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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 2)


「你不是喜欢创吗?」



「并没有,我跟他只是同时进公司而已。」



「哦?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当然是因为得到董事长的邀请啊。」



「这样啊,这样啊。算了,也只有像我家孙女这种有怪癖的丫头,才会看上那种无能的小子。」



看上?——小春吗?



正想深究这句话的意思时,心底又抽痛了一下。她不想了解是什么疼痛在为难自己,因此阳菜子决定忽视大河内的戏言。



「你是董事长的朋友吗?」



「说是拜把兄弟也许比较正确。我比那家伙还大上六岁。」



「咦,这么说来,已经超过九十岁了?」



「勉强还在八十多啦。不过,反正一样都是老东西了。但我可没有比你老迈昏庸哦,就算是现在,也还能站在第一线。」



他刻意刁难地斜眼看著阳菜子,一发现她无话可反驳,就又乐得呵呵笑。比起董事长,这人的个性还真好心啊。阳菜子拿起玻璃杯。



「你也来自村子?」



「这个嘛……可以说我曾学过所有的忍术,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大河内的笑容只到嘴角,阳菜子往他的空玻璃杯中重新斟满日本酒。



明明只是一起小酌,阳菜子全身上下的血液却莫名地随心跳在震动,一再重复急促的呼吸,把涌上心头的畏惧压下去,但额头仍是冒出了汗珠。



「所以说你不用这么紧绷啊。过度使劲也只是在白费力气,你的村子难道没教你们这个基本道理吗?」



正确无误的指谪让阳菜子陷入沉默,尽管如此,她哪有那么容易就放松。



「你找我有何贵干?」



「没什么。不过硬要说的话,我是想来跟你道声谢的。是你拯救IME脱离困境的吧?」



「……没有到拯救那么夸张。」



「我现在的工作是个经营顾问啊,在IME也多少有点发言权。当社长换成亘那个笨蛋以后,我手中几乎没有留下多少实权,但只要与太还活著,就有钱可以拿。所以为了这点,IME不好好努力,我就头大了,事情就是这样。」



「哦……」



「所以啊,凭这么窝囊的你也能办到,就表示对手也没多厉害嘛。反过来说,连你都能做到的事,其他人却做不到,看来IME的员工全聚集了一些低能儿啊。」



豪气地一飮而尽后,大河内这次自己斟了酒,接著把酒瓶推给阳菜子:「你自己也随意喝啊。」



「……窝囊是吗?」



「我有说错吗?被年近九十的老头从背后制伏,我不认为像这种忍者还找得到话来反驳我。」



这种说话方式令她想起了某人,在动怒和感到沮丧之前,阳菜子的反应是闹别扭地扁起嘴来。



「我是离开村子的人,今后也没有打算再做回忍者。」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会输给我也是无可奈何?」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这种得理不饶人的地方也跟那家伙一模一样。



搞不好某人在遥远的未来也会变成这种性情乖僻的老头,啊,的确很有可能。哇啊,可怕,绝对不想靠近他,要斩断跟他的关系。阳菜子在脑海中拋出一连串抱怨,用来逃避对方的问题,把玻璃杯送至嘴边。



——话说回来,每个忍者不都是这样。



严以律己,不容许藉口,只朝向可以提升自我能力的道路迈进。



长久以来,吊车尾的阳菜子也是像这样,被村里的人一路怪罪下来。为什么做不到?为什么不努力?为什么你可以满足于这么没用的自己。决定离开村子之后,他们揉合了怒火跟侮蔑逼问阳菜子。你老是像这样往轻松的方向逃避。你到底在村子里学了什么?难道你就没有身为忍者、身为人的尊严吗?



对于村子里的那些人,阳菜子一直抱持著一种想法。



逃跑有什么不对。



对于办不到的事,坦承自己办不到,有什么错。



只因为出生在村子里,只为了这点,就束缚一个人的未来,还擅自期待、怪罪,这样做的你们难道就不是罪过?



——所以她才逃离。



继续待在那种地方,她将变得不再是她。阳菜子有这种感觉。



也不知道大河内是否明白她的纠结,只听他说:



「好无聊。」



随后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



「与太倒底是看上你哪一点啊。不论是身为忍者,还是身为人,你都很窝囊。」



「这种话,不该是由初次见面的你来对我说。」



「不管初次见面还是怎样,看了就知道啊。你这人一点决心也没有。没有为了喜欢的男人战斗的决心;没有身为忍者活下去的决心;甚至也没有决心拋开身为忍者的自己,什么都没有啊。」



唉〜好无聊,好无聊。这次大河内并没有斟满已经空了的酒杯,而是静静地放回桌上。



「你听命于谁?你每天活著都是为了什么目的,为了谁?」



「……咦?」



「我对没有认定主子的人没兴趣。虽然很久没跟年轻人聊天,还是让我高兴了一下啊。好吧,下不为例,毕竟硬是逼问你所没有的东西也有点太过分啊。」



语毕,大河内便以看起来不像已近卒寿之年的身手,轻巧地越过沙发然后著地。手里还稳稳地握著一升瓶。



「等你找到主人之后,再来跟我聊吧。利用名片上的邮件地址跟我联络。不过可别还没找到就来烦我哦,我可没那么闲。」



「名片?咦……啊。」



抓住从羽绒外套口袋露出一角的纸片,抽出一看,那正是一张印有「生涯谘商/经营顾问大河内信正」等字样的名片。



——什么时候?



她的视线明明没有从大河内的手边移开。



过于无声无息的行动令她发颤。的确正如他所说,这地方若是战场,阳菜子的脑袋早就不保了。恐怕连自己被斩了,都来不及发现。



拿著名片的手微微颤抖。



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阳菜子自己也分不清楚。无法区分的她只能用视线追寻在庭园中帮遇到的人倒酒的大河内。没有任何怪异之处,只是个普通爷爷。然而不管再怎么探究,他的身法都找不到任何破锭。



——你听命于谁?



耳畔响起冷冷的声音,冻结她的心。



老人的背后闪现了另一张脸。紧攫住阳菜子不放,有如诅咒来源的那个男人。



——连这些事都搞不清楚的人,我无话可说,也无事相求。



这种威吓性的说话方式跟傲慢的举止,大河内都跟他像极了。



——为什么答不出来?



也许只要说是和泉泽就行了。又或者说是董事长、IME。因为阳菜子就是为此才采取行动。因为想守护他们提出的理想,才会伸手去碰被禁止的忍术。那时候,那瞬间,阳菜子的主人的确是他们,她自己不也这么认同了吗?



但是



若问到是不是奉献一生的对象,那她只能回答不是。



更何况,就是否定忍者这种为了选定的主人奉献自己的生存方式,阳菜子才会离开村子,现在人在这里。



忍住想咬唇的冲动。



阻止几乎要抓住裙襬的手指。



要是做出这些举动,就会让自己的情绪一览无遗。既然说不定有人在看,就不该把内心外露出来。到这种时候还能这么理性地思索,厌恶起忍者的习性已在心中根深柢固的自己。



——这种事她才不明白。



既当不成忍者,也当不成一般人,尽管如此,她还是想变得能够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事物。她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为此加强能力。



可是到如今却还会为了陌生人的一句话,如此动摇。



自己到底有多窝囊多半途而废啊。阳菜子望著天花板。咽下的口水在咕噜一声后,沉到喉咙底部去。



「我说望月,要不要去参加派对?」



连假结束隔天的上午很忙碌。光是确认从存在著时差,国定假日不同的海外寄来的冗长英文信,就足以将她的体力连根拔除。紧盯著电脑的阳菜子-听到熟悉的声音,头也不抬便反射性地给了回答:



「突然跑来别人的部门,说什么蠢话,你这个笨蛋。要去哪里随你去啊。」



「望月真是的,这算是言语暴力哦?即使是我也快要觉得受到伤害喽?至少在公司里要稍微帮我顾点面子吧。再怎么说,我的职位还是比你高啊。」



「你要受伤要哭都跟我没关系,你已经不是上司,是不相干的人了,假使有心帮你顾面子,我也会把那份心留给森川前辈。所以呢?找我做什么?」



「所以啊——我是来邀你去参加派对。后天星期四,晚上七点。」



「不去,就这样。好了,再见。」



「什么——过分!至少也问一下是什么派对吧!」



「就算问了,我的答案也还是一样。」



「呜哇,我说望月啊——」



「……感觉课长依然保持原样呢。很久没看到两人斗嘴的情况了,心里都变得祥和起来,毕竟这是我们部门以前应景的事物嘛。」



目光不离开电脑画面的阳菜子,以及抓著她的肩膀用力摇晃的和泉泽,后进宫原鞠乃以柔和的目光守望著两人,感触颇深地喃喃说道。这时阳菜子才终于把脸抬起来。



「小鞠,别说了,别把我们讲得好像一对搭档。」



「可是望月前辈,你不再用敬语了,所以感觉愈来愈像搭档。」



「因为他已经不是上司了嘛,这家伙不也不再叫我『望月小姐』了。话说回来,当他部下时,还会用『小姐』称呼我,这层关系不见了之后就直呼姓,一般来说,不是该相反吗?」



「怎么现在才说这个啊。跟课长说起『一般论』只是在浪费时间,这种事,望月前辈应该比任何人都有所体会才对吧。」



鞠乃一副事不关己地轻快敲打著键盘。



「宫原小姐,我已经不是课长了啦,现在是室长。继续叫我课长的话,对森川很失礼哦。」



「该怎么说呢,前课长还是依旧抓不住重点呢。一如往昔也算是好事。」



「宫原小姐呢?在那之后有什么改变吗?」



「哦,在那之后是指前课长调走之后吗?状况非常好。丝毫感觉不到课长离开后有留下什么坑洞需要填补,反倒还堆起了两三座山呢。」



「这样啊,意思是森川很努力吧。他本来就比我优秀太多了,真厉害啊……话说回来,叫他森川也很失礼。他年纪本来就比我大,我得叫他森川课长才对。」



「到底是吃什么长大,才能养出这么珍奇的生物呢,望月前辈?」



「不要问我啦。」



「谁叫望月前辈是前课长的专属调教师。」



「拜托,真的够了。你看,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和泉泽,你要呆站在这里到什么时候啊?这样会妨碍我们工作,没事的话赶快出去。」



「咦,可是我话还没说完啊!」



「我都已经说我不去了!」



「……望月,不如你中午就早点去吃午餐吧,今天的工作量也没那么多吧。」



巧妙隐藏在这句话里的尖刺,往阳菜子的背部刺了 一下。



回头一看,是拜访完客户后才进公司的森川,大概是很冷吧,他的耳朵被冻得通红。「好久不见,和泉泽室长。」表面上他露出柔和的微笑,可只有阳菜子才能察觉他心底汹涌如潮的想法是什么。就连当事人和泉泽——话说回来,和泉泽才是最不可能发觉的人——傻呼呼地在脸颊上漾起笑容。



「森川课长,你看起来很有精神。最近过得如何?」



「托你的福……好了,望月,快点去吧,别让和泉泽室长久等。」



「不,可是我还有信件要确认。」



「很紧急吗?」



「呃,是不到紧急的程度。不过能早点完成当然是好事,而且……」



「很•紧•急吗?」



——呜哇,动怒了。



太没道理了,没有什么比这还不合理。



即使想如此提出抗议,也不可能做得到,因为唯有曾涉入上次并购案的菜子明白森川打从心底厌恶和泉泽这个人。



「……我知道了。那我先去休息。」



阳菜子拿著钱包站起身,以宫原为首的部门里的每张脸都以混淆了同情和看好戏的表情目送她离开。



(前)课长真的很喜欢望月小姐呢。



每对眼睛都这么诉说,而每个人也都明白这句话里面丝毫没有任何情爱的成分。



——受够扮演这种角色了。



哇,吃午餐喽!看著和泉泽高兴地轻晃屁股的背影,阳菜子无力地垂下头,心想:就算把他从楼梯推下去,也不会有人怪罪她吧。



「望月,你要吃什么?李桃庵推出了新春特别御膳哦。看你要吃什么尽管说,我请客。」



「不用。你请客的话,我不就得听你的请求了。何况,区区一名上班族才不会在午餐时间吃三千日圆以上的和食套餐。就是因为你会提这种建议,才被人称作阿少啦。」



「那个阿少的意思是……」



「不是少爷,是少根筋。不管哪一个都不怎么样!好啦,虽然要走一段路,但我们去吃泰式料理吧。有一家新开幕的店,我从年底拿到传单时就挺好奇。」



IME位于大手町的商务圈,有时间的话也可以徒步走到神保町,因此中午晚上都不愁没地方用餐。走了十分钟左右,他们抵达的店家招牌上只写了像蚯蚓一样扭扭曲曲的文字,并没有另外记载日文名。正当阳菜子偏头疑惑时,和泉泽毫不迟疑地解释:「上面写著『阿洛伊.马库』,意思是非常好吃哦。」原来你连泰文都看得懂啊。阳菜子差点就对他投以欣羡的眼神,不甘心之余,她只能嗯嗯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我点泰式海南鸡饭套餐。」



「我要泰式炒河粉。感觉味道很香耶。望月好会找好吃的餐厅哦。」



「多谢称赞……话说,派对究竟是怎么回事?」



「咦,你愿意跟我去吗?」



「我只是先问一下,快点说啦。」



「那个啊,其实是生意上的事。我现在不是在研究氢能源的开发吗?之后将会跟上海的科学技术研究所合作,所以得去跟对方的上级打个照面。」



「……哦。」



「我收到邀请,请我后天先去参加中国大使馆举办的新年派对,我来就是想找你一起去。本来是想自己前往,但听说一般需要有女伴陪同。」



「那为什么是我啊,跟我又没关系,你找你同部门的人去啊?」



「她们都用麻烦或很忙的藉口拒绝我啊。我跟她们又没熟到可以进一步拜托。而且这次几乎只是去打个招呼,所以女伴找公司以外的人也可以哦,不用在意自己是不是局外人,只要当作是去吃点美味料理,那就够啦。」



呜哇,比想像中还麻烦。



阳菜子对他皱起脸来。即使他说不用去在意,但地点是大使馆的话,平时的套装就不合用,多少都必须打扮得华贵一点,再怎么没关系,身上还是背负著公司的招牌。行为举止也得比平常更加留意吧。比起做不做得到,精神疲劳更让人打从心底感到麻烦。



「既然公司之外的人也可以,你干嘛不去邀请目前锁定的目标啊。好比说……小姐?」



「怎么可以麻烦她这种事呢!不好意思要她特地来陪我啦。」



不否认说她是「锁定的目标」这部分啊。自讨没趣的阳菜子故意回他冷淡的视线。



「什么嘛,找我麻烦就可以吗?」



「咦?啊,不、不是那个意思啦!你想想嘛,好歹你也是同家公司的一员,而且……」



「而且?什么啊,说啊!」



「呃……而且我们……是朋友啊?」



「啊,干嘛忸忸怩怩地说这种话?好恶心!」



太过矫揉造作的模样让阳菜子不由自主发出哀号。更何况,他们何时开始变成朋友了?阳菜子跟和泉泽不过是同梯进公司的关系,私底下几乎没有在联络。



正当她想要再补一句抱怨时,鼻子闻到鱼露咸甜的香气。「久等了——」充满活力的店员送上午餐盘。看到盘上堆得很高的香菜,脸上不自觉地绽放笑容,也因此彻底错失了扬声抱怨的时机。而和泉泽则是湿润了双眼,稍微偏头扬起视线看著阳菜子。真的让人不舒服。



阳菜子做了个深呼吸。这件事再纠缠下去很扰人,而且她一点也不想以郁闷的心情享用美食。



「……好啦,我去就是了嘛,我去。」



「真的?太好了,不愧是望月!」



「烦死人了。你明明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放弃……我说你啊,一脸无辜样,可是自我主张却很强耶,硬要让事情按自己所想的去发展。这个性还真是好啊。」



「嘿嘿,而望月你却意外地心肠很软呢。该说是很会照顾别人,还是很温柔呢?」



「……小心我揍飞你哦!最不该说这种话的人就是你哦!」



就是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如果森川课长没有回来,我早就随便找理由把你打发了。阳菜子嘟嘟哝哝地抱怨。



然而她虽然觉得很烦,却绝对没有感到不愉快。这份情绪很不可思议。无以复加的愚蠢反倒让心情轻松了起来。然后,阳菜子这时候才首度回想起,自己在这畿天的连假中一直都提不起劲。



——真的是让人困扰的家伙。



和泉泽总是会让她的情绪起伏不正常。



尽管阳菜子-点也不明白这样是好事还是坏事。



穿过六本木之丘后,中国大使馆就屹立在前麻布的一角。在门口被查验护照的同时,一想到只要踏进一步,就等同于身处国外,举手投足自然就拘谨了起来。阳菜子曾为了出差去过几趟国外,也不是从来没有走进大使馆过,但来参加派对还是头一遭。



——跟穗乃借这套洋装真是借对了。



尽管男性多是平淡无奇的西装,但女性无论老幼,人人都很华美。虽然少有人打扮得花枝招展,但愈是简单的剪裁,愈能彰显出其价值。



「这套Max&Co.的套装花了我七万圆哦。要是弄脏了,当然就由你将它买下——」



微笑的穗乃香显然就是在期待它被弄脏。阳菜子虽赌气地夸下海口「连一丁点灰尘都不让它沾上」,但一想起中国菜大多都放了油,心里便闪过一抹不安。



「话说回来。和泉泽,你会说中文吗?」



「嗯,北京话和广东话还行。不过谈生意就不行喽,人家完全不懂专业用语。」



「你之前不是用阿拉伯语交谈过,话说,前天你不是还看懂泰文?」



「一点点而已啦。只是看懂一点,能够打招呼的程度。真的会说的是英语、西班牙语跟德语,还有一点点法语吧?」



「……你不是理工科的吗?究竟为什么会这些?」



「嗯——你问为什么……啊,不过只要会英语,德语就能马上学会哦,因为它们的语源一样是日耳曼语系。西班牙语跟义大利语、法语属拉丁语系,所以结构毕竟相似。中文的文法也跟英语很像哦。就像在拆解数学计算式或拼图一样,试著起头就不会觉得很难。」



「你这人,真的偶尔会说出让人想揍扁你的话耶。」



「咦,为什么?」



他以前曾说过他从未结交过可称得上是朋友的朋友,想来也是理所当然。真有他说的那般简单,就不会有人学得那么辛苦。对于已见识过他平时彷佛三岁小孩模样的人来说,这之间的落差带来的不是心动,反而是想埋头抱怨世间为何如此不公平的冲动。



接过迎宾飮料的香槟,走进大厅,已有几十位宾客光临。基本上这是中国企业派来日本常驻的商务人士、官员或学者等的交际场所,不过像和泉泽这种受邀者也似乎也不少,从欧美人到日本人,不拘国籍互相交流。听到的语言也不只中文,还有日语、英语等等。



「我们要见的刘先生听说是位中日混血,他也会说日语,所以你不用太过紧张。」



「我只要站在你旁边保持微笑就行了吧?」



「嗯。也许会被问到工作上的事,这部分随意回答就好……啊,在那里的是野方汽车的部长,我稍微去打声招呼哦。望月你……」



「我就在这附近等著。如果有需要再叫我。」



「嗯!」他精神奕奕地回答后再离开的模样,简直就像要出外远足的小朋友,然而在身穿燕尾服的欧美人士、体态丰腴甚有威严的大叔欢迎下,仪表堂堂地开始与他们对话的样子,居然愈看愈像个能干的生意人。实际上,不管他看起来再脱线再没骨气,只要不是身处同一个部门,一句「好可爱♥」就够形容了。就连鞠乃,在一起共事之前,她也曾觉得自己好运,曾以为他属于能唤起母性本能的类型,结果后来她说想把当时那么以为的自己揍一顿。



——话说回来,公司跟野方汽车也有业务合作关系吗?



野方汽车在国内的市场占有率排名第三,尽管发展缓慢,但对于利用氢能源的引擎开发注入了莫大心力。设置在四川的工厂正准备开始扩厂的消息,最近还上了新闻,野方汽中国之间或许关系匪浅。



当她假意在欣赏摆设,其实正竖直了耳朵时,突然感觉空气有所变化。就跟在电车上发现色狼时一样不对劲。



她微微吐气,放松全身的力量——不用这么紧绷啊。过度使劲也只是在白费力气。没错,的确正如大河内所说。愈是急著要捕捉到气息,只会愈让对方逃离阳菜子。她屏除所有杂念和身体五感,让身体融入此时此刻的空间。



——找到了。



以距离来说,大约离她十五步远。肯定是刻意的。阳菜子盯住对方。他是在测试阳菜子能不能发现,否则她不可能这么快就察觉他的气息。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站在那里?



时下罕见的三七分油头,朴实无趣的银框眼镜。怎么看都觉得那目光与其说是锐利,倒不如说只是眼神不善的男子,一与阳菜子对上视线,就单手拿著香槟移步靠近她。不发出丝毫足音的走路方式,隐去气息的手法也很完美。说不定就连周围的人都没有察觉到他在这里。



「你的心情似乎很好。」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我在外交部任职啊?待在大使馆有什么值得奇怪?」



向坂惣真,阳菜子的青梅竹马,肩负八百葛村下任首领之责。



这世上她最不想见的男人就在眼前。