可能就不同了,因为这毕竟眼见为实;但除了这个警察大概也拿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了。最后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双方沟通解决就算了。”



我听着只感到一阵晕眩,同时又觉得十分荒谬。想着想着,我突然灵光一现。对了,昨晚匠仔不是还说到寡妇和狗的故事了吗。当时大家争论的时候还提到了,要是寡妇坚持说狗是邻居的该怎么办。这两件事十分相似。



男女关系是多么暧昧而不切实际啊!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女方怎么费尽心思澄清和否认,只要男的一口咬定这不过是小两口在闹矛盾,人们心中的情感天平便会倾向于后者,对男方的话信以为真……在世人的偏见中,这段“恋情”便完全不顾女方的意愿而成了既定事实,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会有今天。



简直是一场噩梦。再没比这更可怕的事了吧。



“不可理喻。”



“所以,就算事情闹到了警察那里,恐怕那个跟踪狂也不以为意。毕竟,他的初衷就是要向瑠瑠宣示自己的存在,所以最开始才采取了一种迂回的手段。但后来他却发现,自己因过于小心谨慎险些导致计划失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这次铤而走险,大摇大摆地将自家车停在了瑠瑠家的车位上。与此同时,他看到瑠瑠她们进屋后,便冒充理事长女儿按响瑠瑠家的门铃让她帮自己开门。不为别的,就为诱使瑠瑠在无意中成为其帮凶的同时,给她精神上的一击——自己竟引狼入室,放不速之客进入了大楼。因此,他才故伎重施,让人知道他是个冒牌货。”



“……但是,冒充理事长女儿的是个女孩子吧。”



“他有可能还有个女性帮凶,而那个女孩本身就是个娃娃音。他这么做也是在暗示瑠瑠,他已经摸清了她身边人的底细,连理事长有个女儿都调查得一清二楚。这是赤裸裸的威吓,迄今为止所有的事可都是我一人所为。”



“这个人……是学生吗?”



“嗯?”



“针对瑠瑠的这个跟踪狂是什么人呢?难道与瑠瑠一样,同为安槻大学的学生?”



“不知道,不过确有可能。”



啊,我不禁叫出声来。



“怎么啦,小兔?莫非你想到什么了?”



“就是那、那个拉中提琴的呀。”



我向一头雾水的葛野讲了瑠瑠之前的遭遇:那男的逼瑠瑠跟他同居,遭到拒绝后报复般地很快和别的女生同居了种种。



“原来如此。难道……是他?”



听学长的口气,他好像已经知道那个男生是谁了。但是仔细想想其实很令人费解,昨天学长还说不知道校乐队里有中提琴手,但现在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那家伙的话……我也不想这么说,但可能就是他做的。”学长小声嘀咕道。



“……他是个怪人吗?”此时,我并未注意到学长反应的异常之处。



“不,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男生,甚至在一些人的眼里,他还是好青年呢。可现在情况有点复杂。”



贴在他唇上的香烟摇摇欲坠,终于“噗”的一下掉了下来。但学长却丝毫不在意。



“这样啊……原来如此。”



“怎么了?”



“我刚才一直在想,那辆红色轿车到底跟这些事之间有什么关系。刚才我终于想到了……我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难道说那个拉中提琴的也有一辆一模一样的?”



这么说来,我也想起了目不转睛地瞪视着红色轿车的瑠瑠的表情。她难道也因想起了此事而满心厌恶吗?



但学长却摇了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欸?”



“那辆车的主人——或者是有这种车型的车主,并不是所谓的那个中提琴手,而是另有其人。”



“是……谁呢?”



学长并未直接回答。“……可能是我直觉作祟吧。可那个人确实有完美的女性朋友帮他作案。”



“帮他的人?就是冒充理事长女儿的那个人?”



“你可能不认识,是个教育学部的姑娘。只听声音的话,确实会让人误以为她只是个小女孩。”



“她和那个跟踪狂是什么关系呢?”



“不知道。但据我所知两人应该不是恋人。不过怎么说呢,那姑娘似乎单恋着他。”



换言之,就是那个男的利用了她的感情……想到这里我不禁血气上涌、头脑发热,一种不知道哪儿来的愤怒竟使我有些失态。



而葛野似乎也是倍感不快。“……真卑鄙。”



“还不能确定他就是跟踪狂,更不能断言是否真有针对瑠瑠的跟踪狂存在。不过,一定是有事发生了。”



对于学长的肯定的发言,葛野少见地有些扫兴,她无力地问道:“那到底该怎么办呢?”



“一定得做点什么——当然,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话。总之,今天晚上住在教授家倒没什么好担心的,等明天回来之后再做定夺也不迟。”



“要不要跟白井教授商量看?”



“一旦确定了他是跟踪狂,那我就会上马上报告教授。唉,你们别担心啦,我来想办法。”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别看学长平时一副毛毛躁躁的样子,可到了关键时刻,他的行动力也非同小可,真是个靠得住的人。



“哎呀……对了,”学长捡起掉落在膝上的烟对葛野说,“偏偏在这时候让你去住,真是太不凑巧了——”



“才没那回事呢,”葛野恢复了一贯响亮有力的声音,“不如说,我去的刚刚好。”



“欸……刚刚好是什么意思?”



“为、为什么呀?”



“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总比瑠瑠一个人住在那里安全得多嘛。”



“这个嘛——”学长欲言又止地瞥了我一眼,“可能吧……”



学长一定是担心葛野的人身安全,但她却鼓足力气干脆利落地说道:“我来保护瑠瑠。”



这是她第一次不说“木下”,而是称其为“瑠瑠”。真好,有这样一位靠谱又英气的同伴在身边,自己也会不知不觉变得……啊,我都在想些什么呀。



“我会一直在身边陪着她的,让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害怕。真可怜,吓成那样。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她明明可以对我敞开心扉的。”



“哎、哎呀,不是还没确定到底是不是跟踪狂嘛……”



学长像是为葛野的气势所迫,辩解似的打着圆场。



这时,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不由得“啊”的一声大叫了出来。“说起来……”



“怎、怎么啦?小兔,别吓人嘛。”



“钥匙……”



“啊?”



“钥匙呀!学长,那把钥匙后来去哪儿了?”



“你说什么呢?”



“匠仔昨晚上不是说了嘛?大楼里是不是有住户丢了钥匙。”



这回轮到学长和葛野失声尖叫了。



“当时,瑠瑠的脸一下子惨白惨白的,久久说不出话来……那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