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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bor Cyhiraet 死兆女郎之书(1 / 2)



先不提店家的感想,长时间占据冷气够凉的速食店餐桌专注用功的学生确实存在。



「————」



这一天,带着暑假作业来到店里的白石月美,看见晚一步前来的朋友之后暂时哑口无言。



牧岛皐月与睦月这对双胞胎姊妹,是月美从国中就结识的朋友,月美当然近距离看着她们两人的变化至今,然而她今天目击的双胞胎变化——正确来说是姊姊的变化——即使是在班上逐渐建立起「冷面直言之士」这种地位的月美,也不禁哑口无言好几秒。



「呀呼~白石!古文作业借我看啦,古文!皐月难得一次几乎没写作业喔!」



一坐下就提出这种任性要求的睦月,在这个时期晒出健康的好肤色,月美对此并不是无法理解,既然田径社几乎每天都在跑步练习,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要求借作业抄,也在月美预测的范围之内。



然而,战战兢兢坐在睦月旁边的皐月,月美终究无法跟上她的变化,个性正经的皐月还没写作业也是惊讶的要素,但是皐月的变化足以令月美觉得这是琐碎小事。



月美放下自动铅笔,以冰凉的可乐润喉做个深呼吸,然后低声询问:



「……发生什么事?」



「就……就算你问我发生什么事……」



皐月耸肩缩起身体,看着下方露出含糊的笑容。



「那个……算是心态,稍微变化吧——」



「这肯定是心态有所变化,但我不认为只是稍微变化。」



皐月暑假之前留到腰际的黑发,如今剪到及肩的长度,而且还挑染,如果是外向的睦月,形象改变到这种程度也不足为奇,但月美实在无法理解畏首畏尾又胆小的皐月,为何大胆将头发剪这么短。



月美眉心出现皱纹,探出上半身进一步询问:



「……该不会向宫本告白之后惨遭拒绝?」



「不……不是那样啦,真的!」



皐月以手帕拭去额头浮现的汗水,并且匆忙起身。



「——我……我去买饮料!睦月喝冰咖啡对吧?」



皐月没有听完妹妹的意见就慌张下楼,月美目送她离开并讶异眯细双眼。



「我说白石啊~女生剪头发等于被男生甩,这种想法在现代也太短路了吧?」



睦月擅自拿起月美的薯条吃,并且扬起嘴唇。



「那小睦知道小皐剪头发的原因?」



「至少应该不是被那个宫本拒绝喔?他们的交情反倒比以前还好吧?」



「是吗?」



「哎~当事人忸忸怩怩不肯讲清楚,我们也只能擅自想像就是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可以那样断然剪掉?难道宫本喜欢短发胜过长发?」



「我又不知道宫本的喜好。」



对于睦月来说,书虫宫本伊织恐怕完全不符合她欣赏的条件,这种毫不在意的回应反映出她喜欢的男生类型。



「——时间可贵,得赶快写作业才行。」



双手各拿冰咖啡与冰红茶回来的皐月轻声说着,不过音量形容成自言自语也太大了,很明显不想回锅刚才中断的话题。



皐月立刻打开习题与笔记本准备写作业,月美对她说:



「所以,为什么剪头发?」



「啊?就……就说了,这种事不重要吧,现在应该——」



「现在讲出来比较轻松喔?」



「这……白石同学!你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啊,你到了新学期去学校,肯定会被问相同的问题喔?」



「唔——」



「会被女生们包围,还会在许多男生面前被逼供喔?在说明清楚之前不会放过你喔?」



「唔唔……!」



「留下这种类似公开处刑的回忆,或是只在这时候告诉我真相,新学期的时候由我帮忙搭腔说明,你要选哪一种?」



月美以指尖敲着一片空白的笔记本,促使皐月做出决定,多年交情使得月美熟知皐月不擅长应付这种连环攻势。



狡猾抄起月美笔记的睦月,以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说:



「白石,肯定是那样啦,不可能和那个宫本无关——皐月,我没说错吧?」



「慢着……睦月!?」



「小皐,是吗?」



「这……这方面——」



刚拭去的汗水再度从皐月的頟头不断浮现。



睦月斜眼一瞥,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既然皐月不说,我就以自己认定的结论随便说罗?」



「小睦,你果然知道?」



「没有啦,我也不知道详情,不过,宫本的……阿姨?那个女生在辈分上算是阿姨吗?总之有个美少女非常照顾皐月。」



「睦月!你先别说话——」



「是阿姨又是美少女……?」



月美蹙眉解读朋友这番话,从阿姨这个词产生的联想,无论如何都不符美少女这个词。



月美很快就放弃自己寻找答案,而是询问睦月。



「这是怎么回事?很奇怪吧,阿姨却是美少女?」



「我也不是知道得很清楚,不过那个宫本有个叔父吧?」



「啊啊……」



听她这么说就想到,忘记是哪一天,一名蓝色眼睛的美少女,哭着来到月美他们就读的学校找伊织,月美也记得当时的少女是伊织的堂妹——伊织叔父在美国还是在法国和当地女性生下的孩子。



「咦?不过记得那位叔父——不是因为太花心把老婆气跑?宫本后来好像说明过。」



「不,这是——」



「嗯,所以这次的阿姨,和之前气跑的人不一样,不是跑来学校那个女生的妈妈,是那个叔父在巴黎交往带回日本的女生。」



「法国人?难道很年轻?」



「嗯,从手机照片来看,和我们年纪差不多——对吧,皐月?」



「唔,嗯……大概十七……」



皐月尴尬点头,停顿片刻之后如此补充。



「十七!?」



月美微微起身放声惊呼。



「宫本的叔父几岁?」



「二……二十七……吧?他说他比古田老师大一届——」



「二十七岁勾搭十七岁的女生,这样不构成犯罪吗!?话说小皐,有照片就给我看啦!」



月美察觉到自己不同以往相当激动,抓住皐月的手不断摇晃。



「呃,等一下……!知……知道了,不要大呼小叫啦,真是的……」



月美的强求使得皐月轻易举白旗,取出手机让画面显示影像档。



「咦——」



画面上,和表情阴显困惑的皐月贴脸微笑的,是一名微橙色长发与棕色眼眸的美少女,无袖上衣展露出来的手臂毫无赘肉,而且修长耀眼。



月美察觉少女身穿纯白越南传统长衫,随口询问皐月:



「……山崎暑假之前提到宫本认识的旗袍美少女,难道就是她?」



「唔,嗯……」



「她该不会也和宫本同居?」



「嗯。」



皐月反覆点头回答月美的询问,月美叹出长长一口气,将手机还给皐月坐回沙发。



「……所以,这位宫本阿姨很欣赏小皐?」



「似乎是这样喔?你看,那边转角不是有栋全新刚盖好的大楼吗?」



「啊,一楼是便利商店的那栋?」



「就是那里,那栋大楼的二楼,是对我们来说门槛很高的美发沙龙,不过这个女生把皐月拖进那间店,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



月美身体稍微往后,从头到脚缓缓仔细观察皐月。



「……就我推测,今天这套衣服也是她搭配的?」



「你……你怎么知道?」



「还好啦,因为不像是小皐平常的打扮——应该说,我觉得小皐穿这样太有品味,何况你还露出难得一见的美腿。」



「…………」



皐月脸红轻拉细肩带束腰上衣的衣角,想遮住自己从短裤延伸出来的大腿。



「既然会不好意思,一开始别穿这样不就好了?」



睦月轻拍皐月的裸腿,无可奈何如此抱怨。



「因……因为——要是没做到这种程度,就不算改变……」



「你说改变?」



「我——希望自己能够改变。」



「啊?」



「我想改变。」



皐月如此反覆,将冰红茶的纸杯稍微捏凹。



月美纳闷看向睦月。



「她从不久之前就一直这样,动不动就说要改变。」



睦月吸了一大口冰咖啡叹息。



「……小皐,宫本果然对你说了什么吧?所以你才会讲这种话吧?」



「…………」



皐月没有回答,不过这股沉默正如同肯定月美的质疑。



「啊!」



皐月忽然起身。



「皐月,怎么了?」



「那个……我忽然有点事——」



「又外找?」



睦月无可奈何叹了口气。



「外找?」



「总之啊,那个阿姨最近经常找她,筒直把她当成跑腿。」



「我不是说过好几次吗,不是这样啦!」



皐月否定妹妹这番话,匆忙将刚打开的作业收回包包。



「——对不起,那我先走了。」



「是是是。」



睦月随意挥手送姊姊离开,对于只想靠别人写作业的睦月来说,几乎没写作业的皐月完全不算战力,有没有她都一样。



月美喝光可乐之后对睦月说:



「小睦,不要紧吗?她该不会任凭对方摆布吧?」



「以我的立场,反而觉得她强调想要改变的态度不对劲,有种事有蹊跷的感觉。」



「事有蹊跷?」



「一个人或许真的必须自觉要改变才会改变,不过皐月的状况实在是……如果只是想改掉畏首畏尾的个性就算了,希望她不要满脑子顾着想改变,却不小心冲错方向。」



「…………」



月美颇感惊讶凝视睦月,睦月看起来大而化之,却意外对他人观察入微,或许睦月只会仔细观察姊姊皐月,不过即使如此,月美依然很惊讶睦月想得如此深入。



「……什么?白石,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希望你差不多该还我笔记本了。」



月美拿走睦月擅自抄写的笔记本,开始写作业。



「啊,等一下!那我要怎么写作业?」



「不就自己写?」



月美冷淡向睦月扔下这句话,露出浅浅的笑容。







宫本家只有书斋安装空调,而且实际上并不是为了住在里面的人们设置,是因为书斋里大量藏书需要适度控制温湿度而设置。



然而无论是为人还是为书,空调就是空调,炎热的日子持续这么久,还是只能躲进肯定凉爽的书斋。



「…………」



宫本伊织将习题与笔记本摊在父亲使用的桃花心木大书桌,忙于完成暑假作业。



这个家里最吵的小鬼正在庭院玩耍,第二吵的丫头宣称出门购物,叔父要到大学办事同样外出,因此家里现在只有伊织,托福写作业的进度比平常顺利。



以伊织的状况,不知道何时何地会卷入麻烦事,要是抱持着「暑假还有一半」这种山崎会有的想法把作业留到最后,万一暑假后期陷入无法自由行动的状况,就会目睹地狱。实际上在即将放暑假前,伊织就遭遇派屈克这个出乎预料的敌人,交战之后受重伤休养好几天。



「……呼。」



伊织将数学习题写到一个段落,看向早已见底的玻璃杯起身。



在厨房烧开水准备泡红茶时,外头传来克莉丝她们的嬉闹声,常叶今天去医院探望熟人,这段时间将莉莉瓯妮托付在这里。



平常总是不管伊织是否方便——毕竟是无知的小孩也无可奈何——大喊「伊织~伊织~!」缠在身边的克莉丝,只要和莉莉瓯妮在一起,两人就会自己玩得很开心,只要定时准备要称为点心有点多的食物就行,所以对伊织来说帮了大忙。



——伊织原本如此心想,但后院的状况似乎不对劲。



「?」



如果只有克莉丝与莉莉瓯妮的笑声就没问题,但不知为何还包括响亮的水声。



伊织连忙关火,从厨房后门探出头。



「你们两个……」



平常总是停放叔父机车的地方变成一座水池,而且是刚完成的。



至于池子里,则是有两只人鱼开心嬉闹,严格来说,挥动手脚戏水嬉闹的只有克莉丝,莉莉瓯妮只有戏水,即使在这种时候,这名少女依然沉默寡言。



伊织的意识集中在这种不重要的琐碎小事,应该是因为他想全力逃离这个现状。



「——啊,伊织!」



伊织就这么维持打开后门的姿势僵住,赤脚的克莉丝看到他,就放开水管前端的开关露出微笑。



大概是屈服于今天的酷热,两人都从头到脚淋得湿答答,但宫本家后院没有草皮也没有木地板,泥土地画当然变得又湿又滑,在这里玩耍的两人连衣角都沾满泥巴。



同样是沾满泥巴,只穿便宜细肩带洋装的克莉丝就算了,但莉莉瓯妮穿的是订制浴衣,既然是常叶学姊穿过的衣物肯定不便宜,不懂如何保养和服的伊织,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沾满泥巴的浴衣。



「……!」



伊织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微微抽动脸颊思索该对她们说些什么。



克莉丝无视于这样的伊织,不经意看向莉莉瓯妮瞪大眼睛。



「——莉莉瓯,你这里滴到泥巴脏掉了。」



「……唔?」



「就是这里啊!脸颊的这里!」



克莉丝说完伸手帮莉莉瓯妮擦脸。



但她的手早就泥泞肮脏,明明平常总是受到伊织照顾,偶尔却想主动照顾别人,所以就落得这种下场,连莉莉瓯妮整张脸都被泥巴弄脏。



「啊,又脏了。」



「唔……」



莉莉瓯妮大概不知道自己脸蛋变成什么样子,表情没有特别变化,而且也伸出沾满泥巴的手,像是要包住克莉丝的脸蛋,将她涂得满脸泥巴。



「呀啊!」



「……泥巴敷脸对皮肤很好……」



「咦,玩泥巴对皮肤很好?那我也要跟露说!」



「可以清洁毛孔……应该很好……」



「耶~♪」



卸下最后防线的少女们,开心笑着为彼此雪白的肌肤涂抹泥巴,头发与衣领已经沾满泥土,而且脏污很明显入侵衣服内侧。



「……闹够了没?」



伊织套上凉鞋冲出后门怒目相向。



「——你们两个,我吩咐过未经我的许可不准乱来吧?」



即使没有大声怒骂,光是伊织慑人的语气,对于两名少女就造成充分效果。



「因……因为……」



克莉丝缩起颈子扬起视线看伊织,扔下水管以细如蚊鸣的声音说:



「……因为,伊织说不可以在那个房间吵闹……」



「我确实禁止你们在书斋吵闹,但也不记得准许在这里玩水,何况你们保证过想玩什么都要知会我,你们该不会同时忘记这件事吧?」



克莉丝与莉莉瓯妮转头相视,在泥巴里消沉低头。



这对克莉丝来说并不稀奇,甚至堪称司空见惯的光景,但伊织至今未曾对莉莉瓯妮责骂到这种程度,不过如果是常叶,要是她们做出这种事,应该也会同时厉声斥责她们,因此伊织也将克莉丝与莉莉瓯妮一起教谢。



「…………」



先不提两人是否打从心底反省,但她们被骂之后明显消沉。



「——真是的。」



伊织将愤怒情绪连同长长的叹息一起宣泄,把克莉丝与莉莉瓯妮分别抱在腋下。



「不准动,泥巴会乱喷。」



「是!」



「唔……」



伊织就这么抱着两名少女前往浴室,其实他很想当场以冷水将她们从头冲干净,但他不愿意在这种酷暑洒太多水,害得周围的绿意枯萎。



多亏将两人搬进浴室,伊织的的上衣也沾到泥巴,途中滴在走廊的泥水晚点再擦,现在得先把自己与少女洗干净。



「——你们两个,脱吧。」



伊织放下少女,冷冷地如此说着,这句话就某方面听起来是相当严重的问题,但伊织没有二意。



「唔咕咕咕咕……」



「唔……」



少女们拚命想脱掉贴在湿透肌肤的衣服,伊织脱下T恤扔进洗衣机,留下她们前往卧室。



「……总不能询问正在医院的学姊。」



伊织打开笔电搜寻浴衣的清洗方式,总之确认别使用洗衣精,以手洗是绝对安全的方法,他就快步回到浴室。



「伊织~!脱掉了~!」



「别拿着沾满泥巴的衣服乱挥。」



伊织从克莉丝手中接过细肩带洋装与内裤,将两名光溜溜的少女放进空浴缸,以温水从上方为她们淋浴。



「啊哇吧吧吧吧吧……」



「唔噗噗噗噗……」



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但两人都很开心,伊织简单手洗克莉丝的衣服之后扔进洗衣机,接着较谨慎地清洗莉莉瓯妮的浴衣,而且反覆换水,总之衣服上的泥巴看起来大致洗干净了,但外行人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之后只能向常叶说明状况并道歉,将后续交给她处理。



「……那个家伙,就只有在这么忙的时候不在家。」



伊织小声咒骂出门的露,重新坐在浴室凳子上,少女们乍看之下也变干净,不过得帮她们洗头发才算完工,毕竟她们连头发都沾满泥土。



「……好,再来要洗头发,其中一个过来吧。」



「咦~莉莉瓯,怎么样?你要先洗?还是后洗?」



「唔——」



少女们连这种小事都没办法立刻决定,对此感到些许烦躁的伊织没有插嘴,而是默默指向莉莉瓯妮,要是这时候先洗克莉丝,无法保证伊织在帮莉莉瓯妮洗头发的时候,她不会独自冲出浴室闹出什么麻烦事,但如果是莉莉瓯妮,不只可以自己擦乾身体与头发,反过来说也不会惹出其他害伊织费心处理的事情。



「唔……」



莉莉瓯妮如同要讨教武术般深深行礼,接着背对伊织抱膝坐在莲蓬头正下方。



「常叶……技术很好。」



「……啊?」



正要将洗发精抹在少女湿透秀发的伊织,听到莉莉瓯妮这句话赫然停止动作。



「……这是什么意思?」



「常叶擅长洗头发……技术很好。」



「……意思是你要求我也要有这种程度的技术?」



「没有……」



莉莉瓯妮轻声否定,但伊织怎么想都觉得门槛一下子变高,有点紧张洗起少女的头发。







奥托尼特抱着装有大吉岭茶叶的袋子,离开常来的茶馆。



相较于奥托尼特原本居住的爱尔兰,日本的夏天很热,最麻烦的是湿度很高,他依然无法适应这种紧贴肌肤的闷热。



奥托尼特脱下鸭舌帽往脸上掮风,稍做休息之后踏出脚步。



奥托尼特进入新生活至今还不到一星期。



以前奥托尼特几乎不会做梦,甚至得担心受到恶梦苛责的主人,但现在的奥托尼特经常梦见往事在半夜清醒,而且奥托尼特每次都会回想起新主人的话语。



「——啊。」



低着头前进的奥托尼特,眉心有种电到的感觉,不经意抬起头来。







前方有两位可爱的女孩并肩走来。



右边修长少女的背上,有一对亮橙色的翅膀,察觉到这件事的奥托尼特连忙转头环视。



要是在自己单独行动的时候遇见同类,总之不要多想,先找地方藏起来——



男性的沙哑声音,在奥托尼特的脑中复苏。



然而奥托尼特在路旁不知所措的时候,少女们就这么经过他的身旁,对方擦身而过时以诧异的表情一瞥,但只是因为奥托尼特看起来行迹诡异。



「啊……对喔。」



奥托尼特松一口气的同时想起来了。



如今的自己,不是她们的同类。







「……露缇琪雅小姐,你在看哪里?」



露缇琪雅在讲重要事情的时候看向旁边,使得皐月有点不高兴,声音稍微生硬。



「啊啊,抱歉抱歉,我看到一个可爱的孩子。」



「刚才的鸭舌帽男生?」



「没错,我有点欣赏他。」



「……我要向赖通先生告状喔?」



「没关系~因为阿通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他有着成年男性的从容♪」



「真是的……」



皐月以手帕按住鼻头吸汗,并且叹了口气。



她今天原本想和妹妹与同学写暑假作业,暑假至今发生各种事,作业几乎一个字都没写,可以的话希望能在今天尽量写,却在正要动笔时被露缇琪雅找出来。



而且取消读书会赶过来,才发现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陪她出门买东西,所以更令皐月生气。



从巴黎前来的这个战争妖精真的不顾他人方便,行事过于自我中心,宫本伊织能和这名少女同居并连根斩除这种任性,皐月再度对他抱持尊敬之意。



露缇琪雅看到皐月噘嘴沉默,误以为她火冒三丈,连忙探头窥视皐月。



「——皐月,用不着这么生气啦!怎么了?担心高中作业没写完?那叫伊织借你抄不就好了?我想他现在肯定写得很顺。」



「……我哪可能提出这么如意的要求。」



何况皐月认为作业必须自己写才有意义,甚至拒绝给妹妹睦月抄作业,她在这方面真的是顽固又无法通融的人。



「……明明发生那么多事很辛苦,伊织同学在学校却不露声色,每天的作业也面不改色写完,期末成绩遗比我好耶?甚至比期中考名次还高。」



「是吗?不过仔细想想,伊织要是除去功课与阅读,就只剩下料理吧?他和阿通不一样,完全没在运动。」



「……我觉得露缇琪雅小姐没立场这么说。」



皐月瞪了露缇琪雅一眼再度噘嘴。



伊织卷入战争妖精与鞘之主的危险战斗,却依然打理好家事,而且学校成绩没有退步,完全不做家事的露缇琪雅没道理批评他。



「咦!?我也会做家事啊?比方说洗衣服!」



「只洗自己的贴身衣物吧?我听伊织同学说过。」



「唔——」



皐月停在杂货店橱窗前面再度叹气。



「——相较于伊织同学,我不需要做家事,所以至少得用功。」



「无所谓吧?伊织是伊织,你是你。」



「不可以这样……何况大路学姊也一样,虽然不用做家事却在练剃刀,成绩也总是名列前茅。」



「……你啊,比起向伊织看齐,其实更在意常叶吧?」



皐月和映在窗户玻璃上的露缇琪雅四目相对,不由得想要移开视线,但她连忙紧握拳头忍住。



「……我明白伊织同学与大路学姊忽然走得很近的原因了,不过就是因为明白,才不能继续悠闲下去。」



如果不怕误解直接讲明,就是皐月想超越常叶。



基于「和伊织拥有共同秘密」这一点,皐月总算得以和常叶站在相同的舞台,但她身为战士的能耐实在和常叶相差太多,女性魅力应该也还比不过常叶。



既然这样,无论是哪方面部好,皐月希望自己在某方面胜过常叶,皐月认为藉此得到的自信,或许能让自己和伊织今后的关系大幅改变。



「……我一定要改变。」



听到皐月轻声低语,露缇琪雅露出甜美的笑容挽住少女的手。



「既然这样,首先就得改变穿着才行!」



「咦!?又……又是这样?」



「既然发型变了,就得逐渐让衣服也有所改变喔!」



露缇琪雅拉着皐月,进入充满凉爽空气的服饰大楼。







若是今天的阳光没这么强——或者是紫外线不强,百货公司楼顶应该会有更多亲子档。



不过在一天气温可能最高的时段,连微风都没有,阳光毫不留情照耀的这个地方,不会有人刻意造访,用来美化市容而发放的各种丰富植物群,面对今天的烈日实在无力。



藤堂兰华站在几年前才改装,依然带着全新气息的空中花园,将手上照片塞进热裤口袋。



「呵呵~♪前来找传说中的眼镜小弟,却发现出乎预料的猎物罗~♪」



兰华将留着长长指甲的手举在额头开心笑着,装饰过度到无法再装饰的指甲,令人觉得已经影响到指甲原本的功能,但她本人应该没想过抛弃这种装饰过多的指甲。



兰华把玩着细肩带上衣胸前的金链,看向身旁的芭拉库里丝。



「不过话说回来,小芭的眼睛一样超好的。」



「不是眼睛,是耳朵。」



伫立在兰华身旁的芭拉库里丝,注视着刚才目击的两人进入商店街,将格子花纹领带重新打好。在炎炎夏日打扮成黑色皮制服装的庞克造型,光是旁观就令人汗流浃背,但当事人芭拉库里丝似乎完全不觉得热,只有偶尔将矿泉水瓶拿到嘴边,动作与表情异常平淡。



芭拉库里丝以手背擦嘴,然后歪过脑袋。



「——兰华,要怎么做?」



「再观察一下吧……不觉得她们很生涩吗?令我想起自己也经历过那段时光。」



「我个人没有。」



芭拉库里丝旋紧宝特瓶瓶盖,轻拨挑染的金色长发,她每次开口低语,周围就充斥浓烈的酒精味。



「小芭或许没有吧。」



兰华挽着芭拉库里丝白净的手臂,发出清脆的笑声,两名少女牵手或挽手的光景,在这个时代并不稀奇,不过兰华散发着最原始的女性气息,芭拉库里丝则是少年体型的中性外表,这样的两人挽着手臂,令旁观者不禁有种性别倒错的情色印象。



兰华看向芭拉库里丝挂在腰际的水平询问:



「……今天喝什么?这其实不是水吧?」



「伏特加。」



「好喝吗?」



「我不懂味道,但是对我个人来说似乎能消除疲劳。」



「你要喝也无妨,不过毕竟是酒,千万小心别被发现喔?毕竟小芭怎么看都未成年。」



「……这国家真麻烦。」



「不肯在这种地方下工夫,事情会变得更麻烦。」



兰华安抚着平淡抱怨的芭拉库里丝,拉着她踏出脚步。







外表令人印象深刻的少女们并肩离去,空中花园角落少数阴凉处设置的白色长椅,坐着一名身穿传统格子西装的高雅绅士。



老绅士手持拐杖目送少女们离去,并且询问站在身旁的五分裤少年。



「奥托尼特,你很在意她们的事情吗?」



「……『男爵』,您说的她们是指谁?」



「被当成下手目标的少女们——她们是你曾经交战过那名剃刀少女的同伴。」



「……对我来说,她们是今天第一次见到的人。」



奥托尼特少年即使如此回答,表情看起来依然略微紧绷。



「我想你应该明白。」



老者托起单边眼镜低语。



「——你已经不是战争妖精了。」



「是的。」



「你如今不能再介入他们的战斗,我们只被容许从旁守护他们的战斗……这也是实现格雷姆希望你活下去的遗志。」



奥托尼特静静点头回应老者这番话,并且感觉到一只柔软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因而转身向后。



奥托尼特身旁站着一名身穿碧绿长礼服的女性,她不发一语露出慈祥笑容凝视少年。



「好啦,幸好周围察觉不到任性公主的气息——我们就继续监视吧。」



老者拄着拐杖从长椅起身,微微拿起帽子,这个动作宛如某种开关,老者、少年与美女的身影无声无息从现场消失。



在这之后,空中花园完全没有人影。







露缇琪雅拿起衣架上的连身裙放在胸前,以各种角度照镜子欣赏自己的身影,接着转身看向手拿两件裙子迟疑的牧岛皐月。



「……我说皐月?需要烦恼成这样吗?」



「唔,嗯……可是——」



露缇琪雅大致猜得出皐月为何烦恼,右边的裙子太短,左边的裙子太多荷叶边——应该是基于这种理由,两件裙子肯定都是皐月衣柜至今不可能会有的衣服。



露缇琪雅将连身裙放回原位,并且对皐月说:



「没什么关系吧?毕竟是夏天,你又是女生,穿这种长度的裙子也不奇怪啊?……你该不会觉得穿太短很下流吧?」



「我……我不会讲到下流那么夸张啦,呵是——」



皐月嘟哝越说越小声并且低下头。



一般来说,这年纪的少女来到这种漂亮又可爱的衣服一应俱全的地方,会无可厚非亢奋起来,但皐月反而退缩,她打从一开始就认定自己不适合这种风格,或许觉得要跳脱现有框架是非常丢脸的事情。



露缇琪雅抢过皐月手中的裙子抵在她腰际,夹杂着叹息说:



「——看,没你想像的那么短吧?搭上过膝袜与球鞋不就很可爱吗?」



「可……可爱是可爱,可是……」



「『可是』这两个字是多余的!为什么就不能率直说可爱?」



「唔,嗯……」



露缇琪雅看到皐月缩起颈子,不禁能够理解伊织的心情。



露缇琪雅将裙子还给皐月,再度挑起自己的衣服。



「——虽然你嘴里一直说要改变,不过到最后根本没什么变吧?」



「这……这是因为……我没办法这么快就改变……」



「不然要多久?一个月?半年?还是一年?你步调还真慢。」



「…………」



或许是察觉到充斥在两人之间——应该说是露缇琪雅单方面释放的险恶气息,服饰店的店员也刻意没有主动招呼两人。露缇琪雅戴上色彩缤纷的草帽噘嘴。



「你嘴里说要改变,却只有服用『魔性之血』冲动的时候才有改变吧?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任何人服用血都会变成那样——你想改变的不是平常的自己吗?」



「……嗯。」



「你认为自己的缺点,就是这种畏首畏尾的个性吧?既然这样,即使手段稍微强烈,也必须改掉这一点吧?」



「可是,就算这样——」



皐月把刚才的裙子抵在腰间,在镜子前面脸红,皐月连购买今天所穿的热裤都会犹豫,这种超迷你裙肯定是门槛更高的衣着。



露缇琪雅将草帽戴回假人头上,伸手指向试衣间。



「究竟适不适合,实际穿一次确认不就好?我去别间店逛逛,等会见罗。」



露缇琪雅不等皐月回应就走向电扶梯。



刚才露缇琪雅那番话,应该有说中皐月的心声,明明满嘴想改变,最俊却只能仰赖「血」的力量改变,这样的现实肯定令皐月自己也进退两难。



老实说,露缇琪雅对于皐月会以何种形式脱胎换骨没兴趣,无论皐月最后成为自我主张强烈的花俏辣妹,或是和至今一样当个爱阅读的少女,两种都无妨。



对于露缇琪雅来说最重要的,在于皐月是否能脱离现在这种举棋不定的个性,要是动不动就烦恼深思过度犹豫,要担任鞘之主实在非常不可靠。



皐月进入试衣间拉上布帘,朝着大镜子叹气,她在心中反刍露缇琪雅那番话,慢慢将超迷你裙试套在热裤上。



「…………」



穿之前就知道,但是果然很短,大腿几乎完全裸露,要是没注意就会轻易泄露春光,她实在不想穿这么短的裙子抛头露面。



「……就算穿上过膝袜,裙子长度也没变吧?」



皐月轻声说着,脱下裙子挂在墙上。



即使改变发型改变穿着,内在也不会这样就改变,虽然可能成为某种契机,但要是皐月自己没有改变,就不是真正的改变。



——皐月明白这一点,露缇琪雅动不动就找她出来,并且在各方面怂恿,直截了当来说就是想要改变皐月内向迟疑的个性。



最重要的是,皐月自愿成为鞘之主了,她为了和宫本伊织站上相同舞台,踏出再也无法回头的这一步。



「……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



皐月自嘲低语,做个深呼吸之后照镜子整理头发。



即使自己选择踏出的路并不平坦,但如今斤斤计较也是不公平又逊色的行径,伊织应该会冷眼看待这种人,事实上伊织自愿选择保护克莉丝塔蓓儿而战,即使好几次面临生死关头也从未逃避。



所以皐月也下定决心不逃避自己的抉择,即使中途好几次说出丧气话,也绝对不会驻足或回头,必须尽可能前进才行,否则自己和伊织的距离永远不会缩短。



皐月以梳子整理最近总算自己也看习惯的发型,在正要离开试衣间时听到那个声音。



「——咦!?」



阴郁的钟声——宣告通往「逢魔之刻」的门即将开启的晚钟传入皐月耳中时,她扔下随身物品冲出试衣间。



「这……!」



外头已经化为大幅脱离现实的异世界,华美亮丽的服饰专区失去鲜艳色彩,引发不安情绪的暗红色夕阳在各处造成强烈的黑影,皐月的咽息声在毫无人影的空间回荡得特别清晰。



下一刹那,皐月面前的天花板随着轰声崩塌。



「呀啊!?」



与其说崩塌,应该说被某种强大的力道打碎,直径好几公尺的天花板崩落,在尖叫后退的皐月面前堆出一座瓦砾小山。



「好痛……」



「露……露缇琪雅小姐!?」



皐月认出差点埋在瓦砾堆的是自己同伴,连忙快步跑去。



「怎……怎么了,露缇琪雅小姐!?」



「还问怎么了……看不出来吗……?」



露缇琪雅拉着皐月的手起身,仰望天花板眯细双眼。



「——你看,恶质的家伙正在看向这里。」



「啊?」



露缇琪雅这番话让皐月不经意抬头,发现天花板打开的大洞,吊着两张倒立的洁白脸蛋。



「咿?」



「……兰华,那个家伙刚才看到我们尖叫耶。」



垂着长长金发的少女,以宛如汪洋的表情看着下方的皐月。



「哎呀,难道是新人?就像是还没适应那样?」



看起来稍微年长的女性,就这么头下脚上凝视皐月而笑,但她的笑容绝对不友善,举例来说就像是发现猎物的猛兽所展现暗藏敌意的笑容。



只有战争妖精及搭档的鞘之主能位于逢魔之刻,而且一定要双方在场,那么正在俯视皐月她们的这两人用不着确认,肯定是战争妖精与鞘之主的搭档。



「……!」



皐月感到背脊一阵恶寒而缩起颈子,和露缇琪雅接吻。



火热血流滑溜流入的瞬间,令皐月软脚的恐惧情绪就麻痹,全身变得充满力气,与其说是战意更像亢奋感,毫无根据觉得自己现在无事不成的万能心情,令皐月嘴唇化为微笑的弧度。



「露,总之现在先重整态势!」



「啊,喂——」



瞬间化为超人的皐月,轻盈抱起依然板着脸的露跑离现场。



「说什么重整态势……皐月,给我等一下啦!你说的重整态势要怎么做!?你该不会想跟那两个家伙打吧!?」



「别管这么多,交给我吧!不要紧,我不会乱来!」



「你……真的一点都学不乖!」







降落在危险瓦砾堆的芭拉库里丝,轻拨长发打开宝特瓶。



「…………」



她喝一口烈酒环视四周,各处都已经找不到那两人的身影。



然而芭拉库里丝大致推测得到她们逃到哪里。



「——哈罗~小芭~♪」



芭拉库里丝听到呼叫自己的声音转身一看,兰华笑嘻嘻拿起另一头商店展示的靴子。



「这双是不是挺可爱的?」



「……或许吧。」



「挺可爱吧?对吧?」



「……兰华觉得可爱,那就可爱。」



「咦~?反应这么平淡是怎样?」



兰华鼓起脸颊抗议,然而即使如此,芭拉库里丝也说不出打圆场的贴心话语。



兰华扔下靴子叹息。



「……我不该徵询小芭的意见。」



「没错。」



芭拉库里丝平淡回应,接着迅速趴在原地,将耳朵紧贴地板。



兰华接连拿起靴子或凉鞋仔细端详,并且询问芭拉库里丝。



「——所以,状况怎样?」



「……还没逃离这栋大楼,大概在下下层楼。」



「这样啊——小芭,解决之后要不要逛逛买点东西?」



芭拉库里丝起身拍掉灰尘,转身看向兰华微微叹息。



「兰华,你太松懈了。」



「咦~?可是那个鞘之主,怎么看都是超级新手吧?」



「所以?」



「不用急着追也无妨吧?反正瞬间就能杀掉吧?」



「我个人不认为事情这么简单,先不提鞘之主,战争妖精立刻就对我们的偷袭起反应。」



「这是因为我们没有认真打吧?」



「所以我个人希望接下来认真打……难得找到的猎物,我不想被任何人抢走,而且那两人可能有同伙。」



「小芭,你今天真多话耶?」



兰华捡起地上的帽子戴在假人头上,侧目注视静静饮用伏特加的芭拉库里丝露出笑容。



「——这么想打?」



「我个人很想打。」



「小芭,我可以说吗?」



「可以,什么事?」



「那个战争妖精让我超火大。」



「……这样啊。」



什么东西美丽,什么东西丑陋,芭拉库里丝在这方面的审美观有着决定性的缺陷,她看到那个名为露缇琪雅的战争妖精并不觉得美丽,只不过是基于至今累积的经验,理解到露缇琪雅可以归类在某种美丽的范畴。



但因为露缇琪雅非常美丽,就成为兰华憎恨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