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开始准备过冬的故事」(1 / 2)
「唔唔唔……」
是个要从被窝里爬出来非常艰辛的早晨。
晨光尚未从窗外照进,寒意穿透墙壁,刺在肌肤上。
老实说,牧牛妹真想永远窝在床上。
直到数年前──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是自甘堕落──她早上都是这样度过。
──不如说是提不起干劲帮自己打气。
尽管现在有精神多了,没有他的早晨还是有点难熬。
她觉得自己快要回到爱赖床的那时候,得撑住才行。
「……嗯…………嗯……好……!」
她做了个深呼吸,下定决心离开被窝。
令人冻僵的冷空气瞬间爬上肌肤,牧牛妹反射性瑟缩了一下。
她忍不住把毛毯披在肩上,小跑步向衣柜。赶快换好衣服吧。
她将内衣套上丰满的肢体,先松了口气。
然后拿起羊毛织成的上衣。
──虽然还有点早,可以拿出来穿了吧?
输给寒冷的牧牛妹不知道在征求谁的同意,决定穿上那件毛衣。
她把手臂和头塞进去,就这样一口气穿上──
「……呣呣……?」
有点紧。
──的感觉?
举起手臂,扭动腰部,不停摩擦被地板冰到的赤裸脚掌,在原地转圈,确认状况。
这可是现在优先度第一的问题。对花样年华的少女来说相当重要。
──应该……不是,我变胖了……吧?
嗯,不是。应该。不是吧。
仔细一想,这件毛衣是在满久之前织的。
──这是所谓的发育……吗?
「……至少该换一件新的了。」
她吐了口气,把脚塞进工作用的绑腿,系好吊带,穿上袜子跟鞋子。
这样就行了。剩下的是──
「……嘿嘿嘿。」
这是最近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但不知为何,她总会下意识扬起嘴角。
现在的她很能理解为什么会有「漾出笑容」、「绽放笑容」这种描述方式。
牧牛妹最后拿出的是连在黑暗中都会闪耀光辉,颜色像红宝石的鳞片。
她费了好一番工夫,还是无法在上面开洞,所以她用绳子缠了好几圈,拿来当项链用。
前阵子,他从东方的沙漠回来后,带了这东西当土产。
──他说是龙鳞,是真的吗?
应该不是谎言。可是,龙。她只在故事书里看过这么厉害的生物。
而这就是龙的鳞片──牧牛妹觉得自己仿佛在作梦,他送了那东西给自己,也像在作梦。
更何况自己还把它戴在身上,真不敢相信。
过没多久,早晨第一道阳光照进室内,看着龙鳞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是她最近的习惯。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记不记得,两人年幼时的小小回忆……
「呵呵……」
牧牛妹再度露出无法控制的笑容,将龙鳞挂在脖子上。
然后塞进衣服底下,避免弄丢。
「好,今天也加油吧……!」
§
第一个到厨房的缺点是很冷,优点是能最先暖和起来。
她将用盖子盖住的昨晚的余烬放进炉子,迅速生好火。
火焰劈里啪啦冒出火花,慢慢驱散寒意。
等等晨光也会变得更强,屋内肯定会变暖。
「你也怕冷吧?」
挂在食堂的鸟笼中,金丝雀像在应声似地吱吱叫着。
金丝雀怕冷,所以她想尽量让它离暖炉和火近一点,可是烟应该对身体不太好。
经过一番苦思,牧牛妹将里面塞了棉花,外面罩着一层罩子,再用布包住的温石放在它旁边。
很遗憾,她听不懂鸟说的话,不过金丝雀看起来很有精神,真的太好了。
004
「今天……要煮什么呢。」
嘴上这么说,农家的三餐可没那么多变化。
大部分的情况下,每天都是吃只是把蔬菜丢进去煮的锅料理,也就是炖菜。
幸好她家是自耕农,过得比荒村来得好。
话虽如此,为了过冬,腌肉之类的食材她还是想尽量省着点用。
鱼干在吃之前要用木槌敲软,因此今天得花特别多力气。
他在的时候,她还会努力多做一道炖菜,可是他不在的话,就该做平常的早餐。
「哎,用一点培根好了。还有起司跟,嗯……」
有豆子,也有面包,还有一点马铃薯。这样的话,把牛骨拿去熬……
「嗯,来煮汤好了!」
既然决定了,就赶快动手吧。
得先忍住寒冷,从水井里汲水,把水提到厨房倒进水瓶。
然后点火烧开锅子里的水,把牛骨和昨晚的菜渣丢进去煮。
当然不可能马上煮好,因此她趁这段时间从挂在厨房的麻袋里拿出马铃薯削皮。
「马铃薯也用热水烫一下──还要捣成泥过筛呢。」
煮饭还挺累人的。汲水也是,备料也是。
──兽人在餐厅的表现很好,说不定是因为这样……?
她边想边捣烂用热水烫熟的马铃薯,听见接近食堂的脚步声。
「早安,舅舅。」她背对着声音来源说。「早餐快煮好啰。」
「嗯,早……唉,变这么冷了。」
拉开椅子的声音,告诉她舅舅坐下来了。
牧牛妹「对呀」加重语调附和。今天真的好冷。
「那头长瘤的驴马好像不怕冷。虽然这是好事。」
「舅舅,那叫骆驼。」
「噢,对。骆驼,骆驼啊……神秘的生物。」
绑在马厩的那只奇妙生物──骆驼,也是他从东方带回来的土产。
她很高兴他记得出门前的那几句闲聊,不过──
──真是的。
拿他没办法。那么大的土产,害她不禁失笑。
幸好舅舅和她都识字,还算照顾得来,所以不成问题。
──而且近看还满可爱的。
继金丝雀后,这是第二只……第二头?总而言之,家里变热闹是件好事。
「不过,它的奶不错。」
舅舅果然因为职业病的关系,在不断尝试要如何善用那头骆驼。
舅舅想活用他带回来的东西,继之前的冰品后是第二次。
她真的很高兴。
「量不多,但味道挺好的。」
「能拿去卖吗?」
「得试过才知道,如果能做成起司就可以。可是没办法大量生产,应该比较偏珍味那类的。」
「这样呀。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牧牛妹笑咪咪地继续动手做菜。
马铃薯捣成泥后拿去过筛,到时汤也煮好了。
──听说在城里真的会花一整天的时间炖汤?
但他们又不是国王公主,以每天的三餐来说,这样就够了吧。
她把锅里的菜渣和牛骨捞起来。这么冷的天气,这锅汤底照理说可以放个几天。
最后将筛过的马铃薯泥跟少许的汤、牛奶、豆子、培根混在一起,炖煮。
「好,完成!」
她吆喝着「久等了──」将早餐端到舅舅面前,坐到他对面,开饭。
感谢地母神赐予每天的粮食后,拿起餐具。
今年的收获也不错,真是太感谢地母神了。希望明年也是如此──
「……咦?」
这时,牧牛妹忽然停下拿汤匙的手。舅舅问「怎么了?」她摇摇头。
舅舅也穿着手织毛衣。不过,同样有点穿旧了。
──之前那件果然是很久以前织的。
当时应该也有帮他织一件?有吗?
可是,她的毛衣变紧了。舅舅的衣服也旧了。就算有帮他织──
「……嗯,那就决定啰。」
她下意识自言自语。舅舅疑惑地望向她,她摇头表示没什么。
──等今天的工作做完再说。当然全家人都有份。不过。
为他织一件毛衣吧。
§
「……糟糕。」
做完工作,回到房间,拿出毛线及棒针,正准备动手时──
牧牛妹发现自己的失态,差点抱头呻吟。
──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尺寸……!
自己的尺寸她当然很清楚。舅舅的体格,嗯,也知道。
可是他的──真的毫无头绪。
──还不都是因为他总是穿着铠甲。
在家时他偶尔会把铠甲脱掉,不过大部分的时间都一直穿着,拿他没辙。
好不容易打起干劲,却遇到阻碍,牧牛妹忍不住鼓起脸颊。
当然,当事人八成会只回一句「是吗」,这又让她火大起来。
唯有这点,绝对不能说是推卸责任或迁怒吧。
「嗯……拿他的衣服看看好了……」
她走出房间,蹑手蹑脚──这个行为并没有什么意义──来到他的房间。
牧牛妹常在他外出时打扫他的房间,今天的感觉却不太一样。
跟平常进来做家事的时候不同,这次是为了偷偷帮他织毛衣,偷偷来确认的。
──呃,其实偷织毛衣一点意义都……没有。
是没有,不过,这跟那是两回事。嗯。
他突然要出去冒险,这几天都不在家。她很清楚。
因此,这不是礼貌之类的问题,是她自己内心的问题。
「……嗯──你房间还是一样没什么东西呢。」
她苦笑着说。
只有拿来当置物柜的衣柜和备用的铠甲、剑、盾。
这里只是寝室,要说的话,那间仓库还比较接近他的房间。
──要是放着不管,他会一直窝在那个跟洞窟一样的地方。
秘密基地。小时候他们常常在村子附近到处跑,盖了那样的地方。
怀念的情绪揪心又温暖,化为笑容于脸上浮现。
就她所知,爸妈应该也没发现有那样的秘密基地。
代表以前和现在──都只有自己知道得那么清楚?
「……呵呵。」
牧牛妹分不清自己是高兴还悲伤,一屁股坐到床上。
他的味道不可能留在这边。他不在的时候,她也会固定帮忙换床单。
她坐在床上,不经意地凝视天花板,思考他现在在哪里做什么──
「噢,不行不行。我不是来发呆的。」
她拍了下脸颊,一口气站起来,转换心情。
决定做一件事时不立刻采取行动的话,永远不会去做。因为她很怕麻烦。
──我看看……
她抬起长柜沉重的盖子,拿出他收在里面的衣服。
──这是叫软甲Gambeson吗?
记得是这个名字。
塞了一层厚厚的棉花,毛茸茸的,重要部位都有特地补强。
窜入鼻尖的──嗯,应该是他的味道。
「有点臭就是了。」
她微微苦笑。毕竟是泥土、汗水、血的味道。
完全不是少女会心动的味道。
这是攸关性命的装备,所以她不能擅自帮忙清洗。而且她也不知道正确的做法。
──等他回来,请他教我吧。
牧牛妹默默下定决心,将软甲摊开在床上,试图测量尺寸。
「嗯……」
可是──这样测准吗?
再说一次,软甲被棉花塞得鼓鼓的,到处都有补强的痕迹。
而且有些部分特别蓬松,大概是因为穿在铠甲底下。
她压根不觉得拿这东西的尺寸,可以织出大小刚好的毛衣。
如果是有加入编织组织公会的工匠也就算了──
「怎么办呢……」
她手抵着下巴,再次沉吟。
这种时候就是要找朋友商量,她立刻想到柜台小姐,不过。
──找她商量这种事,实在有点奇怪……
那该如何是好?
§
「毛衣啊。经你这么一说,我没穿过耶。」
两人本来想跟平常一样,在公会后面谈话,结果一阵北风吹来,她们便进到食堂里面。
休息中的兽人女侍邋遢地坐在椅子上晃来晃去,晃得椅子吱嘎作响。
「因为我有毛嘛。自己的!」
「毛茸茸的呢。」
牧牛妹对年纪相近的友人说「给我摸摸看嘛?」请对方让自己抚摸那双柔软的手。
她握住被毛覆盖的大肉球,兽人女侍发出带鼻音的闷哼声。
「嗯……呵呵,全换成冬毛了!」
「真好。我有点羡慕。」
「羡慕吧──?」兽人女侍抖动耳朵。「不过每次换季都会脱毛,挺麻烦的。」
拨开手上的毛皮一看,明显看得出她的毛分成上下两层。
所以应该很软很保暖,可是一听见会脱毛,那也满难处理的。
「每个人果然都有难处呢。」
「对呀。我也想像凡人Hume一样穿各种衣服。」
兽人女侍撑着颊,将丰满的上半身靠在桌上。
巨大的耳朵、巨大的双手、尾巴──以及身体各处的毛皮,都会挑衣服。
帽子和手套不方便戴,短裙也会让人烦恼适不适合穿。还得考虑衣服颜色跟毛色的搭配。
「类似邻居家的草坪吗?」
牧牛妹说道,吐了口气。每个人都不能过得随心所欲。
「噢,刚才是在聊尺寸对吧。」
「啊,嗯。」兽人女侍点头。「小鬼杀手大爷的衣服啊。我也不知道耶。」
不如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她疑惑地看着牧牛妹。牧牛妹「啊哈哈」笑出声来。
「可是,做铠甲或头盔的人感觉就会知道吧?」
「啊──工房老板吗?」
兽人女侍咕哝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抱着胳膊频频点头。
牧牛妹也知道她跟在工房当学徒的少年关系不错。
「他可能会知道啦。」
「可以麻烦你吗?」
「唔……他最近好像很忙……」
是吗?牧牛妹微微歪头,兽人女侍「嗯」没劲地点头。
听说东边的国家发生动乱,飞龙和魔神现身于各地。
拜其所赐,冒险者也得采购新装备,导致工房不得不拼命赶工。
「生意兴隆不是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