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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站 你是夜晚(2 / 2)




父亲走上坡地的阶梯。理纱跟母亲从树荫里走出来,在强烈的日光下前行。



「你听阿姨说了吧。」



母亲若无其事地说道。「妈妈打算离婚。」



理纱不由得望着走在前面的父亲的背影。父亲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步伐并未改变。



「离婚之后要怎么办?」



「不怎么办啊,让理纱养我吧。」



母亲的侧面上刻着无忧无虑的笑容。理纱打了个寒噤。母亲好像想说对方是怎样的男人,在哪认识的,但理纱并没有问。她也不想知道。



扫完墓后,她像逃亡一样回到了东京。



父母不知何时好像和好了。多管闲事的亲戚又打电话来告诉她。



「多亏了理纱回去露脸啊,都说孩子是夫妻间的联系是真的呢。有理纱这样的女儿,你妈妈也安心了。阿姨家里都是儿子,现在连话都不跟爸妈说了,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干什么。」



理纱想知道安心是什么意思。父母老后自然由独生女理纱照顾,母亲、亲戚、大概连父亲也这么认为。开什么玩笑,那是跟父母感情好的孩子才会这么做吧。母亲外遇、父亲视而不见、不了了之的离婚,这一切到底算什么啊!虽然这么说,放着父母不管的话,周围的人的眼光和批评也很恐怖,她没有勇气抗拒。



大概就是这样了。过个十五年,她就会往返于东京和年老的父母居住的城镇,无法逃避。那个时候理纱一定也有了丈夫和小孩,丈夫和小孩能帮上什么忙呢?父母的孩子只有理纱一个人,跟父母血脉相连的只有理纱。



好不容易过上了自己想过的生活,好不容易努力离开了母亲和老家才得到的生活。



母亲打电话来,想叫理纱回老家去相亲。「理纱都已经三十岁了吧。你有好好考虑吗?妈妈最近常跟爸爸说,我们都想抱孙子呢。」



星期六早上门铃响了,她心想是谁啊,结果是限时专送的自我介绍和布面的相亲照片,还附了一张纸条:「他在区公所上班,是个非常认真的好人。」她连照片都没看就送回去了」。



「你最近好像没什么精神。」



根岸对她说。「有什么事的话,可以说来听听。」



三十来岁的课长根岸年纪轻轻地就升了官。工作表现当然不用说,还很关心周围的人。在增进课上同事情谊的例行饮酒聚会上,也会这样若无其事地跟所有人说话。



「是吗,没什么。」



「那就喝一杯吧。同样的可以吗?」



根岸在理纱的杯子里倒了啤酒,在她旁边空出来的坐垫上坐下。理纱冷淡的回答好像并没让他感到不悦,他默默地在自己的杯子里也倒了酒。



「没有什么值得跟课长说的。」



她重复。



「我只是想跟可爱的属下喝酒聊天而已。」



根岸以开玩笑的口气说。



她想起了很久没有想到的「梦」。只见过一次,然后就渐渐模糊,被晨光照亮的小平的脸,不知怎的和根岸有点相似,那是柔和纯真的笑脸。



理纱听说根岸的太太是他大学同学,两人已经有上中学的儿子和小学四年级的女儿。理纱突然想跟他倾诉一下,根岸不会对前来求助的属下置之不理;跟以后应该也会高升的上司倾诉,在工作上估计也有所助益。公司的人只知道上班时的理纱是什么样子,有些话跟他们讲起来反而比较轻松。



「结婚怎么样?」



「你的心意我很感激,但我已经结婚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开玩笑的。怎么,有人要你去相亲吗?」



「您怎么知道?」



「我想你也差不多到那个年纪了。」



根岸征求了她同意,才点起烟来。「结婚很好喔。要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话,就先结看看。」



「就是因为不想结很多次,所以才不知道该怎么办不是吗?我有工作不说,我母亲的保证完全不能算数。」



「就算田宫你结婚生了小孩,工作方面我会帮你的忙的,不需要担心。」



她突然心跳加速起来。根岸果然长得有点像小平。



「所以你相亲的对象是怎样的人?」



早就已经拒绝了,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说:



「在我老家的区公所上班,是个认真的好人。」



「那要是结婚的话,不就得辞掉工作了吗?」



根岸在烟灰缸捻熄的烟头仍旧飘着一缕白烟。「认真的好人吗?跟你不合适吧。」



理纱放在膝上的手触到根岸的手。两人忘了课上的同事就在周围喧闹,默默地在矮桌下互握双手。



理纱和根岸偶尔一起出过差之后,就开始交往。她刻意不提要他跟太太分手,但是根岸很清楚理纱的心情。「我已经跟我老婆说了要离婚。需要一点时间就是了。」



周末的时候他好像去了江之岛,带回装着樱贝的小玻璃瓶,送给她当礼物。那种瓶口用软木塞塞着、瓶颈上系着链子的钥匙圈,连小学生都不会买。



「好土。」



理纱笑道。



「冬天的江之岛根本不能去。冷得要命又没有客人,冷清死了,冷清死了。」



根岸缩着脖子说。



想到他带着家人出游理纱就不是滋味,但根岸顾及她的心情这么说了,让她很高兴。她摇晃玻璃瓶,瓶子里粉红色的小贝壳发出像沙子一样的声音。她想起画在贝壳上的樱花。果然是小平。她一直在找他,一直希望这辈子再见到他。她绝对不会再跟他分开了。



母亲仍旧不肯放弃,在那之后也不断送来相亲照片。理纱拒绝了四次之后,终于打电话回家。



「妈妈,不好意思,我已经有交往的对象了。」



「什么,这样啊。你什么都不说,害妈妈好担心。怎样的人啊?下次带他一起回来吧。」



「看哪一天吧。」



她随口应付,挂了电话。其实她很想全都说出来。她从小时候就知道了,他是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我们前世就在一起了,就算死了也无法分开,下辈子我们的灵魂也一定会转生再度结合。



理纱的手变粗糙了。以前洗洁精都不会影响她的手的,现在她的皮肤干燥,发红战裂。是阿吉。我心里的阿吉因为跟小平再相会而欣喜万分。



她抚摸根岸的背,「好粗喔。」他发痒笑着说。「怎么了,这很痛吧。」他握着理纱的手亲吻。



「完全没关系。」



她一点都不痛,只觉得心动。



课上的同事大概人人都知道了。闲言闲语可能传到了人事处,春天时理纱一个人被调到了总务课。



在此之前她常常出差,忙着到处跑,现在负责公司内部事务的总务课让她觉得十分无聊;但是她完全不介意,又不是不能和根岸见面。只要想到不认识根岸的时候,就觉得工作上的异动根本不算什么。



「你得小心一点才行。」



根岸说。「你这人怎么说呢,太容易被人看穿了。你的态度啊、眼神之类的。」



这有什么不对,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过了几百年好不容易重逢,不高兴才奇怪呢。她虽然这么想,但因为不想给根岸添麻烦,还是照着他的话去做了。



根岸很可靠。工作的方针,两人去餐厅吃饭点什么菜,都由根岸决定,引导着理纱。和根岸交往之后,理纱才知道把一切托付给别人的安心感。这就像是把肩膀上的重担卸下一样,只要跟他在一起就觉得轻松愉快,不安和迷惘都一扫而空。



理纱等待了五年。



她想生小孩。过了这么久她终于也焦急起来,根岸已经很久不提离婚了。她绕着弯子刺探,他就说:「我老婆闹脾气,没什么进展。要是你等不下去,就随你的意思办吧。」根岸不知道理纱等了多久,她无论多久都可以等下去。



因为她爱他。命中注定的对象,只有根岸一个人。



过了四十岁根岸当上了部长,这仍旧是快速的高升,也有人说他就到此为止了。大家都认为原因是理纱,理纱听到各种各样的忠告和诽谤。



也该清醒过来了好吧。这样拖拖拉拉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根岸先生也真可怜,那个女人从以前开始就有点偏激的感觉。太太也很生气。哇,好可怕。但是部长也是自作自受,还把结婚戒指拿掉去参加联谊,然后就带出场。现在也是这样啊。



朋友和同事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可能是因为这样根岸最近十分焦躁不安。理纱根本不相信诽谤谣传。他们根本不了解根岸还说什么,八成是嫉妒根岸,想尽办法要扯他后腿。她觉得那些人很可悲。



耶诞节跟新年根岸都和太太一起过。「我女儿还是中学生,」根岸说。「没办法,我不想让她觉得寂寞。」理纱也很寂寞,但是她帮根岸替他女儿选礼物,还笑着送根岸回家,因为她知道他的家庭反正都是假的。



虽然这样她也受够了自己一个人过年,在除夕傍晚回到了老家。五年不见的爸妈增添了白发和皱纹,但态度完全没变。母亲毫不顾忌地逼问理纱,沉默寡言的父亲简直像是装饰品一样。



「喂,为什么不带他回来啊?」



母亲吸着烫过的荞麦面说。「因为你说要回来,我以为你明年终于要定下来了。你们还在往来吧?」



「我们并没分手,但总要看时机。」



「什么时机啊,那种时机早就过了吧。你以为自己几岁了。」



母亲夸张的叹气。「反正一定不是什么像样的男人。妈妈早就说了。」



理纱怒不可遏,但还是设法忍住了。母亲还说:「不如回家来吧?工作在这里找就好了。」要不就是:「我跟你爸也都上了年纪了,只有我们两个在家总觉得不安心。」「现在的话还可以找到好对象的。你已经不年轻了,最好的对象当然不可能,但妥协一下还是能找到的。」每次视线相对就说这种话。最后理纱低着头一言不发,但母亲仍旧唠叨个不停。



一天还不到理纱的忍耐就到达了极限,一月二号一早就搭上电车,之后就在自己公寓里,看着电视上并不好笑的搞笑综艺节目过了新年。电视旁边的柜子里杂乱地放着照片和假花之类的东西,还有根岸给的樱贝小瓶。



要是一直这样下去该怎么办?没法子和根岸结婚,也没有小孩,在气氛很坏的公司赖到退休,年纪大了还痴痴地等着根岸来访,最后被人家发现自己一个人死在房间里吗?根岸可有老婆和孩子照顾他。



太奇怪了,不应该是这样的,理纱心想。她觉得阿吉跟小平的生活比较幸福。不,可能跟现在的感觉差不多;一直走投无路,贫困焦虑,只倚靠着彼此过日子。她因为太久没做「梦」所以忘记了。



新年过后一去上班,同事亲切地在女厕镜子前面告诉她:



「营业部的根岸部长跟太太和小孩去夏威夷过年耶,真是太好了。」



她感到太阳穴发热,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



她觉得自己已经等得够久了。理纱去找根岸的太太。



她请了假,和根岸的太太约在他们家附近的咖啡馆。出现的女人虽然和根岸同年,看起来却很年轻,很有品味地穿着乍看很朴素,但其实所费不赀的衣服。



「我也觉得该跟您见一次面打招呼。」



女人微微一笑,喝了一口红茶。「我先生承蒙照顾了。」



「您要和根岸先生分手吗?」



「哎呀,我先生并没跟我说要离婚啊。」



女人用怜悯的口气说。「您是不是误会了?」



根岸的太太离开之后,理纱仍坐在桌边无法动弹。店员拿起水杯,加了水又放下来。理纱的视线落在桌上圆形的水痕上。



根岸被派为分店店长,头衔听起来响亮,但其实是贬职。谣传这是因为根岸的太太一状告遍了社长以降的公司要员,说他出轨;也有人说不是这样,是理纱搜集了他们交往的证据,匿名送到社长那里;但也有人说是因为根岸在联谊的时候睡过的女人到公司来大吵大闹所致。



有一件事很清楚,那就是根岸已经完蛋了,周围簇拥着他等着搭顺风车的人也都一哄而散。理纱从开始和根岸交往以后,大家就露骨地对她避之唯恐不及,现在她的处境也没有改变。故意说给她听的闲言闲语,她也早就习惯了。



根岸先生好像不太妙耶,他的事情分店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太太终于说要离婚,把所有存款都拿走了,但恐怕这样还不能善罢干休,他得付小孩的养育费。那他外遇的对象呢,恐怕会被太太告上法庭,要付赔偿金吧。真是太傻了。早知道会这样不是吗?而且还有脸公然到处走动呢,教大家快点工作什么的。随便啦,真是碍眼。



理纱一天传好几次电子邮件到根岸的手机上。她担心得不得了,她不想让他难过。根岸的回信一天能有一次就算不错了,内容也只是「没事」这样简短的几个字,但是理纱会安心高兴地反复阅读。



周末的时候她想去根岸调职的地方看看,根岸总是说:「东西还没整理好,你不用来。」分明搬家的东西一个人整理不完啊。她一定要去的话,他就说:「这星期我太太跟小孩要过来,你体谅一下吧。」然后冷淡地挂了电话。



她以为离婚之后他们多少会有点进展,但就算是总务课,也没法随便调阅能看到是否有配偶的人事资料。要是他只是单身赴任的话,那我该怎么办呢?她在房中把脸埋进垫子哀嚎,不知是不是喉咙破了,嘴里尝到血的味道。



她立刻就知道果然不需要不安。根岸调职后不到两个月,就又常常打电话给她,说着「好寂寞啊。」或是「我已经决定了,要离婚,但是那就看不到小孩了。」要不就是「理纱,我不行了。钱全部被拿走了,乡下的分店长薪水也没多少。」只在理纱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让她更加爱他。



这个人真心相对的只有我,能扶持这个人的只有我,这从许久以前就知道了。



理纱要求调到根岸的分店去上班。上司哑然失笑,连谘询一下人事室都没有,就直接拒绝,于是她毅然决然地辞职。



终于可以和根岸一起生活了。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城市里,第一个冬天让理纱和根岸都很兴奋,连扫雪车和雪耙子都觉得很新鲜。两人一起在暖和的房间里吃火锅。理纱把装着樱贝的小瓶放在窗台前,根岸笑她把那种东西都带来了啊。理纱觉得好幸福,她觉得这种幸福会永远持续下去,为了阿吉和小平也要持续下去。



根岸分明已经跟太太分手,但春天到了他仍旧没有求婚。是因为日子过得太顺心,跟结了婚没两样吗?不对,可能是心情已经稳定下来,打算跟理纱的爸妈见面也说不定。理纱脑子里转着各种念头,不管怎样反正就快结婚了,她决定不再紧迫盯人。



根岸说他的存款几乎全部给了分手的太太,每个月还得从薪水里拿出小孩的养育费,所以生活很艰难。理纱得偿宿愿,和根岸如胶似漆地过了三个月,真是心满意足。差不多该在这里找个工作了。虽然当正职人员的话薪水比较有保障,但他们可能很快就会有孩子,还是时间自由的兼职工作比较好。她想在灯火通明的屋里做好晚饭,等着根岸回家。根岸的前妻是家庭主妇,她不想让他比较,不想让他觉得以前比较好。



她去超市当收银员,跟以前在公司的工作比起来是非常单纯的作业,薪水也少得可怜。即便如此,同事阿姨们和几乎都是老人的客人大家都很亲切,她做得很开心。她在不影响家事的前提下尽量打工,多少能帮助家计。超市的店长说:「要小心不要超过扶养扣除额的限度喔,要不然先生会生气的。」于是理纱才知道,要是妻子的年度所得控制在规定金额之内的话,丈夫支付的税金就可以略微减免。



她想结婚。理纱突然燃起这种渴望。一直傻傻地等他求婚,所以我从小才被人家说成天都在做白日梦;到现在还坚持要等根岸开口,简直跟傻瓜一样。



根岸一回家,她就跟他说了店长告诉她的事。



「我完全不知道。都过了三十岁了,还什么都不知道,真是丢脸。根岸先生知道吧?」



「知道啦。」



「我们结婚吧,这样报税也比较有利。」



「改天吧,改天。」



「改天是什么时候?现在的话已经订不到六月的场地了,但是婚姻登记的话立刻就可以,去登记吧。」



「理纱。」



看见根岸阴沉的表情,理纱脸上的肌肉也紧绷起来。「我没跟你说,但我跟我太太还有婚姻关系。」



她听不懂。根岸好像很不自在似的浑身僵直,喝着理纱泡的茶。



「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嘶哑起来。「那为什么存款都没了?不是给了你太太当赡养费吗?你们什么时候才要分手?我什么时候才能跟你结婚?你说要我过来,所以我连工作都辞掉了!」



「我没说要你来啊。」



「你分明说了!说了不是吗?你决定跟太太分手,所以我才……这到底算什么!」



积压的郁闷委屈一口气爆发出来,理纱又哭又叫,随手抓起旁边的东西乱扔:茶杯、垫子、便宜的小矮桌、相框,对装着樱贝的小瓶子则手下留情,没有扔向墙壁而是丢到地毯上。



「她只是在闹脾气,真的马上就要离婚了。」



根岸安慰她。积郁发泄之后理纱松了一口气,心想这样的话就好。她和根岸一起睡下。



她想做「梦」。她想看见阿吉跟小平在长屋幸福生活的样子,她希望能做梦。



理纱和根岸开始成天吵架,原因是因为离婚迟迟没有进展,理纱愤怒地喊叫说到底是怎样,根岸安慰她快了快了,她就平静下来。但她渐渐越来越激动,发作的间隔越来越短,责问根岸的激烈程度自己都会吓到。一开始毫不反驳的根岸最近则会吼她,还会动手。理纱被打得撞上墙壁。



超市的阿姨们看见她眼眶的瘀青,都尴尬地面面相觑。店长劝她:「还是回家比较好。」她在更衣室看见自己的脸肿得跟怪物一样,这副德性果然无法接待客人。理纱笑了起来。



虽然知道会被揍,虽然知道结婚根本是一派胡言,她还是忍不住要逼问根岸。根岸几乎不回来,偶尔回来就拼命喝酒。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吵架,理纱被打得脸都变形了,只能嘤嘤哭泣。她已经几乎发不出声音,眼泪也流干了,最后她呼吸困难,好像抽筋一样浑身痉挛。



根岸把她抱起来。他抚摸理纱的头发和肩膀,用湿毛巾温柔地替她擦脸。理纱一面抽噎,一面语无伦次地说:



「我们一起死吧。我们在江户时代就是恋人,两个人一起死了呢。你知道吗?不能结婚我不要,死掉也没关系,下辈子一定还会重逢,那时候就可以结婚了,所以我们死吧。」



「你还好吗?」



根岸说。「累死了。」



他虽然说累死了,但理纱觉得喘不过气而醒来的时候,本来睡在旁边的根岸却钻进了她的被窝。他一面喃喃说真不想继续下去了,一面脱掉理纱下半身的衣物,开始动作。理纱也迎合他,动作越来越激烈。根岸的手用力压着理纱锁骨附近,然后慢慢抚上她的颈脖。



男人覆上来的影子像夜晚一样,漆黑地掩盖了理纱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