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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别的月(1 / 2)



新年已经过了三天,多田便利屋的电话始终静悄悄的,好久没过这么安静的新年了。



山城町的冈夫妇受儿子与媳妇之邀,带着孙子一起去泡温泉迎新年。今年的新年终于不必在确认公车的行驶时间中度过,多田的心情也特别好。



他把从便利商店买回来的真空包装年糕放在水壶里煮熟后,放进泡面里吃下肚。填饱肚子后,大白天就在床上滚来滚去,每天过得像雄狮般优雅怠惰才是标准的新年生活。



至于行天,从早到晚都不停喝着廉价的威士忌。只要多田去床上准备睡午觉,他就在地上做伏地挺身、仰卧起坐或是练背肌。狭小的事务所内响起「呼、呼」的呼吸声,听起来格外刺耳。行天锻链身体是在恶整多田。因为他想要买门松被多田制止,所以一直怀恨在心。



他为什么这么在意门松?平时在街上看到七夕的竹子和圣诞节的圣诞树时,他的反应不是比看到电线杆更冷淡吗?



该不会……该不会是行天喜欢成双成对的东西?多田暗自想道。



腊月的时候客人委托大扫除时,行天丢下工作,翻阅起名为《日本佛像》的摄影集。那是客厅书架上堆满灰尘的书籍的其中一本。他指着对开页中哼哈二将的黑白照片,带着陶醉的语气问多田:



「你觉得哪一个比较好?」



「你在比较什么?」



「好,我决定了,我要以闭嘴的那一个为目标。」



行天没有看正忙着挥灰尘的多田一眼,自顾自地说道。多田终于明白行天喜欢哼哈二将中的哼将,而且希望练出像金刚力士一样的身材。



多田看不出哼将和哈将的体型有什么差异,况且现代人会以哼哈二将为目标练身材吗?「是吗?那加油罗。」他简短地应了一声,而且语气很冷淡,免得行天说出「多田,那你就以哈将为目标」之类的鬼话。



也许在行天眼中,无论门松或是哼哈二将都是勇猛的象征。



多田终于受不了「呼、呼」的声音,在床上坐了起来。新年过了三天,他开始厌倦雄狮子的生活,干脆来算一下年底因为太忙而搁置的经费计算。他把帐册摊在事务所的茶几上,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停止健身的行天也佣懒地躺在对面的沙发上抽起了万宝路烟,看来他迈向哼哈二将的道路还很遥远。



多田敲着计算机,越来越投入,算完经费之后又重新确认了一整年的收支。他翻着帐簿,不停地点头说着「很好,很好」。我的经营能力完美无缺,多田便利屋去年的营业额比前一年微幅成长,因为行天赖着不走的关系,微幅成长无法让他手头变宽裕,但对于工作的成效反映在数字上感到心满意足。



「结束了吗?」



多田阖上帐簿时行天问道。他又坐了起来,举起威士忌的酒瓶问:「你要喝吗?」



每次叫行天去买东西,他都会遗失可以算在经费上的收据。即使没有拜托他,他也每次都跟着出门工作,却在委托人家里偷懒。最近他除了喝酒以外终于开始吃固体食物,所以生活费的开销也越来越大,总之,行天就是一个瘟神。



但是,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和别人一起过年了?虽然彼此几乎没有交谈,都各做各的事打发时间,但想到家里并不是只有自己而已,心情也比较放松。难道是因为得知并非只有自己无处可去、没有人陪,所以感到安心吗?还是自己上了年纪,才会有「即使是行天,有人陪就算不错了」的懦弱想法?



行天摇晃着酒瓶等待多田的回答。因为你每次都遗失收据,有将近一万圆的经费消失不见了。多田原本打算对行天这么说,但最后还是把话吞了回去。大过年的就数落行天,恐怕会将他原本就严重不足的干劲打击到谷底。今年要努力以提升业绩为目标,既然他赖着不走,就得要求他好好工作。



「不要,」多田说:「我在想要不要出去吃饭。」



「去地炉屋买便当回来吗?」



「那不叫出去吃饭吧?我的意思是去可以喝酒的店里吃饭。」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行天把威士忌酒瓶放在茶几上,露出试探的眼神看着多田。



「去年的业绩比预期更好,所以算是庆祝新年的春酒。」



多田不经意地移开视线,拿起了夹克。「是喔。」行天一脸奸笑,把杯子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真幌站前的大马路上挤满了前往百货公司特卖会的客人,和新年在家睡腻了、想要出门透气的一家老小,比平时更加热闹。虽然现在还不到晚餐时间,但这样反而正好,否则到了吃饭时间,每家餐厅都会大排长龙。



「要去哪里吃?」



「我来想看看。」



多田并没有腹案,打算随便找一家居酒屋吃晚餐,但行天率先在真幌大道上走了起来,对两旁的餐厅不屑一顾,走向南口的圆环。



南口圆环挤满了正在等人的人群和鸽子,但在圆环正中央用扩音器宣传的一群人更妨碍了行人的通行。



经常有人在南口圆环弹吉他唱歌,或是有街头艺人表演,多田原本以为今天也有人在那里表演,但后来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因为扩音器中传来没有起伏的中年女人声音。



「各位,你们正受到威胁,你们的孩子、父母和另一半也受到了可怕的威胁。在现代生活中,究竟该如何确保饮食安全?这份使命和责任就落在各位家庭主妇的盾上。挑选无农药的食材为家人制作三餐,是维持家人健康和安全的唯一方法。外食和熟食之类的食品,是不是不应该出现在我们家的餐桌上呢?」



站在扩音器女人旁边的几个朴素男女把传单发给经过圆环的民众,几个身穿深蓝色大衣的小学生举着印有「家庭和健康食品协会~Home & Healthy Food Association~」的旗帜站在那里。



多田想起最近偶尔会看到这个团体,但搞不清楚到底是宗教团体还是公司。



多田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件事,一名协会成员把传单塞到多田和行天面前。行天没有理会,多田顺手接了过来。传单上是手写的内容,最上方用又大又粗的字写着「各位主妇朋友!」。我看起来像主妇吗?多田把传单塞进夹克口袋里。



行天一直走向公车总站,沿途撞到好几个人。



「喂,你要去哪里?」



「搭公车啊。」



「为什么?」



「因为我想去『真幌厨房』。」



多田差一点再度问「为什么」,但硬是把话吞了下去。因为行天一脸奸笑,正在观察多田的表情。



「好啊,那就去吧。」



多田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搭上了公车。



「真幌厨房」连锁餐厅一号店位在真幌大道上,从公车总站搭三站就到了,从车站前走路过去也只要二十分钟。真幌市民去那里时通常都自己开车,只有多田和行天在那个公车站下车,多田付了两人份的车资。



这家三角形屋顶的餐厅以前好像是乐雅乐还是红龙虾餐厅,站在马路上可以看到店内六成的座位已经坐满了。



一打开玻璃门立刻听到开朗的「欢迎光临」,多田感到呼吸困难,好像吞下了弹珠。



「啊哟,原来是便利屋的两位先生,上次多谢两位。」



柏木亚沙子从收银台内走出来。她看起来似乎比之前瘦,但精神很好。



「你好。」



多田浑身僵硬地向她打招呼。虽然内心有点期待可以遇见她,却没有想到连锁餐厅的董事长真的会亲自在店内招待客人。



亚沙子穿着黑色套装,戴着餐厅的围裙,把多田和行天带到后方窗边的座位,应该可以安静地享受餐点。亚沙子递上菜单并亲自为他们送水,不假店员之手。



「董事长,」行天开了口,「可以抽烟吗?」



「请随意。」亚沙子从围裙口袋里拿出洗干净的烟灰缸,「但请不要叫我董事长。」



「那就叫亚沙子。」



不要叫得这么随便。多田心想,但假装在看菜单,没有吭气。



「好的。」



「我要两盅日本酒和house wine的红酒,以及真幌厨房特制盐辛花枝。」



「好的。」



「多田,你呢?」



「我要炸虾定食还有中杯生啤酒。」



「好的。」



亚沙子俐落地把他们点的餐输入从围裙口袋里拿出的机器。



「酒马上送来。」



亚沙子离开后,多田终于可以大口呼吸了。他脱下夹克时顺便从口袋里拿出香烟,刚才在南口圆环拿到的传单也一起掉了出来。因为刚好无事可做,行天又一脸奸笑,多田在抽烟时打开传单看了起来。



「家庭和健康食品协会」似乎在真幌郊区展开集体生活,种植和贩售无农药蔬菜,传单上写着「我们正在募集会员,欢迎随时参观,本协会的贩售车也会前往府上所在的社区」。



「这个……」



听到声音一抬头,亚沙子拿着托盘站在桌边。她把刚才点的酒和盐辛花枝放在桌上时问:



「多田先生,你对健康食品有兴趣吗?」



「没有,」多田细细体会着亚沙子说「多田先生」这几个字的声调,「我整天吃泡面。」



「是吗?」



亚沙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这个团体现在在真幌的外食产业之间引起了一些讨论。」



亚沙子微微弯下身体,在多田耳边小声地说:「他们会闯进公司或餐厅推广无农药蔬菜的功效,说什么『为了市民的健康,最好使用我们种植的蔬菜』。『真幌厨房』虽然之前就已经和农户签了约,但也不能随便拒绝他们。」



「为什么?」正在慢慢喝日本酒的行天偏着头问,「只要拒绝就好了啊,他们是做生意,你们也是做生意啊。」



「一旦拒绝,他们的蔬菜车就会经常经过餐厅门口,用广播大声宣传『自己在家煮,家人都健康,个个笑哈哈』,但光是这样也不能检举他们妨碍我们做生意。」



「是喔。」



行天从多田手上拿过传单,揉成一团交给亚沙子,「不好意思,麻烦你帮忙丢掉。」



「炸虾很快就来了,请再稍候片刻。」



亚沙子把传单放在空托盘上,走去厨房。



「听起来是一个很诡异的团体。」



「鼓吹什么无农药,这个世界上哪有人一辈子都没摄取到有害物质?」



行天吐着烟说道,他在说「无农药」这三个字时,听起来像是在说「无能人」。



「既然那么神经质,他们应该推着不会排放废气的手推车四处卖菜啊,要不要晚上偷偷溜进他们的农田,帮他们洒点农药?」



「别乱来,别理他们就好。」



多田用叉子叉起工读生店员送来的炸虾,虾子外薄薄一层面衣炸得很酥脆。



喝完日本酒的行天问:



「所以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向董事长表白?」



多田多少猜到行天会说这种话,所以没有把生啤酒喷出来,顺利地喝了下去。



「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别装了,我早就看出来了。」



行天自顾自地点着头,然后喝起了红酒,把盐辛花枝当下酒菜。多田忍不住想问为什么不是在喝日本酒的时候吃盐辛花枝?



「我说啊,」多田吃完炸虾定食,也在杯子里倒了红酒,「都这把年纪了,还表哪门子的白啊。」



「所以就直接来?」



「直接来什么?」



多田瞪着露出期待眼神的行天,再度拿起了醒酒瓶,行天紧贴着耳朵高举起手叫了起来:



「亚沙子小姐,加点红酒。」



亚沙子又端着装在醒酒瓶中的红酒送了上来,多田和行天都没有说话。



「所以呢?」



亚沙子一离开,行天立刻探出身体。



「这个话题结束了。」



「啊?我觉得你可以稍微主动一点啊。」



「你干嘛在那里瞎起哄?」



「因为感觉很好玩啊,你没办法驾驭那个女人。」



我从来没驾驭过任何一个女人,多田在内心嘀咕。



「柏木小姐才刚丧夫,别那么轻浮,」多田停顿了一下,痛苦地补充道:「况且我怎么可能对别人有好感?」



「为什么?」行天平静地反问,「至少你有过一次经验,所以不会有问题的。」



即使是以无可挽回的方式失去了妻儿的男人,也有这种资格吗?多田没有说话。他的确很在意亚沙子,但要克制自己被吸引很简单。因为多田已经知道恋爱是刹那的错觉,自己的个性不适合在日常生活中持续、更新这种错觉。



那你自己呢?他很想问行天,但还是把话吞了下去。他可以猜到行天的回答。



从来没有爱过人的家伙竟然怂恿别人表白,简直就像是中学生。如果是中学生也就罢了,但活了三十多年才知道自己不值得去爱别人,是很空虚的一件事。



不知道行天如何和这种空虚相处?陷入沉思的多田突然抬头看着行天,行天再度举手把亚沙子找来。



餐厅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坐满了人,一个小女孩兴致勃勃地向一对看起来像是祖父母的年长男女说着什么,祖父母一脸佩服地附和着,年轻的父母正费力地让小女孩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餐点上。



每个用餐的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亚沙子拿着醒酒瓶走了过来,多田对她说:



「这里的生意很好。」



「托各位的福,」亚沙子露出微笑,「新年期间很多工读生都回老家了,所以连我都得来帮忙。平时很少在店里招呼客人,反应不够灵活。」



说着,她甩着刚才端了很多盘子的手臂说:「手都麻了。」



亚沙子在几乎都是家庭客的餐厅工作,忙得精疲力竭后独自回到那栋大房子,也许在她的微笑背后隐藏着和自己相同的空虚。多田不经意地观察着亚沙子,亚沙子听到其他客人的叫声,立刻俐落地走去为他们点餐。



我真是傻瓜。多田想道。



「如果你和董事长发展顺利,就可以少奋斗三十年。」



行天在自己杯中倒满了酒,「觉得我碍事的话随时说一声,我可以在事务所附近打发两个小时。」



多田从两年前开始就不断用态度和言语告诉行天「你很碍事」,但行天完全没有接收到他发出的讯息。



这家伙搞不好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空虚。



多田虽然感到无言,但还是努力振作。



「拜托你不要多管闲事,省得惹麻烦。」



多田对他说道。



翌日早晨,多田接到了住在真幌市月见台的一个姓田冈的男人打来的电话。



「请问你会做饭吗?喜欢小孩吗?」



田冈似乎很着急,多田还来不及把「多田便利屋您好,感谢您的来电」说完,他就在电话的另一端急切地问道。



是恶作剧电话还是想透过电话找老婆的怪胎?多田思考着到底是哪一种情况,但还是礼貌地回答:



「两者都不擅长。」



「真伤脑筋。」田冈说,「但我不认识其他便利屋,可不可以请你马上来我家?」



多田下意识地记下了田冈报上的地址。



「呃,请问您要委托什么事项?」



多田问。



「我现在很忙,详情等见面再说,总之请你现在立刻过来。啊,一定要记得戴口罩。」



看来田冈知道多田是便利屋的人,所以想要委托某件事。得知既不是恶作剧电话也不是别人想要娶他当老婆,多田觉得自己既然开了这家便利屋,没理由不接受委托。虽然对方只字未提工作内容,但多田喊着今年的目标「提升业绩」,立刻便前往田冈家。行天得知新年假期提早一天结束,抱怨了一大堆,但还是跟着多田出了门。



多田遵照田冈的指示,在中途的超商买了口罩,开着小货车前往月见台。田冈住在一栋看起来屋龄超过二十年的四层楼公寓,他们沿着楼梯来到四楼。



门牌上写着「田冈」,但按了对讲机也没人回答。



「你为什么接这种案子?」



行天问。



「如果无法随叫随到,便利屋就失去了意义。」



多田说。



「他为什么特地找你?你在真幌根本是一家不起眼的便利屋啊。」行天又继续说道:「我们回去吧,绝对不是什么像样的工作。」



你这个「不像样」的最佳代表没资格说这种话。多田很生气。



「我年底的时候委托附近的送报站送夹报广告,可见效果立现啊。」



「啊?干嘛做这种浪费钱的事?」行天很没出息地垂着眉毛,「就是因为你去委托什么夹报广告,才会没钱买门松。」



为什么对门松这么执著?多田想要反驳,但行天不理会他,伸手转动门把。门没有锁,轻轻松松就打开了。



「等一下,不要乱来。」



多田的话还没有说完,行天立刻尖声打断了他。



「多田,给我口罩。」



「干嘛?怎么了?」



「搞不好是要我们来这里清除毒气。」



「『彻底杜绝花粉、感冒!』的口罩对毒气有用吗?」



行天根本不理他,戴上不织布的口罩,脱下鞋子踏上走廊,多田只好戴上口罩跟了进去。



「不好意思,我们是多田便利屋。」



走廊的左右两侧有几道门,但前方玻璃门内应该是客厅,所以他们先走去那里。



客厅内没有人也没有开灯,只有阳光从拉起的窗帘缝隙中照了进来。沙发上放着行李袋,周围放着衬衫和刮胡刀,不知道是正在准备行李还是正在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我知道了,住在这里的人发现有毒气,所以什么东西也没带就逃走了。」



行天斩钉截铁地说,言下之意是所以我们也赶快逃吧。



「不是毒气,是流行性感冒。」



听到一个口齿含糊的声音,多田和行天转过头。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从走廊上的其中一道门探出头说话。



「我是田冈,不好意思,临时委托你们来帮忙。」



多田正在思考该怎么解释自己闯进别人家,但田冈似乎没工夫理会那些,急切地向他招手。



田冈所在的那个房间是卧室,田冈的妻子也戴着口罩躺在床上,脸颊红通通的,不舒服地呻吟。



「她从昨晚开始发烧到三十九度。」田冈说,「去医院挂了急诊,医生说:『是流行性感冒,多喝水,多休息,多摄取营养。』」



「喔,那请多保重。」



多田说。



「很不凑巧,我今天要去大阪出差,今天晚上没办法回来。」



「喔,新年就要出差,真辛苦。」



「是啊,」田冈点了点头,「问题是这个孩子。」



多田顺着田冈的视线看向他的脚边,他可以感受到行天在他身后往后退。一个两岁左右的女孩坐在床的后方,脸上带着笑容。



「她叫美兰。」



田冈把女儿抱了起来。



多田的脑海中浮现「糜烂」两个字,正在纳闷怎么会有父母帮女儿取这种名字。田冈似乎看透了多田的想法,立刻补充说:



「『美丽的兰花』的美兰。我们的亲戚都不住附近,和邻居之间也没有来往,在我出差回来之前,麻烦你们照顾我太太和女儿。」



「不不不,等一下。」



这项委托攸关人命,多田和行天既没有护理师资格,也没有保姆证照,根本无法胜任这项委托。多田正想要这么说,田冈太太在床上张开眼睛,发出无力的声音。



「我不要让陌生男人在家里照顾美兰。」



「没错。」



多田也点头表示同意,但田冈大发雷霆。



「还不都怪你。我说了要出差,你还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